第十六章 “做殼”和“債務重組”
戴向軍對陳四寶說的並非全部是假話。這段時間戴向軍確實很忙,忙得暈頭轉向。不過,他不是在香港忙,而是在南都忙,不是忙公司的具體業務,而是忙公司的債務重組。通過接手“南都紅樓”度假村和收購香港的尋呼台,戴向軍忽然發現,資本運營才是真正的“運做”,它所產生的利潤是陳四寶這樣做產品買賣生意的人所想像不到的,因此,戴向軍打算從此之後就專門做資本運營,而具體的產品運做,則交給下面做具體工作的人去做就行了。比如香港天安開張之後,他就把那邊的具體業務交給了約翰陳。,當然,考慮到約翰陳是在西方文化下長大的,太講規矩,即便是做具體的產品買賣生意,也不是很合戴向軍的心意,所以,他特意把自己最得力的幹將周柏林派過去幫忙,並且周柏林還帶了一幫人,如此一來,戴向軍自己就可以完全抽出身子在南都忙他的資本運營了。
上世紀90年代,大陸中國資本運營還僅限於重組,包括資產重組和債務重組,而對於絕大多數由高等院校金融專業畢業的所謂資本運營高手來說,他們所了解的還僅僅是資產重組,戴向軍雖然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系統教育,甚至也沒有看過多少金融方面的書,但他悟性好,無師自通,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債務重組。
當然,說戴向軍無師自通並不確切,因為他有老師,這個老師就是趙新民。
趙新民就是銀行的那個趙行長,當初戴向軍由柯秘書長牽線與趙新民認識后,極力扮演財大氣粗為人豪爽的樣子,很快就與趙新民混得熟得不能再熟了,然後,在根本不具備貸款條件的情況下,由趙新民主動出招,採用打時間差的方法,完成一樁先放款后抵押的違規操作,解決了南都天安的啟動資金問題。當然,戴向軍沒有讓趙新民白忙,而是按貸款總額的三個點給了趙新民“諮詢費”,從而建立了雙方牢不可破的關係。如此,戴向軍就通過自己的實踐打破了人們關於“商場只有永恆利益沒有永恆友誼”的神話,確信只要兩個人一起違法亂紀,就有可能維持相對較長的友誼,比如他和趙新民,就維持長達十年的親密關係。雖然十年並不代表永恆,但人生有多少個十年?人的一生中在商場或官場上馳騁能有幾個十年?如果不是很苛刻,在商場或官場上的十年也差不多就是“永恆”了。
戴向軍與趙新民能夠維持十年親密關係的關鍵在於那個“諮詢費”。“諮詢費”奠定了兩層關係。第一,實際上是行賄,屬於違法行為,兩個人都違法,行賄違法,受賄也違法,為了保證兩個人都不受法律的追究,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雙方的親密關係,互相不揭發,互相不出賣,互相包庇,所以,這十年裏戴向軍和趙新民兩個人的友誼是建立在法律基礎上的,牢靠。第二,“諮詢費”確立了師生情誼,表明在資本運營上趙新民是老師,戴向軍是學生,他們兩個都是有一定文化修養的中國人,懂得一日為師終身問父的道理,所以,兩個人長達十年的關係是建立在祖國傳統文化基礎上的,有底蘊,不會輕易動搖。當然,能夠維持長達十年的密切關係,與他們兩個都會“做人”分不開。對戴向軍來說,真正做到了學而不厭,不僅甘當小學生,而且是個尊重師長的好學生,包括不斷地虛心請教,請趙新民到哈爾濱“考察”冰燈節,為趙新民報銷一切可以出具的票據,甚至在麻將桌子上故意為趙新民老師點炮等等,做得比趙新民兒子還周到。對於趙新民來說,自然懂得來而不往非君子的禮教,但“來”是裝進個人腰包,而“往”則動用手中的權力,基本做到了晦人不倦,不僅主動幫戴向軍辦理貸款展期,使戴向軍從他們銀行的貸款實際上可以永遠不用償還了,而且當戴向軍進軍香港急需資金的時候,趙新民還主動與他一起策劃共同完成了用“南都紅樓”抵押貸款的操作。這一次,也就是陳四寶在焦急地等待戴向軍電話的這一次,戴向軍在南都所忙碌的,則是仍然需要趙新民提供及時有效“諮詢”的債務重組。
所謂債務重組,在戴向軍這裏分為兩個步驟。第一步是把本來用“南都紅樓”抵押的貸款“重組”成由南都天安為天佑實業擔保的貸款,這樣就可以把“南都紅樓”這塊資產從抵押中解脫出來,相當於“解凍”了。第二步再把天佑實業的貸款“重組”成南都天安的貸款,這樣,天佑實業就是一個沒有負債只有優良資產的“純”公司了,到那個時候,戴向軍再考慮讓天佑實業上市,在證券市場上再大撈一把,等撈夠了之後,還可以讓它反過來“收購”南都天安,再次套現。考慮到南都天安有一個子公司在香港,“外資注入”的概念肯定能讓天佑實業股價翻番,與莊家配合得好,二級市場照樣可以完成一次圈錢運動。
關於天佑實業,其實是個“殼”,是戴向軍當初為了承載“南都紅樓”而專門做的“客”。要說這個“客”,其實也是被逼出來的。前面說過,戴向軍的天安實業是掛靠在華安名下的,儘管只是“掛靠”,但真要認真起來,他麾下的資產理論上屬於國有資產,所以戴向軍一直有一快心病,就是擔心早晚有一天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天地真被收歸國有了。如果那樣,那麼他不是白忙一場了嗎?特別是“南都紅樓”到手后,他更不希望這個大金娃娃被貼上“國有”的招牌,所以,他當時就註冊了“天佑實業有限責任公司”,並且法定代表人不是他自己的名字,而是他弟弟的名字,因為從理論上說,戴向軍是國家幹部,屬於“公家人”,而他弟弟是農民,完全是“私人”,如此,“南都紅樓”這個金娃娃就完全成為他的私人財產了。可他的想法沒有得到柯正勇的支持。柯正勇認為,把“紅樓”過戶給天安,是公家對公家,方方面面都好說,即使將來遇上什麼彆扭,也好解釋,而過戶給天佑,國家財產過戶給私人,不是問題也能鬧出問題,所以,他當時就表示愛莫能助,實在要做,戴向軍可以找其他人幫忙,他保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此,戴向軍當然就只能做出讓步,把“紅樓”先過戶到天安名下,然後再通過關聯交易的方式轉移到天佑名下,並以“紅樓”做抵押,從銀行弄了大筆貸款。現在戴向軍所做的所謂“資本運營”,就是進一步把“紅樓”解放出來,經過所謂的“債務重組”,把天佑公司原先由“紅樓”抵押的貸款,“重組”成由天安為天佑擔保的貸款。外行人可能不明白他這樣做的意義,但內行人知道,他如此這樣一“重組”,“南都紅樓”就完全變成一快獨立的私有資產了,就與天安沒有一點關係了。不僅如此,天佑從銀行的貸款將來萬一償還不了,或者戴向軍明明有能力償還卻偏偏不願意償還,那麼,銀行也無權查封更不能拍賣“南都紅樓”,而只能按連帶責任去查封天安的資產。考慮到天安公司理論上是所屬華安集團的國有資產,所以,即使發生這種情況,損失的也不是戴向軍,而只能是國家。
這是一個完整的策劃,這樣高超的資本運營策劃單憑戴向軍的悟性是不能完成的,所幸他有一個好老師趙新民。趙新民不但幫戴向軍策劃還能幫戴向軍操作,正是由於趙新民的存在,才使得戴向軍的策劃具有可操作性。當然,戴向軍的個人悟性也是不可忽視的,在某些級細微的細節上,戴向軍甚至青出於藍勝於藍,比趙新民考慮得還要周到。比如讓陳四寶入主南都天安這個環節,就是趙新民沒有想到而戴向軍獨立思考出來的。
戴向軍在香港說打算讓陳四寶入股南都天安從而成為香港天安真正的“後台老板”也是實話,並沒有忽悠老大哥的意思,而且這件事情並非嘴巴說說,其實已經在着手做了。
作為整個計劃的第一步,戴向軍已經實現,現在,天佑實業在銀行將近兩個億的貸款已經由度假村抵押“重組”成由南都天安為天佑實業擔保了,戴向軍現在要做的是第二步,也就是把天佑實業從銀行的貸款“重組”成南都天安從銀行的貸款,使貸款主體發生變更。傻瓜也看得出,這一步更關鍵,也更艱難。雖然有行長趙新民的全力配合,但有一個問題始終沒有解決,就是誰來為南都天安提供擔保的問題。如今銀行也是企業,也開始推行風險管理,無論趙新民怎麼配合,將近兩個億的貸款,沒有落實有效擔保是不可能實現“債務重組”的。就是說,把債務轉嫁到天安頭上可以,但如果沒有人為天安擔保,那麼從銀行管理這邊考慮,是無論如何也通不過的。一開始,戴向軍以為是“諮詢費”的問題,於是,承諾如果辦成這件事情,他願意出更高比例的“諮詢費”,但趙新民態度堅決,拿出相關的規定給戴向軍看,並主動要求戴向軍通過其他途徑再打聽,看到底是他趙新民不配合還是這道坎他實在繞不過,最後,終於使戴向軍相信,要貸款就必須有抵押,沒有抵押就必須有擔保,現在既然有意要把“紅樓”從被抵押的狀態下“解凍”出來,那麼就只能考慮擔保,不解決擔保問題是沒有辦法實現他的第二步“債務重組”的。
戴向軍照過去方針辦,找柯正勇,但柯正勇當時正在忙着出國探親,一副去了就不打算再回來的樣子,所以根本沒有心情替戴向軍想這個問題,明顯是應付。柯正勇沒經過深思熟慮,只略微想了一下,隨口就說這事情好辦,再讓天佑實業反過來為南都天安擔保就是,氣得戴向軍心裏直罵他老糊塗了,如果再讓天佑實業為南都天安擔保,我費這麼大勁忙“債務重組”幹什麼?
柯正勇到底是真老糊塗了,還是已經對戴向軍把他拖下水產生了怨恨,故意不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有柯正勇自己心裏清楚,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他關於讓天佑實業反過來為南都天安擔保的建議確實是餿主意。戴向軍之所以要忙“債務重組”,就是為了讓他的資產從“國有”帽子下解脫出來,當初創業初期,為了獲得某些特權,戴向軍特意給自己找了一頂“紅頂”,現在國家政策寬鬆了,對民營企業不歧視了,戴向軍自己的翅膀也硬了,這頂“紅頂”該發揮的作用差不多也發揮完了,如果再不及時脫掉,自己這些年辛辛苦苦創下的產業,從理論上講還屬於華安集團的,換句話說,還屬於“國有”的,這怎麼行?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出面較真這件事情,但眼下沒有較真並不代表永遠不會較真,戴向軍所要做的,就是想在還沒被人較真之前,自己趕快從這個“紅帽子”下面抽身,把天安公司資產轉移,掏空,讓天安成為一個只有負債沒有資產的“殼”,到那個時候,估計就是戴向軍想請人來較真,也沒有人來較真了。誰願意和只有負債沒有資產的“殼”較真呢?既然如此,他怎麼可能傻到反過來讓自己的天佑實業來為南都天安擔保呢。所以,戴向軍心裏罵柯正勇老糊塗了並不冤枉他。
戴向軍也想到了讓南都電信為南都天安擔保。他把想法對趙新民說了。趙新民說這樣最好,只要南都電信能為你擔保了,其他的事情我來做。
趙新民不是說大話,南都電信是南都最大的效益最好的國有企業之一,而且現金流量大,償還能力強,如果它能為天安擔保,對銀行來說風險最小,銀行方面當然求之不得。可是,南都電信能為戴向軍提供擔保嗎?
戴向軍在呂凡凡身上下功夫。下那種真正意義上的真“功夫”。
呂凡凡單身一人,不缺錢,她還常常為戴向軍買名牌,所以,戴向軍在呂凡凡身上下功夫不能使用“諮詢費”,而只能身體力行。
戴向軍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戴向軍了。不僅不是十年前陳四寶眼中那個剛剛從部隊轉業的戴向軍,也不是十個月前呂凡凡床上那個小心翼翼的戴向軍,而是具有過人膽識和體魄的戴向軍了。通過跟陳四寶到香港和澳門排場,戴向軍學到了許多在書本上根本學不到的本事,這些“本事”他不好意思用在自己老婆身上,卻非常好意思用在呂凡凡的身上。戴向軍和老婆結婚十幾年了,感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但畢竟是老夫老妻的了,十幾年來一直沿用他們習慣的方式進行身體交流,如果戴向軍某一天突然把從香港或澳門學了的新姿勢用在他們夫妻之間,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好比兩個老鄉在一起,一直說著家鄉話,如果哪一天其中的一個突然改口說普通話,肯定是不好意思一樣。退一步說,即便戴向軍臉皮厚,硬是這麼做了,老婆在新奇之餘一定感到好奇,肯定會問戴向軍跟誰學的,到那個時候,戴向軍該怎麼回答呢?儘管老婆想也能想得出戴向軍這些年在南都一定不會完全沒有沾女人,但老婆猜想是一回事,由他自己親口承認是另外一回事。很多事情是可以說卻不可以做的,但也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做而不可以說的,比如戴向軍這麼多年不可能沒有碰別的女人的事情,就是能做而不能由他自己親口對老婆說的。為了不親口對老婆說,戴向軍就不能在老婆身上實踐新嘗試,但卻可以把這種新嘗試用在呂凡凡身上。起初,戴向軍是為了嘗試而實踐,換句話說,戴向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心理和生理需求而在呂凡凡身上採用新“本事”的,後來,為了能讓南都電信為天安提供擔保,戴向軍這樣做在主觀上就不是為滿足他自己了,而是為了滿足呂凡凡。所以,應用起來就更加投入,更加細心,更加以滿足對方的感受而控制自己的節奏。果然,戴向軍的努力讓呂凡凡心曠神怡,心花怒放,死去活來,呂凡凡由此就感覺是戴向軍給了她新生,就更加主動地為戴向軍購買名牌服裝、名牌錢包、名牌領帶、名牌皮帶等貴重物品。
實事求是地說,呂凡凡在戴向軍身上花錢完全是主動的和心甘情願的,絲毫沒有被戴向軍引誘的因素,甚至可以說,呂凡凡這麼做也是為了她自己,因為她實在沒有其他方式可以表達自己對戴向軍感激和報答,只有在戴向軍身上花錢了,她才感到一絲欣慰。每次看到戴向軍身上穿着自己為他添置的新衣裳或新領帶,呂凡凡心頭就立刻充滿愛意,就感覺自己是個被愛且有所愛的女人,就當即從心底里產生一種要直接表達這種愛和被愛的慾望,就要做愛,而每次戴向軍都能最大限度在她身上嘗試最新的表達方式,甚至,某些方式並不是他從香港和澳門學來的,而是活學活用,推陳出新,自學成才發明創造出來的,因此,也就更容易讓呂凡凡激情彭拜。但是,戴向軍想要的並不是名牌,而是擔保。
在一場死去活來之後,戴向軍說出了自己苦惱。
那一天是在“南都紅樓”,在他們激情彭拜之後,戴向軍說“南都紅樓”是他們倆的樂園。
呂凡凡把頭埋進戴向軍的懷裏,露出幸福的微笑,表示是的。
戴向軍說但這個樂園其實並非真正屬於他們的,而是屬於銀行的。
呂凡凡把自己的腦袋從戴向軍的懷裏抽出來,疑惑地看着他,不解。
戴向軍嘆口氣,說因為“南都紅樓”已經抵押給銀行了,所以,嚴格地將,她屬於銀行的,不屬於我們的。
呂凡凡露出焦慮,同時撫摩戴向軍,安慰他。
這時候,戴向軍才說出想讓南都電信為天安擔保的來龍去脈。
呂凡凡當然願意為戴向軍做一切,並且她也認為這件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擔保一下嘛,也不用南都電信出錢。
說服呂凡凡之後,戴向軍還特意安排呂凡凡和趙新民一起吃了飯,讓趙新民為呂凡凡打氣。趙新民心領神會,對呂凡凡說,所謂的擔保也就是一個手續,不會對南都電信正常的經營產生任何不利的影響,甚至都不需要在公司財務報表上反應。
趙新民這樣講也不能說是欺騙呂凡凡,因為按照當時的財務制度,對外擔保確實不需要在報表中顯示,所以,從表面上看,南都電信對天安公司擔保確實不會對他們正常的經營活動產生任何直接的影響,但是,有一點他沒有對呂凡凡講清楚,或者是他故意沒有對呂凡凡講清楚,那就是,一旦發生天安公司不能償還銀行貸款的情況,那麼,南都電信就要承擔連帶責任,換句話說,萬一將來天安公司無力償還這筆貸款,南都電信就有義務替它償還。
無知者無畏。呂凡凡聽行長都這麼說,膽子更大了,當即就表示沒問題,這事她包了。她哪裏知道,一旦她這麼做了,就等於承擔替南都天安承擔將近兩個億的債務了,因為戴向軍根本就沒有打算償還這筆貸款,為逃脫債務,他準備連整個天安公司都不要了,要不然,他怎麼說讓陳四寶來接手南都天安呢。戴向軍請陳四寶來入主天安,就是打算有朝一日當天安被他掏空,根本無力償還貸款的時候,讓陳四寶來當他的替罪羊。所以,戴向軍關於他打算讓陳四寶入主南都天安,從而成為香港天安真正“後台老板”的說法完全出於真心,絕非戲言。現在,他已經在陳四寶面前挖好陷阱了,並且把陷阱畫成餡餅的模樣,就等着陳四寶自己往裏面跳了。
戴向軍對陳四寶太了解了,不用他引誘,陳四寶自己就會往陷阱里跳。這不,這兩個月戴向軍因為在南都忙“重組”,暫時把陳四寶晾在一邊,陳四寶急得喉嚨要冒煙,這次戴向軍去香港一鬆口,陳四寶當場眼睛裏面閃金光,恨不能當天就能入主南都天安,成為香港天安名副其實的“後來老闆”。而只要陳四寶接手南都天安,即便呂凡凡那邊南都電信最終沒有為天安提供擔保,天佑實業所欠銀行的債務沒有被戴向軍“重組”到南都天安名下,戴向軍也有退路,大不了,到時候讓天佑實業玩金蟬脫殼,把已經“解凍”的度假村賣掉,使天佑實業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殼”,並讓它自生自滅。反正只要趙新民當行長,就不會採用法律的手段追討這筆貸款,萬一哪一天趙新民不當行長了,或出現了什麼特別的意外,銀行突然想到通過法律手段追繳逾期貸款了,也沒有關係,因為反正天佑實業是“殼”,沒有任何償還能力,按照擔保合同,南都天安承擔連帶責任,換句話說,就是讓南都天安償還天佑實業所欠銀行的貸款。而到那個時候,戴向軍早已經與南都天安脫離了關係,那時候南都天安的老闆是陳四寶,就讓陳四寶來做這個替罪羊吧。所以,無論發生什麼樣的情況,戴向軍的整個計劃都是萬無一失的。
但是,戴向軍畢竟是有良心的人,想到讓陳四寶當自己的替罪羊,心裏多少有些與心不忍,但他很快就從自責中擺脫出來,自己在心裏說服自己,想着即便發生這種情況,也是陳四寶自討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害誰,害自己只能是他自己,你陳四寶那些錢本來就來路不正,今天散去,算是回歸社會,不冤枉。這麼想着,戴向軍又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這些錢來路也和陳四寶差不多,如果散去,也是回歸社會,不冤枉,再往深一想,周圍的這些“紅頂老闆”,他們哪一個的錢來路那麼正?哪一個散去都是回歸社會,都不怨望。不過,到底哪一個最後被散去,哪一個最後不但不散去,反而越聚越多,就只能看個人的造化了。說到底,人類社會和自然界所遵守的法則是一樣的,都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羊吃草狼吃羊,我們沒有必要因此而憎恨羊同情狼,如果大哥陳四寶是羊,我不吃他,別的狼也會來吃他,如果陳四寶是狼,我是羊,他吃我戴向軍我沒有任何抱怨。自然界的法則殘酷,生活中的法則同樣殘酷,任何法則都是殘酷的,我們改變不了法則,沒有必要為法則的殘酷而悲天憫人。如此一想,戴向軍就坦然了,就心安理得地坐等陳四寶自己往陷阱里跳了。
不出戴向軍所料,陳四寶果然主動往裏面跳了。雖然挨着做“大哥”的面子,不好意思主動上趕子,但只要戴向軍提出要他在什麼文件上簽字,他立刻就簽字,連文件的內容都不仔細看一遍,鬧得戴向軍自己都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完全是和一個傻瓜做生意,沒勁。有一次,戴向軍因此還提醒陳四寶,說凡是遇到簽字的事情,都應該慎重,起碼要認真看清楚才落筆。陳四寶聽了這話當然感激戴向軍,並且有些不好意思,說是的,他是這樣的,凡是遇上要簽字的文件他都要仔細看清楚才簽字的,有時候是熟人,是朋友,不好意思當面認真看,他就讓人家放在這裏,等對方走了,自己才認真看,看清楚了,第二天才簽字。
“可對你老弟不能這樣呀,”陳四寶說,“咱們之間不是熟人,也不是朋友,而是兄弟呀。如果要是連弟兄都不相信,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
說得戴向軍臉都紅了,不知道是感動得還是慚愧得。
有那麼一刻,戴向軍甚至想放棄自己的計劃了,他覺得陳四寶說得對,如果連自己的兄弟都欺騙,那麼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人類社會和自然界畢竟是有區別的,在自然界,狼吃羊合理,但畢竟狼是狼羊是羊呀,是兩種不同的物種,如果是同一種,比如狼吃狼,就不合理了。那麼,我戴向軍就算不是人,是動物,但也是和陳四寶屬於同一種動物呀,我這樣“吃”他應該嗎?
戴向軍想到了找其他人來當替罪羊替換陳四寶。但找了一大圈並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再說即便找到合適的人了,對陳四寶該怎麼解釋呢?難道說對不起,大哥,我本來打算騙你的,現在不打算篇你了。而如果不這樣說,而是找個其他理由,更不行,陳四寶一定以為我變卦了,說話不算話了,更麻煩。最後,戴向軍又只好往回想,想這錢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把南都天安賣給陳四寶,最多就是把本來屬於陳四寶的一部分金錢劃到了我自己的名下,而不是真像狼吃羊一樣剝奪了陳四寶的生命,換句話說,並沒有真的“吃”掉陳四寶,所以,不應該臉紅。
陳四寶往陷阱裏面跳的過程比戴向軍想像得要順利。事實上,戴向軍根本就沒有推他,完全是陳四寶自己往裏面跳的。比如轉讓價格問題,戴向軍原來最擔心的就是轉讓價格,他怕在這個問題上與陳四寶之間產生不愉快,所以,在報價的時候特意打了一點埋伏,準備讓陳四寶有個討價還價的餘地,誰知道陳四寶一點異議都沒有,一個勁地講好說好說,咱兄弟之間好說,你老弟說多少就是多少。不過,在付款方式上,陳四寶提出一點小要求,說他的錢都滾在生意裏面,接手天安之後,他打算不做原來的“金融服務”生意了,畢竟那是違法生意,自己窮的時候,沒有地位,管他違法不違法,只要賺錢就行,現在承蒙你老弟關照,帶我走上正道,從此之後我再不做違法生意了,一心一意做好天安生意,但是,從原先生意當中退出來需要一個過程,道有道規,我不能今天說不做明天就把錢全部收回來,如果那樣,得罪人不說,生意上的朋友如果知道我以後再也不做“金融服務”這一行了,也就不考慮以後長期合作的問題了,在最後一單上放我一個鴿子也說不定,所以,要慢慢減少,逐步退出來,因此,入主南都天安的費用也只能一筆一筆地支付。
陳四寶態度誠懇,入情入理,說得戴向軍想拒絕都沒有理由,關鍵是陳四寶一口一個兄弟,連轉讓價格這麼原則的問題都沒任何異議,戴向軍在付款的細節上要是一點都不讓步,他自己都說不過去。最後,戴向軍只好同意分期付款,但要求陳四寶盡量縮短付款時間。陳四寶說那當然,那當然。
辦理過戶手續的過程也比戴向軍想像得順利。本來在工商管理局辦理企業股權變更手續時,要求雙方都必須親自到場,當面核對身份,當面簽字才有效的,但陳四寶和以往一樣,害怕回南都,說什麼也不敢親自回來,鬧得戴向軍以為節外生枝了,好在這時候戴向軍已經是相當規模資產的大老闆,身邊自然聚集了一些鞍前馬後的人,這些三教九流的人圍在戴向軍身邊當然是想占他便宜,但偶爾也能幫他出點力,比如這次辦理過戶手續,就得益於他們當中的一個。這個人是專門與工商管理部門打交道的,靠這個生活,他說只要老闆捨得花錢,這事情他包了。戴向軍問要多少錢,這個人說了一個數,戴向軍一聽,大大低於他的預想,當即答應,並承諾事情辦成之後另外再給一個紅包。果然,這以後戴向軍在這個人的安排下請工商局具體辦過戶手續的科長吃飯唱卡拉OK,還上了小姐,第二天辦手續的時候,找了一個年齡和外貌與陳四寶類似的人,冒充陳四寶,一點周折都沒有費地就把字簽了,把變更手續辦了。
幸虧過戶手續辦妥了,否則,戴向軍那張完整的“重組圖”中間就要發生斷裂,因為就在這個時候,呂凡凡那邊傳來壞消息。
問題不是出在董事長那裏,而是出在丁有剛這裏。
本來,呂凡凡和戴向軍都以為最不會出問題的就是丁有剛這裏,因為丁有剛是戴向軍的戰友,呂凡凡還是通過丁有剛才認識戴向軍的,所以,呂凡凡甚至指望與丁有剛一起做董事長的工作呢。關於南都電信為南都天安擔保的事情,戴向軍和呂凡凡商量過,由呂凡凡先探一下丁有剛的口氣,如果順利,戴向軍就不親自出面,不要沒事找事,搞成這裏面有什麼勾當一樣,反而引起別人懷疑。如果丁有剛態度曖昧,那麼戴向軍就親自出馬,請丁有剛幫忙,並承諾事成之後給一定的好處。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呂凡凡剛一探丁有剛的口氣,丁有剛就十分堅決,說呂總你不是開玩笑吧,對外擔保這麼大的事情,不是我們兩個能夠決定的,要董事長親自在擔保合同上簽字才行的。呂凡凡當時還沒有感到事態的嚴重,還在笑,笑着說她知道,所以才沒有去找董事長,而是來找你丁有剛,找你一起和我去做董事長的工作。丁有剛搖搖頭,說這個工作他做不了。呂凡凡問為什麼?丁有剛說不要講做董事長的工作了,從我這裏就通不過,我們憑什麼要為天安公司擔保?我們為他們擔保,意味着一旦天安公司無法償還銀行貸款,就要由我們南都電信替他們償還債務的。我們發瘋了?
呂凡凡聽了這話當然不高興,心裏想,裝什麼假正經,我們也不是沒有對外擔保過,你跟戴向軍還戰友呢。不過,呂凡凡並沒有把對丁有剛的不滿立刻表露出來,仍然笑着,半開玩笑半真地對丁有剛說,戴向軍不是外人,南都天安也是國有企業,我們公司也不是沒有對外擔保過,既然能幫別的企業擔保,怎麼就不能為天安擔保。
呂凡凡這話有所指,因為就在前不久,南都電信剛剛為廣信集團提供過貸款擔保,而廣信那邊關係正好就是丁有剛這條線。
丁有剛當然聽出呂凡凡這時候說這話的意思,馬上就反駁,說:“那不一樣,我們跟廣信集團是互保,他們為我們擔保貸款,我們為他們擔保貸款,數額相等,風險是對等的。”
呂凡凡把情況告訴戴向軍。戴向軍立刻就後悔自己太高估呂凡凡了。他回想起當初丁有剛說的話,說呂凡凡在南都電信副總中的排名比他后,對於做企業的人來說,把“排名”看得不是很重,但對於官場上的人來說,“排名”就相當重要了,官場上衡量一個人是不是成功,有時候就完全看“排名”,南都電信雖然也是企業,但其前身是國家職能管理部門,丁有剛呂凡凡這些人原本都是“官”,現雖然做企業了,但頭腦中的“官念”並沒有完全改變,還是按照官場的習慣考慮問題。根據這個習慣,既然呂凡凡比丁有剛的“排名”朝後,那麼,她有什麼資格與丁有剛談對外擔保的問題?不錯,戴向軍確實不是外人,但既然如此,你戴向軍幹嗎自己不當面找我?而讓一個“排名”比我后的副總來做我的工作?
智者千慮也有一失啊。戴向軍非常後悔自己沒有親自找丁有剛談這件事情。後悔那段時間把主要精力放在陳四寶和趙新民身上了,以為呂凡凡在南都電信根基深,是老書記的人,在南都電信這邊,自己只要身體力行地牢牢抓住一個呂凡凡就行了,而忽視了與丁有剛的“溝通”。
雖然後悔,但戴向軍卻不能在呂凡凡面前有所表露,否則事情就會越辦越糟。戴向軍發現,人們常說的禍不單行並不是一種迷信,而是有科學道理的。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之後,當事人往往急噪,不冷靜,草率處理,所以,又接着發生更加不愉快的事。戴向軍提醒自己不要禍不單行,要冷靜,在打算親自約丁有剛的同時,千萬不能冷落呂凡凡,所以,此時此刻儘管他心裏相當懊惱,卻也在呂凡凡面前強顏歡笑,說沒什麼,我再單獨約他一下,行就行,不行我還有其他辦法。
為了強顏歡笑,就必須有所作為。當戴向軍在呂凡凡身上作為的時候,儘管不斷提醒自己要一如既往地保持高昂的熱情和幹勁,但越提醒越力不從心,老是分心。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呂凡凡確實不年輕了,身上的皮膚缺少張力,敏感部位的顏色不鮮艷,體內散發的氣味也不誘人,甚至,當戴向軍強迫自己用嘴作為的時候,還突然聞到了一種難忍的臭味,一陣噁心,差點嘔吐出來。好在戴向軍自控能力很好,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地把事情做完了,沒有讓呂凡凡察覺出他是勉為其難的。
穩定住呂凡凡之後,戴向軍沒敢耽誤,立刻就聯繫丁有剛。他知道這時候越早跟丁有剛溝通越好。早了還能解釋,晚了則連解釋的餘地都沒有了。
戴向軍給丁有剛打電話,說請他吃飯。丁有剛沒有推辭,爽快地答應,從而讓戴向軍看到了事情還有轉機的希望。
兩個人見面之後,戴向軍一改以往先閑扯,后談正事的習慣,而是先發制人,沒等丁有剛開口,上來就把事情挑明了。
“有一件事情我正要向你請教。”戴向軍說。
忘堅強笑笑,心裏想,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戴向軍不在乎丁有剛的態度,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說話。說:“呂凡凡說你們南都電信可以為我們南都天安擔保,我知道這事情不容易,所以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如果你覺得可行,我就下功夫,如果不可能,我乾脆找別的企業,不耽誤時間了。”
戴向軍這樣說當然是經過充分考慮的。既要給足丁有剛的面子,也不能讓自己丟面子,而且說的也是實話,如果當著他的面,丁有剛的答覆還是不留餘地,那麼,戴向軍也只能放棄這個念頭了,至於是不是能找別的企業擔保,當然是后話,與丁有剛無關。
“你還是趁早找其他企業吧。”丁有剛說。
戴向軍聽了相當的不舒服,立刻理解呂凡凡為什麼生氣了。戴向軍此時有些看不上丁有剛的為人處世,想,就是拒絕,也不用這麼直接嘛,換上我,至少會說我這裏沒有問題,問題在董事長,或者再加上一句,根據我的估計,董事長是不會同意這麼做的等等。如果這樣,起碼在面子上給戴向軍一個台階,但丁有剛硬是連一個虛假的面子和半個台階都沒有給戴向軍。
他媽的!
戴向軍心裏狠狠地罵了一句,但嘴巴上卻問:為什麼?
“這事我做過,”丁有剛說,“前不久我們剛剛和廣信集團搞了相互擔保,知道裏面的程序。說實話,別說我只是一個副總,就是董事長兼總經理都幫不了你。除了擔保合同外,還要形成董事會決議,每個董事都要在決議上簽名。”
戴向軍仍然不是很高興,心裏想,這不用你說,我也不是沒有辦過貸款,前段時間我們南都天安還為天佑實業搞過擔保,當然知道除了擔保合同之外還需要董事會決議,但這都是手續問題,董事長工作通了,自然就能形成董事會一致決議了,這點還要你說?
心裏雖然這麼想,但表面上還是微笑着點頭,表示贊同丁有剛的觀點,或鼓勵丁有剛繼續把話說完。
丁有剛大概也看透了戴向軍的心思,繼續說:“我們公司和你們那裏不一樣,十三個董事,其中五個是電信局班子成員,這些人是我們的上級,怎麼會給我們面子?我們董事長見了他們都像孫子,何況我們?”
這個問題戴向軍倒是沒有想到,現在聽丁有剛一說,還真覺得有道理,雖然說起來南都天安也是國有企業,但他那個“國有企業”與南都電信這樣國有企業不一樣,天安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國有企業”,而南都電信則是由國家職能部門轉變成的正兒八經的國有企業,天安只有三個所謂的董事,而南都電信有十三個董事,而且其中有些董事是上級主管部門班子成員,丁有剛說的在理,這些人作為上級,確實不會賣下面公司領導的帳,那麼,這件事情是做不成了?
戴向軍有些沮喪。
丁有剛顯然一直在觀察戴向軍的反應。這時候見戴向軍有些沮喪,便說:“我這樣一口回絕你其實是看在老戰友的份上對你講實話,換上其他人,不管做成做不成,我起碼會說我這裏沒有問題,問題在董事長和另外十二個董事。如果那樣,白領你一個人情,但最後還是辦不成,讓你多花錢不說,還耽誤你時間。”
“謝謝!”戴向軍說。
戴向軍是真心說謝謝,不是說客氣話,更不是說反話,他承認丁有剛說得對,更感覺丁有剛能這樣不打官腔直接把結果告訴他確實是已經非常夠朋友的了。
丁有剛聽到“謝謝”兩個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笑,說沒什麼,換上你,也會這麼對我的。
戴向軍心裏咯噔了一下,想,如果是我,我能這樣對他說真話嗎?恐怕不會。
這麼說著,兩個人就達成了相互諒解,甚至開起了玩笑。丁有剛問戴向軍給呂凡凡灌什麼迷魂湯?戴向軍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不好做正面回答,這種事情,是做了就不能說,說了就不能做的,現在既然做了,考慮到丁有剛和呂凡凡是一個單位班子裏的同事,戴向軍當然死活不能說,於是就打岔,問丁有剛最近怎麼樣,有沒有扶正的可能,如果扶正,是不是需要走什麼關係,上什麼手段,如果需要,丁有剛自己不方便,他戴向軍願意出面,出錢出力在所不惜。
丁有剛聽這話當然高興,也就不在戴向軍給呂凡凡罐什麼迷魂湯的問題上深究了,而是說到他們系統內部的一些事情。說他們南都電信說起來是企業,但班子的任命權還在電信局,不倫不類,所以,是不是扶正並不在於個人工作能力,而在於上面有沒有人。
戴向軍雖然對丁有剛說的事情不是真感興趣,但由於是自己挑的話頭,出於禮貌,還是認真聽着,並不斷地點附和。
丁有剛再次說到呂凡凡,說呂凡凡上頭就有人,條件比他好,但她自己不上心,好象當個副總就革命到頭的樣子,並沒打算更上一層樓。
戴向軍本來是敷衍的,但聽着聽着也就聽出了名堂,丁有剛第一次問戴向軍到底給呂凡凡灌了什麼迷魂湯可以理解成完全是開玩笑,第二次再把話題扯到呂凡凡身上,顯然就不是開玩笑了,似乎是有所指,到底指什麼呢?戴向軍在心裏問自己。
“男女有別,”戴向軍說,“男人的事業心比女人強,也可是說是事業周期比女人長。男人四十事業剛剛開始,女人四十就考慮退休了。哎,老兄,你可以讓呂凡凡的關係為你所用呀。”
丁有剛一愣。
戴向軍不說話了。為丁有剛斟酒,勸丁有剛吃菜。但丁有剛顯然沒有心思喝酒,也沒有心思吃菜,而是想聽戴向軍往下說,說怎樣讓呂凡凡上頭的關係為他丁有剛的扶正發揮作用。可此時此刻的戴向軍似乎已經忘記剛才所說的話,而一個勁地斟酒勸菜,完全是一副非常單純的朋友相聚的樣子。於是,他們之間的氣氛又重新出現了某種程度上的不對勁。
突然,戴向軍說話了。說:“如果互保呢?”
戴向軍這個問題很唐突,與他們正在談論的問題接不上,所以,丁有剛聽了之後,一個激靈,想,你小子真行呀。
“如果銀行認可,當然沒有問題。”丁有剛說。
“銀行方面當然沒有問題。”戴向軍說
丁有剛又想了想,想着自己肯定不能被戴向軍牽着鼻子走。
“你找其他單位吧,我們這邊剛剛獲得一筆貸款,暫時並不需要資金。”丁有剛說。
“不行,”戴向軍說,“其他單位我不認識人,銀行也不一定認可。”
“那你就等吧。”丁有剛說。
“等什麼?”戴向軍問
“等我當一把手呀。”丁有剛說。說完,沒等戴向軍笑,他自己就哈哈大笑起來。
戴向軍當然也跟着笑了起來。但是,他沒有笑多長時間,立刻就嚴肅起來,把腦袋往丁有剛面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這裏面是有費用的。反正跟誰做都是做。與其把好處給別人,不如咱兄弟自己做。”
丁有剛一聽,也不笑了,並且把眼睛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