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96節:烏柚縣再也不能出事了
烏柚縣再也不能出事了
舒澤光沒有明白他的用意。李濟運也不解釋,起身就往病房去,舒澤光跟在後面。兩個警察坐在病房裏,見李濟運去了,站起來打招呼。李濟運朝宋香雲病床努努嘴,輕輕對警察說:“你倆迴避一下,我同她說幾句話。”
舒澤光把老婆叫醒了,同她說了幾句話。她看見了李濟運,就把臉背了過去。過了大約五六分鐘,舒澤光出來,走到警察面前,說:“我老婆她承認了,願意自首。毒是她放的。”
兩個警察並不吃驚,看來他們早就心裏有數了。一位警察馬上打電話給周應龍:“周局長,犯罪嫌疑人自首了,就是宋香雲。”
聽到犯罪嫌疑人幾個字,舒澤光臉色頓時發白。李濟雲忙扶住他,說:“你坐坐,你坐下來。”
舒澤光淚水直流,進了病房。李濟運進去看看,見他趴在老婆床頭,雙肩微微聳動。舒瑾隱約聽見了,出來問男人:“真是她?不太可能啊!她平時脾氣壞,人很好啊!”
周應龍很快就趕到了。他同醫生商量一下,宋香雲被轉到單人間,由警察時刻監視。舒澤光站在病房外面,閉着眼睛靠在牆上。李濟運看見他那樣子,過去說:“老舒,你守在這裏也沒用,回去休息吧。”
舒澤光搖搖頭,說:“李主任,謝謝您,謝謝您!您的意思,我懂了。”
李濟運看看兩邊沒人,便說:“老舒,都放在心裏,不要說出來。我只交待你,你一定保證自己不再做傻事。”
舒澤光點點頭,牙齒咬得緊緊的。
李濟運還要上班,跑到洗漱間沖了個冷水臉,就回辦公室去了。他先去了劉星明那裏,說:“劉書記,周應龍向您報告了吧?”
“一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劉星明罵了幾句,吩咐道,“濟運,馬上向省委、市委起草彙報材料。如實彙報,就事論事,不要扯寬了。”
李濟運聽出了劉星明的心虛,他怕投毒事件同選舉扯上關係。中午又有飯局,李濟運實在太累,編個理由推掉了。他回到家裏,躺在沙發上,已是精疲力竭。舒瑾仍在醫院守着。他給歌兒幾塊錢,叫他自己買吃的。李濟運久久望着牆上的油畫,心裏把它叫做《怕》。他覺得劉星明太不可理喻,難道就因蔑視了他的權威,就要把舒澤光往死里整?舒澤光是個老實人,實在犯不着對他大動干戈。想查人家的經濟問題,倒查出個廉潔幹部。事情本可就此了結,卻又節外生枝抓嫖。那天熊雄電話里的意思,就是懷疑有人設局陷害。如果說是劉星明玩這種下作手段,李濟運也不太相信。但他實在又想不清楚。明陽也說,烏柚縣再不能出事了。
李濟運把《怕》取下來,想擦擦上面的灰塵。才要動手,發現擦不得。畫上的色塊高高低低,灰塵都都積在溝溝壑壑里。他拿來電吹風,去陽台上用冷風吹。又想那劉星明,也許太沒有怕懼了。
第97節:調戲大記者
調戲大記者
李濟運的點子果然見效,幼兒園中毒事件沒有引起媒體太大興趣。見報的新聞很簡單,只是普通的社會新聞。電視上只有一條口播消息,幾秒鐘一晃而過。沒有記者到烏柚來,倒是有電話採訪的,都一一對付過去了。只有成鄂渝打了朱芝電話,一定要到烏柚看看現場。朱芝軟磨硬勸都攔不住,只好說我們歡迎您來。
朱芝專門到李濟運辦公室討主意,說:“這個人怎麼這麼無恥!喝了酒塞了紅包說是好朋友,第二天就可以翻臉!”
李濟運說:“朱妹妹你別慌,這回的事情不同上回,不怕他。你們可以不予理睬,他自己愛找誰採訪就找誰去。”
“這樣行嗎?”朱芝拿不定主意。
李濟運說:“他可以去採訪學生家長,無非是聽一肚子牢騷話。他敢把老百姓罵街的話原原本本寫進去?不敢!犯罪嫌疑人他無權採訪,案件還在辦理之中。公安方面我們打個招呼,他們會不方便透露任何情況。只有一個舒澤光他可以找,我同老舒打個招呼就行了。”
朱芝笑笑,說:“李老兄手段厲害!我說,要得罪他,就乾脆得罪個徹底!我同縣裏領導都打個招呼,誰也不理睬他。沒有人陪同,沒有人接待。”
第二天下午,成鄂渝到了。他到了梅園賓館,打朱芝電話。朱芝說在開會,就把電話掛了。他打張弛電話,張弛說在鄉下。成鄂渝同李濟運沒有交往,這回只好打了他的電話。李濟運打了幾個哈哈,說宣傳部的事他不便管,也掛了電話。成鄂渝很是無趣,把記者證一甩,叫總台開個房間。服務員很客氣,遞過客人登記表。平日都是下面早開好了房間,哪有他自己填表的道理。成鄂渝臉色一沉,飛龍鳳舞地填了表。服務員接過表去,說字跡太潦草,請問您尊姓大名。成鄂渝便罵罵咧咧,大聲叫嚷自己的名字。服務員仍是微笑,說您沒有填身份證。成鄂渝說你不認字嗎?服務員說對不起,記者也要填身份證,我替您填寫吧。記者證上有身份證號碼。服務員填好了表,請問他住幾天。成鄂渝沒好氣,說想住幾天就住幾天。服務員笑眯眯地說,您得講個確切時間,不然不好收您的押金。成鄂渝聲音越來越大,說我是你們宣傳部接待的!服務員滿面春風,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們沒有接到通知。成鄂渝氣鼓鼓的,甩出一把票子。服務員沒有一點脾氣,說要不先給您開一個晚上?您只要交一千塊錢押金就行了。服務員數了一千塊錢,剩餘的往成鄂渝面前一推。
服務員都是朱芝關照過的,這些細節事後被當成相聲似的說。成鄂渝自己住下來,沒有任何領導有空見面。他去醫院亮明記者身份,立即就被學生家長們圍住。七嘴八舌沒幾句有用的話,弄得他只想早早的脫身。周院長不管他是哪裏的記者,請他別在這裏影響醫院秩序。成鄂渝覺得受辱,卻不敢在醫院發威。他正好想脫身,就藉機走掉了。他到了醫院才聽說,投毒者不是別人,就是舒澤光的老婆。他以為有好戲看了,卻怎麼也找不舒澤光。
成鄂渝住了一個晚上,自己結賬走了。他臨行發短訊給朱芝:您真是厲害,我領教了!
朱芝看出這話似在威脅,卻故意裝糊塗:抱歉,因更換手機,部分號碼丟失。請問您哪位?
成鄂渝回道:《內參》見!
有李濟運的話做底,朱芝真的不怕,又回道:不知道您是哪位大記者?幼兒園中毒事件只是普通的社會新聞,並無《內參》價值。您寫吧,我等着拜讀!
成鄂渝再沒有回復,朱芝倒有些擔心了。小人是得罪不起的。李濟運安慰她,說這種人得罪跟不得罪,沒多大區別。不管是否得罪他,有事拿錢照樣擺平。
第98節:當官的兒子怎麼了(1)
當官的兒子怎麼了
事後偶然聽說,成鄂渝結帳出來,恰恰碰見了朱達雲。成鄂渝臉色不好,只作不認識他。朱達雲不知道個中究竟,迎上去打招呼。成鄂渝也拉不下面子,同朱達雲寒暄了幾句。朱達雲見成鄂渝沒有車,就說派了車送送他。成鄂渝說只送到汽車站就行了,朱達雲卻說送到省城吧,反正就兩個多小時。朱達雲本是嘴上客氣,並沒有想真送這麼遠。成鄂渝正好想爭點面子,就說謝謝朱主任了。朱達雲不好退步,就讓司機送他回了省城。朱芝就開朱達雲玩笑,說他同縣委離心離德。朱達雲忙陪不是,只道哪知道成鄂渝這麼混蛋呢?
李濟運忙得不亦樂乎,舒瑾突然打他電話,叫他快到歌兒學校去,說是歌兒闖禍了,她在醫院走不開。李濟運問:“歌兒到底闖什麼禍?”
舒瑾說:“歌兒班主任向老師說,歌兒拿蜈蚣咬了同學。”
李濟運聽了不敢相信:“他哪裏來的蜈蚣?”
舒瑾說:“我也不相信,怕是同學栽贓。我們兒子就是太老實了。”
李濟運趕到學校,聽有個女人在叫罵:“當官的兒子怎麼了?哪怕他是省長兒子呢!”李濟運猜到這叫罵同自己有關,朝這聲音走去就到了校長辦公室。校長是位姓張的女老師,李濟運認得。張校長見了李濟運,站起來同他握手。果然見兒子站在裏頭,低着頭踢地板。原來歌兒真帶了蜈蚣到學校,咬了同桌的女同學。那罵著嚷着的就是女同學的媽媽。李濟運忙陪小心,問孩子怎麼樣了。那女人說:“不到醫院打針去了?還在這裏等死?”
“蜈蚣在這裏,我拿開水燙死了。”張校長指着一個鐵茶葉罐子。
李濟運伸過頭去看,罐子裏浮着十幾條蜈蚣,心裏不由得麻膩。他回頭對那女人說:“真對不住!我也不知道這孩子哪裏弄來這東西。孩子我會批評教育,您家孩子醫療費我們承擔,看您還有什麼想法儘管提。”
“我提什麼?我還靠女兒性命賺錢?弄不好要死人的!”
張校長出來解圍,說:“學生我們會教育的,再說哪家孩子不有調皮的時候呢?您呢請消消氣。我們學校也有責任,向您道歉!”
“我半天生意都沒做了!我女兒中了毒,肯定是要補營養的。”那女的說。
李濟運說:“您說得在理!我倆打個商量吧!”
女人橫了一眼,說:“你怕我沒見過錢?”
張校長說:“大姐,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您得說呀?莫怪我說得直,您的意思就是要錢,嘴上又不準人家說錢!”
第99節:當官的兒子怎麼了(2)
“說錢就說錢,你怕我不敢說?拿一千塊錢吧。”女人說。
張校長很吃驚:“你太離譜了吧?你擺半天攤子能賺多少錢?你孩子去打一針也就幾十塊!”
女人說:“那我不要錢,明天捉條蜈蚣來,咬他一口算了!”
李濟運知道是碰了個潑婦,就拉開包點了一千塊錢,說:“您數數吧!”
女人啪地扯過錢去,丟下一句話:“要包我女兒沒事!”
張校長望着這女人走了,卻不便當著歌兒說她,就望着李濟運搖搖頭,說:“不好意思,我沒起到調解作用。”
李濟運笑笑,說:“孩子被咬了嘛,可以理解。”
張校長嚴肅地望着歌兒,說:“李歌同學,你現在當著校長和你爸爸的面說說,蜈蚣是哪裏來的?”
歌兒仍是踢着地板,頭也不抬,話也不說。李濟運說:“歌兒,張校長問你,沒聽見?”
張校長說:“他們班主任有課,交給了我。我問過很多遍了,這孩子就是不說話。”
“張校長,還有幾節課?”李濟運說,“不如我先帶他回去,明天讓他交檢討過來。”
李濟運已打發車子走了,不能讓兒子同他坐車回家。父子倆一路也說不上話,歌兒只是低頭腦袋跟在後面。李濟運讓兒子先回家,他還得去去辦公室。正忙得一團亂麻,他不敢早早的就回去了。
第100節:屠夫帶刀找上門
屠夫帶刀找上門
李濟運晚上還得去醫院,歌兒卻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李濟運進去說:“歌兒,爸爸不罵你,想同你好好談談。你哪來的蜈蚣?”
“自己養的。”歌兒說。
“你養蜈蚣幹什麼?”
“喜歡。”
李濟運說:“蜈蚣有毒,很危險你不知道?”
歌兒說:“你又不懂。”
李濟運說:“沒聽誰說養蜈蚣當寵物啊,你也太出格了。”
“養狗你未必同意?”
“大院裏不準養狗。”
“又沒有說不準養蜈蚣!”
“歌兒你別同我講歪道理!”
“我哪講歪道理?不要再說了,反正蜈蚣被張校長全部燙死了。”
歌兒最後答應寫檢討,李濟運就去醫院了。他沒有告訴舒瑾賠了那麼多錢,怕她去找那女人吵架。那女人也真是討厭。
第二天晚飯時,李濟運仍是在梅園賓館陪客人。舒瑾還在醫院,歌兒獨自在家。李濟運給兒子留了條子,告訴他會帶盒飯回去。沒想到他正給客人敬酒,歌兒哭着打了電話來,說家裏來了壞人。李濟運問兒子是什麼人。兒子說是同學的爸爸媽媽,同學的爸爸還帶着刀。李濟運聽得腦袋發懵,問同學的爸媽怎麼是壞人呢?歌兒只知道哭,喊爸爸你快回來。席上的人聽出李濟運家裏有事,叫他快回去看看。李濟運只得道了歉,叫上車飛快地趕回去。
人還在一樓,就聽得樓上吵鬧。往樓上跑時,聽得朱芝的聲音:“有話好好說,你先把刀放下!”
果然有人帶着刀來上門來了!李濟運盡量讓自己鎮靜,想着遇事應如何處置。沒來得及想清楚,人已到家門口了。門是敞開着的,他一眼就認出那個女人。她就是歌兒同學的媽媽,昨天讓他賠了一千塊錢的那個人。有個男人手裏提着殺豬刀,肯定就是這女人的丈夫。
女人見了李濟運,拍手跺腳的:“好啊,你回來得正好!你砸了我的攤子,我家沒有飯吃了,問你家討口飯吃。你家老婆倒好啊,進屋就嚇人,說我犯法!抓我去坐牢呀!”
李濟運聽着莫名其妙,他不解釋朱芝不是他老婆,只問:“都是幾個熟人,有話好好說。我什麼時候砸你家攤子了?”
女人仍是拍手打掌,說:“別做了事不承認!好漢做事好漢當!你兒子昨天咬了我女兒,你賠了錢就記仇,今天我的攤子就被人砸了。不是你派的人是誰?你有本事不賠錢呀?背後捅刀子算什麼角色?”
李濟運瞟了那男人手裏的殺豬刀,實在有些膽寒。男人好醜不說話,只把刀捏得緊緊的。朱芝說對那男人說:“有話好好說,你先把刀放下。”
那女人說:“我男人天天拿殺豬刀的!你報警呀?知道你男人官大,你一個電話警察就來了。我坐班房喜歡,全家人進去,反正沒飯吃了!”
李濟運朝朱芝搖搖頭,又回頭問歌兒在哪裏。歌兒從屋裏出來,他身後有個女孩。兩個孩子都在哭。女孩必定就是歌兒的同學。李濟運做了笑臉,說:“你們進了我家屋,就算是我家客人。你們請坐下。吃飯好說,只是今天我老婆不在家,我們到外面找家店子好嗎?”
那女人望望朱芝,回頭對李濟運說:“你的話我是不信的!當面撒謊!騙我們出去,好叫警察抓人?”
“不想出去吃也行,我打電話叫外面送。”李濟運說完就打了朱師傅電話,請他買幾個盒飯進來,“不好意思,只好請你們吃盒飯了。”
李濟運這麼說了,那女人也軟下來,望望她的男人。她男人仍立在屋中央,殺豬刀不離手。李濟運猜想,肯定是搞“創衛工程”,掀了這家的攤子。肖可興成天焦頭爛額的樣子,只說哪天老百姓會把他煮了吃掉。
朱芝說對那男人說:“你這樣也嚇了自家孩子!看看兩個孩子多可憐,都在哭!”
那女人說:“我家孩子才不怕刀哩!她爸爸天天刀不離手。”
李濟運對朱芝說:“朱部長,您回去吧。沒事的,不就是來了客人嗎?”
朱芝喊了歌兒,說:“到朱姨家去好嗎?”
李濟運說:“歌兒,你去嗎?帶同學一起去。”
歌兒搖搖頭,那女孩也搖頭。朱芝過去摸摸兩個孩子腦袋,說:“別哭了,你倆進屋去玩吧。大人間有些誤會,沒問題的。”
朱芝回頭望望李濟運,說:“那我回去了?有事打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