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雷雷換了件衣服,頭髮洗了剪后精神不少,他和黑皮到飯館吃飯。雷雷真是餓壞了,狼吞虎咽地吃着。黑皮在一旁看着他,又恢復到從前那種小無賴狀態,一臉鬼祟的壓低聲音問:噯,葉青兒那事兒最後怎麼著了?
雷雷放慢吃飯速度,看了黑皮一眼,用筷子敲着他的腦袋反問:怎麼著你會不知道?
黑皮嘿嘿樂着:嗨,這不擔心你嘛,你沒事兒就得了唄。
雷雷吃着飯斜了他一眼說:你丫盼着我有事兒啊!
黑皮笑着試探問:找我到底幹嘛?
雷雷放下碗,瞪着黑皮:你說幹嘛,你說你這塊料還能幹嘛?
黑皮環顧左右,給了雷雷一拳,玩笑說:噯,哥們大小也是國家幹部了啊,別當人面損我啊,哥們兒我要臉面!
雷雷起身,把嘴巴一抹,懶懶地說:成,給你臉,走吧。
黑皮跟着起身,一頭霧水問:上哪兒啊?
雷雷漫不經心地說,回省城。黑皮疑惑不解地問,回省城幹嘛?雷雷回過頭沖他說,啰嗦什麼!趕緊走。黑皮撓着頭說,他可是有工作的人,可不像雷雷,說走就走,他得請假!
雷雷看着他,不屑一顧地說:我幫你請,說你媽病了不得了。
黑皮一聽,生氣地說:我媽招你惹你了,幹嘛咒她啊!
雷雷見他真生氣了,笑着說:得,說我媽病了成吧。要說我媽病,你們單位能准假嗎?
黑皮一本正經地說:哥們兒,我這份工作可是我媽求爺爺、告奶奶才求來的,沒有天的大理由,我是不能跟你走的。即使打死我也不能走。
雷雷伸出手,看着黑皮那副寧死不屈勁兒,又放下,罵道:還真是見利忘義,你之前怎麼說來着?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會為我作證,你丫說過這話沒有?
黑皮漫不經心地說:噯,你得了吧!聽我家裏人說你當兵快走了,兩年後肯定升排級了,你還需要我做什麼呀?
雷雷只得挑明了:有人寫匿名信誣陷葉青兒。她現在日子很不好過,那三十小時的事兒,只有咱仨知道,我說話沒人信,你去就是你是旁證,說話有份量。
黑皮聽完一愣,隨後他嬉皮笑臉地說:就這事兒啊!我還當你受什麼委屈呢。噯,你和她什麼程度了?見面我能叫他嫂子了吧?
雷雷一臉正色地罵道:你丫別他媽瞎扯,你這狗腦子能聽懂人話嗎?我跟她屁關係也沒有,但這件事是我做下的,我得還她一個清白!甭廢話了,走!
雷雷說著起身,黑皮臊眉搭眼地跟着雷雷走到飯館外面。
黑皮停下,雷雷轉身看着他。黑皮衝著雷雷認真地說:哥們兒,我媽我爸臨來前教訓了我一晚上,讓我以後不要理你,更甭沾姓葉的邊兒,我不能跟你回去,我媽我爸知道了會打斷我的腿!
雷雷冷冷地說:你不怕我打斷你另一條腿嗎?
黑皮一本正經地說道:雷雷,咱倆是哥們兒,可我是我爸我媽的兒子,你不能讓我不孝吧?我不能跟你走。
黑皮說著一步一步往後退,雷雷怒髮衝冠地上來就要拽黑皮,黑皮跳起身,撒腿就跑。黑皮熟悉地形,眨眼功夫就跑沒影了。雷雷跑了一圈,找不到黑皮,氣得直喘氣。
莎莎把雷雷在黑皮那兒的消息告訴了雷母。雷母氣得大罵雷雷不爭氣,並告訴莎莎她將不認雷雷這個兒子。原本在一旁煽風點火的莎莎一見雷母動了真格的,趁雷母去了廚房的工夫,偷拿了幾件雷雷的衣服,決定與大頭一起上黑皮處找雷雷。
雷雷在車站焦急地等待。這時,大頭、莎莎乘坐的車開了過來,莎莎老遠就打開車窗,看着雷雷激動不已地喊着:雷雷,我們來啦!
雷雷怔住。車停下,大頭和莎莎跳下車,莎莎撲過來一把抱住雷雷,一個勁兒地發嗲:唉喲,哥們兒你可想死我啦!噯,趕緊找地方撮一頓吧,都饞壞了吧?瞧你眼睛都餓綠了。
雷雷推開莎莎,瞪着大頭:唉,沒病吧,怎麼把這二百五弄來啦!
大頭一聽,有些不悅,替莎莎辯解道:唉,別老噁心咱莎莎啊!這車還是莎莎冒充他爸命令偷來的呢,你知恩圖報吧,小子!
雷雷看莎莎一眼,莎莎繃著臉打開後備廂,取出裝雷雷衣服的包,使勁地扔給雷雷。雷雷愁眉苦臉衝著大頭嚷道:我欠你一人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清,你整這麼個討債鬼,你想要我命啊!
大頭壞笑着推雷雷一把,雷雷只得走到莎莎身邊,懶懶道:謝啦!
莎莎斜眼瞪雷雷,罵道:德性!
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雷雷等人在黑皮叔叔家附近守株待兔,還是將黑皮“緝拿歸案”。在回省城的車裏,莎莎坐在司機副座,雷雷、大頭和黑皮擠在後座,一路上四個年輕人聊得熱火朝天。
莎莎不時回過頭跟雷雷沒話找話:唉,你費那麼大勁,找黑皮幹嘛啊!黑皮有那麼重要嗎?什麼事兒跟我說一聲不就完了?
雷雷不耐煩地說:你個丫頭片子,怎麼爺們什麼事兒你都要攙乎啊!你要是閑得無聊,修馬路、種地去!
莎莎還沒說話,小車司機從後視鏡里盯着雷雷,眼神有點兇惡。
大頭看了司機一眼,趕緊沖雷雷說:唉,你這人一慣好歹不識啊!人家莎莎是真關心你。跟你說這車是人家莎莎找的,你身上這些衣服全是莎莎幫你從家裏偷出來的,你媽根本不管你死活。要不是莎莎,你就臭大街都沒人理會!還不趕緊謝謝人家莎莎小姐!
說得莎莎一臉得意。雷雷伸手拍拍莎莎的頭,壞笑着說:那我管莎莎叫媽得了。噯,乾脆叫奶奶吧!沙奶奶……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莎莎得意應道:噯,乖孫子。
雷雷更來勁了:那沙奶奶你就領養我吧!我回頭就進駐你們沙家浜了。你爸、你媽,還有沙家浜的父老鄉親們,都會歡迎我吧?
莎莎樂得直不起腰來:噯,你叫我奶奶,那你管我爸、我媽叫什麼呀?太奶?太爺?嗯,你這麼叫他們,他們肯定不煩你!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雷雷用手指使勁彈了一下莎莎的後腦勺:找抽呀,你個小丫頭片子,還真占上便宜啦!
學校圖書館裏,青兒正在翻看着資料。她恍惚間聽見雷雷沖她說:菜青蟲,老看書多沒勁啊!看看我吧!
青兒一個激靈,回頭看向雷雷曾經的坐位,卻見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坐在那兒,見青兒看着他,急忙躲開青兒的眼神。青兒無心看書,悵然走出了圖書館。
黃昏時,青兒和華華一起在操場上散步。青兒努力不去想雷雷,拿華華和韓陽的關係調侃道:華姐,那天和韓陽談得怎麼樣?
華華淡笑一下:不怎麼樣,韓陽不喜歡我。
青兒怔了一下:啊?不會吧?
華華傷感地說:其實,我有這個思想準備。我知道他並不喜歡我這種類型,而且,我年紀也大了點兒。
青兒看着她說:韓陽和你差不多大吧?
華華悠悠地說:男人總是喜歡找年紀小點兒的。
青兒不喜歡這類忒實際的話題,不說話了。
華華看着青兒,小心地問:你和雷雷真的斷了嗎?
青兒打個激靈,猛地回頭看着華華,緊張地問:雷雷?雷雷怎麼了?
華華看着青兒,一臉憐憫:一說雷雷你就特反常,還和他有聯繫?
青兒神色黯淡地說:我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嗎?
華華看着天空出神地說:你現在心裏怎麼想,其實我能理解。我也打你這年紀過來的,人年輕時候有些事就喜歡鑽牛角尖。當時過境遷,回過頭才發現,那時候付出的感情,根本不值得。華華語氣中透着凄涼。
青兒看着華華,茫然地說:可感情是人能控制的嗎?人要怎麼樣才能計算清楚,哪份感情是值得的,哪份是不值得的?
華華看着青兒,苦笑:我現在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算了,我也不想說什麼了,反正時間會沖淡一切,到時候,沒等你忘了他,他會先忘了你。
青兒淡然道:那樣最好,我巴不得。
回到宿舍,青兒收拾了些東西回家,路上遇到韓陽。青兒的父親老葉恰好約韓陽到家裏談合作論文的事兒,兩人同路而行,一路上兩人感覺很微妙。
青兒感嘆說,人要是只活在書本里也好啊!韓老師,聽說現在國外腦外科可以施行一種手術,去掉人腦無用的記憶,只想眼前事兒快樂事兒。韓陽聞言樂了,那是科幻小說吧!再說人沒有記憶真的會快樂嗎?就算痛苦的,也是你經歷過的。人和動物區別之一就是人能夠感受痛苦!
青兒搖頭說,她寧可當動物,魚啊鳥的,什麼也不想也不做。韓陽想讓青兒振作一些,調侃說,魚鳥也有天敵也有弱肉強食,做人做不地道,做魚鳥也是被自然淘汰的那種。青兒聽了,不禁黯然神傷:你就不能給人一點希望,想當個魚鳥都讓你把路堵死了。
韓陽一怔,知道她心裏還想着雷雷,索性把話挑明,青兒冷漠地迴避這個話題,說根本就沒喜歡過雷雷。韓陽碰了軟釘子,沉默不語。出校門時,遇見華華,三人一同到青兒家過周末。
華華一進門就鑽進廚房,幫着青兒媽做飯。葉母低聲問,青兒這段時間在學校怎麼樣?華華回身到門口看了看,關上門,壓低聲音說,那個男孩子挺長段時間沒音信了,兩人應該真的斷了!葉母還是不放心,說聯繫雖斷了,可思想和情感不一定斷得了。華華認真地說,阿姨,思想情感這個東西誰都控制不了。
聊着聊着,話題就轉到韓陽身上,葉母對他讚不絕口,問華華追韓陽的女生一定很多。華華酸溜溜說,韓陽眼界高,一般的女生根本看不上。葉母低頭想了想說,或許韓陽有目標了。華華一愣,試探着說,韓陽喜歡葉青兒啊。全校都知道,青兒回家沒提過嗎?葉母怔住了,忙搖頭說,沒有啊。這孩子就是這種脾氣,什麼事兒都擱心裏。
韓陽在葉家書房裏一邊跟老葉下棋,一邊聊天,青兒在一旁觀戰。葉母推門進來說,她腰疼的毛病又犯了,想讓老葉給拔拔火罐。
老葉夫婦倆出了書房,屋裏只剩下青兒和韓陽,空氣頓時顯得滯重。韓陽渾身不自在起來,青兒渾然不覺,感慨說,她就喜歡聽男人談學問,特過癮。希望韓陽經常來家裏跟她父親聊天。她以前還納悶兒,她媽年輕時很漂亮,怎麼就能看上沉默寡言的父親,而且不離不棄,現在才明白,是被他的學識和才華給吸引了。
青兒目光清澈,臉上浮現出崇拜和嚮往之情。韓陽淡然一笑:有學問的人多了。你那麼
好學,將來一定比我們強。
韓陽被青兒看得心慌意亂,找借口起身,出門時撞到進來的華華,華華玩笑說,去哪兒?廁所在那邊。
在客廳閑聊了片刻,韓陽見天色已晚,便給華華使了個眼色,一起站起告辭。葉母示意青兒送他們去車站。
青兒和華華在前邊走,韓陽在後邊跟着。華華回頭看一眼滿臉鬱悶的韓陽,停下問:韓老師,我還要去一個親戚家,今晚就不回宿舍了,請個假啊!
華華說完轉身就要走,青兒怔住,韓陽看了一眼青兒,尷尬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青兒忽然朝華華追上去:我送你!
韓陽看着青兒跑遠,悵然若失。
深夜,老葉夫婦躺在床上,為女兒跟韓陽的事兒怎麼也睡不着。青兒同樣難以入眠,她坐在書桌前,攤開課本,但一個字也看不下去。她打開身邊的錄音機,裏面朗誦着英語單詞,她剛聽了兩句,就聽把磁帶從錄音機里拿出,從抽屜深處拿出鄧麗君的磁帶,放進錄音機,卻沒有按播放鍵。她痛苦地將頭緩緩地深埋在雙手裏……
忽然聽到雷雷經常與她搞怪的聲音: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份,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青兒不禁忽地笑出聲來,尋聲回頭,除了她自己,房間內空無一人,她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
司機在加油站給車加油,雷雷和大頭從馬路邊的樹林撒完尿往回走,兩人邊走邊聊。雷雷問大頭,那邊情況怎麼樣了?大頭裝傻充愣,雷雷舉拳要打,大頭忙說,青菜葉那兒甭問肯定水深火熱、三座大山壓迫着,正望眼欲穿盼英雄救美呢!他現在不擔心別的,就擔心雷雷回家怎麼向父母交代。
雷雷皺着眉頭說,家是沒法兒回了,還是住大頭宿舍吧。大頭忙擺手搖頭,說學校最近查得特嚴,再說他已經再保衛科掛了號,被人盯上了。雷雷踢着腳下的草地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先把葉青兒的事兒了了再說!
小車一路疾馳,開進省城,幾個人為雷雷和黑皮住宿的事兒嘬牙花子。商量了半天,最後決定黑皮去大頭家住,雷雷回家。
雷雷硬着頭皮來到樓下,悄然推開家門,探頭探腦地見屋中無人,“嗖”的一下鑽進自己房間,趕緊關上門換衣服。門突然被推開,母親陰沉着臉站在門口,瞪着他。
雷雷趕緊放下衣服,一臉巴結地說:媽,是您啊,嚇我一跳!還以為是我爸呢。
雷母瞪著兒子問:你去幹什麼了?
雷雷嬉皮笑臉說,出去轉轉,沒什麼要緊事兒。雷母勃然大怒,上前抓住雷雷就要打,見兒子高出自己一頭,已經是大小夥子了,只好揪着他頭髮頹然坐下。
雷母傷心地說:你答應我不再理那女的,你答應去當兵,重新做人。可你都糊弄誰呀!你的事兒,我不會再管了,你也不用住家裏。出去吧,愛上哪兒上哪兒,去跟那騷女人鬼混去吧!
雷母猛推雷雷,他卻毫無表情一動不動。見推不動兒子,雷母氣得流下眼淚,她擦了一把淚水,起身蹣跚而去。雷雷死皮賴臉地緊跟在母親左右。
雷母氣得回卧室躺下,雷雷滿臉討好地端茶進來,她看也不看伸手將水杯打到地上。雷雷默默拾起茶杯,蹲在母親床邊說:我真是有朋友遇到大困難,我不去幫忙人家就得坐牢。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不是您打小教育我的?
雷母蹭地坐起,數落說:還撒謊,還撒謊!莎莎聽見你給大頭打電話了,你是不是去找黑皮回來替葉青兒說好話?還討吃要飯,你丟人丟到家了!老雷家幾輩子也沒出你這麼個沒出息的種!
雷雷咬牙說道:莎莎這臭丫頭片子,打小缺心眼兒,整個一二百五的平方!她的話你能信啊!這丫頭是唯恐天下不亂,我找她去,替她爹媽教訓教訓她,我叫她再敢搬弄是非!
雷雷說著往外就走,雷母瞪著兒子,氣得半天說不出話。雷雷走幾步又停下,想了想又回到母親身旁。他低着頭,可憐兮兮地說:媽,我身上癢,想洗個澡,我都一禮拜沒洗了。你聞,我身上是不是臭的?
雷母看著兒子欲哭無淚,長嘆一聲:你真是個孽子哦!
洗完澡,雷雷躺在床上想着葉青兒的事兒,不知不覺便睡著了。翌日大清早,雷母嘮叨着推開兒子的屋門,只見凌亂的被子堆在床上,卻不見雷雷身影。氣得她跺着腳直罵兒子小混蛋!
雷雷生拉硬拽着黑皮往醫學院走,黑皮膩膩歪歪跟雷雷講條件,雷雷連踢帶打,把黑皮趕進學院走廊。雷雷來到系主任辦公室門前,正要推門進去,黑皮忙伸手攔住,說見文化人得客氣,他們都好面子。雷雷抬手給了他一下說:啥時輪到你教訓我了。
辦公室里系主任正跟韓陽說話,他對韓陽和葉青兒的傳言有些看法,跟韓陽叫來打聽實際情況。韓陽滿臉不高興,說不願意在學校談私人的事兒,也不想把他的腸子肚子暴露出來讓大家觀賞!怎麼大學裏也有這麼多人愛嚼舌頭!
系主任意味深長地說,他很賞識韓陽,如果他真要是跟葉青兒談戀愛,系裏可以為他開綠燈。韓陽嘴裏強辯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兒。正說著話,一幫子老師走了進來,系主任把話打住,說人到的差不多了,那就開會吧。
他的話音剛落,傳來一陣規規矩矩的敲門聲,韓陽離門近,起身開拉開門,一時愣住了。只見雷雷和黑皮站在門口。他急忙就要往外推人:正開會呢,你來幹什麼?
雷雷反推韓陽一把,又覺着不妥,立刻恭敬地說:我是來反應情況的,和你們學校學生有關,學校應該對學生責任,是吧?
系主任聞言問道:韓陽,誰呀?
雷雷推開韓陽,徑直進來,一臉恭敬,點頭后哈腰地說:吳老師,我找您反應情況。
系主任愣住,幾名老教師都毫無表情地瞪着雷雷。半晌,系主任態度冷淡地說:我們正在開會,有什麼事兒,散會後再說吧!
雷雷身後的黑皮轉身就要走,被雷雷伸手拽住,他一臉恭順地說:我就說幾句話,完了就走。以後你們請我來,我都不會來的!
系主任聞言氣得夠戧,幾名教師互相看着,雖然不滿,但都是知識分子,誰也不表態。系主任看着韓陽,示意他出面。
韓陽走過來,問雷雷:你到底什麼事兒非現在說?
雷雷抓着黑皮,讓他說話,黑皮縮頭縮腦,半天說不出來。雷雷索性自己說:前一段時間,我冒犯過葉青兒,結果有人造葉青兒的謠,污衊她,傷害她。我知道這件事兒因我而起,而我說什麼,你們都不會相信!所以我找到當時在場的第三者,就是這小子。那兩天一夜,他一直跟我們在一起,他是我們的證人。
雷雷說這番話時,教師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眼中透露的只是不信任和不屑。雷雷在這些目光的壓迫下,越說越不自信,他猛推黑皮一下,提高聲音:你說話啊!
黑皮嚇得一哆嗦:我……我說什麼?
雷雷咬着牙,強壓怒氣:說清真相!說我和葉青兒在一起什麼事兒也沒有!說啊!
黑皮嚇得不會說話了。韓陽上前拽住雷雷就往外走:雷雷,現在正開會,有話以後再說!
雷雷回過頭,看着那些教師,只見他們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他。雷雷有些氣惱,忘了要恭敬,他完全恢復了頑劣本性,提高聲音憤怒地說:你們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嗎?我要證明一個學生的清白!你們明白嗎?!
辦公室的門半開着,雷雷憤怒的聲音引來學生圍觀,其中就有華華,華華一看雷雷,嚇住,拔腿就跑。
韓陽急了,瞪着那些圍觀的學生嚷道:都上課去!然後啪的一聲關上門,拽着雷雷不放手,厲聲說:學校不能大聲喧嘩,你別瞎鬧啊!
雷雷猛地推開韓陽,回身衝著那些教師吼道:你們可以不相信我,為什麼不相信自己的學生?
教師們依然用充滿敵意的冷漠和沉默拒絕雷雷的訴說。雷雷是敏感的,他被這冷漠和敵意擊中。黑皮嚇得往外跑,雷雷一把揪住他,推到眼前那些教師跟前,怒吼着:你們讓他說!讓他告訴你們,葉青兒是怎麼罵我流氓,怎麼打我踢我的?!
黑皮看着雷雷,氣餒地說:我說過這些知識分子根本不會相信咱們,咱走吧,雷雷。跟他們說這些有什麼用啊!
黑皮說著和韓陽一起往外推雷雷,雷雷將手猛地一掄,將兩人都推開,回身衝著那些沒有表情的教師冷冷地說:你們是大學老師,我尊重你們,我費很大勁才尋找到證據。現在看來你們根本就不關心學生!她被污辱、被陷害,你們都無動於衷,你們還是教師?狗屎!
系主任大怒,猛拍桌子:你放肆!韓陽,讓他走!
韓陽再次推雷雷,聲音卻變得緩和:走吧,你這麼鬧也不能解決問題!
這時,保衛科的人走進來,拽着雷雷和黑皮往外走,走廊里亂鬨哄全是看熱鬧的學生。雷雷跟保衛科的三四個人推推搡搡,韓陽緊着勸說,黑皮嚇得趁機溜走。
青兒聞訊趕來,見雷雷要吃虧,衝上前質問保衛科的人:你們要幹什麼?
雷雷一見青兒,立刻安靜下來,他看着韓陽:你給我證明,我不認識這人啊!
青兒不理會雷雷,上前撥拉開抓住雷雷手的人,說道:你們放開他,他是來找我的。你們不就為上學期那點破事兒嘛,我都跟你們說了,怎麼還揪着不放啊!我要跟校領導反映。
韓陽跟保衛科的人說:他來反映情況,不是來鬧事兒的。系裏委託我來解決,你們先回去吧。
保衛科的人見雷雷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模樣,罵罵咧咧走了。雷雷扭着頭不看青兒和韓陽。韓陽輕聲說,走吧!他推着雷雷往樓下走,青兒跟在他們後面。
韓陽和雷雷默默地走到校門口,韓陽站住,語氣冷淡地說:以後你要到學校來,提前跟我打聲招呼。你這麼冒冒失失,怎麼可能把事情辦好呢?
雷雷斜眼看天,一臉固執地說:你也和那些人模狗樣的吃屎分子一樣,覺得我很不可思議,是個怪物嗎?
韓陽氣惱地說:你怎麼出言不遜啊?你要人尊重你,你就應該尊重別人!
雷雷怒吼:他們還有你!尊重過我嗎?
雷雷說著轉過臉,看見在一旁發怔的青兒,立刻住嘴,偏過臉去,不說話了。韓陽看了一眼青兒,讓她先回家,學校的事兒由他處理。
韓陽說完話,轉身離去。雷雷在樹下擺弄着摩托車,青兒呆在一旁,一動不動地看着他。雷雷終於無法忍受,他聲音里透着憤怒和可憐地問:你也覺得我瘋了嗎?
青兒不言不語,雷雷扭過臉,見她眼神空洞冷漠,毫無生氣,心裏疼得抽搐了一下,放低聲音問:你在怪我?
青兒冷冷地問道:你來幹什麼?不是說好不見面了嗎?
雷雷大聲說:我答應過你,我要證明你的清白,還給你尊嚴!我答應了你就要做到!
青兒苦笑着,眼睛裏流露出憐憫:我知道了,謝謝你!以後,我的事兒,你不要再管了!你聽懂了嗎?
雷雷囁嚅着說:可是,你要是過得不好……
青兒冷笑道:你真是天真!你以為那些人對一個謠言的興趣會持續多長時間?有新謠言了,他們就忘了我的事兒。我沒什麼不好的!
雷雷怔着,忽然一笑:這麼說我那兒瞎忙乎呢,幹了件傻事兒?
青兒看着雷雷,滿臉憂傷地搖搖頭。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雷雷眼中的憂傷越來越濃,青兒再無法承受,她轉過身,慢慢離去。雷雷看着青兒的背影,卻不能上前,眼睜睜地看着她一步一步遠去。
青兒一臉茫然地呆坐在學校的長椅上。韓陽遠遠走過來,看着青兒,不坐也不說話。青兒眼角的餘光看見韓陽,頭也不回地淡然說:我下午逃課了,記我曠課吧。
韓陽認真地說:當然要記。
青兒望着遠處,什麼都沒說。
韓陽看着青兒死氣沉沉的樣子,焦急地說: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你這個狀態怎麼能安心投入學習?別想那麼多了。
青兒輕聲說道:謝謝你幫了我那麼多!從入學到現在,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幫我!可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只能給人帶來悲劇……
青兒說著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