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第12節

李春天的假期結束了。兩個星期發生了許多事,當她轉過頭再想的時候,卻什麼也想不起來,沒有什麼是關於她自己的,除了那次失敗的“相親”。

星期一上午李春天就接到了康介夫的電話,主編讓她下午早一點到報社,他在辦公室等她。因為沒有敲定見面的時間,李春天特意趕着中午的飯點兒到了辦公室,趕上康老闆心情好沒準會請她吃一頓,即便趕上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大不了李春天請他吃一頓就是了,就當是為了慶祝編輯部最年輕的主任的誕生。

李春天哼着小曲兒穿過採訪部的大廳,不知道又出了什麼大事,體育部的文字記者和兩個攝影記者亂做一團,文字記者“砰”“砰”“砰”的砸着桌子,另一隻手攥着電話對報社的司機發火。不用問,肯定是報社的汽車又壞路上了。這種時候耽誤的不只是新聞,還有記者們的獎金,不發火才怪呢!幾乎每個同事都背着沉重的房屋貸款,一背就是幾十年,早早的壓彎了腰。

再向左轉,經過自己副刊部,透過落地玻璃李春天看了看裏面,小沈的辦公桌亂得能養豬,而姚靜的桌子上多了一個花瓶,火紅火紅的玫瑰花插在裏面,十有八九是小沈送的。李春天徑直來到康介夫的門前,她有點奇怪,康主編的辦公室一向是開着門的,難道今天來晚了他已經出門吃飯去了?敲了兩下,像往常一樣不等康介夫應聲就推門進去。

跨進康介夫辦公室的那一瞬間李春天就後悔了,她第一眼看見的是姚靜。茶几上擺着從門口飯館叫的外賣正冒着熱氣,一屋子魚香肉絲味兒,看樣子康主編和姚靜吃得正香。姚靜給康介夫夾的一筷子菜還沒來得及放到他的盒飯里,看見李春天進來,姚靜慌忙把胳膊收回來,放到自己的米飯里。李春天一下子明白過來。

“那個……”她真恨自己,一到這種時候就說不出話來,“這才幾點啊,吃上了你們都?”她盡量裝得若無其事。

姚靜趕緊站起來,臉頰上一抹緋紅,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不是……主編請客,坐下一塊吃。”說著她又搬過一張椅子,從膠袋裡拿出一雙方便筷子,“我這米飯還沒吃呢,正好分你一半兒。”

“太沒口服了你們,我今兒特意早點過來請你們吃飯,真沒想到你們這麼早就吃上了,又替我省一頓。”李春天試圖化解尷尬。

康介夫太明白李春天的意思了,他放下筷子嘿嘿一笑,“你工資長了那麼多,我又給你申請了補助,你怎麼也得請我吃頓好的。”說著他放下筷子對姚靜說,“收起來,留着晚上吃,說什麼也不能讓李主任白來一趟,吃她去。”

李春天特別不想跟他們一塊去吃飯,但話已說出來了,她只能硬着頭皮跟在康介夫身後出了門。姚靜跟她並排走在一起,她們都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是這件事本身太出乎李春天的預料,從前她只知道姚靜不喜歡小沈,卻不知道為什麼,而今天,她一下子明白過來,其實姚靜不是不喜歡小沈,她只是更喜歡主編。可是,究竟她喜歡康介夫的因素裏面有沒有一點點是因為主編這個職位呢?李春天忍不住這麼問自己。

中午飯吃得沒滋沒味,康介夫談起他的孩子們,說他們各個都可愛得讓他心醉,他們有的跟着他們的媽媽一起改嫁,有的跟着他們的媽媽去了國外,每當孩子們的生日到來,康介夫說不管他有多忙,都會抽空去給孩子買他們希望的禮物,儘管他最小的女兒才只有兩歲,在去年她過生日的時候仍然委託一個遠在德國的朋友給她送去了一套漂亮的芭比娃娃。姚靜聽得入了迷,崇拜的看着康介夫,李春天真想扳過她漂亮的臉蛋兒問她一句:單身媽媽是個人都能當的嘛?

李春天當然不覺得康介夫一次一次的離婚都是他所犯下的錯誤,實際上,離婚不過是男人和女人厭煩了彼此的折磨真心的想放對方一馬所做出的選擇。

李春天當然也明白這一時的眉來眼去並不代表姚靜和康介夫會結婚,就算他們結婚也並不一定會像以往一樣離婚,因為姚靜完全不像康介夫的前妻們那麼高雅和獨立,這並不是說姚靜不夠好,而是說姚靜比康介夫的前妻們更適合這個高雅的男人,因為這社會當中的大多數人都平庸到極點,有一個庸俗點的人在身邊,康介夫反而不用自己去應付生活中那些庸俗的瑣事,比如交水電費和叫人來疏通下水道。

吃過飯又回到辦公室,康介夫打內線電話叫李春天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你覺得姚靜這個人怎麼樣?”康介夫開門見山,儘管吃飯的時候他一直迴避談到這個問題。

“呃……”李春天含糊,“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康介夫白了她一眼,“裝!裝!你不都看見了嘛?”

就在突然之間,李春天感到康介夫的語氣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拉得很近很近,已經不是單純的下級與上級的關係,更像是朋友,可靠並且完全信賴的那一種。所謂交淺言深,李春天立刻預感到這並不是好事。她打算一直裝糊塗,對着康介夫擺出恭恭敬敬的下級姿態:“你說什麼呢?我裝什麼啦?”

“我問你姚靜這個人怎麼樣!”

“她怎麼樣你還用問我?”

康介夫輕輕地頷首,“也是啊,我肯定比你了解……其實我跟你說的意思是什麼呢,我就是希望……嗨,說白了吧,我們剛開始接觸,以後還不知道怎麼樣,你說要是讓報社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不是別的意思,我就是怕對姚靜不好,她那麼年輕,咱們這人多嘴雜,萬一別人說點不中聽的,我覺得姚靜可能會挺難受的……”

李春天總算明白了,他是怕她說出去。

“放心吧主編,我反正是不會說出去的,可是別人說的我可管不住。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回來回來。”

李春天已經走到門口,只得停住,轉身看着康介夫。

只見康介夫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精美的包裝盒子,擺到桌面上,對李春天說:“給你的。”

李春天有點發矇:這算什麼?封口費?

“快點拿走。”

李春天看康主編的表情,他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完全不像開玩笑。

“什麼東西?”

“你打開不就知道了!”見李春天還愣着,康介夫有點不耐煩了,“我說你怎麼回事啊!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無功……不……不受祿……”

“想什麼呢!我說了,這就是你的東西。”

見康介夫急了,李春天才蹭到他的辦公桌前拿起那個盒子。放在手裏掂掂,有點份量。遲疑着打開,盒子裏赫然躺着一個水晶獎盃——跟梁冰打碎的那個一模一樣,刻着她的名字——那是她的榮譽。

迎着李春天疑惑的目光,康介夫慢慢說到:“你對報社的感情讓我感動李春天。其實這獎盃並不是水晶的,當然,我們叫它水晶獎盃,但實際上它是……玻璃的,這個你當然知道。所以,我更加感動,因為這東西對於有一些人來說什麼都不是,放家裏都嫌佔地方,比如我。每年社裏都會發給我一個類似的東西,表彰我對報社付出的辛苦,回了家,我很自然地把它們塞進壁櫥,我覺得這就是形式主義……但是你,李春天,你的反應給我上了一課,那不是形式主義,那叫榮譽……”

“不是,‘姐夫’你是怎麼知道的?”李春天指的是她的“榮譽”摔碎的事兒。

康介夫並不准備回答她的話,自顧說下去:“榮譽、榮譽、”他若有所思,“李春天,我終於知道了你為什麼成為一個受所有人歡迎的人,以前我一直就特別奇怪,為什麼你看起來好像一點煩惱都沒有,因為你有一種精神,你有自己的寄託……”

“不是,‘姐夫’你聽我說……”

“……人的精神是有力量的李春天,它使人強大。我真沒想到,在這個年代居然還有人把這麼一個象徵性的獎盃看得那麼珍貴,你知道我想到了什麼?我想起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學校在禮堂放電影……”

“停——”李春天大喊一聲,“停,停。”她做了兩個深呼吸,剛才康介夫喋喋不休的狀態讓她想起了傳說中的唐僧,只管自己痛快,不顧聽眾的死活。“我不想知道您的內心是如何升華的,我就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梁冰沒告訴你我們倆認識?”

“什嘛!你們倆認識!”李春天忽然想起她撞了梁冰車的那一天梁冰在看過她的證件之後說了一句“我認識你們那的人”,敢情他認識的是主編!

“怎麼?我跟梁冰那是多少年的哥們兒了,有什麼奇怪的。”

“沒什麼奇怪的,”李春天撇着嘴,“我就是納了悶兒了,像您這麼道德高尚的人怎麼會認識他!”

康介夫一笑:“我記得你是一個挺粗線條的姑娘,怎麼也學會記仇兒了?”

李春天不服,“合著我受了欺負就都是活該?”說完,已經抱着她的“榮譽”走到了門口。剛在椅子上坐下,主編的內線電話跟了過來,“梁冰一會兒就到。”他通知到。

李春天像受了驚似的從椅子上彈起來,一邊往外走腦子嗡嗡作響。在樓門口,她險些跟一個什麼人撞到一起,“對不起。”李春天頭也沒抬,似乎她正急匆匆趕去一個特別重要的場合。沒走多遠,一隻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李春天。”

李春天心裏一緊,轉過身抬起眼皮,梁冰。

似乎是下意識的動作,李春天甩掉梁冰的手,“流氓。”她嘟囔着,繼續往前走。

梁冰擋到了她面前,深吸了一口氣說到:“差不多行了。”

“好狗不當道。”

梁冰頓了兩秒鐘,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行,行,你愛怎麼說都行,誰讓我招您了……那個……你千萬別誤會,我可不是沖你來的,我找康介夫有事兒……”饒是這麼說,仍擋住李春天的去路

李春天咽了一口唾沫:“別在我們單位鬧行不行?”

梁冰一下就樂了,“不是,你那麼緊張幹什麼?誰鬧了?鬧什麼了?不是,李春天你怎麼是個這樣的人?我以前覺着你可不這樣……”

“咱倆熟嘛?”李春天厭惡的白了他一眼,快步繞過他。

其實李春天並沒有需要急匆匆去辦的事兒,她甚至沒地方可去。心裏惦記着做版,她又不想再跟梁冰碰上,只得在報社附近的小店兒里溜達。

姚靜給李春天打來了電話,顯得很亢奮:“哎,上次在你們家見到那個大帥哥,正圍着你的辦公桌轉圈呢……”

“不認識!”李春天冷冷的。

“沒勁。”姚靜失望,“你在哪兒呢……”

“不是,你有事兒沒事兒?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嘛?”

放了電話,李春天一陣氣惱。八卦的精神充斥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叫人無處躲藏。

報社附近有家奶酪店,李春天走了進去。那是李春天最常光顧的地方,奶酪店的老闆是一對老夫婦,他們彼此相熟,每次李春天進去,都會有一個溫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姑娘,想吃什麼?”

小姑娘——李春天太喜歡這個稱呼。她當然已經過了可以被稱為“小姑娘”的年紀,可是,人人都喜歡那些已經失去並且永不會再來的東西。

這一次,李春天坐在幾個中學生的旁邊,男生女生在一起,嘻嘻哈哈,有意無意的拉手動作,然後微微臉紅,李春天很羨慕。奶酪端上來的時候,她忍不住糾正老闆:“我都三十歲了。”男孩女孩不約而同地看向她,李春天有些尷尬。

“我都七十歲了,叫你小姑娘怎麼不對?等你結了婚,就不能這麼叫了,得叫小媳婦。”老大爺跟李春天說了一句玩笑。

“您怎麼知道我沒結婚?”

“結了婚哪還有空兒一個人兒穿得乾乾淨淨上這兒來吃奶酪。”老大爺又給李春天端來一杯白水,“要麼拖兒帶女、要麼三五成群嘰嘰喳喳,你這麼悄沒聲兒地來悄沒聲兒的走,哪像結了婚的。”老大爺往回走了兩步又站住,“還有,看女的結沒結婚,看眼睛,你看那眼神兒清亮的,十有八九還沒結,結了婚的眼睛沒一個清亮的。”

李春天抿着嘴兒樂,邊上有個男學生小聲對同伴說到:“聽聽,要不怎麼說一個老年人就是一座圖書館呢!看人都有這麼大學問。”他的同伴兒們哧哧的笑。

李春天沒馬上走,不想再看見梁冰。其實她所以生氣,並不因為梁冰,她只是覺得有點委屈,而人在委屈的時候最好一個人待着,但凡邊兒上有人勸慰、開導,只能更委屈。

冬日暖陽把車水馬龍的街道映襯的像一張老照片,李春天默默看着報社大門口的方向,等待着梁冰的奧迪從裏面開出來。終於她按耐不住,準備回辦公室去開始工作,總不能剛升了副刊主任就給同事留下懶散的話柄。

剛出了奶酪店的門,手機又響起來。看到陌生的一串號碼,李春天有點緊張,她對周圍陌生的東西越來越抗拒。勉強接起來,傳來一句平淡卻親切的問候:“你好李春天,我是孔毅,還記得嘛?”

李春天頓時激動起來,因為會面當天孔毅對她淡淡的冷漠,一度讓她感到沮喪。

“啊……啊……”李春天兩隻手握着聽筒,“當然記得,你好孔毅。”

“沒打擾你吧。”孔毅仍然十分客氣。

“沒有,沒有,沒有……”李春天笑笑,故作輕鬆,“那個……有事么?”

“哦,是這樣,我的一個朋友上個月接受過你們報紙的採訪,是體育版的,本來他想把那張報紙收起來留個紀念,他媳婦不知道,昨天給擦玻璃了,你能再幫他找一份兒嘛?”

“沒問題,沒問題。”李春天答應着,“這樣吧,你把日期發到我手機上,我回去找了給你送過去。”

李春天喜歡孔毅,甚至愛上他,儘管他們還算不上認識。也許是因為沒有真正的戀愛過,沒有品嘗過愛情滋味,李春天常常對許多陌生人一見鍾情,遺憾的是,沒有任何人回應她的感情。

李春天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天已經微微的黑了下來,梁冰跟康介夫聊得正歡暢,近了門就聽見他們肆無忌憚的笑聲。

帶着厭煩別過頭,發現姚靜又在對着她嗤嗤的笑。

“幹活!”李春天大吼一聲。

姚靜慌忙低下頭,沈光明卻仰起臉莫明其妙地看着李春天:“今兒又是跟誰呀?”

李春天白了小沈一眼,沒說話。

人在長期處於緊張狀態之下就不能鬆懈,李春天歇了兩個禮拜再重新坐回工作崗位,顯得很不適應,她一度開始思忖這些年是怎麼在這張椅子上坐過來的。

梁冰走的時候康介夫送他到門口,經過李春天面前的時候,梁冰停下來,敲了敲桌子:“哎,你也不送送我?”

李春天抬頭,姚靜和小沈眼巴巴地看向她。

“慢走,不送了。”

梁冰扭頭看了看康介夫,趴在李春天耳朵邊上說:“哎,我說,你這樣多沒勁呀,弄得就跟咱倆搞對象鬧彆扭似的,反正你都原諒我了,大大方方的多好……”

李春天跳起來,“梁冰,你別欺人太甚!”

康介夫連忙擋到兩人中間,拖着梁冰往外走,李春天聽見康老闆嗔怪梁冰的聲音:“你也是,你老刺她一下刺她一下的什麼意思!李春天可不是你們公司那些女的……”

在小沈和姚靜的注視下,李春天有些不知所措。就這麼坐回去?似乎太丟臉,你憑什麼總讓我丟臉,這是我的辦公室!這麼想着,李春天端起辦公桌上那盤小小仙人掌,推開窗戶等着梁冰從樓門口出來。她做出要砸下去的模樣,只是想給自己找個台階,按照常理,姚靜和小沈一定會跑過來,拉她回去……可是,他們倆沒有,所以李春天只能硬着頭皮繼續等在窗戶邊兒上。

等了一會兒,已經三四個人走出去了,唯獨不見梁冰。冷風吹得李春天哆嗦,忽然,她想到了什麼,猛得轉身,正看到姚靜握着電話在小聲嘀咕,四目相對,姚靜有些慌亂。

“你怎麼那麼嘴欠!”李春天裝作生氣卻也無可奈何的樣子,轉身去關窗戶,卻鬼使神差的一鬆手把花盆扔了出去,一時間,李春天愣在那。

樓下傳來清晰的花盆粉碎聲響,隨之是一聲慘叫,沒等李春天他們反應過來,叫罵聲隨着冷風一起罐進來。

沈光明和姚靜驚得說不出話來,李春天雙手比劃了兩下,聶諾着說了一句“我昏了頭。”便不顧一切地跑了下去。

花盆砸在了攝影部一個同事的肩膀上,“對不起,對不起,”李春天小跑着過去,“我關窗戶,沒留神碰掉了。”

同事見是剛升了副刊主任的李春天,扁了扁嘴,說到:“沒事,沒事,沒砸着,就是嚇一跳。”明顯能感到他的不悅,咬着牙。

“還是上醫院看看,萬一……那什麼,走吧,我陪你看看去。”

“不用不用,我還有事兒,別往心裏去,你也不是故意的,沒事,趕緊上去吧,一會兒在凍着。”說完,急匆匆走了。

李春天站在原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他媽怎麼這麼背!”轉過臉看看大廳,燈火輝煌卻不見梁冰和康老闆,正準備往回走的時候,不遠處卻傳來汽車的喇叭聲,尋聲看去,梁冰正坐在車裏衝著她笑,一臉的幸災樂禍,康介夫坐在副駕駛上,看得出來,他在強忍着沒樂出來。

梁冰的車從李春天身邊開過去,“你這叫什麼?你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道德問題!呵呵。”臨走,他還不忘了奚落她一頓。

這種男的太小心眼,李春天深深鄙視。

晚上下班的路上,接到老大的電話,李春天沮喪地問她,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霉!沒有一件事兒是順心的。

“老二,你得談戀愛了,要不然你早晚得抑鬱。”老大說。李老二於是把孔毅給她打電話的事兒告訴了李思揚,老大顯得異常激動,她說不容易啊老二,你終於有了向婚床進軍的機會,要把握,把握住!乍一聽,李春天也很激動,緊接着她就覺着彆扭:我怎麼了?我不就比你完熟了幾年,至於的么?怎麼我就不容易了?

李春天把車停在自己家樓下的停車場裏,熄了火懶洋洋地靠在駕駛坐上。又是午夜,自從畢了業開始參加工作,留在李春天印象里的那些關於老大的回憶永遠發生在午夜。北京的午夜,是紐約的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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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經年(李春天的春天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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