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光榮日(7)
老人道:我是中國可供砍伐植物研究所的研究員,負責植物觀察。明年研究所就要升研究院了。
萬和平惋惜道:那您明年都可能是院士了。您具體做什麼工作啊?
老人擦了擦眼睛道:我是樹齡員。
萬和平想當然道:那可需要很強的植物知識和經驗才行,得判斷植物的年齡,每種植物的特徵都不一樣,是專業技術人員。
老人說:是啊,每次工作頭都很疼,尤其是碰到幾百年的老樹。
萬和平道:那老人家你是怎麼判斷樹木年齡的呢。比如我們眼前這棵樹,大概有多少歲了呢?
老人說:我們採取的辦法,就是看。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萬和平本來急着要走,結果被吊起了興趣,說:您說,看看您說得準不準。
老人不顧腦袋流血,站了起來,從隨身的大包里取出一把斧子,“嘿喲”一聲,幾斧子當街把樹砍了。
萬和平目瞪口呆。樹緩緩向街邊倒下,路上的車紛紛閃躲,樹倒下還壓斷了不遠處電杆上的電線和電話線。倒下的樹榦橫在馬路當中,一輛汽車沒來得及剎車,當時就撞了過去,衝進了路邊的櫥窗,展車一樣停得端正。一個人想湊近過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幸一腳踩在裸露的電線上,當場身亡。另一個來搶救的以為是汽車撞傷,拉了一把,也死於非命。樹兩邊汽車的剎車聲不絕,路邊每個人都拿起自己的手機在報警。
老人緩緩彎下腰,數了一遍,又複數了一遍,抬頭對萬和平說:十一歲。
萬和平怔了幾秒道:你早說你的工作是數年輪就得了。你還……我走了,再見。
說完連忙拔腿就跑。
在一片靜止的人群中,突然運動的那人特別奪目。眾人發現了萬和平,大喝道:他,是他砍的樹,抓住他。
萬和平連忙從兜里掏出罐可樂,手扣在拉環上,大吼:誰敢過來!
眾人連忙停住,後退三步,匍匐在地上。
萬和平拉着老人穿過弄堂,到了另外一條路上,招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出城,到大山子。
萬和平坐在出租車上,把拉環給拉開了,喝了幾口,抹嘴道:太危險了。太危險了。一會過幾個路口你就下吧。我回去了。這事跟我可沒關係。
老人連聲說:哦,哦哦。出租車拐了幾個彎,司機對萬和平說:媽媽的,前面堵車了,我看看,我操,一棵樹倒在路當中。
萬和平嚇了一跳,連忙說:倒,倒,掉頭。
司機說:那要繞點路嘍。
萬和平道:繞。
車子很快開出了城,萬和平輕聲道:算了,你還是跟我一起避避風頭吧,免得說起來是我指使你砍的樹。
打車到了城外,兩人下車又轉了輛出租車,到了學校門口。萬和平連忙找到了大麥,大麥看着萬和平帶來的老人說:你這是什麼癖好,別人都是帶女人回來的。
萬和平道:別提了,他在街上殺了兩人。我帶他回來避一避。大麥重新打量了一下老頭,說:這麼狠,用什麼?萬和平道:樹。大麥滿腦子搜索了一下,印象里沒有這個武器。萬和平說了一遍事情經過,大麥恍然,說:這是個人才。萬和平把老人引來,問:你叫什麼名字?老人道:我叫劉小力。大麥說:好吧劉老,你也知道外面現在肯定滿世界都要抓你,你就暫時到這學校里教教書,我們都是支教的。你退休了,也閑不下來,這裏屬於支援教育,工資雖然少點,但你教一個徒弟要多少時間啊,這裏一下就是幾十個人,都是你的徒弟。
老人連聲稱是。
大麥轉身問萬和平有沒有人看見你們來這了,萬和平還沒回答,老人過來忐忑不安道:我這心裏不踏實啊,這該怎麼辦?
大麥抓了一把沙子往地上一灑,道:有多少?老人連忙扶正眼鏡,跪在地上,弓下身去逐粒細數。
女人就是有種將一段一段生活隔斷的本領,當女優的時候優,從良了以後良,總之什麼時候都很優良。麥片似乎從來都不記得自己以前做過的事情。生活實在是最無辜的事物,它明明最公正,卻被無數人用作自己做壞事的借口。一切都是生活所迫,而生活卻從來沒被抓住過。當然,麥片乾的不是壞事。這只是一個職業,有人偏偏喜歡干這行。比如王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一個妓女談戀愛,那是賺了,想得再開點,還能想出點優越感來,你們都要花錢的東西我不用花錢,那豈不是很好。
到了白天,學生們準時到了學校。這天的課是麥片上的生理衛生。在新社會,是妓女得解放,然後上學堂。在新新社會,這是妓女解放了以後直接當老師了。麥片瞄了學生們一眼,覺得也沒什麼可以教授的,學生們的生理都夠衛生的,正犯愁間靈機一動,就改成了解惑的形式,學生們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問就可以了。結果下面還是一片寂靜。麥片覺得這樣不行,沒有氣氛,愁得點了一支煙,問:誰是一號?
班長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