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
第二次推開檢察長唐愷的辦公室,魏大若明顯地瘦了許多。
"坐吧。"
唐愷給魏大若倒了杯水之後,也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可以說,安慰?還是詢問?任何安慰都無法使魏大若心中的傷痛減輕,任何詢問都只能再次刺痛魏大若。
魏大若喝了口茶,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對唐愷說,"唐檢,我想把專案組成立起來,從法紀處和職務犯罪處各抽一人。"
"魏局,我考慮了再三,覺得你暫時不要上案子了,還是……"
"謝謝你的關心。"魏大若打斷唐愷的話,"我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這我知道。"唐愷點點頭,可還是有顧慮,"可你妻子現在這種情況,我也不放心啊,你得陪陪她,好好地休息一個階段。"
"我是想陪陪我的妻子,對我來說,非常非常重要……"魏大若把頭扭到一邊,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可我得工作……況且,我還得回來,弄清楚我妻子怎麼就會感染上愛滋病病毒的,郝麥想知道,要不,她怎麼也不甘心啊……"
唐愷沒說話,沉默了良久,"好吧,你要誰,我這就給你……反正反貪局和檢察院也就是兩塊牌子的事。"
魏大若點點頭,"法紀處的倪航,職務犯罪處的張立勛。"
2
魏大若剛剛下樓,就見於亞洲的小車尾隨而來。於亞洲自己駕駛的車,意外的沒有讓司機開車。魏大若站在那裏,等着於亞洲從車裏下來。
"到你家坐坐吧。"於亞洲瞥了一眼魏大若,徑直朝樓梯上走去。
魏大若若有所思的跟在於亞洲的身後,朝自己的家裏走去。
進了魏大若的家門,於亞洲從包里拿出一張光碟,遞給魏大若,"這是老孔讓我轉交給你的。"
"老孔來過來了?"魏大若看着於亞洲手裏的光碟。
"這張光碟,我看過了。"於亞洲把光碟放在了桌子上,笑了笑,"看你也很累,改天再聊吧,我走了。"
於亞洲說完,真的走了。
魏大若看着敞開的門,聽着於亞洲下樓梯時,皮鞋接觸到地面時,發出的聲音,單調的聲音,那聲音讓人很不自在很不舒服。隱約的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汽車離開的聲音,還有……寂靜的聲音。魏大若站在原地,沒挪一步。他意識到了些什麼,但不知道是什麼。
老孔來了?
老孔把關於劉埕的資料交給了於亞洲?
於亞洲毫不避諱的說他看了光碟?
魏大若瞥了一眼放在桌子的光碟,伸手去拿,又縮回手來。魏大若走過去,把敞開的家門關上,坐在椅子上,點燃了一支香煙,眉頭凝結着。魏大若的思索,忽然的停頓了,而此時正是他需要開動腦子,把忽然接觸到的一些事情想清楚的時候。
坐了好長時間,魏大若才站起身來,拿起光碟,走進書房,打開電腦,把光碟插了進去。
魏大若瞠目結舌,愣住了。
光碟居然是空白的。
再試一次,光碟還是一片空白,上面什麼也沒有。
是於亞洲拿錯了光碟?
魏大若拿起電話,給於亞洲撥電話。撥了一半號碼,下意識的掛斷了,轉撥了老孔的電話。
"是我……大若……拿到了……"魏大若與老孔通着話,漸漸的臉上泛出一陣極其複雜的表情來,"噢……噢……行……沒事,謝謝你的關心,郝麥的病,我在電話里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改天見面再說吧……再見!"
放下電話,魏大若在回味着老孔的話。
老孔說,那天給於亞洲轉交的那張光碟本來就是空白的。老孔說,是你魏大若關照過的,不能把資料給任何人。
魏大若欽佩老孔的忠實與尊重。
但魏大若並沒有告訴老孔,說於亞洲已經看過光碟了。
3
倪航和張立勛在接到通知后,立即來到魏大若這裏報到。
張立勛二十八歲,還沒有成家,自大學畢業分配到延江市檢察院,就一直跟在魏大若身邊。魏大若得罪過多少人,張立勛心裏太明白了,開始時,張立勛替師傅捏一把汗,得罪的人畢竟是延江市的一些政要,那些人多少年來所經營的關係網絡,遲早會把魏大若纏住的,讓你在延江無法生存下去,要麼滾蛋,要麼妥協;魏大若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延江,也不可能選擇妥協,這也是張立勛所知道的。在金錢與利益面前,在誘惑與恐嚇面前,魏大若巋然不動,這使張立勛由衷地佩服,暗自立誓,做檢察官,就要做師傅這種檢察官。
久而久之,張立勛也成了延江檢察院裏,一名專喜歡啃硬骨頭的檢察官了。
倪航也是一位不亢不卑的女檢察官,三十齣點頭,獨立辦案能力強,是延江檢察院難得的能獨擋一面的女檢察官。倪航辦案,對方越是強硬越是狡猾,她就越興奮,越有靈氣,越能把案子辦成功。
魏大若看看他們,直截了當地說,"我們要上的案子,涉及的面可能很大,涉案人在延江市可能位高權重,並且我已經在這個案子上面栽了個跟頭,還有中院的江士勇,也因此去了成安縣……你們倆的業務和政治素質,我向來不懷疑,可我還是希望你們倆,先用一個晚上的時間先好好考慮一下,第二天再作出答覆;若是不想上這樣的案子,我能理解,並且保證不管誰不願意上,都不會影響以後在檢察院的工作。"
"魏局,你開玩笑吧。"倪航興奮地看着魏大若,"這麼多年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跟着魏局一起辦案子,好不容易有這種機會,還用得着考慮一個晚上?要考慮啊,還是小張的考慮去吧,我不需要考慮,現在我就明確地向魏局表態,我上。"
張立勛悄悄地白了倪航一眼,"倪姐你也不要這樣埋汰我啊,你用不着考慮,我就要考慮?"
倪航笑了。
"今天先回各處,把手裏的現在辦的事情,處理一下,明天上午就算開始上新的案子。"
倪航站起身來,"我這就去辦理。"
等倪航走出魏大若的辦公室之後,張立勛朝外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嗎?"魏大若問。
"師傅。"張立勛看了看魏大若,又迅捷把目光移開,"師娘她……"
魏大若一怔,轉身看着窗外,穩定了一下情緒,轉過身來,平淡地回答說,"還好。"
"噢。"張立勛沒再問下去,點了點頭,離開了。
魏大若看着張立勛離去的背影,目光顯得暗淡,不過也就那麼一瞬間,魏大若又恢復了常態。魏大若想了想,得去柯逍烽家去一趟,於是便從公文包里拿出車鑰匙,把辦公室門關上,朝樓下走去。
4
柯逍烽還是老樣子,聽到樓下魏大若喇叭的招呼聲,就拄着拐杖站到了門口,聽到樓梯聲響,還沒見到魏大若的人影,柯逍烽就衝著樓梯下面大聲喊着,"回來了?"
"今天早晨到延江的。"魏大若看見柯逍烽時,才回答。
兩人走進柯逍烽的的家之後,魏大若打量着柯逍烽,問:"腿怎麼樣了?"
"再過幾天就可以上班了。"柯逍烽把門帶上,拍了一下腿,"革命的腿是撞不斷的。"
"楊頃呢?"魏大若見柯逍烽家所有的房間門都敞着,不見楊頃。
"我讓她上街轉轉,買點東西。"柯逍烽笑笑,"整天在家,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大眼對小眼的,膩。"
"把她趕出去自己好躲在家裏抽煙啊?"
"不,不抽了。"柯逍烽自嘲一笑,"決定不抽了。"
"為什麼?"
"說不清,大概就是楊頃不讓我再抽煙吧。"
"怕?"
"應該說愛。上次你提醒了的那些話,我想了很久。"柯逍烽先坐了下來,把拐杖放在一邊,"郝麥住在哪家醫院?"
"佑安。"
柯逍烽複述了一邊,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看着魏大若問,"你不覺得其中有問題嗎?"此時的柯逍烽已經耳聞郝麥的事情了。如今這個時代,別說已經發生的事情,就是沒有的事,都能杜撰出來。別說是魏大若的妻子感染上愛滋病毒,就是一個再普通的人感染上這樣的病毒,不出幾天,整個城市的人沒有不知道的。何況是魏大若的妻子呢?
魏大若不解的看着柯逍烽。
柯逍烽說道,"延江就巴掌大的地方,這樣的事情,不出一天,東南西北都能傳遍……而且人們對這樣的傳聞津津樂道,你該知道怎麼回事。"
魏大若兩隻手交叉着,抵着腦袋,不說話。
"我一直在想,這病毒感染得蹊蹺。"柯逍烽分析着,"郝麥和你,個人生活都是極其嚴肅的人,殺我的腦袋我也不相信這是通過性傳播來的,幾個提供血液的人沒問題,問題肯定發生在輸血的過程中,而輸血的整個過程,也就那麼幾個人,當然不排斥有另外的人接觸到輸入的血液,不排斥在器具上做了手腳……醫院方面到現在對此事件有說法嗎?"
魏大若搖搖頭。
柯逍烽嘆了口氣,"若是在醫院裏輸血過程中有人做手腳,這個推理是成立的,那麼,前面的那次車禍就成了疑點。"
柯逍烽抬起頭來,"那個被郝麥搶救下來的新疆小孩,為什麼那麼快就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處理交通事故的警察說,根據事發現場的目擊者說,是一個中年男人,在一邊把新疆小孩帶走了。"
魏大若還是不說話,但柯逍烽所分析和猜測的這些情況,魏大若在北京就前前後後的思考過了。
"若是新疆小孩是被安排來的,那麼那輛肇事小車,也是安排的。"柯逍烽皺着眉頭。
"我不想驚動警察。"魏大若低聲說道。
柯逍烽點點頭,"那我來想辦法。"柯逍烽徵求着魏大若的意見。
"我必須知道你的辦法。"魏大若認真地看着柯逍烽。
"我一個朋友,從部隊轉業回來之後,分配到公安局的,後來因為犯了點紀律,被處分了,就辭職了,幾年前,來延江開了家調查公司,其實也就是私家偵探所,辦得不錯,我委託過他調查過一些事情,效果不錯。"柯逍烽如實地告訴了魏大若自己的方法。
"你說的是官冕?"魏大若問道。
柯逍烽點點頭,"是的。"
"我不想讓警方過早來辦這件事情,就是不想張揚,有證據才能說話。"魏大若站起身來,走到柯逍烽家窗戶前,透過窗戶上的玻璃,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語,"黑道也有黑道的底線,不向女人和孩子下手,假若這次真的是有計劃地向郝麥下手,哪怕把延江搞個天翻地覆,我也得把那些人一個個揪出來,千刀萬剮。"
魏大若轉過身來,目光里充滿了仇恨。
柯逍烽看着魏大若,沒有說話。
魏大若把窗戶上的玻璃移開,一陣涼爽的風吹在他的臉上,使他剛才因仇恨而起的憤怒,稍稍地緩解了一些,長長地舒了口氣,背對着柯逍烽,"安排個時間,我想和官冕見見面。"
"我就打電話約他。"
"讓他到我家裏來,我在家等他。"
"也好。"
"你的腿是誰指使撞斷的這個疑問,不需要多長時間,就會浮出水面了。"魏大若離開窗戶前,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在手裏轉動着,然後放下,目光並不看着柯逍烽,費勁地說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困難過。"
"我相信。"柯逍烽點點頭,也低聲地說著,"血債會用血來還的。"
柯逍烽恨狠地拿着飛鏢朝靶子上擲去,飛鏢牢牢地扎在靶子中央。
魏大若沒再說話,而是低着腦袋,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說。"柯逍烽遲疑了一下。
魏大若看着柯逍烽,等待着下文。
"章好。"柯逍烽嘆息一聲,"你上次在醫院看到的那個女人,章好,我的同學。"
魏大若點點頭,表示回想起來了。
"去南非了。"
"噢?"
"臨走前和丈夫離婚了。"
魏大若不解的看着柯逍烽。
"章好的丈夫和弟弟辦的企業,與神州製造集團很有淵源。"柯逍烽不緊不慢的說著,"前兩天她從南非給我打來電話,說在那裏接手了一家開採鑽石的礦。"柯逍烽邊說邊皺着眉頭,"事情就蹊蹺了……她怎麼會跑那麼遠去採礦?像馬克·吐溫一樣去尋找包藏呢?"
柯逍烽拄着拐杖在屋子裏來回走着,滿屋子便是拐杖接觸地面時發出的聲音。
"與劉埕有關係。"柯逍烽十分肯定的說,"那肯定是一家劉埕投資的鑽石礦……要不,劉埕怎麼又會急着申請出國?"
魏大若沒覺得柯逍烽的分析沒有道理,也沒覺得柯逍烽的分析有道理。
"我試探着在電話里問章好,可她迴避這個話題。"柯逍烽停下來,注視着魏大若,"心裏沒鬼,為何要迴避?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魏大若點了點頭,卻說,"劉埕的事情你就別再插手了。"
"那不可能。"柯逍烽連連搖着腦袋,"不可能不管,不可能不管的,我會永遠和你站在一起的,就劉埕的事情。"
"我不懷疑。"魏大若笑了笑。
"另外……"柯逍烽回憶着說,"章好提到看守所的獄醫丁光輝……我動不了他……不過劉埕摔傷的事情……"
魏大若點點頭,"丁光輝?……我明白。"
柯逍烽注視着魏大若。過了好長一會兒,魏大若站了起來,"我該走了,去岳母家看看若麥。"
"好吧,那改天咱們再說。"柯逍烽送着魏大若,"江士勇去成安縣后與你有過聯繫嗎?"
"還沒有。"魏大若說,"他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對江士勇的處理,是給你看的。"
"大不了我也去成安縣啦。"魏大若笑笑,"楊頃回來,代我問她好。我該走了。"魏大若朝外走,跨出門檻,又折過身來,"別忘了晚上讓官冕到我那裏去。"
"要不就上我這裏來?"柯逍烽拄着拐杖,站起來。
"這件事情……我不想讓楊頃知道。"魏大若站在柯逍烽的面前,見柯逍烽一臉的疑惑,魏大若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說什麼也不能把楊頃拉進來……你也記住了,以後你所知道的事情,也少跟楊頃說,那樣的話,楊頃就少一份擔心……我沒……保護好……妻子……"魏大若話沒說完,轉身走了。
聽着魏大若下樓時,匆忙而沉重的腳步聲,柯逍烽的心裏,不是滋味。
5
傍晚時分,魏大若的車停在了岳母家的樓下,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這個時間,若麥已經放學了,正在回家的路上。他抬頭看看樓上岳母家的窗戶,關着,魏大若想了想,就朝樓梯口走去,走了幾步,隨即停了下來,站在一邊,注視着前面的路,好像聽到女兒若麥說話的聲音。
果然,若麥和外婆邊出邊走了過來。
若麥先是看到停在那裏的桑塔納2000,隨即目光一掃,發現了站在那兒的父親。
"爸——爸——"
若麥興奮地叫喊着,張開雙臂朝魏大若跑了過來。
魏大若居然雙腿邁不出步子,整個身子一個勁地顫抖着,等到若麥跑到了他的身邊,魏大若才蹲下身子。若麥的雙臂緊緊地箍着魏大若的脖子,臉伏在他的肩膀上,魏大若站起身,把女兒抱了起來。
"爸,我要媽媽——"
若麥忽然地哭了起來,這是魏大若所沒有準備的,魏大若的鼻子一下子發酸了,眼睛隨即濕潤,好在天色以晚,迎面走過來的岳母並沒有發覺魏大若的失態,"好,好,等會兒就給媽媽打電話,好不好?"
"小麥,小麥。"外婆走過來,拍着若麥的屁股,"不哭啊,不哭,給你同學知道了,羞死人了,下來,啊,下來。"
若麥不再哭出聲來,抽泣着,但不肯下來,"我要爸爸抱。"
"都大姑娘了,還要爸爸抱,快下來。"外婆在一邊說。
"就不,就不。"若麥抽泣着撒着嬌。
"好,爸爸抱你上樓。"魏大若抱着女兒上樓,乘機擦了擦潮濕的眼睛。
魏大若把女兒若麥一直抱到了樓上,才放下來,若麥在魏大若的臉上親吻了一下,魏大若幸福地看着女兒,"先去把作業做好了,等會兒再給媽媽打電話,好嗎?"
"那好吧。"若麥點點頭,拿着書包走進房間。
魏大若注視着女兒,一種幸福油然而生,而這樣的幸福是用任何東西都換不來的。正當魏大若發出幸福的感嘆時,岳母也回來了。
"媽。"魏大若說,"我來做飯吧。"
"飯做好了,燙也褒好了,就只要再炒一個菜了。"岳母邊換鞋邊說,"你歇着吧,等小麥做完作業,我再炒菜。要不,我先炒菜,你餓了吧。"
"還是等若麥做完作業吧。"魏大若倒了杯水,喝着。
"郝麥怎麼樣了?病查出來了嗎?"岳母問道。
魏大若背對着岳母,假裝還在喝着水,"沒什麼大要緊的,媽,你就放心吧,郝麥說,她已經好多年不去北京了,這次去北京,到醫院裏治療一下之後,要和郝禾在北京轉轉,玩玩呢。"
"真的這樣,媽就放心了。"岳母朝廚房走去,進了廚房,又轉了出來,"大若啊,郝禾離婚的事,你可要替郝禾把把關,別讓人欺負了。"
"媽,你就放心吧。"魏大若勸慰着岳母,"我也跟郝禾說過了,自己拿不準的地方,跟我跟郝麥多商量商量……改天啊,我有空了找戴一品談談……"
"跟他有什麼好談的?"一提起郝禾的丈夫,魏大若的岳母臉色就難看了,"成暴發戶了,在外面養起女人來了,跟這種道德敗壞的人有什麼好說的。"
"媽,你就別操心,我找戴一品,跟他好好談談,這樣郝禾處理起事情來,也好主動一些啊。"
"哪有做父母的能為子女不操心的呢。"岳母還是嘮叨着。
魏大若和岳母又說了一會兒話,若麥出來了。
"爸,打電話給媽媽啊。"若麥依偎在魏大若的身邊。
"作業做好了?"魏大若問,"這麼快啊?"
"吃了晚飯還要做呢。"若麥不滿地說道。
"爸,打電話啊。"若麥拉着魏大若的手。
"好,好,我現在就給你媽媽打電話。"魏大若拗不過女兒,走到電話機旁,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翻到儲存的電話號碼薄,找到郝麥住的病房電話號碼,開始撥電話,對方電話響了兩下,魏大若就聽到郝禾的聲音,"我是魏大若……我在媽這裏呢……媽和若麥都想你們呢……好的,你把電話給郝麥吧……郝麥你好嗎?……我在媽這裏呢,若麥吵着要給你打電話……是啊,我告訴媽,告訴若麥,你們在北京很好,讓她們放心……"
魏大若和郝麥通話時,若麥在一邊不安地走來走去,催着魏大若,"爸,給我,給我,我要和媽說話,我要和媽說話……"
魏大若只好把電話遞給了女兒,若麥一搶過電話,大聲喊着,"媽媽媽媽媽……我想你……"接着就"哇"地哭了起來。
"……我不哭了……媽,你快點回來吧……我聽外婆的話,聽爸爸的話……作業做了……我就是想你……一到晚上睡覺就想媽……好的,好的……"若麥把電話交還在父親手上。
"……你就放心吧,我沒事……只要你能夠扛住……好的……我每天會給你打電話的,你就放心吧……再見……對了,若麥還要和你說話呢。"
魏大若又把電話給了女兒。
"媽,早點把病治好了,早點回家,我和爸爸都想你,還有外婆……媽媽再見!"若麥把電話掛了,衝著廚房間大聲說著,"外婆,我媽問你好。"
"哎。"魏大若的岳母在廚房間裏答應着。
魏大若走進廚房,幫岳母盛着飯菜,若麥也進去拿着筷子。
"爸,你今天睡外婆家嗎?"吃飯的時候,若麥問道。
"晚上我還有事呢。"
"你就陪陪我,給我講個故事吧。"若麥又撒嬌了。
"先記賬上,改天。"
"賬本上都記滿了。"
"爸今天晚上真的有事……"
魏大若的話還沒說完,手機響了,是柯逍烽家的電話。魏大若站起身來,接着手機,"噢,聯繫上了……好吧,我半個小時就能趕回去……我在我媽這裏吃飯呢……那好吧,就這麼說了。"魏大若回到桌子邊,在飯里泡了點湯,很快地吃着,一會兒就吃完了,放下碗筷,"媽,我有事先走了……若麥,吃完飯把剩下的作業做完啊……"
6
一路上魏大若的腦子裏一直想的是女兒若麥,他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對女兒說,關於郝麥感染病毒的事。事情既然發生了,想要長時間的隱瞞下去,根本不可能。何況,有關郝麥被感染一事,已經傳開了,不出多日,延江全城人都會將這件事情弄成飯後茶前的談資。到那個時候,想對女兒隱瞞也無能為力。魏大若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孩子那雙天真的眼睛……
猶豫了一路,回到家裏,魏大若先燒了點水,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地繼續想着路上所想的那些事情,一邊等候着官冕的到來。魏大若試圖讓自己先安靜下來,得把思路理清楚,可很難做到。
做一件事情之前,必須排除私人的感情,若是攙雜了私人的感情於其中,必然會將尋找事件真相的方向,引入歧途之中。真的想要調查清楚郝麥被感染的前因後果,難道非常大,而且這件事情本身就是自於私人的感情,必須冷靜地過濾。魏大若暫時把如何面對孩子的問題拋開,想着如何與官冕交談。
假如傳染給郝麥的HIV真的是精心設計的,那必定是一個極其縝密的方案,並非一日之衝動,蓄謀已久,行動者隱匿得很深,
如果真的是劉埕對他下手的話,這件事情也該是劉埕被羈押在看守所時,就啟動了。魏大若相信劉埕有那個能力。問題是,劉埕這麼做,有必要嗎?劉埕眼下最不情願的事情,就是再次成為公正議論的話題,想盡辦法逃避社會的輿論。那這件事情恰恰只可能把劉埕弄成輿論關注的焦點。
如果不是劉埕,那可能會是誰?這麼多年來,魏大若經手辦的案子,不計其數,但也不是誰都有那個可能,策劃這樣的事情,容易;而要實施,就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了。
魏大若無法做出明確的辨別。可有一條,蓄謀者可以隱匿,而車禍那天的記錄怎麼也隱匿不了。車主、車輛、司機都是解讀這個事件的關鍵詞彙。若是可能,魏大若更願意自行調查,可現在不僅時間不允許他這樣做,他所具有的身份也不容他這樣做,柯逍烽的朋友來做這件事情,比較合適,問題是柯逍烽的朋友是否能靠得住。當開始調查那起車禍時,必然會引起策劃者的注意,策劃者既然可以如此精心地策劃這麼一起事件,也就有能力來反偵查。
魏大若在屋子裏來回地走着。
門鈴響了。
魏大若看看門,走過去,把門打開。
官冕來了。
"柯逍烽和你說具體事情沒有?"魏大若給官冕泡了杯茶。
官冕的手指在茶几上點了兩下,"柯逍烽只和我說,魏先生是他親如兄弟的朋友,能託付生命的朋友。"
魏大若點點頭。
官冕的手指在茶几上輕輕地敲打着,眼睛看着茶杯里漸漸綻開的茶葉,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注視着魏大若。
"你在延江市檢察院工作,既是反貪局長,又是副檢察長,你妻子在司法局工作,叫郝麥,一個半月前因搶救一新疆小孩,而被車子撞成重傷,你還有一個女兒,叫若麥……"
"延江人只要對我熟悉的,差不多都知道這些情況。"魏大若冷靜地聽着。
"但我,不,應該說我的公司,所掌握的有關你的和你的家庭的,你的社會關係的材料,比絕大多數延江人多一些,準確地說,是詳細。"官冕同樣冷靜地說著,但他還是低着頭,"並且在柯逍烽找我之前,我就在猜測,下面該輪到魏先生你來找我了。"
"為什麼?"魏大若暗自吃驚,可他努力使自己保持鎮定。
"因為在一年之前,有人委託我們公司對你的情況做過調查。"
"誰?"魏大若警覺的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對方是誰。"官冕馬上補充道,"對方顯然是用了個假名字,給我公司發來個電子郵件,並在調查沒有開展之前,就把調查費用打到我公司的賬戶上來了。"
"原來是這樣。"魏大若若與所思。
"任何一種辦法,都可以用在犯罪上,希望魏先生能夠理解。"官冕顯示出了很好的修養,當然他不願意有人把他們公司的調查,改稱之為"勾當",勾當是貶義詞,而官冕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為社會服務,而不是在為社會添亂,就像火車和飛機,犯罪分子是乘坐這些交通工具去出作案的,而我們不能因為犯罪分子也在利用這些工具,就給火車和飛機下個定義,說它們是犯罪工具。
魏大若只是認真的聽着。
"直到魏先生的妻子被車撞了,並且還是一起見義勇為的好事時,我忽然想起了一年前客戶需要的有關魏先生全家的資料,其中有有關魏先生妻子郝麥女士的品行愛好和上下班時間路線……"
魏大若拿了支香煙,點燃。
官冕伸手過去,把魏大若面前的香煙盒拿過來,取出一支香煙,點燃。
"當柯逍烽打電話約我去他家裏,說魏先生要找我有點事情,我就在猜想,若是魏先生找我有事的話,那就是一個半月前的那起貌似正常的事故。"官冕把手裏的一大截香煙掐滅了,"我同樣知道,魏先生的妻子郝麥現在已經被感染上了HIV,魏先生對醫院的解釋不滿意,不相信事情就這麼巧合,所以,魏先生懷疑起了那起車禍,並且覺得車禍與後來的HIV之間有着必然的關係。"
魏大若還是保持着沉默。
"我不想為一年前給客戶調查魏先生一家的資料而道歉。但是,若車禍與HIV之間有關係的話,我同樣痛恨如此卑鄙的手段,並且會調查下去,即便魏先生不委託我調查,我也要查個水落石出,理由很簡單,為了公正,為了正義。"
魏大若把香煙屁股掐在煙灰缸里,"我只希望你在有了證據之後,就不要再調查了,讓警方去做,可能方便些。"
"我相信自己比警方更可靠。"官冕抬起頭,"因為我曾經就是一名十分優秀的刑事警察,踩進了自己的同志與罪犯聯手設置的陷阱,雖說事情最終弄清楚了,但我不願意再穿着那身制服。"
"你可以不相信警察,可我必須相信警察。"
"請恕我冒昧,如果魏先生這樣認為的話,那你現在就可以去找警察,而不是我。"魏大若沒有料到官冕的態度如此強硬,"用我的話來說,就是這個社會的絕大多數人可以相信警察,也必須相信警察,可我不相信警察。我會把調查的情況如實地轉告魏先生,至於魏先生是否告訴警察,那是魏先生自己的事情,而我,也不是對每個警察都不相信,只是對我不信任的警察,我絕對不會透露我所知道的任何事情,情願自己冒着所有的危險去處理那些事情。"
魏大若不得不習慣官冕的壞脾氣,"好吧,即使我要報警,我會事先與你商量的。"
"謝謝魏先生對我的尊重。"
"那麼費用呢?"魏大若很直接地問。
"費用當然要收,可我想稍微過一些時間再說吧,你現在最需要用的就是錢。"官冕站起身來,拿出一張名片,"一般情況下,我會聯繫你的。"
7
魏大若送官冕下了樓,官冕開着自己的小車離開了,魏大若站在原地,看着官冕消失的方向。魏大若不懷疑官冕的能力,可他擔心官冕的安全。可當官冕離開時,魏大若把"注意安全"這四個字,咽了下去。官冕這樣的人,不習慣這樣的關照,就像他魏大若,已經不習慣有人來關照他說,"誰誰誰可不是好惹的"、"誰誰誰很難對付"、"誰誰誰有開往北京的直通車"……越是嚼不動,魏大若偏要去嚼,事實證明,他的牙齒至今沒有因咬那些硬傢伙大傢伙而損壞。
明天專案組得開始上案子了,魏大若還得做最後一次的部署準備工作。他得連夜去一趟上海,去老孔那裏把那些東西拿回來。
明顯涼下來的秋夜,讓人覺得舒服。
魏大若轉過身去,往樓上走,習慣性地看看樓上自家的窗戶,若是以往,此時郝麥會站在窗戶前,看着他,可現在呢?現在這個時候,郝麥遠在北京的佑安醫院裏與死亡掙扎着,而他無法幫助她。
魏大若舉頭看着天空稀少的星星,其中最明亮的一顆,使他想起了妻子郝麥。那就是郝麥的眼睛,在千里之外,凝望着他。
長嘆一口,魏大若走進了上樓的樓梯,身後是寂靜的延江之夜。
8
翌日一早,魏大若剛走進辦公室,倪航和張立勛就過來了。
魏大若的辦公室暫時成了專案組的辦公室。魏大若坐在電腦桌前,回頭吩咐張立勛把辦公室門關上。
"我先給你們看一些圖片。"魏大若的手不停地移動着鼠標。
電腦屏幕上顯示出第一個完整圖案時,張立勛就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不是劉埕嗎?"
"是劉埕。"魏大若轉動電腦椅子,看着張立勛和倪航,倪航也正以不解的目光注視着畫面。
"而且是現在的劉埕。"魏大若瞥了一眼畫面上劉埕正摟着一位年輕美貌的小姐在翩翩起舞的圖片,冷冷地說。
張立勛伸手移動着桌子上的鼠標,一張又一張圖片顯示出來。
從劉埕摟着小姐跳舞,到小姐躺在劉埕的懷裏唱歌,一直到劉埕的手不老實地探進小姐的懷裏,劉埕帶着小姐走進賓館的房間……前後一共十六張圖片。
"劉埕沒摔壞?"倪航回過頭來,看着魏大若。
魏大若點點頭,"到目前為止,知道劉埕沒有摔壞的人,我是指正派的人,延江市也就只有五六個人,包括在座的我們。"
"我們現在就可以去抓他?"張立勛顯然興奮了起來。
"得緩一緩。"魏大若吩咐道,"我們要處理的第一個目標,是延江市看守所的醫生丁光輝,記住,在我沒有明確說過可以讓甩出劉埕這張牌時,不能讓丁光輝知道我們掌握了劉埕的情況。我這裏有一份統計材料,從丁光輝到看守所擔任獄醫到現在,這十七年中,共經他的手保外就醫的就有十四個。不是公司老闆,就是官員,或者是官員的親信親屬。那些人怎麼出來的,我們得讓他們還是怎麼再進去。有沒有信心?"
倪航微笑着點點頭,"當然有,魏局。"
"你看,你看你,一聽到有大案子辦,就眉開眼笑。"張立勛在一邊和倪航開着玩笑。
"案子調查的過程中,你們倆只對我負責,無論是誰打聽問起案子的進程和一些情況,你們都不允許透露,包括唐檢,更不要說是唐檢以外的人。我再重複一遍,除我之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丁點案子的情況。"
"是,魏局。"倪航和張立勛同時回答,張立勛意外地沒喊師傅,而稱呼魏局,這足以說名了張立勛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
9
江士勇上午一上班,就覺得肚皮不舒服,剛放下包,就去了廁所。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內,在辦公室和廁所之間往返了四五次,剛剛找人要了兩粒止瀉藥服下去,有無效果還不知道,只是情緒上穩妥了些,走過去想把辦公室門關上,休息一會。可這門剛關了一半,就被一隻強有力的手又推開了。
魏大若站在了江士勇的門前。
"怎麼?這麼早關門打烊?"
"是你?!"江士勇驚訝的看着魏大若,馬上又恢復了正常,"我知道你會來看我的,你會來的,你等等,等等我……"江士勇的肚皮里又一陣叫喚,搞得他哭笑不得,"唉,受涼了,拉稀。"
"白食吃多了吧?"魏大若打趣的說道。
"還就昨天沒吃白食。"江士勇也笑了,"我在成安縣吃白食的事,看來在延江是盡人皆知啊……你坐,先坐,我還得去一趟廁所。"
江士勇又跑了一趟廁所。回到辦公室之後,江士勇把門關上,看着魏大若,玩笑着說,"不是來給我送安慰話的吧?"
魏大若笑笑,"你是需要安慰的人嗎?"
"我不是,你也不是。"江士勇給魏大若發了一支香煙,"國外回來好長時間了吧?"
"又去了一趟北京。"魏大若說,"郝麥病了。"
"郝麥病了?什麼病?嚴重啊?還要去北京治療?"江士勇打着打火機,愕然的看着魏大若。
"一言難盡。"魏大若搖搖頭,"一會兒再說,一會兒再說……你怎麼樣?在這裏。"
"我還能怎麼樣?"江士勇點燃香煙,"從庭長到代理院長,不錯,我很滿足了。"
"真的滿足了?"
"知足者常樂。"江士勇坐在魏大若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一隻手按着肚皮。
"你也該知道,我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情況。"
江士勇自嘲的笑笑,"我坐在這裏,與其說是組織上的安排,還不如說是劉埕給安排的……劉埕為何要這麼做?你比我更清楚。"
"能繼續下去嗎?"
"你放棄我也不會放棄。"江士勇使勁的把香煙掐滅在煙灰缸里。
"我要的就是這句話。"魏大若說,"我想做一點打草驚蛇的工作,你覺得可行嗎?"
江士勇一愣,隨即看着魏大若,"你是說……迂迴戰術?"
魏大若點點頭。
江士勇想了想,說道,"也就你想得出來,想搞得與劉埕有牽連的人,人人自危,每個人都動起來……好,好。"
"你還有什麼好的方法能教我?"
"我教你?"江士勇笑着說,"你老兄就別指望我幫上什麼大忙了。"
"那你就幫我小忙。"
江士勇站起身來,按着肚皮。
"還不行啊?"魏大若指着江士勇的肚皮,說,"要不去醫院讓大夫瞧瞧吧。"
江士勇搖搖手,"能撐住……剛吃了兩粒葯,好多了……這樣,你打你的迂迴戰術,我呢,還是咬住劉埕不放,咱們一個都不要讓他們閑着。"
魏大若認可江士勇的方法。
"我還是繼續找神州製造集團原先的財務總監。"江士勇詭秘一笑,"這次我的活動空間反而要比在中級法院大得多了……不過呢,純粹屬於幫你一把了,與我工作沒有關係。"
"不擔心把代理院長這頂帽子給也丟了?"
"考不上大學,我最多就是在鄉下的廠里上班。"江士勇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我有思想準備……這麼多天來,白吃白喝中,我想明白了許多道理……最大的道理是壞人的日子過得比好人好……我啊,就要讓壞人的日子不好過……對了,劉埕癱瘓的事情你查了沒有?"
"這件事情有進展,但具體我還不能對你說,要等一階段。"魏大若做了讓江士勇坐下來的手勢,"不過你放心,你我的猜測,準確率應該很高。"
"是不是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了?"江士勇問道,隨即又說,"對,不問這事,不問。"
"你手裏還有沒有我有用的材料?"魏大若試探着問江士勇。
"你又打聽到什麼了?"江士勇有些警覺起來。
"你小子關鍵時候總會留那麼一手,這一點我還不了解?"
江士勇不說話。
"是不是覺得還不是時候?"
"到該給你的時候,我肯定把東西給你,現在你別問。"江士勇把話題岔開,"郝麥究竟患了什麼病?"
魏大若看着江士勇,低聲說,"感染了愛滋病毒……"
江士勇放聲大笑起來,用手指着魏大若,可漸漸的,江士勇臉上的笑僵硬了,那隻抬起的手也無力的滑落下來。他從魏大若的神色中察覺魏大若絲毫沒有和他開玩笑的意思。
"怎麼可能?"江士勇的神色也凝重起來,"是不是其中有什麼陰謀?"
魏大若頹然的倒在沙發上,無奈的說了聲,"不知道。"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那肯定有陰謀,肯定是蓄謀謀害,我敢肯定。"江士勇氣憤地說道。
"要奮鬥就會有犧牲。"魏大若低聲的說著,"可犧牲的不該是我的妻子我的家人,應該是我啊。"
江士勇也沉默下來。
屋子裏,兩個男人一言不發的坐着抽煙。
"既然發生了,就得面對。"魏大若拿出香煙,遞給江士勇,兩人點上,抽着,"還是多考慮考慮劉埕案吧,成為你我的終身恥辱也就罷了,會成為法律的恥辱的。"
江士勇抽着香煙,低着腦袋,沒接魏大若的話茬。
魏大若看了一眼江士勇,問,"又想到什麼了?"
江士勇抬起頭,歪着腦袋,眯着眼睛,一臉疑惑,像是對魏大若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我總覺得有一個人在劉埕案……始終不太對勁……"
"誰?"
面對魏大若的問,江士勇又猶豫起來。
"又不好說?"魏大若彈了一下煙灰,"不好說就不說。"
"你說那個書記……"話說了半句,江士勇就故意打住了,等魏大若來接他的話。
"你說你的想法。"魏大若看着江士勇,"什麼時候也學着給我下套了?在劉埕案上,你覺得誰有什麼問題,就直接說出來,不管他是誰。"
江士勇點點頭,"我覺得那個書記肯定有藏着掖着的東西。"江士勇分析着說,"前後的反應,過於懸殊了,不是一個正常人所為……但我把握得不準確,本來我不想說,可萬一他真的在劉埕案上是有問題的,那麼我們又會被人帶着繞一個大圈……"
魏大若舉手打住了江士勇的話,關照道,"這個話題,暫時到此為止。"
江士勇不解的瞧着魏大若。
"不變應萬變吧。"魏大若掐滅了香煙,與江士勇對視着,"至少在劉埕離開看守所之前,他從來沒有找過我。"
江士勇一笑,迴避了魏大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