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多方會談 無利不起早

第十一章 多方會談 無利不起早

即將迎來奧運會的北京,空氣越來越清新,街道越來越乾淨。久未進京的王貴林,悄悄帶着自己體弱多病的岳母和妻子來到了首都。他先陪着她們,坐着晶通電子的汽車,在鳥巢、水立方附近緩緩地轉了一圈,接着又帶她們看了看天安門和北海。到了中午,又陪着妻子和岳母吃了一頓烤鴨。岳母顯得非常高興,坐在餐桌前笑容滿面地看着廚師在一旁削烤鴨。妻子忍不住說:“你當廠長這麼多年,我們今天可沾着光了。”

王貴林一陣辛酸,淡淡地說:“等改制完成以後,我們有的是好日子。”

“好日子不敢想,”岳母說,“什麼時候改完,什麼時候就阿彌陀佛了。”

“媽,您這話說的,”王貴林笑道,“改制不就是為了能把企業做好,大家賺大錢,過好日子嗎?”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看着送上來的烤鴨,笑容滿面地說,“我也嘗嘗正宗的北京口味。”

吃完午飯,王貴林讓廠車送老人和妻子回石家莊,他帶着小陳打車趕到了中關村。兩個IT方面的專家,已經在一家咖啡廳等他們了。

幾個人坐了下來,小陳之前已經通過電話和大家溝通了賽思中國的初步方案,這時又取出電腦,將賽思中國的方案打開來,請兩位專家一一過目。

這兩位專家,一個是北京某外企的市場總監;另一位是某國營IT企業的副總裁。兩個人看完之後,市場總監說:“SK(SiltconKilo)的方案到底是什麼?”

“一時之間也不好說,”王貴林說,“他們現在還沒有拿出方案。”

“他們不會也是外包吧?”副總裁說,“他們的外包已經在東南亞了,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轉到中國市場的。王廠長,他們的方案到底是什麼?”

“不瞞兩位,”王貴林呵呵笑道,“省里的領導也問過我很多次,他們只是說,可以盡一切可能合作,但是具體怎麼做,我們還在談。”

“那我談談賽思中國的方案吧,”市場總監說,“這個方案雖然很大,但似乎得到了總部和監事會的支持,而且各種數據非常清楚,在未來資金方面,也談到了政府支持和銀行貸款,等等。如果SK(SiltconKilo)沒有這樣的一個方案,那我覺得他們還停留在意向階段,也就是說,不知道到底會提供什麼樣的資源合作。但是賽思中國顯然是很有誠意的。”

“我同意他的說法。”副總裁說,“王廠長,lT行業其實不神秘,就是這麼一大圈人,做事情的流程也無非這些,如果SK(SiltconKilo)沒有給你們切實的方案,那證明他們還沒有進入這個流程。但是賽思中國的意向是很明確的。你們現在是在等SK(SiltconKilo)的方案嗎?”

小陳看着王貴林,王貴林點了點頭。

“那沒有看到方案還真難給出意見,不過,賽思中國這個方案很吸引人啊,他們真打算把外包落到石家莊?”

“有這個打算,”王貴林說,“我們當地政府也很支持。”

“那我們公司的一些產品,將來可以和你們合作。”副總裁說,“既然你們要做外包生意,肯定需要大量的原材料。王廠長,只要你能合作成,將來我們還是可以經常溝通溝通,有什麼生意,大家帶着一起做。”

“一定,一定。”王貴林點頭笑道。

“我還有一個問題,”市場總監說,“你們晶通電子原來是一個電子行業的國營企業,你們有什麼特殊的條件嗎,讓賽思中國願意跟你們進行這樣的合作?”

“我們後續有一些技術改造的業務,如果能夠進行這樣的合作,可能我們就把技術改造的整個業務都給他們。”王貴林說。

“哦,原來是這樣。”市場總監點了點頭,又忍不住看了賽思中國的方案幾眼,“王廠長,看來賽思公司的人還是蠻費心思的,至少他們很想跟您合作。這個方案里的每一步都要耗費人力去做,同時還要得到總部的批准。據我所知,在北京的這些大外企,能拿出這樣方案的,恐怕只有一兩家,其他的無論從條件或者機會,或者其他什麼方面來說,都是很難的。”

“這麼說,”王貴林不禁有些緊張,“這個方案十分珍貴了?!”

“那當然了,”副總裁笑道,“這個項目你們要是不接,他們隨便找一家企業,人家都求之不得呢。”

王貴林和小陳面面相艦。市場總監說:“SK(SiltconKilo)那邊到底有沒有誠意?有些銷售很鬼的,沒準,他們拿不出賽思中國這麼好的條件,在裏面拖後腿,也是可能的。”

“有可能,”副總裁說,“王廠長,你要當心啊。”

王貴林又向他們請教了許多細節問題,晚上請他們吃了一頓飯,這才分開。他和小陳回到了賓館房間。小陳給他泡了一杯淡淡的綠茶,王貴林坐在床上,吃了一顆降血壓的葯,說“小陳啊,以後我們要經常來北京走動,不能再坐在家裏,等別人上門了。”

“怎麼,您覺得這次出來收穫很大?”

王貴林點點頭,“我看這樣,回去之後,我們就做一點聘書,下次來北京呢,我送給今天見面的兩個專家,另外再找一些。以後我們每隔一段時間就來一次北京,請人家上課,上課的地點也不用受限制,飯店、茶館都可以,每次給別人一筆費用。或者請他們去石家莊,把廠里的領導、中層幹部都組織起來。我們不要天天都陷在改制里,改制一結束就要搞經營,你看看,我們完全是IT的外行啊。”

“廠長,您不用太擔心,”小陳笑道,“我們本來就是外行。”

“我們以前是外行,從現在開始就要變成內行了,”王貴林語重心長地說,“不然上了當、受了騙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年紀大了,學東西慢,你和廠里的青年骨幹,要從現在開始,拚命地學習知識。”

“是的是的,”小陳笑道,“我們一定努力。”

“靠嘴說沒有用,要靠實幹,”王貴林說,“你想一想,我們是和這些大外企搞合資,外方是人家的經理,我們中方也要出人啊,可我們廠里這些人,沒有一個能把這種公司管起來。我們得儘快培養一批骨幹,不然到時候,公司怎麼做,都由別人說了算。就算搞垮了,我們有可能都不知道怎麼垮的。”

“唉,”小陳的臉色嚴肅起來,“落後就要挨打,這話真是硬道理。廠長,您說,SK(SiltconKilo)是騙我們的嗎?”

“現在說不好。”

“他們有那麼損嗎?自己得不到,也不讓別人好過,”小陳說,“這又不是大姑娘吵架,要是我就不會。”

“哦,為什麼?”王貴林圓圓的鏡片在燈下閃着光。

“既然沒好處的事情,耗在裏面,不是和自己慪氣嗎?不如丟開手,什麼賺錢幹什麼。您剛才也說,他們是大外企,會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道理是道理,”王貴林說,“不過這種IT的商戰,我們也不清楚,不要隨便評價。”

“那明天我們見了SK(SiltconKilo)的付總,”小陳說,“要不要催他方案的事?”

“明天你陪他把酒喝好,”王貴林說,“方案的事情先聽他怎麼說。最重要的,是和歐總、何總把時間確定好,我要親自上門,把面子給他們給足了。”

小陳笑了笑,沒說話。王貴林也笑了,“當初是人家求我們,現在是我們求人家,這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廠長,這是您豁達。”

“你剛才還說,做人不要慪氣,什麼賺錢幹什麼。”王貴林笑道,“歐總能為了讓我們加快速度,去把各地的開發區都談一遍,我們親自上個門,向人家表示一下誠意,又算什麼?”

“廠長,賽思中國方案這麼好,萬一被別的地方的高新技術開發區搶去了怎麼辦?”

“你沒聽今天那個市場總監問我嗎?”王貴林說,“他們方案這麼好,為什麼還願意跟我們談?就因為我們手上有七個億的技術改造,我覺得這七個億不是小數字,換誰不願意呢?又做生意又開單子,這是兩全其美的事。”

小陳樂了,他看着王貴林,忽然說:“為了廠里改制的事情,您真不容易啊!好多廠子說改就改了,砍了債務,把工人推向社會,既完成了改制任務,又得了好處。哪兒像您,省里催了那麼多次,您硬是扛在這兒,一點一點地磨。要是真的能借大外企的勢,把企業做起來,您就是晶通電子的大功臣!”

“那是他們不真正地講政治。”王貴林呵呵一笑,“作為一個國企廠長,我講政治,就是要把經濟建設做好,把廠里的效益做上去,要讓工人賺錢,要當好廠領導,當大企業家。不然為了改制去改制,不是有違改制的本意嗎?”

第二天一早,小陳撥通了陸帆的手機,告訴他王廠長已經到了北京,不知今明兩天,哪天歐總和何總有空,王廠長想親自上門拜訪。

陸帆之前已經向何乘風和歐陽貴做了彙報,說王貴林這一兩天就到北京,他沒有想到,他們來得這麼快,連忙將這件事通知了何乘風。不一會兒,何乘風告訴他,讓他去接王貴林,去歐陽貴的一個會所見面,他暫時不出面接待,除非王貴林和歐陽貴能談出一個初步的結果。

陸帆想,就自己去接王貴林,似乎不夠熱鬧,便又通知了喬莉。喬莉連忙背着電腦包,跟着陸帆,去王貴林和小陳住的賓館。二人到了門口,才發現這是一家經濟型酒店,條件似乎還沒有“如家”好。

他們坐電梯直接到了王貴林的房間,小陳打開門,與他們熱烈地握手。喬莉笑道:“王廠長、陳秘書,你們怎麼會突然來到北京?”

“我們來北京辦點事,”王貴林笑道,“順便拜訪拜訪你們。”

“您太客氣了,”喬莉說,“應該我們去拜訪您。”

“我們邊走邊談吧,”陸帆說,“歐總已經在那邊等我們了。”

“哦,”王貴林說,“何總呢?”

“他今天上午有個會,”陸帆笑道,“先派我們和歐總接待您。”

“那趕緊走,”王貴林說,“不能讓歐總等我們。”

四個人上了車,喬莉問:“陳秘書,你來北京,有去看鳥巢嗎?”

“走的時候去看一眼,”小陳說,“辦事要緊嘛。”

“喬小姐最喜歡什麼體育項目?”王貴林問。

“花樣滑冰和花樣游泳。”喬莉說。

“那個很美啊!”小陳問,“陸總你呢?”

“籃球。”陸帆隨口一說。其實他也喜歡看花樣滑冰和游泳,但是喬莉已經說了,他就不好跟着再說。不一會兒,四個人到了會所,陸帆把他們帶到一個巨大的包間,裏面完全是中式的陳設,淡青色的地毯上擺放着咖啡色的簡潔的明式傢具,一隻落地的青花瓷瓶放在屋子一角,茶几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除此之外,只有屋頂上吊下的一隻咖啡色水晶燈,光燦燦明艷艷,為整個房間做了一點點綴。

王貴林不覺吸了口氣。小陳忍不住說:“這地方真清雅。”

“不只清雅,還很高級,”王貴林呵呵一笑,“歐總呢?”

話音未落,歌陽貴從裏面一道小門裏轉了出來。喬莉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只見他身穿藍格子短袖襯衫,頭戴一頂白色麻布鴨舌帽,顯得十分洋派。喬莉笑道:“歐總。”

歐陽貴點了點頭,臉上咧出一個笑容。他看着王貴林說:“王廠長,終於把你盼到北京了。”

“哪裏,”王貴林快步上前,滾圓的身體扭動了幾下,“是我早就想來看望歐總。”兩個人緊緊握手,歐陽貴說:“今天你我兄弟約的不是時候,中午公司不讓喝酒,飯菜是好的,但是只能以茶代酒。”

“不喝酒沒關係,”王貴林呵呵笑道,“等你去石家莊,我請你喝個夠。”

二人相視一笑,在座位上坐下來。小陳、喬莉、陸帆紛紛入座。歐陽貴早就點好了菜,因為時間還早,一個穿着唐裝的服務員走了進來,蹲跪在茶几旁給他們沖功夫茶,然後一杯一杯給他們遞到座位上。

王貴林說:“歐總,我聽說您最近去了好幾個開發區,動靜大得很嚇人啊。”

“沒有辦法,”歐陽貴嘆道,“我們的外包已經被總部批准了,總得找個地方把項目落實啊。”

“你看,我們石家莊,雖然條件不好,但合作的誠意很大,政府和銀行都給出了優惠的條件。我們晶通電子也和你們談了這麼長時問,一直希望能夠好好合作,歐總還是要多給我們一點機會。”

“是嗎?”歐陽貴看着陸帆,“弗蘭克,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怎麼能說,王廠長還在我們和SK(SiltconKilo)之間猶豫呢?”歐陽貴微微轉過身體,直視着王貴林,他的下巴上翹,顯得十分怪異,“王廠長,做生意講的是機會,把這個時間拖過去了,我們大不了跟總部說不做了,可對您來說,就等於回到了原點。”

“呵呵,”王貴林說,“歐總的意思是,有人在拖時間?”

“原來於廠長的事情您很清楚,”歐陽貴直截了當地說,“如果SK(SiltconKilo)把我們的項目拖黃了,就還有可能在晶通電子頭上爭取到一些業務,彌補上次的損失。如果拖不黃,以他們目前的處境,根本沒有辦法和我們的方案競爭。但是我們也等不了這麼久,總部給出的方案是有期限的,若過了一定時間不能執行,就證明我們的執行力或者說是方案本身有問題。”

“歐總,”王貴林臉上的笑容又增加了幾分,“您也知道,在IT方面我是個外行,還需要你們多多提攜。有時候,也很難分清楚真真假假。”

“是嗎?”歐陽貴冷笑一聲,“這很簡單,誰來談,你讓誰出方案,然後拿這個方案找有關方面的專家,一打聽就知道了。”

“是是是,”王貴林賠着笑臉,“是我們疏忽了。”

“如果他真心想合作,自然不害怕落在紙上的東西;如果他只是為了跟我們打時間差,他大可以把事情講得天花亂墜。王廠長,你也當了這麼多年的廠長,也上過戰場打過仗,我想緩兵之計你還是能明白的吧?”

“王總,”陸帆見歐陽貴的話越講越強勢,王貴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滿,似乎馬上就要從圓胖的腮幫子邊流出來,連忙說,“何總歐總為了這個項目,飛美國就飛了好幾次,我們對晶通電子,實在是充滿了誠意,希望您能理解。”

“我理解,理解,”王貴林看着歐陽貴笑道,“歐總,如果SK(SiltconKilo)真的像您說的,是為了拖延我們的時間,那搞到最後,您去和別的開發區合作,我呢,一無所有,那豈不是讓他們滿意,讓我們兄弟受損失?這個事情您放心,我會儘快把各種工作做好,儘快地和你們達成合作意向。和您說句真心話,我最希望的,就是和賽思中國合作,別的不說,就沖歐總您這個人,對兄弟來說,就足夠了!”

“唉,”歐陽貴長嘆一聲,“我去找別人談,是因為時間有限,兄弟我實在沒有辦法,但是我們的誠意,在方案當中可表現得清清楚楚。反正,如果沒有機會合作也沒關係,將來大家還是哥們兒,還可以爭取合作、”歐陽貴舉起茶杯,“王廠長,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我敬您!敬您!”王貴林也端起杯子,兩個人輕輕一碰,各自抿了一口。

“王廠長,”陸帆說,“關於我們的外包方案,有什麼不理解的,隨時找我,我可以向您詳細地解釋。”

王貴林笑了笑,“陸總,我年紀大了,也不是特別專業,您要是有時間,能再給我講一遍嗎?”

“沒有問題,”陸帆說,“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在這兒喝點茶,我再講給您聽。”

“好,好!”王貴林連連點頭。

“快點吃菜吧,”喬莉見狀笑道:“這裏的海參十分有名,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陸帆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因為他剛才瞄見喬莉在用手機上網,查這家飯店的資料。眾人吃了起來,午餐結束后,又都挪到了沙發座上。服務員把之前的茶葉倒了,重新燒水給他們泡茶。陸帆打開電腦,找出關於賽思公司向中國投放外包業務的初步方案,一頁一頁向王貴林解釋:首先,賽思中國每年的硬件生產業務大致有多少;其次,美國成本與中國成本的比較;第三,如果在中國市場開闢外包業務,那麼每年的投放量大致是多少,需要多大規模,每年承接的業務量又有多少……

王貴林的身體伏在桌上,因為近視加老花,他不得不努力讓眼睛和電腦屏幕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小陳坐在旁邊,聚精會神地聽着。

陸帆講述完畢,喝了口茶,“您對哪方面不是特別清楚的,我再給您解釋。”

王貴林搖了搖頭,看着歐陽貴和陸帆,“歐總、陸總,我很感謝你們做出這麼詳細的方案,如果這兩天方便,是不是能安排我跟何總再見個面,大家聊一聊?”

“哦,”歐陽貴說,“你什麼時間有空?”

“我明天下午和晚上都可以。”

歐陽貴點點頭,“那就讓弗蘭克和何總聯繫吧,有消息他會直接通知你。”

王貴林和賽思中國的午宴,一直吃到下午四點才結束。他和小陳在附近的一家茶館休息,王貴林又吃了一顆降壓藥。小陳本想和他談談晚上如何與SK(SiltconKilo)談判,但見他神色疲憊,便沒有開口。大約五點過後,二人又趕往一家五星級酒店,今天晚上,付國濤和薄小寧要請他們吃晚餐。

“小陳,”王貴林在車上說,“今天晚上吃飯,我們要有戰略和戰術。”

“哦?”小陳說,“廠長您說。”

“戰略是,SK(SiltconKilo)遲遲不肯拿出方案,一定有文章,要想辦法套出來;戰術就是你先上,陪他們喝,等你不行的時候我再上,務必把他們灌醉。”

“呵呵,”小陳樂了,“那他們今天晚上可慘了,喝酒我一般,不過您是千杯不醉。”他忽然想起王貴林近日身體欠佳,又擔心起來,“廠長,您還吃着葯呢,我至少有八兩的量,喝倒他們應該不成問題。”

“酒量可不分企業,”王貴林笑了,“你看賽思的歐總,那就是個海量。你不用管我的身體,今天晚上是打仗,只許勝不許敗,明白嗎?”

“明白!”小陳一口答應。坐在前排開車的司機師傅笑了,他操着一點天津口音的普通話說,“兩位,您這是去談生意吧,求着客戶買東西?”

“不是,”小陳笑了,“是他們求着我們買東西。”

“那您還費什麼心,他們求着您花錢,您是黃世仁,他們是楊白勞啊。”

“現在不一樣了,”小陳說,“黃世仁、楊白勞,誰求誰可不一定。”

“怪!”司機師傅樂了,“太陽還能打西邊出來?!”

與此同時,薄小寧開着車,與付國濤正堵在二環路上。

“靠,”付國濤說,“再不動我們就要遲到了。”

“現在這麼堵,奧運會怎麼辦?”

“有專線。”付國濤一邊望着遠處一排紋絲不動的車隊,一邊說,“今天晚上的飯可得陪好了,趕緊動啊!”

“付總,”薄小寧說,“晚上吃飯我們談什麼?又不知道汪總到底要拿什麼計劃,沒有方案,怎麼談啊?”

“談吃談酒,談足球談女人,談車談房談股市,再不然就猛談奧運會,”付國濤說,“千萬別談合作,別談方案。”

“汪總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薄小寧搖了搖頭,“這晶通電子,越做越不知道味道了。付總,您前兩天不是陪汪總去了趟石家莊嗎,汪總到底說了什麼?”

“我不知道。”

“蒙我,”薄小寧說,“得,上層的事情,我們底層員工不知道也好。”

“你小子,”付國濤說,“晶通電子現在打的可不是熱鬧,何乘風連賽思的老底都兜出來了,汪總的算盤,總得精打細划吧。”

“要我說,就別打了,我們趕緊開單,把虧空補上。過兩天,東北省里有領導到北京,你跟我一起去見見,那個搞不好是筆大買賣。”

“你說得輕巧,七個億,就這麼讓給何乘風了?”付國濤的臉色冷下來,“虧了我們那麼多錢。”

“付總,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為了那個女人氣不過?”薄小寧沒有看到付國濤的臉色,只顧手忙腳亂地起步再剎車,“要我說,一個女人沒了就沒了,憑你的條件,再找一個,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付國濤沒有回答。薄小寧有些詫異,轉過頭一看,見付國濤冷冷地盯着他,不由一愣,忙笑了笑說:“兄弟話說重了,您別生氣,我也是為您好。”

“這是兄弟說的話嗎?”付國濤說,“我什麼時候失過戀?妮妮跑了,我說過一句難過嗎?我只是覺得,她那樣去賽思中國,是陸帆在拆我的台。小寧你記住,我再生氣也不會把公司的事情牽扯進來,”付國濤臉色肅穆,“我這個人脾氣不好,但工作的事情我不馬虎,你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了。”

薄小寧尷尬地笑了,“Sorry,我以後不說了。”

“今天晚上你開車,”付國濤說,“我負責喝酒,一對二,要是我不行了,你就上,二對二應該可以打個平手。你到時候把車存在酒店就行。我們今天把他們的酒喝好、天聊好,然後我們就撤。”

“OK!”這時車隊鬆動了一下,薄小寧看了一眼時間,“終於動了,只要能動,就還來得及。”

付國濤和薄小寧趕到酒店包間時,工貴林和小陳已經到了很久。四個人連忙互相招呼,薄小寧說:“王總、陳秘書,不好意思,北京的交通太麻煩了。”

“北京現在就是一座堵城,”付國濤笑道,“真沒有辦法。”

王貴林笑着表示沒有關係,北京的交通不好,說明了城市的發達。付國濤請他們坐下后,便叫來服務員,不停地點菜,什麼貴點什麼。王貴林笑了笑,說:“付總,不用客氣。你們到石家莊我招待得也不好。”

“這是我們汪總特意吩咐的,”付國濤笑道,“他晚上有事不能陪您,讓我要好好地招待您,我怎麼敢馬虎。”他一邊點菜,一邊心想,這王貴林是老一輩的人,白酒應該很好,紅酒度數太低,想到這兒,他看了看王貴林和小陳,“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北京招待你們,這樣,我們開瓶洋酒,慶祝一下!”

“洋酒?”小陳有些發毛,“不用了吧,紅酒或者白酒都行。”

“沒事兒,洋酒也沒有度數,和紅酒差不多。”付國濤笑着點了一瓶自己常喝的洋酒,並且吩咐只加冰塊,不加飲料。薄小寧知道他喝這種酒比較有量,微微一笑,沒有作聲。不一會兒,酒菜都上了,薄小寧稱自己要開車,沒有動杯,王貴林倒了一些,小陳和付國濤各自倒上,這才舉杯開席。

王貴林說洋酒的口味奇特,喝得不多,小陳則是頻頻舉杯,敬付國濤和薄小寧。付國濤他們不想提方案的事情,王貴林和小陳也絕口不提。四個人一會兒聊奧運會,一會兒聊些新聞,包括美國的次貸危機,等等等等,真是東拉西扯,聊得不亦樂乎。

洋酒下了小半瓶,小陳有些扛不住了,小臉通紅,連眼白都紅了起來。王貴林一嘗這洋酒,就知道它的度數不亞於白酒,而且小陳明顯有些喝不習慣。他看了小陳一眼,端起了杯子,“付總,我要敬你一杯,感謝你們為晶通做了那麼多的事情。”

付國濤哈哈一笑,看了薄小寧一眼,“小寧,你不就開個車嗎?大不了不開了,你也倒上。我們要好好地陪陪王廠長。”

薄小寧笑了笑,示意服務員給自己倒上。王貴林透過厚厚的眼鏡片,打量了他一眼,心想你們現在不要說上一個人,就是上兩個人,也喝不倒我。他端着杯子,左手邊敬薄小寧,右手邊敬付國濤,絕不佔這二人一點便宜,幾乎是杯杯見底、左右開弓。不要說付國濤和薄小寧喝得目瞪口呆,小陳在旁邊看得驚心動魄,就連服務員也傻了,她只顧忙着倒酒,連飯桌也來不及收拾:見過這樣喝白酒的,還沒有見過這樣喝洋酒的,這風格,太嚇人了!

二十分鐘不到,一瓶洋酒見了底。王貴林面不改色心不跳,“付總,這酒不錯,我很喜歡。”

“王廠長,您真海量,”付國濤的舌頭開始打結,他不再點酒,有些不好意思,可再喝下去,他實在沒有把握,薄小寧已經完全醉了,坐在一旁樂呵呵地笑着,一句話不講,“要不,我們喝點果汁?”

“果汁?”王貴林笑了,問服務員,“你們這裏還有什麼酒?”

“還有紅酒,年份不錯的。”服務員見機立即推銷起來。付國濤哪敢再喝紅酒,忙說:“還給我開一瓶這樣的洋酒,我們慢慢喝,喝不下就存在你們這兒。”

洋酒拿來了,服務員問開不開,王貴林也不說話,只是看着付國濤。付國濤暗暗叫苦,臉上滿面笑容,讓服務員打開來。王貴林也怕把他完全喝醉,便陪着他慢慢地喝了起來。

“付總啊,”王貴林扶了扶眼鏡,“你知道嗎,上次汪總來,提出的計劃很有意思,可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要和聯歐國際合作呢?”

“他們是中間人嘛,”付國濤哈哈笑着,舌頭拐着彎說,“王,……王廠長,如果沒有他們,我們……我們也很難把事情推進……這一步!王廠長,我說話你別怪我,你那個中亞永通的方案就是慢性自殺!”

“可我得考慮民意啊。”

“就算……就算要考慮……考慮民意,也沒有必要,把自己搞得這麼困難。”付國濤說,“您想想,如果您把晶通電子最好的優質資產保留起來,再和我們SK(SiltconKilo)一合作,通過聯歐國際在海外一上市,那我們大家就發財了!”

王貴林呵呵笑了,“付總,如果因為現實的問題,我依然採取了中亞永通的方案,不知道汪總和SK(SiltconKilo)方面有什麼考慮?”

“不可能!”付國濤大笑道,“王廠長,您這是開玩笑,我和您打賭,您絕不可能這麼做。”

“我沒有開玩笑。”王貴林說。

“如果您堅持用中亞永通的方案,就意味着晶通電子會面臨資金鏈的問題,那誰會和您合作?除非您用賽思中國的外包方案,那個還可以救你們一把。”付國濤話音一落,小陳的臉色就變了,薄小寧也有點回過神來,獃獃地看着付國濤。付國濤只覺得一股冷流從頭頂直衝而下,立時酒醒了一半。

他連忙藉著醉意,又補充說:“但是沒有那個方案,您也不用擔心,我們SK(SiltconKilo)不是也拿出計劃和你們合作嗎?只要我們一上市,晶通電子就不是一個空殼了,想做什麼都可以。”

“付總,”王貴林笑了笑說,“那您什麼時候能給我一個方案呢?”

“方案?這個方案我正在日夜兼程地做啊,”付國濤強打精神,笑着說,“您不知道,做個方案有多麻煩,首先要和美國總部溝通,要做可行性報告,要報董事會批准。哎呀,反正流程眾多。”

“哦,”王貴林問,“那要多長時間?”

“至少三個月。”

王貴林搖搖頭,“太長了!”

“這麼大的一個項目,”付國濤說,“牽涉到人員、資金,這不是一件小事,三個月我都說得很少了,還需要我們通力合作、積極爭取,按常理說半年或者一年,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您放心,我們會努力的。”

王貴林看了小陳一眼,小陳問:“付總,你們的外包已經在東南亞生產了,還需要轉入中國市場嗎?”

“這和我們的合作是兩件事情,”付國濤說,“王廠長,您要相信我們的誠意。”

王貴林點了點頭,“付總,我相信你們。”

“那就好,那就好。”付國濤覺得酒意又開始上涌,不敢再坐下去,忙叫上了水果,埋了單,借說有事,稍坐了一會兒便告辭了。

他已經半醉,薄小寧還沒有清醒,於是他們把車存在酒店,叫了輛出租,先把王貴林和小陳送回酒店。等王貴林和小陳進了大堂,付國濤推了推薄小寧,說:“小寧,你怎麼樣?”

“還行,”薄小寧抱着頭,“我的天啊,你點的酒也太烈了。”

“你的酒量真不成,”付國濤說,“剛才在酒桌上,全讓我一個人唱獨角戲了。”

“我不行了!”薄小寧癱倒在後座上,“付總,晶通電子我看就算了吧,賽思中國拿出這麼大一個方案,我們肯定沒戲。”

“沒戲,也要拖他時間嘛,”付國濤這會兒清醒了一些,“再說這也是汪總的意思。”

“他們不可能白白地等着,”薄小寧說,“他們也不是笨蛋,肯定會找人詢問意見。要我說,我們早撤早好,哪裏的錢不是錢,何必跟他們耗在這上面?”

“你又來了,”付國濤說,“七個億,白白便宜他們?!”

“我們也沒白便宜他們,”薄小寧說,“他們搭上了一個女銷售,BTT的案子還不是簽給了我們?再說晶通外包如果做成了,將來也有機會和他們做生意,我們拖他們時間太狠了,到時候就沒法見面了。還是見好就收。”

“行了,你小子,喝了酒說真話了。”付國濤呵呵笑道,“這事我有數,你也最好有個數,我這都是按汪總的意思在辦。”

“好,好。”薄小寧不說話了。

付國濤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對司機說:“你開快點,明兒一早我們還要上班呢。”

而這個時候,王貴林和小陳已經走進了房間大門。王貴林親自撥通了陸帆的手機。

“王廠長,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

“陸總,”王貴林說,“我想和何總親自面談,至於你的方案,我會和何總面談之後給你一個答覆。”

“好的,王廠長,我這就和何總聯繫,爭取明天下午就安排你們見面。”王貴林掛上電話,和小陳在房間裏默默地坐着。

“廠長,”小陳說,“你覺得賽思中國說的那個方案能行嗎?”

“到目前為止,只有這個方案才能行得通,”王貴林說,“SK(SiltconKilo)沒有任何誠意。”

小陳沒有說話,王貴林說:“你明天抽時間,再和李部長的秘書聯繫,盡量爭取讓我拜見一下。”

“我今天聯繫過了,”小陳說,“他說李部長周六上午有半天空。”

“今天是周幾?”

“周四。”

王貴林點點頭,“看來,我們要為外包做準備了。”

付國濤醉醉酥地回到家,第二天一早,忍着頭疼來到了辦公室,屁股還沒有坐穩,汪洋的電話就到了,“你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

付國濤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來到汪洋的辦公室。

“昨天談得怎麼樣?”汪洋看着付國濤發青的臉,笑了笑問。

“還成,”付國濤說,“他們老是催着做方案。”

“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至少要三個月時間。”

汪洋的神色有些凝重。付國濤小心翼翼地說:“汪總,有句話我好像說錯了。”

“什麼話?”

“他問我,如果他們堅持選擇中亞永通的改制方案,我們會怎麼想。”

“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晶通電子的資金鏈會出現問題……”

汪洋沉默了半晌,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心裏卻在壓抑着憤怒:這個付國濤,一點輕重都沒有!半晌,汪洋問:“他在北京再留幾天?”

“不知道。”

“你今天和他聯繫,告訴他,我要親自和他談一談。”

“好,”付國濤說,“汪總,這話後果很嚴重嗎?”

“國濤,”汪洋說,“我很高興你的坦白,不管事情有多嚴重,我想我出面談一談,還是能挽回局面的。”

付國濤一陣感動,“謝謝汪總。”

“你和小陳談得怎麼樣?”

“他只是說,願意告訴我賽思中國的人大致什麼時間和他們聯繫,別的他不肯多說,我覺得他對王貴林還是很忠心的。”

“沒問題,”汪洋說,“那就聽聽他的價錢,沒有什麼是辦不到的。”

第二天中午,陸帆一個人開車到賓館,接到了王貴林和小陳,還是去了昨天的那個會所。何乘風請王貴林和自己並肩而坐,陸帆笑了笑說:“兩位老總慢慢談,我去大廳坐吧。”

王貴林笑道:“小陳,你跟陸總去吧,陸總是IT精英,你要向他好好學習。”

小陳點頭笑了笑,跟着陸帆走出了房間。

何乘風吩咐服務員開始上菜。服務員之前已經被他告知,每上完一道菜就離開房間,站在外面候着。何乘風看着王貴林,微微一笑,“王廠長,今天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一定,”王貴林說,“很感謝何總能安排這個機會。”

“您對我們的方案,還有什麼想法?”

“還是那句話,”王貴林說,“信私不信公,現在公肯定沒問題了,私怎麼辦?”

“這個私,”何乘風看着他,“到底指什麼?!”

“我們有兩千多名工人,未來的工作、福利,就是生存,都指着改制,還有以後的發展。何總,僅憑一紙合同,說句實話,我心裏不踏實。”

“你是希望……”

“我希望您和歐總都有私人的利益投在晶通外包裏面,越多越好。”

何乘風呵呵笑了,“這可有點違規。”

“是違規,”王貴林說,“聽說在美國還是違法的,不過不這樣,要是外包做不下去,您和歐總走了,我們怎麼辦?中國有句古話,無利不起早,我們和賽思合夥做外包,您和歐總都沒有私人利益,這不是讓我吃不下飯、睡不着覺嗎?”

“說得好,”何乘風說,“如果我們能成立外包公司,晶通電子和賽思公司都有股份,但是以賽思的投入,顯然不足以長期支撐,如果想用外包利潤來維持這麼大的投入,短期內不可能實現。所以晶通外包既是一個企業,也是一個故事,我們必須儘快通過券商在國內上市,接着去香港上市。您剛才說信私不信公的問題,也正是我想談的。在簽訂晶通的外包協議之前,我要跟您談一個私人持股的問題。也就是說,我們談外包合作時,必須談公司上市,我和歐總會私人持股。而王廠長您,也必須在其中持有股份。”

“我本人持股?”王貴林的眼鏡片微微一閃。

“改制之後,您是集團的董事長了,”何乘風笑道,“晶通外包只是集團下的公司,但是您既然想把企業做好,就要把大家捆在一條船上。大家各自投資,分別持股,一榮共榮、一損共損,這個事情才能做起來。”

“可是,……”王貴林沉吟着。

“保密您不用擔心。”何乘風說,“至於持股所需的資金,我和歐總會想辦法,只需要您的協議,等股票上市之後,您可以再還給我們。”

王貴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放下,忽然又端起來,接着又放下。他看着何乘風,“您還有什麼條件?”

“晶通外包的外方經理,我們會派歐總擔任,至於中方經理,由於目前晶通電子內部沒有這樣的人才,而從外面引進人才,我擔心有些事情不好管理,所以必須用我們信任的人。這個人,你也認識。”

王貴林想了想,“你是說陸總?”

何乘風點點頭,“我想由晶通集團出面,對社會公開招聘中方經理,我會安排弗蘭克去應聘。然後你們出面僱用他。”

“他不需要私人持股?”

何乘風搖搖頭,“除了管理團隊應有的股份,他不會參與幕後行為。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必須合理合法,這是我答應他的條件。”他看着王貴林,“私人持股只有我們三個人,只要公司一上市,我們都能發一筆大財。”

王貴林點了點頭,半晌才說:“何總,話既然說到這一步,我也有個條件。”

“您說。”

“陸總確實是個人才,但是晶通電子畢竟是石家莊本土企業,作為中方代表,他管理技術和運營肯定沒問題,但是能否協調整個公司的關係,可能會有困難。這樣吧,作為集團董事長,我會兼任晶通外包的中方經理,由陸總出任副總經理,同時,晶通外包的財務和人事,也始終要由我掌握。”

“沒有問題,”何乘風微微一笑,“本來晶通電子就是大股東,我們當然要尊重你們的意見。”

“外包公司什麼時候能啟動?”

“越快越好。”

“那我們的改制會和外包公司的成立同時進行,如果因為掛牌問題,在公司成立期間遇到什麼困難,我會特事特辦,請求政府方面的支持。”

“好,”何乘風端起面前的酒杯,“王廠長,這麼說我們的合作已經達成了!”

王貴林也端起杯子,“何總,我要謝謝你,不僅代表自己,也代表晶通電子兩千多名工人。”

何乘風知道他事事要把工人利益擺在前面,也不點破,微微一笑,兩隻杯子輕輕碰了一下。二人都感到萬里長征走出了第一步,不免很是高興,同時,又覺得未來困難重重,有些困難還不可知,而有些困難,目前已經顯而易見了。“王廠長,我也要謝謝你!我年輕的時候,幾度創業都沒能成功,心裏一直很遺憾。而且,我現在自認為還是年富力強,可惜啊,美國人不這麼看了。”何乘風呵呵笑道,“我怕賽思中國如果幹不下去,我就會徹底失業了,所以我還得謝謝你,給我提供了一條後路。”

聽到這話,王貴林不由一愣。他沒有想到,何乘風會把一張底牌亮給自己。他不安的心略略輕鬆了。看來何乘風對晶通電子還是有所依賴的。何乘風觀察着他的表情,知道這個話已經打動了他,便聊了許多外企職業經理人的出路問題。

何乘風說這些的目的,是為了讓王貴林放鬆。這是他今後幾年一個重要的合作夥伴,他不希望是一方依附於另一方、一方恐懼另一方,而是能彼此尊重、彼此依附。

就在何乘風與王貴林在房內密談的時候,小陳和陸帆也在大廳一角聊了許多。陸帆說:“陳秘書,晶通外包成立之後,你們中方公司肯定需要大量的人員,到時候我們還需要您多多支持。”

“陸總,”小陳說,“您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對IT行業比較外行,如果真有什麼要幫忙的,我還想請您能夠多多培訓培訓我。”

“呵呵,”陸帆說,“陳秘書太客氣了。你對IT行業有興趣,我們求之不得。只要外包公司能夠成立,很快就會談到上市。到時候所有能進入管理層的人,都會有機會持股。這可是一筆小小的財富。”

小陳笑了笑,他看着陸帆,“可我這個外行要學好幾年,才能趕上你們的腳步。”

“你做管理,又不是做技術,”陸帆笑了笑說,“陳秘書,如果你願意為晶通外包在中方管理上盡一點心意,那我也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小陳端起酒杯,“那這麼說,我就要謝謝您了!”

陸帆和他碰了一杯,“現在SK(SiltconKilo)的情況怎麼樣了?”

“他們說,要拿出最好的資源來合作,可是這個資源到底是什麼,他們也不願意多談,”小陳看着陸帆,“陸總,外包的事情還是得加快。”

“他們不願意出方案?”

小陳搖了搖頭。陸帆覺得有些蹊蹺,難不成SK(SiltconKilo)真會意氣用事,為了拖賽思中國的時間,把自己耗在裏面?就算付國濤這麼愚蠢,汪洋也不至於吧。

“現在SK(SiltconKilo)和你們談的,是付總還是汪總?”

“付總。”

陸帆點點頭,這就難怪了,也許汪洋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他陪着小陳邊吃邊聊,推杯換盞。小陳以前見陸帆不怎麼喝酒,以為他酒量有限,其實陸帆的酒量非常好,不知不覺小陳喝得有點高了。他儘力控制着自己,但還是說了一句實話,“陸總,”他看着陸帆說,“你知道我在晶通電子,苦苦熬了這幾年,為什麼嗎?”

“為什麼?”

“我就是等着它改制。希望改制之後,我們這些年輕人能有機會做一點真正的事業。”

“陳秘書,”陸帆微笑着說,“你說得很對,男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晶通外包就是最好的機會!”

何乘風與王貴林的談話進行到這裏,晶通外包方案算是基本達成了口頭協議。王貴林當天晚上趕回了石家莊,第二天一早,他首先和中亞永通的徐亮商量外包上市的可能性,接着又到開發區向區裏的管理層彙報,下午又馬不停蹄地趕到省國資委,彙報和賽思中國的談判結束。眾人都既興奮又高興,催着王貴林儘快落實。

王貴林聯繫陸帆,希望儘快敲定合作意向書。陸帆就此向何乘風做了彙報。第二天一早,何乘風再次飛向美國,向詹姆斯做了詳細的彙報。

而在此時,陸帆、雲海配合美國總部的CFO,已經做好了一個非常有傾向性的投資回報分析。在這份報告中,充分肯定了在美國經濟逐漸蕭條的時期,在有着良好活力的中國市場,一方面可以通過外包降低成本,扶植在中國有力量的合作夥伴,同時還可以獲取價值七億人民幣的中國業務。這是一件值得一做的事情,具有很高的商業價值。

儘管賽思的董事會有強烈的不同的聲音,但方案還是獲得了批准,詹姆斯繼續連任,履行他與賽思公司簽訂的管理合約。他要何乘風立即回到北京,正式啟動賽思中國與晶通電子的外包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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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2(職場版亂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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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多方會談 無利不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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