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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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坎波教授來訪,萱望來這裏是他經手的,房子也是他代找的。

“昨天我從藥房走回來,迷了路,天又黑了,”趙珏笑着告訴他。“幸而遇見一大群學生,問路他們也不知道,我只好跟着走,快走到樹林子那兒才覺得不像,又往回走。”

坎波教授陡然變色。

趙珏也就明白了,他們是去集體野合的。當然不見得是無遮大會,大概還是一對一對,在黑暗中各據一棵樹下。也許她本來也就有點疑心,不過不肯相信。

“我應當去買只電筒。”她笑着說。

坎波教授笑道:“這是個好主意。”

萱望咕噥了一聲:“有——乾電池用光了。”

坎波隨即談起現在學生的性的革命。顯然他剛才不是怕她撞破這件事,驚慌的是她險些被捲入,給強姦了鬧出事故來。

“我們那時候也還不是這樣。”他笑着說。他不過三十幾歲,這話是說他比他們倆小,他的大學時代比較晚。其實萱望先在國內做了幾年事,三十來歲才來美國找補了幾年苦學生的生活。

坎波又道:“現在這些女孩子長得美的,受到的壓力一定非常大。”

他只顧憐香惜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萱望瘦小漂亮,本就看不出四十多了,美國人又總是說看不出東方人的歲數。他英文發音不好,所以緘默異常。這樣纖巧神秘的東方人,在小城裏更有艷異之感。

女生有關於中共的問題,想學吹蕭、功夫以及柔道空手道,都來找他。夫婦倆先當笑話講。迄今他們過的都是隔離的生活,過兩年從一個小大學城搬到另一個小大學城,與師生與本地人都極少接觸,在趙珏看來是延長的蜜月。忽然成了紅人,起初連她都很得意。選修中文,往往由於對中共抱着幻想,因此都知道《東方紅》這支歌。有個高材生替老師取了個綽號叫東方紅。

趙珏在汽車門上的口袋裏發現一條尼龍比基尼襯褲,透明的,綉着小藍花——毋忘我花,偏偏忘了穿上。

以後她坐上車就噁心。

“人家不當樁事,我也不當樁事,你又何必認真?”他說。言外之意是隨鄉入鄉,有便宜可撿,不撿白不撿了。

後來就是那沁娣。

人是天生多妻主義的,人也是天生一夫一妻的。

即使她受得了,也什麼都變了,與前不同了。

趙珏笑道:“他回大陸大概也是贖罪。國為那陣子生活太糜爛了,想回去吃苦‘建國’。”過飽之後感到幻滅是真的,連帶的看不起美國,她想。

她又從冰箱裏取出一盅蛋奶凍子,用碟子端了來道:“我不知道你小女兒是不是什麼都吃,這我想總能吃。也是那家買的。”

恩娟很盡責的替女兒吃了。她顯然用不着節食減肥。

她看了看錶道:“我坐地道火車走。”

“我送你到車站。”

“住在兩個地方就是這樣,見面難。”

“也沒什麼,我可以乘飛機來兩個鐘頭就走,你帶我看看你們房子,一定非常好。”

恩娟淡淡的笑道:“你想是嗎?”這句話似乎是英文翻譯過來的,用在這裏不大得當,簡直費解。反正不是說“你想我們的房子一定好?”而較近“你想你會特為乘飛機來這麼一會?”來了就不會走了。

這是第二次不相信她的話。她已經不再驚異了。當然是司徒華“下了話”——當時她就想到華府中國人的圈子小,司徒華一定會到處去講她多麼落魄。人窮了就隨便說句話都要找鋪保。這還是她從小的知已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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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少年都不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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