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樂手們賣力地吹着喜樂,鞭炮聲、嗩吶聲在焦家上空徐徐回蕩,村子裏面的人都跑過來看熱鬧,這時,焦仲卿急忙走到轎子旁掀開轎簾,焦急地對蘭芝說:

"記得在哪裏丟的嗎?"

"哪記得?記得就好了!"

"這、這怎麼辦?"

"沒有蓋頭,我怎麼下轎啊?!"蘭芝眉頭緊皺,不安地看着仲卿說。

焦仲卿轉過身,對站在一旁的香草說:"妹妹,蘭芝的蓋頭也不見了!"

"你們倆一個紅披不見了,一個紅蓋頭不見了,真有意思!"香草忍不住笑了。

"哎呀,你還笑呢,什麼時候吶?快想辦法啊!"焦仲卿盯着香草說。

"好好好,我去找,找塊紅布蓋住臉不就行了!"香草忍住笑,忙跑到西廂房打開箱子,把裏面的衣服、布片一件件扔在地上,可就是缺少紅色的布面。

香草連忙放下箱蓋,又去打開衣櫃,仍是找不到紅顏色的布面。

外面的嗩吶聲一陣緊一陣,找不到紅布,香草的心也有些發慌起來,

喜氣洋洋的焦家客廳里,中堂掛着紅幔,一個碩大的"喜"字分外打眼。

端坐在中間的焦母正和坐在一旁的姑母、舅娘、姨媽等客人在聊天。

"新娘子你見過?"姑母朝外伸伸頭,一會又轉過身來說。

"見過,長得漂漂亮亮,好模樣呢!"焦母滿臉喜色地看着焦家姑母說。

"比秦家羅敷好嗎?"姑母故意說。

焦母停了停,依然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贊道:"自然也不會比羅敷差,要不,我們仲卿哪會看得上?"

"劉家比秦家怎麼樣?"姑母的口氣裏帶着一種毫不掩飾的挑剔與不滿。

焦母愣了下,略略有點尷尬,她覺得蘭芝是一個講情講義的人,便也直爽地說:"那哪能比得上,秦家是什麼人家?不過,這蘭芝倒也是很重情份的人,為救仲卿,竟在府衙門口跪了一整天,青天白日裏喊冤呢!"

"哎喲,一個小姐這樣,也是忤逆啊!"姑母嘴一撇,不以為然地說。

"哎哎,他姑母,這哪容易?她是為救仲卿啊!"

"話又說回來,仲卿也是為她才做的苦役啊!"

"倒也是,要不是蘭芝的話,仲卿現兒還在做苦役呢!"又朝外看了看,不由皺皺眉頭:"只聽嗩吶鑼鼓響,怎麼還不見人進來呢?"焦母喃喃道。

鼓手們仍在吹着喜樂,等着看新娘的村民越聚越多起來,可是蘭芝把紅蓋頭丟了,還在轎里踟躕着,不知怎麼辦。

焦仲卿急得團團轉,趙子陵走過來,焦急地對他說:"仲卿啊,怎麼在發愣,還不快迎新娘進屋?"

"蘭芝的蓋頭丟了!"

"怎麼把蓋頭丟了?"

"哎呀,準是那一陣下雨時丟了,我這正讓香草去找塊紅蓋頭呢!"焦仲卿猛然想起,說罷,又朝門口那邊看看,神情有些沮喪。

香草空着手從裏面匆匆走出來,焦仲卿失望地望着香草,香草搖搖頭,嘆道:"都找遍了,就是找不着一塊紅布!"

"哎呀,這沒有蓋頭怎麼辦?"焦仲卿急得臉通紅起來,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有些無奈地掀開轎簾,又接著說:"蘭芝,乾脆先下轎進屋吧!"

"哪能不戴蓋頭?那不讓人笑話,還怎麼拜堂、拜天地?"蘭芝怯怯地望着他說。

"也是!"然後又泄氣地一拍腦袋,嘆道:"哎呀……!"

這時,吹鼓手們突然停了下來,嗩吶、喇叭聲嘎然而止,彷彿那喜樂聲還懸在半空,忽然就決定不響了。

"諸位,怎麼樂曲停了?"趙子陵猛然發現靜場,驚詫地轉身問吹鼓手們說。

焦母和姑母發現喜樂聲停了,都朝外望去,以為一對新人馬上進屋了。焦母下意識地整整衣襟,馬上正襟危坐,等待兒子兒媳進來拜高堂。

一陣異樣的沉靜。

"哎?這怎麼還不進屋?"焦母有些迷惑地說。

"該不是你那個兒媳還要你這婆婆三請四請吧?"姑母揶揄地笑道。

"到底怎麼回事,我去看看!"。焦母越發不安地起來,忙起身站起來。

"哎哎哎,你還當真出去迎嗎?成何體統?"姑母一把按住焦母。

"我哪裏去迎?這到底怎麼回事,磨磨蹭蹭地還沒進屋?"焦母皺着眉頭,臉上有些不悅。

"你就坐好啦,等着他們來拜。我去看看怎麼回事?"姑母說完,忙向門口走去。

"這嗓子也啞了,人也吹累了,還要吹到什麼時候新娘子才下轎啊?"吹鼓手們對趙子陵和香草有些不耐煩地抱怨道。

"也是,可你們還得吹喜樂,哪能冷場呢?"香草忙說。

這時,趙子陵十分醒目地從袖口裏掏出一個錢袋向為首的吹鼓手扔過去:"諸位,拿着買酒喝吧!"

"哎哎,別歇着嘴巴!"為首的吹鼓手掂了掂錢袋,忙向同伴說。

看在錢的份上,吹鼓手們又重新吹起喜樂。

"香草,快快,把你身上的紅褂子快脫下給蘭芝當蓋頭!"突然,焦仲卿眼睛一亮。

"哎?我怎麼沒有想到!"香草一愣,打量着身上,立即笑道。

"快這麼辦吧!"趙子陵催促道。

蘭芝似乎也鬆了口氣。

正在這時,姑母己走到他們面前。

"仲卿,怎麼回事?到現在新娘還不進屋,真的還要你娘來請新娘下轎不成?"姑母說罷不滿地往轎子那邊瞟了一眼。

"姑媽,蘭、蘭芝的蓋頭不小心弄丟了!"焦仲卿忐忑不安地說地小心道。

坐在轎子裏的蘭芝有些不安地聽着外面的說話。

"什麼,蓋頭丟了?"姑母大驚,臉色也變了。

一直等待看新娘的村民們都驚得交頭接耳,紛紛議論起來。

"我的紅披也丟了,都是剛才下雨……"見姑媽不高興,焦仲卿忙解釋。

"哎喲,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麼件新鮮事,新娘竟然把蓋頭丟了!"姑母根本不想聽焦仲卿的解釋,急忙打斷他的話,譏諷地笑了笑,又板著臉,說:"先別進屋。"說罷,轉身向屋裏走去,焦仲卿直愣愣地呆在那裏。

趙子陵和香草不安地對望了一眼。

轎子裏面的蘭芝聽到有人這樣說一驚,忙小心地撥了轎簾一道縫,說:"仲卿,剛才是誰?"

"是我姑母!"焦仲卿回過頭說。

"哎喲,好大脾氣喔!"蘭芝說。

姑母板著臉走進客廳,忙把蘭芝丟蓋頭的事告訴了焦母。

"竟然把蓋頭弄丟了?啊?"焦母吃驚地看着焦母。

"你說新鮮不新鮮,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姑母陰着臉說。

稍頃,一股無名火頓時涌了上來,焦母氣哼哼地:"這哪懂得禮儀啊?一點規矩也沒有啊!"

"真不明白仲卿為什麼不喜歡秦羅敷,看上的卻是這個劉蘭芝!"姑母在一旁恿火說。

聽姑母這麼一說,焦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突然一揮手,惱火地吼道:"把轎子退回去,送劉蘭芝回去!"

"不可!退,還是不能退;送,也不能送。這一退回去,出的是劉蘭芝的丑,可也出了焦仲卿的丑,更出了焦家的丑!"姑母一愣,又立即搖搖頭勸道。

"這麼不懂規矩,還沒有進門呢,要是進門以後怎麼辦?這不壞了焦家門風?"焦母繃著臉,氣呼呼地說。

半響,姑母忽然出主意說:"依我看走邊門進屋。"

"走邊門?"焦母吃驚地看着姑母說。

"趁現兒起就得教訓教訓這個蘭芝,先殺她個下馬威!"姑母在一邊出餿主意說。說完,她走到門口要焦仲卿和蘭芝從邊門走。

"姑母,怎麼走邊門?"焦仲卿急忙問姑母。

"仲卿,誰怪我們把紅披和蓋頭弄丟?走邊門就走邊門,我這頭上正好沒有蓋頭!"蘭芝小聲地制止說。

"那也好,就走邊門。"

蘭芝、焦仲卿在香草和趙子陵的簇擁下,從邊門走進屋。

屋外的鞭炮聲和嗩吶聲不斷地從外面傳進來。

"哎呀,我這顆懸着的心總算落下來!"一進屋,蘭芝就輕鬆地舒了口氣。

"好好好,這樣更好!"焦仲卿笑道。

"你們倆有意思,正門不進進邊門,頭蓋不蓋蓋小姑子的衣服,紅披不披披轎上的紅花帶!"香草打趣地笑起來。

"我看人家拜花堂,還要過火盆,過了火盆還要拜天又拜地。哎哎,你們這倒好,全省了,乾淨利落,清爽自在,好,有趣,有趣!"趙子陵笑道。

大家哈哈笑起來。

"你們還笑呢,那會兒都讓我急死啦,恨不得有個地道能鑽進屋裏呢!"蘭芝笑道。

"哥、嫂,你們一個丟了紅披,一個丟了蓋頭,怎麼這麼巧,說說怎麼丟了?"香草又笑道。

"哎哎,香草問的對,倒是有意思,這到底怎麼丟了!"趙子陵忙好奇地問。

"這、這這……!"焦仲卿吭哧着。

"說啊,說啊!"香草說。

趙子陵和香草逗着樂,又大笑着,這時,焦母大聲地咳嗽了幾聲,大家都回頭朝焦母望去。

只見焦母板著臉,目光冷峻遠遠地望着趙子陵他們。

"娘!"焦仲卿和蘭芝忙上前兩步,恭恭敬敬面帶笑容向焦母行禮。

香草和趙子陵互相看了一眼。

"你們倆還好意思笑呢?啊?"焦母冷冷地看着仲卿和蘭芝說。

"娘,今天大喜的日子,他倆當然要笑啰!"香草見母親生氣的樣子,突然笑道。

"你們倆都過來!"焦母沒有搭理香草,衝著焦仲卿和蘭芝說。

焦仲卿和劉蘭芝疑惑地走向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焦母。

"都給我跪下!"焦母突然厲聲道。

焦仲卿和蘭芝都吃了一驚,猶疑不安地看着母親。

"唔?我說話聽見沒有?"焦母瞪着他們,又大聲說。

焦仲卿遲疑了下,連忙跪下。

蘭芝吃驚地看着焦仲卿,茫然不解地抬頭望着焦母。

焦仲卿悄悄扯了扯蘭芝的衣襟。示意蘭芝也跪下,蘭芝沒有理睬,愣愣望着焦母,目光里透着惶惶。

焦母緊盯着蘭芝,目光威懾。

趙子陵和香草擔憂地看着他們。

焦仲卿焦急地又悄悄拉了拉蘭芝的衣襟,蘭芝抬手輕輕打了焦仲卿一下,焦仲卿連忙把手縮回。

室內的空氣一下子屏息,彷彿凝固了似的,這種緊張的壓抑與方才喜慶的氣氛南轅北轍,非常不協調起來。

"蘭芝,你怎麼還不跪下?"焦母依然緊盯着蘭芝,嚴厲地說。

蘭芝仍迷惑地看着焦母,遲疑着,她突然感到一絲冰冷的氣息從焦母那雙捉摸不透的瞳孔里向她襲來,她仍一動不動地僵立着。

見此情景,突然,趙子陵急中生智,大叫道:"禮儀開始,一拜天地!"

焦母愣了愣,蘭芝馬上反映過來,感激地望了趙子陵一眼,雙膝着地在焦仲卿對面跪下。

香草會心地笑了笑。

焦仲卿輕鬆地揩了一把額上的汗。

香草瞟了眼母親,突然兩手一合,插科打諢地學着外面的嗩吶,"嗚哩哇啦"地叫起來。

焦仲卿和蘭芝向空中一拜。

"二拜高堂!"趙子陵又大聲叫道。

"娘,拜高堂了,兒子和媳婦給你下拜了。"香草趕忙扶着余怒未息的焦母在堂上坐好。

香草又重新合著掌在一旁"嗚哩哇啦"地吹着。

焦仲卿和劉蘭芝急忙起身,向焦母恭敬跪拜。

"夫妻對拜!"

焦仲卿和蘭芝又相互跪拜。

"請新郎倌和新娘進洞房!"

"娘!"焦仲卿和蘭芝緩緩起來,又向焦母跪拜。

"去吧,去吧!"焦母哭笑不得地揮揮手,臉色稍稍和緩了些。

焦仲卿和蘭芝向洞房走去,香草仍跟在後面,"嗚哩哇啦"地吹着。

鬧洞房的客人們都走了,燃燒的紅燭,映得新房裏一片淡紅的顏色。

這時,焦仲卿和蘭芝深情地相互凝視着,他們互相欣賞,一種暈乎乎的感覺從腳底升上來,焦仲卿的內心被一種莫名的衝動和焦急騷擾着。他急切地盼望着她儘快地把她的形體暴露無遺,她的每一種姿勢都使他感到強烈的完美,震撼着他的全部慾望。

突然,焦仲卿連打了個噴嚏。

"仲卿,你……?"蘭芝吃驚地看着他那張英俊而略帶幾分羞澀的臉。

"沒有事,大概那時淋了點水。"

"唉,你看看,非要我下轎,又非讓我揭開蓋頭,要不耽誤那一會兒,哪會淋雨呢!"蘭芝有些心疼地埋怨。

"我是心疼你,怕你熱着啊!"

"紅披丟了,蓋頭也丟了,可好,讓婆婆生氣了。你哪裏是怕我熱呢?"

"那就是先睹為快喔!"說罷,他把蘭芝用力抱起,擁着她倒在寬大的床上,他溫柔地撫摸着蘭芝,側着身子轉向她,蘭芝黑亮的眼睛惶惶緊張地轉動,彷彿她的內心傳導着某種隱匿的意願,這時,仲卿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透露出鬱積己久的愛意與渴望,他急切地解開蘭芝的衣服,目光在蘭芝那兩隻圓潤、豐滿的乳房上凝視,並情不自禁把它含在嘴裏,溫柔地移動着他的舌尖,蘭芝的身體激烈的顫抖起來,像一片風中的葉子,她覺得自己濕漉漉的,體內深處的泉水不斷湧出,彷彿蕩漾在迷霧般氤氳的溫泉里,她的身體如同一面光滑的綢緞,將他緊緊裹住。

桌子上的一對紅燭在熱烈地燃燒着……

第二天早晨,仲卿突然感到有些頭昏眼花,身子發軟,蘭芝用手摸了摸,猛然一驚:哎呀,是不是發燒了,她急忙披衣下床,不安地走出房門,她徑直走到焦母卧房門口,想敲門又停住了,蘭芝焦急地在門口徘徊。

"哎哎,嫂子,這一大早不陪哥哥睡覺,在這走來走去……"這時,香草從裏間走出來,詫異地打量着來回走動的蘭芝,笑道。稍頃,她突然發現蘭芝神色有些不對,忙說:"唔,怎麼啦?"

蘭芝低聲地跟香草說著什麼,又指指婆婆的卧房。

香草敲了敲焦母的門,發現門並未閂,便推門進去。

蘭芝不安地望着門內,還是鼓起勇氣走到母親房裏把哥生病的事說了。

一會,焦母披衣從裏面出來,冷不防發現蘭芝立在門口,不滿地看了她一眼,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急忙對香草,說:"快去熬點薑湯!"說完,撇下蘭芝,急急地向新房走去。

只見焦仲卿躺在床上,頭上扎了條毛巾,正低聲呻吟着。

焦母急忙坐到床邊,伸手摸了摸焦仲卿的腦袋,心疼地地說:"哎喲,燒得燙手啊!"又回頭對蘭芝抱怨道:"你是怎麼搞的?好好的一個人竟燒成這樣?"

"大概是昨天淋了雨,加之累了一天,夜裏就發燒了!"蘭芝囁嚅道,不敢看婆婆的臉。

"你看看,這大喜的日子裏就病了,啊?像話嗎?"

蘭芝低着頭沒有吭聲。

"娘,也怪不了蘭芝,是我自己淋的雨,哪能怪得了蘭芝呢?睡一下就好了。"焦仲卿忙低聲說。

"嗬喲,自己病成這樣,還護着媳婦?這淋雨是你一個人嗎?蘭芝,還有其他人不都淋了雨,都病了?"焦母不滿地瞪了兒子一眼,接着又又回頭對蘭芝,說:"我說你們吶,昨兒一個丟了紅披,一個丟了蓋頭,這就是不吉利啊!你看看,今兒仲卿就病了!"

"婆婆,我這請郎中去!"蘭芝說罷就要出門。

"別走,新娘子三天不能出門,這規矩不懂?"焦母臉一板,嚴厲地說,然後起身又嘆道:"不吉利啊!"

廬江郡府街掩映在一片森林之中,大門兩側樹影婆娑,春意盎然,門外矗立着一對花崗岩石雕成的蟠龍柱,大門兩側伏卧着一對石獅,典雅莊重威儀,整個建築外圍遍飾丹青、陶塑、木刻、磚雕,顯得華麗而氣勢不凡。

這時,太守正在公事廳看公文,高炳臣畢恭畢竟站在一旁,惶惶不安地看着太守。

太守翻了翻一疊公文,迷惑地抬起頭,神色嚴肅地對高炳臣說:"還有兩份送往京城的公文呢?"

"那是焦仲卿辦的,他正在新婚里呢,聽說他又生病了。"高炳臣眼一轉,一個陰森的主意又冒了上來。

"那就再派個人替他抓緊代辦了吧!"太守點點頭。

"我這就立即安排個人去辦。"高炳臣點頭哈腰道,施禮退下。他立即趕回公事房,剛進屋,便傳孫少吏進來。

"高主簿,找我?"

"把這兩份公文辦了!"高炳臣把兩份東西遞到孫少吏面前。

"這送到京城的公文,往日都是仲卿辦。"孫少吏瞅了下,忙說。

"你就辦了。"

"好好,我替他代辦,主簿大人,就怕辦的沒有仲卿好!"說罷,孫少吏轉身欲離去。

"孫少吏,我話還沒說完。"高炳臣叫住他。

孫少吏連忙站住。

"這不是代辦,往後他的公文都是由你來頂辦了!"

"我來頂辦?高主簿,這、這怕不太合適吧!"孫少吏吃驚地看着高。

"孫少吏,有什麼不合適?你有這個能力嘛,現今有這麼好的梯子,幹嘛不借梯子往高處爬?"

孫少吏:"那仲卿來上班做些什麼?"

"孫少吏,幹嘛操那麼多心,自然有他的活,從今兒起,你就坐到他的位置上去。"高炳臣冷笑道。

孫少吏不安地走出門,又憂心忡忡地回頭看了看,有些不安地回到書手房。

孫少吏怔怔地望着焦仲卿的書案,小心地坐到椅上,又猛地站起。

"哎呀,我怎麼感到屁股底下有火啊!"孫少吏面露難色。

話說已經嫁到焦家的劉蘭芝,這會兒,蘭芝走進廚房把婆婆拿回來的藥用清水洗了洗,然後放在柴火里熬藥,並將藥罐里熬好的葯湯倒進碗裏。小心端到新房卧室,坐到床檐邊上。

焦仲卿見蘭芝端葯進來,忙吃力地蹭着身子往上坐。

"你就乖乖躺着吧,我來喂你。"蘭芝輕輕按住仲卿,柔聲說。

"哎呀,把我當什麼啦,我這吃了兩帖葯,今兒好多啦!"

"你要不躺了,婆婆見到又會怪罪我呀!"

"好好,為了不怪罪你,我躺下。"焦仲卿笑道。

蘭芝小心地喂葯,但葯湯還是淋到焦仲卿的頸脖上。

"還是讓我自個來吧!"焦仲卿說罷坐起來,拿過蘭芝手裏的葯碗。

焦仲卿喝了兩口葯,把碗放到床邊柜上。說:"哎,蘭芝,這明兒不是新姑爺三朝回門啊!"

"我這正發愁呢,你能回得了嗎?"蘭芝看着焦仲卿,面露愁色。

"不礙事,今兒再休息一天,明兒自然會好得多,定能去的。"焦仲卿笑道。

這邊是嫁了女的劉員外家,你瞧,蘭芝母親在廚房裏忙了一個上午,明天新婚的女兒女婿就要回來了,劉母在灶台旁忙上忙下。

錢氏在一邊幫手,往盆里倒熱水給雞褪毛。

"娘,我看把院裏那隻鴨也殺了吧?"

"殺吧,明兒三朝,他們都回來。"

"娘,你說怪不怪,蘭芝才嫁出兩天,總感到離家有半年時間吶!"

"想蘭芝了吧?"

"其實,娘你也想了。今兒一大早我就見你起來忙着煮香蛋了。"

"兒女都是娘的心頭肉,走多遠心裏都掛着啊!"

"平時在一塊倒沒有什麼感覺,可蘭芝這一嫁出去,就感到屋裏空了半邊,上織房聽不到她的織機聲,去樓上也聽不到她彈的箜篌,就像家裏一下少了好幾個人呢!"錢氏有些傷感地說。

"你們姑嫂平日處得好,才會有這樣的感覺,這也是做婆婆的福啊!唉,也不知蘭芝在焦家習慣不習慣,和婆婆處得好不好,和她家的小姑子處得怎麼樣?"劉母感嘆道,有些擔憂地說。

"放心,蘭芝知書達理,為人厚道,哪會處不好呢?"

"處得好,娘才放得下心。"

正說話間,劉蘭生垂頭喪氣地從外進來。一隻雞卟愣着膀子從他眼前飛過,他下意識地閃了閃身子。

錢氏在攆着一隻鴨,一群雞也跟着驚乍得四處飛跑着。

"這怎麼啦怎麼啦?"劉蘭生說。

"快,伸手幫我抓一下。"錢氏見鴨跑到劉蘭生身邊,急忙叫道。

"真是的,弄得雞飛狗跳的。"劉蘭生不滿地皺皺眉,一動不動。

"還不明白?明兒是三朝的日子,新姑爺和蘭芝回門呢!"錢氏俯身抓住鴨。

"回門不就回門,我當幹什麼啦?"劉蘭生不耐煩地說。

"回門也是蘭芝大喜的日子,哎呀,你怎麼拉着個臉,橫眉豎眼的?"

"喜?喜什麼啦?我這冬服的買賣看來十有八九要給他們攪黃,能喜得起來嗎?"劉蘭生火道。

"啊喲,明兒新姑爺上門,你可別什麼冬服不冬服的買賣?"錢氏不悅地瞪了丈夫一眼。

"唔?那叫我說什麼啦?皇上來哪,老祖宗回來哪,叫我迎着、供着?"劉蘭生邊說邊氣哼哼地向屋裏走去。

結婚的第三天,一早,蘭芝就利索地從床上爬起來梳妝打扮了,想到要回娘家了,蘭芝心裏樂顛顛的,她在鏡子前久久端詳自己,仔細端詳明眸的波動,銅鏡里彷彿集中了整個宇宙,她在這張姣美的面容里,看到了美、慾望和新婚的幸福。

香草欣喜地在一旁看着嬌美如花的嫂子,一邊給她遞東西,一邊打着趣。

焦仲卿在她們身後痴痴地看着鏡中的蘭芝,她頭髮的梳理是那麼整齊軼群,那一雙好看的丹風眼,正蕩漾着幸福的微瀾,焦仲卿看得有些呆了。

"哎呀,仲卿,時間也不早了,你還不快跟婆婆去說啊!"蘭芝從鏡里看見焦仲卿正痴痴地望着自己,臉一紅,回頭道。

"對對,我跟娘去說。"焦仲卿回過來神來,忙向門口走去。

"嫂子,哥看你是百看不厭。嘻,瞧剛才痴迷的樣子!香草笑着打趣道。

"你呀,別急,總有那一天!"蘭芝用手點了點香草的額頭,笑道。

焦仲卿徑直走到廚房,焦母在案板旁切菜,聽兒子說要和蘭芝一起回蘭芝家,頭也不回地說:"不能回!"

"娘,是三朝啊,新姑爺哪能不到丈母家回門,這也是規矩!"

"娘不明白是三朝?你病好啦?就你這樣子能回門?"

"娘,我這也只是點頭痛腦熱,吃了幾帖葯,現兒好多啦!"。

"那也不行,娘放不了心!"

"那、那蘭芝家會怎麼看啊?我怎麼跟蘭芝說啊?"焦仲卿焦慮地說。

"有什麼不好說,就說婆婆不放心!"

焦仲卿不安地重新返回房間,蘭芝見丈夫進來,忙起身迎上來,興奮地看着焦仲卿說:"跟娘說了?"

"娘擔心我這身子還沒好透。"焦仲卿垂頭喪氣地說。

"娘不放心哥去?"香草說。

"其實,我現兒好得多。"焦仲卿說。

"我找娘說去。"香草說完,撥腳就往外走。

"哎呀,你就別瞎摻和了!"焦仲卿叫住香草。

"婆婆說得也對,你身子是還沒好利落,真的一折騰,反而傷了身子。你不能回門也行,那我一個人回去,就跟家裏人說你病了,他們也不會責怪的。"沉默了片刻,蘭芝說。

"那也好,我跟娘說就你一個人回去。"焦仲卿說完,又轉身走到廚房。

"她也不能回!"焦母冷冷地說。

"娘?!"焦仲卿吃驚地看着母親。

"你現兒是有媳婦的人了!你病了,不成還讓娘來伺候你?"

"我現兒這樣子,跑來跑去,那還要人伺候?娘,你就讓蘭芝一個人回去吧!"焦仲卿央求道。

"那也不行,三朝回門,哪有一個人回去的?"焦母擲地有聲。

"我不能去,蘭芝也不能回,怎麼向她家交待?況且這三朝回門也是規矩,蘭芝家自然做了準備,總得把個人回去說一下,要不人家也說我們太不懂禮節!"焦仲卿為難地說。

"嘿,現在知道講禮節啦?不戴蓋頭是不是懂禮節?"

"娘,就讓蘭芝回去吧!"

"不要再說了!"焦母斷然說,

焦仲卿悶悶不樂地又折回房間,蘭芝擔心地看着焦仲卿:"怎麼……?"

焦仲卿不吭聲。

"哥,你說話啊!"香草焦急地望着哥。

"仲卿,難道婆婆……?!"蘭芝心裏不安起來,焦仲卿無奈地嘆了口氣。

"婆婆不准我回去?"蘭芝終於猜測到什麼,忙吃驚地說。

焦仲卿心情沉重地點點頭。

"娘怎麼這樣?我找娘去。香草見母親這樣專橫霸道不通情理,轉身就往外走。

"哎哎,你找也不行!"焦仲卿忙阻止香草說。

稍頃,蘭芝說:"那我找婆婆去說。"

"我說都不行,你去更沒有用!"焦仲卿忙搖着頭。

"仲卿,這三朝回門於娘家來說也是頭等大事。我要不回去,爹和娘還不知道我怎麼啦,那不急壞了!"蘭芝憂心地看着焦仲卿,滿臉焦慮地說。

"嫂說得對。哥,你也說話啊!"香草望望蘭芝,又望望有些懦弱怕事的哥。

這會兒劉母和錢氏依然在廚房裏忙着,熱氣騰騰,香氣撲鼻,案板上擺滿了己做好的菜。

灶上的沙鍋里在煨着什麼,冒着熱氣,發出"突突"的聲音。

劉母把鍋里炒好的菜盛到盤子裏,遞給錢氏,錢氏嗅了嗅,說:"啊,真香!"

"這是蘭芝最喜歡吃的。三鮮。"劉母說。

"不知道新姑爺喜歡吃些什麼?"錢氏把盤子放到案板上,好奇地說。

"不管新姑爺喜歡吃什麼,反正這煨雞腿他要吃一隻。"劉母揭開沙鍋蓋,用筷子戳戳煨在沙鍋里的雞。

"他們也該回來了吧!"錢氏說罷,下意識地朝外面望了望。

"哎呀,這怎麼辦?"蘭芝焦急地看着哥,又急切地催促道:"哥,你快想辦法啊?"

"哎,倒有個辦法不知行不行?"突然,蘭芝抬起頭看着香草,眼睛一亮。

焦仲卿和香草猶疑地看着蘭芝。

"讓香草穿我的衣,裝扮我,在院子裏進進出出,婆婆以為我在家呢。再說,婆婆也不會上我們房。"蘭芝笑道。

"這、這怕不行吧!"焦仲卿擔心地說。

"哎,是個主意,稀奇,好,好玩!"香草忙說。

"要是娘問香草呢?"焦仲卿不安地說。

"這好辦,就說香草上城裏買紗去了,不就一天時間嘛!"蘭芝輕鬆地說。

"行,哥!娘年紀大了,眼也花了,未必看得真是我。"香草高興地說。

"那,就這麼辦吧!"焦仲卿勉強同意,接着又盯矚香草說:"還是少進進出出,免得進出多了,娘看真切了,露出破綻來!"

焦母心神不安地在廚房切着菜,一會兒又傾耳朝外聽聽。

"怎麼沒有動靜,該不是仲卿和蘭芝瞞着我回門去了?"焦母納悶地自言自語道。

焦母想了想,放下手裏的活,不放心地朝蘭芝他們的新房走去。

這會兒,已穿了蘭芝衣服的香草扯着身子,嘻嘻地笑着,焦仲卿和蘭芝在一旁新奇地打量着香草。忍俊不禁想笑。

"從背影看,真像蘭芝呢!"焦仲卿點頭說。

"可得注意點!"蘭芝對香草小聲說。

"放心,只管安心回去吧!"香草胸有成竹地說。

蘭芝拎起小包正準備出門,焦母己走到了門口,大聲喊道:"仲卿啊!"

"娘!"焦仲卿忙從房裏走出來,站在門口。

"蘭芝呢?"焦母站在門外上下看了看焦仲卿,又不放心地問道。

"在、在房裏!"焦仲卿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說。

焦母疑惑地看着他,欲向房裏走去。

焦仲卿一驚。

正在這時,蘭芝從房裏探出頭,叫道:"婆婆!"

"嗯,在家就好!"焦母怔了下,點點頭。

"婆婆有什麼吩咐?"

"我在問香草,怎麼不見她織機響呢?"焦母連忙掩飾自己,支吾道。

躲在房子一角的香草下意識地正要接腔,蘭芝忙用手示意她不要出聲。

"香草好像上外買紗去了!"焦仲卿急忙急中生智。

"哦,買紗去了。好吧,你們忙你們的!"

焦仲卿終於鬆了口氣,蘭芝和香草也都鬆了口氣。

焦仲卿正欲回房,焦母又轉回身,焦仲卿愣住,不知娘又要幹什麼?

"哎,這紗不是前兩天才買的,香草怎麼又去買紗?"焦母有些疑惑地說。

焦仲卿一時語塞,正在這時,蘭芝又探出頭,說:"哦,好像、好像也不多了,我和香草要是倆人都上機,那點紗哪夠織啊!"

"倒也是!"焦母點點頭,返回廚房繼續切菜,邊切菜邊得意地說:"嗯,總得還是聽我的!"說完,動作更快了。

焦仲卿見母親己走進廚房,連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蘭芝拍拍胸口,長吐了口氣。

"好,這才好玩呢!"香草嘻笑着。

"還好玩,都嚇死我了!"焦仲卿瞥了妹妹一眼,心有餘悸地說。

這時候,劉母和錢氏還在廚房忙碌着。

"這日頭都快中天了,怎麼還不見他倆人回來?"劉母不安地朝戶外看看。

"娘,我去村頭看看吧!"錢氏急忙說。

"去吧!"

錢氏轉身出去,劉母依然心不在焉地忙乎着。

錢氏走出大門口,遠遠看見一乘小轎正往家門口這邊過來,忙轉身走到客廳,

興奮地高聲叫道:"回來了,蘭芝回來了!"

聽到錢氏說蘭芝回來了,劉母、劉員外、劉蘭生都從房裏走到客廳。

"人呢?"劉母兩手在圍腰上擦了擦,解下圍腰扔到一旁,笑道。

"這不在後頭,馬上到了!"錢氏說。

"看把你樂的!"劉員外看老伴一副喜形於色的樣子,對老伴笑道。

"哎,你還不準備放鞭炮呢!"劉母轉身對劉蘭生說。

劉蘭生拿着鞭炮向外走去,又立即走回客廳,吃驚地說:

"哎哎,怎麼不見新姑爺,就蘭芝一個人!"

"怎麼會呢?"劉母面帶不滿地說。

"你看你看!"劉蘭生急忙指着外面讓母親自己看。

正說著,轎子在門口停下,蘭芝從轎子裏下來,見女兒一個人回娘家,劉母和劉員外迷惘地看着蘭芝。

"爹!娘!"又向哥、嫂請安。蘭芝急忙進屋向劉員外和劉母請安。

"哪有這麼個道理,這三朝都是夫妻雙雙回家。嘿,怎麼你一個人回來了?這多不吉利啊!"劉蘭生驚愕地說。

"哎?仲卿呢?"劉員外也忍不住問道疑惑地問道。

"那天他淋了點雨,病了,我就沒讓他一道來。"

"不礙事吧?"劉母關心地說。

"不礙事,吃了幾帖葯,這也好多了!"

"我的天,結婚第一天他就生病了!我看你也是個災星,和高家翻了,我這冬服的生意看來也要搭掉了,嫁了焦仲卿,他又生病了!"劉蘭生在一旁譏諷道。

劉員外不滿地瞪了劉蘭生一眼。

"蘭生,你說什麼話?"劉母責怪說。

"哎哎,你別跟我瞪眼,你現在是嫁出去的女兒,可不像過去在家裏那樣嬌慣着。我說的哪不是實話,哪有三朝回門,新姑爺讓媳婦一個人回娘家的?"劉蘭生看着蘭芝說。

一直笑嘻嘻地看着蘭芝的錢氏,拉着蘭芝:"蘭芝,別理你哥,我姑嫂倆到一邊說話去。"

這會兒,蘭芝在母親卧房裏和母親說話,劉母聽完蘭芝的敘述,吃驚地看着蘭芝說:

"哎呀,你怎麼這樣冒冒失失?"

"娘,有香草頂替着,沒有事!"

"還沒有事?你這才過門的新媳婦,竟做出這樣冒失的事,你婆婆知道會怎麼看?"

"三朝回門,我回來看娘也是應該的?"

"不錯,是應該的,可你這是欺騙你婆婆回來。在家裏,你跟娘開個玩笑,就是騙騙娘,娘也不怪你。娘嘛,眼淚水都是往下流。你現在是對婆婆,和對娘不一樣,只有小心、尊重。"說完,見蘭芝不吭聲,又有些擔憂地說:"我還不曉得你婆婆性格怎樣?"

"怪厲害的呢!"

"哎呀,那你可得小心點。"劉母心一沉。眉頭緊鎖起來,半響,劉母又不安地說:"這麼看,今天還不是小風小浪,說不準還會惹個大風大浪啊!"

"不會吧!"蘭芝不由也一驚,小心地安穩母親說。

穿着蘭芝衣服的香草正在院子裏晾衣。

"蘭芝,仲卿的葯還沒吃吧?"焦母走到外屋,朝院裏的香草喊道。

香草背對着屋裏,一怔,又立即別著嗓子支支哼哼一下。

良久,香草見屋裏沒有動靜,才小心翼翼地慢慢回過身。

這時,焦母端着葯碗走到蘭芝房門口,正巧香草拿着空衣桶準備進房。

看到母親欲進蘭芝的新房,香草嚇得吃了一驚,想躲卻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焦母一眼就看見了香草,她愣了好一會,迷惑地看着香草說:"哎?香草,你怎麼穿着你嫂子的衣?"

"哦哦,嫂子的衣好看,這腰身穿在我身上還真合身,我就試着穿了。娘,穿在我身上好看嗎?"香草很快鎮定下來,說罷,還故意轉了一圈給母親看。

"嗯,是合身!"焦母打量了一下,點頭道。說完,又有些疑惑地看着香草說::"哎?你不是買紗去了?"

"去了,買回來了,娘,這葯我送給哥哥去。"

焦母把葯碗給香草,卻並沒有離去的意思,說:"也不知你哥哥好得怎麼樣?娘進去看看。"

"他們新婚里,親親蜜蜜,說說笑笑。娘,你進去幹什麼?"香草忙中不亂,機敏地說。

"倒也是。"焦母點點頭。又側頭對香草說:"別讓葯涼了,叫你哥就喝了!"

香草點着頭,慌忙向哥的房裏走去。

焦母往回走了幾步,突然感到似乎哪裏不對勁,她猛地站住了,腦海里立刻閃現剛才香草穿着蘭芝衣服在院裏晾衣以及在門外喊蘭芝,香草背對着屋裏,支支哼哼地別著嗓子應道的那一幕情景。

焦母一下恍然大悟。

這時候,香草把葯放在一邊,焦仲卿指指外面,小聲說:"哎喲,我在房裏都擔心死啦!"

"喝葯吧!"香草得意地做了個鬼臉。

焦仲卿端起葯碗正要喝,卻忽然傳來焦母嚴厲的聲音:"都給我出來!"

哥妹倆立即愣住了。

這會,焦母己站在房外,沉着臉又大聲朝新房喊道:"聽到沒有啊!"

"娘,有什麼吩咐,我去做!"香草走出來,裝出一臉茫然不知的樣子。

"房裏的呢?"焦母沒有理睬,又沉着臉說。

"哥在喝葯呢!"

焦仲卿在裏面聽到母親說話,慌忙應道:"娘,我在喝葯!"說完,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喝葯也出來!"焦母依然嚴厲的說。

焦仲卿遲疑了下,還是硬着頭皮向門外走去,他定了定神,假裝道:"娘,有什麼事?"

"還有一個人呢?"焦母冷冷地說。焦仲卿和香草相互不安地對看了一眼。

"唔?還有一個人呢,怎麼不說話?"焦母催促說。

"蘭芝,她、她回娘家去了!"焦仲卿垂着頭,不安地如實相告。

"哦,果然還是回去了!"焦母頓時氣得咬牙切齒地說。

"膽子也夠大啦,說回就回去,也不需招呼一聲,還有我這個婆婆?"焦母越說越氣。

"娘,是我讓蘭芝回去的,不怪她!"焦仲卿急忙解釋說。

"腿長在誰身上?嘿,還演戲啊,還有你,"焦母瞪着眼,一會又把目光掃向香草,說:"你們就合著瞞我一個人!"

"三朝回門,也是伯父伯母家的大喜的日子,怎麼能不讓嫂子回去?"香草嘟噥着。

"我不去本身就說不過去,再不讓蘭芝回去,於情於理都講不過去!"焦仲卿壯着膽子頂撞道。

"還有理?娘是怎麼說的?嗬,娶了媳婦,娘的話現在就當耳旁風了!真是應了一句老話:養兒郎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哼!"焦母見兒子處處護着媳,勃然大怒。

"娘,孩兒絕無這個意思!"焦仲卿見母親生氣,忙申辯道。

"去,把大門、邊門都關上,栓起來。"焦母沒有理睬,而是黑着臉向香草叫道。

"娘……!"香草吃驚地看着娘。

"娘,你這是幹什麼?"焦仲卿不安地盯住母親說。

"焦家的大門那麼好出,可也不是那麼好進!"焦母聲色俱厲地說。

"娘,蘭芝這也不是什麼大過啊!"焦仲卿十分着急地看着母親,不知如何是好。多年以來,仲卿從不敢違背母親的任何心愿,也許早年喪父,使得早熟的焦仲卿除了對母親懂得孝敬體貼之外,還對母親多了一份憐憫和害怕。

"娘這次就要好好治治你媳婦!"焦母對兒子毫不客氣地說。然後又把頭轉向香草吼道:"娘說的話,聽到沒有?"

劉家客廳里正議論着蘭芝瞞着婆婆偷偷回娘家的事。

客廳里一旁坐着劉員外,另一旁坐着劉母和蘭芝。

"真是糊塗膽大,糊塗膽大!"劉員外起身踱着陸步,搖着頭。

"三朝回門,我看看父母有什麼大錯?"蘭芝不服氣地申辯道。

"不錯,一點都不錯。可仲卿在病里,你就應該守在邊上服待好。這哪不應該?"劉員外說。

蘭芝沒有再吭聲。

"你還當過去在家裏,爹寵着,娘寵着,可以撒嬌、任性,現在可是為人婦為人媳,哪能還那樣任性?"劉員外教訓道。

"老爺說的對,嫁出去了就得學會禮儀,孝敬婆婆,服待丈夫。娘本來要留你回來住幾天,我看啊,現在你就回去。"劉母也在一邊咐合道。

"啊?現在就回?"蘭芝抬起頭,吃驚地看着父母。

"現兒就回。娘和你一道,送你回去!"劉母說。

"娘,回就回,還當我小嘛,哪用娘送我回去!"蘭芝笑道。

"對,讓你娘送你回。"劉員外說。

一個時辰以後,蘭芝和母親分別乘兩輛小轎匆忙來到了焦家門口,轎夫緩緩放下轎子。

蘭芝忐忑不安地和母親下了轎,一眼看見黑漆的大門緊閉着,兩人立刻愣住了。

蘭芝走到門口,敲敲門,裏面卻沒有任何回應,蘭芝又輕輕敲了敲門,裏面還是沒有動靜。

蘭芝的心猛然往下一沉,不安地回頭向母親望去。

劉母見焦家久久不出來開門,立刻駭然驚愕了,怎麼回事,沒人在家?還是焦母故意不讓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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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東南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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