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叢林危機
藏地密碼2失落的瑪雅第九章叢林危機
[叢林大逃亡]
叢林裏的第一夜過得平安而祥和,不知道是不是疲勞過度的原因,大家都睡得特別沉。
第二天清早,卓木強巴是被不知名的清脆鳥鳴喚醒,當他將頭探出營帳一看,瞭望台上的巴桑已經不見了蹤影。卓木吃了一驚,因為為了避免守夜的人睏倦掉下樹,巴桑是拴了安全繩的,如今安全繩都不見了,如果不是巴桑自己下樹離開,就很難理解他遭遇了什麼樣的危險。卓木強巴踹着兀自未醒的張立岳陽兩人道:“快起來,巴桑不見了!”
張立撓撓被踹的肩膀,一副我正睡得舒服的表情,側過身,沒有起床的意思,而岳陽先是惺忪睜眼,接着像被毒蛇咬了一樣,瞪眼道:“什麼!巴桑不見了!他被什麼東西吃掉了?”張立一驚,也醒了過來。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擎着安全繩滑落及地,卻發現巴桑完好無損的站在樹屋正下方,他端着一鍋水,看來都準備燒水做飯了。張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道:“哎呀,強巴少爺真是的,大清早就大呼小叫。岳陽你也是,一聽見人不見了就首先想到被什麼吃掉了,要是叢林真有這麼可怕,那些居住在裏面的部族早就死光啦!”
卓木強巴問道:“你怎麼自己就下來了?”
巴桑道:“我看你們睡得不錯,就沒叫醒你們。”卓木強巴看看巴桑端着的盛水容器,沒再說什麼。
為了趕在敵人發現自己之前離開,吃過早餐,四人匆匆收拾行囊,趕到了他們藏船的地方,可是揭開哪裏的偽裝物一看,四人全都傻眼了!
標記是這裏沒錯,偽裝也是他們做成的那樣,沒有絲毫被移動過的痕迹,可是……可是,船卻不見了!遇到這樣的荒唐事,遠比直接遭遇敵人給他們的打擊更大,這事太詭異了,完全讓人無法理解,如果說是被敵人找到了並移走了船,那麼那些特殊的防偽方法肯定會被敵人破壞,諸如偽裝的樹枝間繫上髮絲粗細的透明繩,又或者地上被噴過固體粘合劑的樹葉的形狀,這些偽裝一但被破壞,敵人是無法恢復的。但是事實證明,所有的偽裝都完好無損,船卻不翼而飛,就好似從沒有船出現過一般。就在眾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還是細心的岳陽發現,原本擱置船的位置,還殘留着少許木屑,已經細如沙。岳陽將木屑捏着手裏,在指尖一搓,感覺了一下木屑的顆粒大小,喃喃道:“這……這已經比沙還細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的船,好像被什麼東西當點心吃掉了。可是沒可能啊!”
聽岳陽這麼一說,眾人恍然大悟,張立道:“白蟻?”四人都知道,那是專吃木頭的高手,雖然地鼠一類嚙齒類動物也有咬木頭的習慣,但是它們留下的木屑痕迹絕不會這樣細小。
岳陽道:“但是通常的船上,都是用防止被白蟻鑽孔咬噬的化學試劑浸泡過的,而且這麼大一艘船,僅僅一兩窩白蟻,根本無法將它吞噬乾淨。如果真是被白蟻一夜吃掉的話,那麼,昨天晚上這裏,起碼是將方圓幾公里的白蟻,全都吸引來了。這叢林裏朽木多的是,我們的船又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想到一艘船密密麻麻爬滿白蟻,蠕蠕而動的情形,岳陽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稍一沉默,卓木強巴道:“或許,還有別的我們所不熟悉的生物。算了,不管怎麼樣,船是沒有了,我們只有想別的辦法,盡量提高行進速度吧,千萬別被那些游擊隊追上。”
沒有船,四人就只有望河興嘆了。張立道:“做個木筏?”
岳陽道:“條件不允許,其一,就地砍伐,會被後面追上來的敵人發現蹤跡。其二,他們順流而下,時間不等人,恐怕我們還沒起航,就被敵人追上了。”
失去了船,他們的行進速度無疑會慢很多,首先背上的三十公斤登山包就是最大的考驗,更何況,為了不被游擊隊發現,他們不得不遠離河道,而從寸步難行的密林深處穿越。
密林深處,與河道沿岸,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陰暗、潮濕、悶熱,四周瀰漫著氤氳之氣和令人不安的氛圍。一路荊棘,又或是橫躺下的巨大樹木擋路,而那些丫枝上,草叢中,巨樹后,到處都是不友好的眼神,各種潛藏的動物,用驚恐的、懷疑的、貪婪的目光在打量他們,這四名陌生旅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貫注的應付各種意想不到的事情。
還沒走到一個小時,就已經有人吃不消了,岳陽腳一拐,向左側傾斜,他後面的張立去扶他,結果兩人一齊跌倒。如果說僅是背負三十公斤趕路,對他們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是,他們走的不是路,腳下泥濘不堪,那些不知名的野草都掛滿露珠,周圍的灌木叢帶刺帶毒,稍不留意就被划傷,腳下更又濕又滑,那樣的感覺,就像背着三十公斤重物,還要在高低不平的冰面控制平衡,還要躲過各種障礙物。
卓木強巴吐了口氣,不得不說道:“就地休息一下吧。”前面正好有一棵橫躺的樹,四人就靠在樹榦上休息。巴桑初略估計了一下步程,非常的令人遺憾,這一個小時,他們總共前進了不到兩公里,其中大部分時間用於砍開灌木叢開路和驅趕那些尚未露面但讓他們感覺到有威脅的動物。巴桑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羅圈胡,道:“如果按照這個速度,一天前進二十公里是不太可能的。”夜間無法前進,而一個小時兩公里的速度,是需要建立在不吃不休息,體力永不消耗的基礎上,這樣才可能十個小時走完二十公里路程。
岳陽拿出衛星照的實地地圖,道:“如果我們的地圖取向是正確的,那麼,我們此刻置身的叢林長三十七公里,寬十九公里,由於我們是平行河道前進,所以走的是叢林的最長距離,隨後我們要橫跨的那條河寬度在十米左右,然後進入下一個叢林。”他們置身的區域,由密集的河道將叢林分成如田地般一塊塊的,而河道就如田邊的土埂小路,四通八達,阡陌交通。想在這樣的區域步行前進,同時還要躲避沿河巡岸的游擊隊搜捕,談何容易。
張立掀開表內羅盤,道:“只要方向不錯,就能走出去。關鍵是在渡河的時候需要事先探查清楚,別在渡河同時遭遇游擊隊,那才是糟透了。”
卓木強巴道:“不用太擔心,從我們走過的這一帶環境來看,這裏是無人區,那麼游擊隊也一定不很熟悉這裏的環境,要找到我們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張立道:“希望如此。嗯,這什麼味道?好像是那邊傳過來的——”
無疑,卓木強巴他們低估了當地游擊隊對叢林的熟悉程度和那潛藏的危險。此時,在密林的邊緣河道上,一艘搭載十名武裝分子的汽艇正緩緩行駛,沒有馬達的轟鳴聲,汽艇的前進速度也不是十分快,矮胖的韋托卸掉了一身珠光寶氣,而是纏了一身的機槍彈,一挺米尼米輕機槍被他當拐杖杵在地上。迫於壓力,他不得不親率手下協助游擊隊,展開全面的搜捕工作,艷陽初升,照在這個胖子的臉上,汗水馬上順頰而下。而同樣的船,還有十數只之多,他們從游擊隊汽艇被毀的地方開始,分作無數梯隊沿河道搜尋,韋托知道,從未被人如此挑釁的游擊隊,這次是下了必殺的決心。
“停!”韋托一揮手,船朝着他手指的方向靠過去,原本被卓木強巴他們偽裝得很好的藏船地點,這時卻變成了一個倉促搭建的尖型偽裝。這樣明顯的偽裝,讓韋托老遠就發現了。他那發胖的身軀不等船靠穩,就跳了下去,快捷無比的挪動雙腳,像只搖擺的鴨子趕到了偽裝處,用槍扒拉開樹枝,韋托看見了那些細細的木屑,用手輕輕一捻,這隻叢林老狐馬上道:“通知別的支隊,他們的船可能已經被毀,而那四人極可能選擇了走叢林中部穿越。封鎖這一帶水域,我們進叢林追捕。”
尋着一種異香的味道,張立繞過巨大的樹榦,很快就看到一朵嬌艷的花,花瓣如春雪玉琢,茶盞般包裹着米黃色的花蕊,細長如茅草的葉子呈日輪般散開,乍看上去,就像嬌小的公主將那如雪的臉蛋藏在厚厚的狐裘脖領之中。特別是那種花香,清爽沁人,類似蘭花的香味,讓人陶醉於那種自然的芬芳之中。張立還待上前一步,更接近那可愛的小花,卻被巴桑一把拉住后領,冷冷道:“不想要命啦!是日輪花。”
張立就像被人從頭澆了一盆涼水,驚出一身毛汗,再一看,果不是嗎,那嬌小可人的花朵和那種謐人的香氣,不正是這種食人花誘惑無知者的手段嗎,而那長達一米的尖爪似的葉子和隱藏在葉子后的食人蜘蛛則是讓人致命最後元兇。自己一時大意,險些被這南美洲致命誘惑之一蒙蔽,幸虧巴桑及時提醒,不過大家都沒見過實物,而在網絡也尋找不到實物照片,巴桑竟然能一眼認出。看着張立詢問的目光,巴桑依然冰冷的解釋道:“在那個地方,我有兩名隊友被這個東西弄死了。”眾人釋然的同時,一絲疑惑出現在卓木強巴心頭,巴桑說的那地方大家都知道,可是那裏海拔奇高,因該是冰封雪地,為什麼這種熱帶叢林裏的食人植物,會出現在高原森林之中呢?
卓木強巴沒有深想,他道:“看來休息得差不多了,繼續趕路吧。”他心頭卻感到有些不安:“奇怪,為什麼會有這種被偷窺的感覺?”他將目光放遠,除了遮天蔽日的大樹,什麼也看不到。
就在卓木強巴他們離開后不久,灰色的身影施施然走到日輪花面前,伸手毫不猶豫的採下了那朵散發獨特異香的小花。受到觸動,日輪花立刻發動的反攻,它那些日輪般的葉子陡然收縮,就像一個老鼠夾似的要夾住採花的人,可惜,那隻手在日輪花收起葉子的一瞬躲了出去。接着,無數隱藏在日輪花葉下的黑色蜘蛛順着花葉無比迅捷的爬了出來,那些蜘蛛背脊上的特殊標識讓人一眼都能認出它們,大名鼎鼎的黑寡婦。灰色的身影毫無懼意,如變魔術般,手裏張開一個巨大的膠袋,整個兒將日輪花葉子和那無數的蜘蛛裝了進去,然後像教訓不聽話的孩子般說道:“昨天晚上開會,你們為什麼不來參加?不要想狡辯,我清點過人數,就是沒發現你們。”
十分鐘后,又一隊人馬來到了這地方,當他們看到合攏的日輪花時,韋托冷笑道:“哼,他們好像惹上了不該惹的東西。肯定有人中毒了,全速給我追。”發現了敵人痕迹的追捕者,和在前面踽踽前行的開路者,雙方速度相差甚大。
巴桑狠狠砍開旁邊一株灌木,凝眉道:“感覺有些不大對勁。”
巴桑的感覺沒錯,自從他們進入叢林以後,方圓二十步內便無鳥鳴獸嘯,但二十步外,卻是一片鳥語花香。如今身後林中鳥獸無聲,寧謐得讓人心跳,顯然是另有讓它們沉寂的東西趕來了。
卓木強巴思索着:“是有人趕來了,但是不是剛才那種感覺,難道說,竟然還有別的人跟在我們後面?那會是什麼人呢?”
特訓的效果顯現出來,一發現情況不對,四人馬上掉頭回走,步調驚人的一致。
岳陽道:“現在怎麼辦?我們要和他們開戰嗎?”張立揚起手中的槍道:“當然,我們也是被迫自衛而已,難道還站在這裏讓他們打。沒想到一直以來的假想敵對戰訓練,第一次派上用場竟然是對抗哥倫比亞游擊隊。”
岳陽擔心道:“這樣不太好吧,上次他們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如果繼續這樣發展下去的話,他們對我們的仇恨只會越來越深,不會化作國際化問題吧?”
“渾蛋!”巴桑一把揪住岳陽衣領,惡狠狠道:“現在不是你發慈悲的時候。是人家想要我們的命,難道他們還會聽你的解釋嗎!這群游擊隊你又不是不知道,說好聽點是游擊隊,實際上就是一個軍事化管理的黑社會,走私,販毒,和政府軍火拚,什麼是他們不敢幹的!至於說死人,這片叢林裏每天死的人還少了嗎,從來就不會有人去過問,要你操什麼心!”
巴桑忪了手,一拉槍栓,子彈上膛,又道:“如果你報着這種心態,去和那群亡命徒對抗的話,死的就不只是你一個人,你會害死大家的!”說完,他也狠狠的瞪了卓木強巴一眼,表示對卓木強巴昨天的放虎歸山行為不滿。
岳陽面色一赧,卓木強巴道:“巴桑說的沒錯,對這樣的敵人,可不能有絲毫心慈手軟。我們可以不屠殺他們,可是也不能和他們講道理,他們只相信實力,要讓他們停止追捕,除非讓他們認識到,他們沒有追捕我們的實力。來吧,準備伏擊!”
此時,他們距離砍伐的灌木已有百步距離,各自散開,就地隱蔽,張立巴桑分別上了旁邊的大樹,岳陽潛伏在灌木叢中,卓木強巴則依附於一株大樹之後。
頃刻間,五六人的腳步聲已經傳來,首先沒有聽到犬吠,四人心裏就安頓不少。五名持槍武裝分子,已經進入四人的攻擊範圍。
五名武裝分子又走了一段,赫然發現前面已經無路可走,一人問道:“前面沒路了,他們人呢?”槍聲已響。
巴桑的斯泰爾一槍斃敵,子彈爆開了那人的顱骨,腦漿血水激濺橫飛,巴桑露出罕見的笑意,彷彿回到了那種舔血生涯。餘下四名武裝分子雖然一驚,但這些常年活動在叢林深處的毒販子亦非省油的燈,兩人就地一滾,閃入灌木,兩人持槍朝巴桑藏身的樹丫吐出火舌,跟着也分散開來。
巴桑藏身的位置對伏擊十分有利,稍一轉身,就躲開了流彈,跟着舉槍,稍作瞄準,又結果了一名潛伏在灌木叢的敵人。一名武裝分子躲在樹后,他警惕的看着前面,卻沒注意早已藏在那裏的卓木強巴在他身後,卓木強巴稍一猶豫,沒有用刀或槍,跟着一掌斬過去。那名武裝分子哼都沒哼一聲就撲倒在地,收繳了敵人的武器,卓木強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對這種特訓的成效,是該感到欣慰還是該感到憂慮。
[突出重圍]
張立也已瞄準一名武裝分子,但在他出手前,先感到了後頸的一陣涼意。張立用餘光一掃,那兒臂粗的枝幹緩緩移動,那坑窪不平的枯樹皮也是一片片的菱角分明,特別是那一圈深灰色,一圈白灰色的條紋也越發明顯。張立終於按捺不住驚恐,猛一回頭,那顆三角形的蛇頭吐着信子,一雙逼人蛇瞳正不懷好意的盯着張立。當張立意識到這正是南美叢林十大劇毒物之一的矛頭蝮時,緊張得差點連槍都掉下去。一人一蛇對峙着,對對方的突然造訪都深感不安。總算緩過勁來了,張立叩動扳機,偏偏性能良好的m4卡殼了,這邊的手一動,那頭矛頭蝮毫不客氣的張開大嘴,兩顆銳利錚亮的毒牙朝張立手上招呼。生死一瞬,張立將手中的m4對着蛇頭就捅了出去,也顧不得許多,槍和蛇一齊掉了下去。
岳陽握在手裏的槍緊了又緊,前面那名持槍者探頭探腦,一直在自己的火力範圍之內,可他下不了手。一直以來,有着優秀偵察兵之稱的他在痕迹追蹤上有着過人的天賦,可他對這樣莫名其妙的戰鬥總是難以釋然。不像巴桑那樣的嗜血,這樣做是為了保存自己、消滅犯罪、除暴安良?他需要為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的開槍理由。就在這時,一樣東西從頭頂掉落下來,接着傳來張立的大叫:“躲開,毒蛇!”沒有絲毫猶豫,岳陽提槍就射,直打得那個在自己面前扭來扭去的傢伙皮開肉綻,動彈不得。
這樣一來,張立和岳陽便同時暴露了自己,敵人的子彈不帶絲毫憐憫的跟着過來,張立閃到樹桿后,但是那株不怎麼牢靠的細丫被子彈掃了一通后,脆裂了,張立第一時間從五六米高處跳了下來,落地姿勢十分難看。岳陽則是就地滾倒,狼狽的躲着子彈。巴桑氣得破口大罵:“你們兩個!搞什麼!”斯泰爾改點發為連發,一梭子彈掃射,打中了一名武裝分子腰間手雷,轟然炸裂,彈片險些炸到巴桑自己。
敵人似乎也意識到了,巴桑才是這夥人的強主力,巴桑剛探頭,就被幾發子彈逼了回去,接着一枚美式手雷,準確無誤的落在他藏身的樹杈間。與其說巴桑是跳下樹,倒不如說他是被轟下樹的,落入灌木叢,一隱不見。
剩下的一名武裝分子背靠着樹,貓在草叢中,槍口已經對準了從高處跌落的巴桑,卓木強巴在他左側,摸出獵刀,“呼”的扔了過去,那人手腕中刀,子彈全從巴桑身邊飛了過去。巴桑回過神來,槍口噴出憤怒的火焰,打得那人全身多處開花,直到彈夾里的子彈全部耗盡,巴桑才停下來。此時的巴桑,衣衫被割破,血汗橫流,一臉凶神惡煞之相,卓木強巴對巴桑的血腥也心感一悸,他趕緊道:“好了,現在這裏的敵人已經全部消滅,在外面的敵人趕過來合圍這裏之前,我們還是先撤退吧。”
看着從灌木叢里灰頭土臉站起來的張立和岳陽,巴桑極為惱怒,忿忿道:“手忙腳亂,哪裏有半分特種兵的樣子!”從開槍到戰鬥結束,整個過程持續不到五分鐘,除卓木強巴制服一名武裝分子外,張立,岳陽都顯得失措,與平日訓練時的表現相去甚遠。
卓木強巴走到巴桑面前道:“雖然是經過了特別訓練,可是他們都和我一樣,以前從沒開槍殺過人,這不能怪他們。”巴桑怒瞪了卓木強巴一眼,還待說什麼,突然用力推開卓木強巴,卓木強巴還愣了一愣,然後就聽到了槍響,巴桑肩頭血光一閃,他翻身倒地,跟着獵刀甩手而出。“噗”的一聲,開槍的人咽喉中刀,在血噴如注的同時,還發出“霍霍”之聲,但見出氣冒血泡,卻無法吸氣,不多時,抽搐着倒地身亡。原來是被卓木強巴敲昏那人,卓木強巴力道掌握得不夠,片刻他就醒了過來,而卓木強巴更是大意的忘了除掉那人的武裝。
“傷得重不重?”卓木強巴要扶起巴桑,卻被粗魯的一把推開,罵道:“媽的,殺人又不殺死!你當的什麼隊長!”卓木強巴一窒,冷靜的沒有說話,避免了一場不必要的紛爭。
巴桑坐在地上,拒絕了張立遞過去的繃帶,自己扯下破爛的上衣壓迫止血,看着那條被岳陽打成三節的矛頭蝮蛇,冷嘲道:“槍法挺準的。”言下之意:你一個敵人都沒打到。
面對盛怒中的巴桑,岳陽也只能忍了,他翻過一名死者的身體,死者衣物上沒有明顯的肩章,衣服也不像編隊軍裝,他疑惑道:“不是游擊隊?”巴桑聞言,抓過身邊一具屍體,一把扯開衣襟,面色一寒,道:“是毒販子!”根據他們查閱的資料,這種雙頭蛇紋身被一個嫡屬於三巨頭毒皇的組織成員所用。在叢林中,哥方游擊隊力量無疑是勢力最大的一支,但他們主要活動範圍僅限於哥國境內,雖說也參與毒品種植加工及運輸,但對抗政府軍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而毒販子則全然不同,他們就靠販毒為生,邊界叢林向來都是他們轉運毒品的最佳通道,他們在那些所謂的無人區就跟回家似的,和各部落的印第安人也有貿易來往。若說游擊隊是叢林之虎,叢林之狼的話,那麼無孔不入,勢力盤根錯節伸入美洲各國的毒販子就是叢林之虎,叢林之蛇。在叢林裏與他們遭遇,比遭遇游擊隊更麻煩。
可是游擊隊是因為隊員在叢林裏殞命與四人有關才來追殺,這些毒販子為什麼也加入了追擊行列?一時來不及想明其中緣故,槍聲又已響起。
“啊”的一聲,這次中彈的是岳陽,幾顆子彈穿過了登山包,打在岳陽的屁股上。也幸虧是登山包擋了一下,才沒造成重傷。同時四人明白過來,敵人不只五人,而是分作了兩批,前面五人只是誘引他們暴露自己的炮灰。不知道敵人的人數和裝備,大罵下,四人散入叢林,逃亡而去。張立在離開前,躲在樹后,從衣衫劃破處抽出一根絲線將一具死屍身上的手雷插銷和必經灌木叢纏在一起,用時七秒鐘,做了個簡易地雷,希望能阻敵人一阻。
韋托不愧是叢林老狐,從莫金給的資料和普圖馬約傳回的消息,他知道這次的四人有一定的戰鬥能力。莆一進入叢林,馬上根據樹的密集度判定,在叢林裏的視力可及範圍約兩百米左右,所以分作兩組,相隔五百米,一旦發現敵人,就可以相互呼應。前面戰鬥打響后,他們一組緩慢的悄然靠近,由於敵人隱蔽得很好,一時無法全部掌握敵人動向,只能靜觀其變。可是連他也沒想到,敵人的反應如此神速,一個照面,就解決掉了五個隊員,看來那四個人不是普通的戰鬥集團。
朝着敵人逃離的方向,韋托一手持槍,一手搭着子彈鏈,那矮胖的身體在火光中顯得那麼強悍而兇狠。近百發機槍彈耗光,也不知道到底打到幾個人,韋託過足了癮,才對旁邊手下道:“追!”
旁邊兩名手下剛走兩步,韋托聽到“嗒”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脫出,他反應奇快,肥碩的身體像個球一樣滾到一旁,接着轟的一響。韋托在起身時,又有兩名手下倒地了,旁邊一名手下驚魂未定道:“隊長……還要追嗎?”
韋托的面色漸漸發青,手下感覺到隊長散發出一種陰冷得令人壓抑的氣息,終於,韋托冷冷道:“封鎖河道,呼叫直升機!”說著,帶領他的殘兵退了出去。
荊棘叢生,巨樹攔路,猛獸未知,這些都不能阻擋逃亡者了,再顧不得許多,要在這叢林裏生存下去,就必須和追捕者搶奪時間。從第一聲槍響,就會把周圍的武裝部隊吸引過來,要突破這片叢林,就必須趕在他們封鎖河道,形成合圍之前。衣服被刮破,腳掌被磨得滾燙,背上的包袱如山重壓,不過這些和那高貴的生命比起來,又算不得什麼了。四人的突破口,好像選擇了一條草深林密,最是難走的道路,但是這是精心選擇過的結果,雖然縱向朝東前進能到達目的地,但是屬於這片叢林的長形地帶,現在想要以最快的時間衝出叢林,就必須橫向前進。後面的追兵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聽剛才的槍聲不斷,就知道敵人的火力絕對猛烈。而可憐的四名逃亡者,最為悲慘的是,到現在他們依然不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好像從踏入叢林的那一刻起,他們就陷入了追逐與被追的命運。雖然有心裏憤憤不平的,有嘴上不斷咒罵的,還有走路一瘸一拐的,但無一列外的,都跑得飛快。漸漸聽不到身後有動靜了,槍聲似乎也停了,但是四人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們都明白,這附近是敵人的天下,周圍還不知道有多少敵人呢。敵人沒有動靜,並不表示他們放棄了追捕,一定有什麼更大規模的行動,等着他們四人。
看着前面的林子越來越稀疏,河道就在眼前了,潺潺水聲就像通往光明之路的召喚者,四人心裏看到一絲希望。就在他們停下來,靠在一棵樹後面打探時,兩架汽艇“突突”的從河道上面對面駛過,而林子的邊緣地帶,好像有無數的人影晃動,好像還有……犬吠。
顯然,他們來晚了一步,敵人已經完成合圍,不僅封鎖了河道,還派兵開始搜尋叢林,巴桑仰望頭頂,又開始咒罵,岳陽反覆的看着那幾張衛星地圖照片,希望找到突破的法子,張立來回擺弄那把m4,數着還有多少彈夾,還剩多少子彈。
卓木強巴觀察周圍的環境,做着理性的分析,左邊林子裏的那隊敵人不下五十人,右邊也有三四十人,從他們着裝上看,至少有部分是游擊隊的,己方不可能同時與那麼多敵人作戰,而且他們有獵犬,很快就能憑着氣息找到自己,而河道上已佈滿巡邏艇,幾乎每五分鐘就有一架駛過,而以河道的可視度來看,不管什麼時候自己走出密林,就會在第一時間被敵人發現。從空中拋繩盪過去、泅水過去、炸船引開敵人注意,趁機逃過去、一個又一個想法在岳陽腦海中成型,又被一個個否定掉,他嘆息道:“又有游擊隊,又有毒販子,即不能打,也不能逃,唯一能做的,看來就只有乖乖等死了。”
張立道:“最倒霉的是,究竟是為什麼死的我們都不知道,好沒天理啊!”
巴桑沙啞道:“閉嘴!這一點點困難不值得唉聲嘆氣。”
“一點點困難!”張立有些發怵了:“巴桑大哥,難道你不認為,我們已經陷入絕境了嗎?”巴桑則回以冷笑。
“未必。”卓木強巴終於說話了,他讓四人靠在一起,低聲道:“這樣……這樣……”
負責搜捕的隊伍已經接到命令,在沿河一帶嚴密搜尋,但不得深入林區,左邊帶狗的一隊人馬正仔細檢查可能藏着人的地方,突然獵犬耳朵直立,拉直繩子朝東邊跑來。帶犬者發現有異,立刻召集同夥跟了上去。跟着獵犬,他們找到一個用布包裹着的東西,看起來像個罐頭,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獵犬就是尋着這股味道找過來的。帶狗的人將那布包着的東西撿起來看,“甭”的一聲,那布包下的一根線綳斷了,帶狗的人只是一愣。火光乍現,泥土翻飛,將人和狗轟上了天,餘下的武裝分子看見人影一閃,顯然是躲進林子去了,他們急忙追了過去。
右邊的人聽到爆炸聲,也趕了過來,明明聽到對面是自己的人在問:“人呢?”他們一回答,卻被橫空飛來的獵刀插死一人,接着槍聲響起,對方火力似乎十分猛烈,右邊的人火了,也毫不客氣的開槍還擊。
當雙方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挑起戰爭的四人卻早已偷偷退後百餘米,繞開交火的雙方,來到河道的十字拐角處。原本封鎖河道的巡邏汽艇遙相呼應,中間不會有任何空隙,但是他們在河道上明顯的發現了交火的雙方都是自己人,自然要大聲制止。當船上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岸邊的時候,沒有人發現,四個藤條包裹的綠球滾入河中,緊接着,四截不起眼的木樁趟入河中,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風波持續了十數分鐘才平息,發現是自己人後,雙方都指責是對方先開的火,但最後也沒弄明白兩邊是怎麼打起來的。他們又怎會知道,就叢林游擊戰而言,中國才是現代游擊戰的發祥地。
河道的另一頭,隱匿在叢林深處的人放下電子望遠鏡,那乾癟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喃喃道:“這樣也能逃出去,看來還是有些鬼運道。”
“喂!什麼人!站着別動!手舉起來!”索瑞斯按照對方要求高舉雙手,同時用當地方言道:“別開槍!我是韋托的朋友!”他緩緩轉過身來,一隊十來人的持槍游擊隊擋在他前面,帶隊的人交談着:“他說什麼?我不是聽錯了吧?”
“他說他是矮胖子的朋友!哈哈”
“喂,別動!站穩了,別晃啊!”一名舉槍的游擊隊員瞄準了索瑞斯,讓他別動只是為了瞄得更准一點,他心中喜道:“打他左眼,這次不會打偏了。”
槍聲一響,只見眼前灰影一閃,竟然沒有打中,索瑞斯在擊槍的前一刻卧倒翻入林中,身後槍聲響成一遍。縱使索瑞斯堪堪避開了槍彈突襲,但這突如其來的槍火,也讓他滾得狼狽不堪,落了個灰頭土臉。
索瑞斯大怒:“無知鼠輩,竟然敢對我老人家開槍,讓你們嘗嘗小號煉心彈的滋味。我以我索瑞斯.卡恩的名義起誓,一定要讓你們死得苦不堪言!”
不知道什麼物品從灌木叢后拋出,游擊隊員以為是手雷,紛紛就地卧倒,那東西倒是在空中炸開了,卻沒有彈片橫飛,而是無數藍色的粘稠液體像澆花一樣噴撒開來。空氣中彌散着一股怪異的味道,游擊隊員一個個起身,趕到索瑞斯藏身處時,早無人影。這時,他們才注意到那些液體,看着隊友身上的藍色斑點,紛紛質詢道:“什麼東西?”“是什麼味道?”“呸呸呸,這東西好苦,唔,又有點甜味,什麼玩意兒?”“啊!我的眼睛,那東西進了我的眼睛了,我什麼都看不見了。是不是有毒的?快幫我洗掉它!”
一聽說有毒,終年在叢林裏活動的游擊隊員比常人更了解什麼叫做毒,他們驚慌失措,趕緊離開去找血清。斜靠在樹上的索瑞斯兀自生着悶氣,暗道:“這本不是給你們準備的東西,這是你們自找的。哼,逃,只要你們還在美洲大陸,就難逃一死。”索瑞斯又摸出一個玻璃瓶子,如念咒般低聲道:“我的皇后,去召集你的手下,將那些無知又蠢笨的人帶到地獄,讓他們明白什麼叫做煉心。”瓶蓋打開,一隻體長足有五厘米的大黃蜂,掙扎着從瓶口狹小處擠了出來,彷彿受到什麼觸動,它異常興奮的在空中繞了個圈,振翅高飛遠去。如果那群游擊隊員知道將發生什麼事情,恐怕要嚇得魂不附體,那隻大黃蜂有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美洲殺人蜂!
“嗡嗡嗡”聲音從遠處傳來,倒不是那黃蜂去而復返,而是另一種比黃蜂大上數倍的東西至西向東而來,索瑞斯看着遠處空中的三架直升機,皺眉道:“來得好快,看來還是先離開這塊是非之地為妙。”
[夜傷]
“咕嚕嚕……”潛水一段距離后,卓木強巴等四人在較為隱蔽的一處地方上岸,脫離了包圍圈,他們進入了另一塊叢林,雖然這樣一來,與他們原先計劃的路線有所偏差,但是暫時安全。還未站穩腳跟,就聽到空中螺旋的氣流聲,遠處三架直升機像三隻黑色的蜻蜓,從兩腋不斷的往林子裏撒落粉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肯定不會是好東西,只見無數飛鳥掙扎着要高飛逃離,但一碰到那些煙霧粉劑,就像被瞬間凍斃了一般,僵硬的栽了下去。張立驚魂不定道:“好險,差一點就走不出那片林子了。”
岳陽不解道:“對付我們四個人而已,這樣就出動直升機,那不是拿大炮打蚊子嗎。而且,就這樣的撒殺蟲劑,密林的樹葉就全擋住了,哪那麼容易就傷到我們了。”話沒說完,張立獃獃的撞了撞岳陽,道:“你……你看,那些樹……葉子,全都掉光了!”
原本鬱鬱蔥蔥的叢林巨樹,枝葉在接觸到塵霧的一瞬間,也全都變黃,枯萎掉落。岳陽驚心道:“他們,他們竟然敢使用生化武器,太可怕了!”
巴桑冷然道:“有時間在這裏后怕,不如走快一點!”
卓木強巴腳步不停,道:“不錯,只要他們在那片林子裏沒有發現我們的屍體,就知道我們已經逃離,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一條正確的路線,盡量能避開他們的追捕,這些傢伙,太可怕了,我們好像被捲入了一場戰爭。”
張立與岳陽對望了一眼,似乎不想提起某事,但是岳陽一直點頭鼓勵張立,終於,張立還是快跑兩步,趕上卓木強巴他們道:“我們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不可能同時得罪游擊隊和毒販子。我還是堅持認為,這是上頭故意安排的,為了提升我們的實戰能力。強巴少爺,出發前你不是一直覺得我們已經有能力去尋找帕巴拉神廟了嗎?我想,基於這個原因,所以,我們才會得到這樣的考驗吧。”
卓木強巴低頭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突然提高了音量道:“這也太困難了點吧!我……我……,不管了,如果能脫困,我一定要聯繫那個婆娘一次,一定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搞的。”每次實地特訓,都作了明確的規定,不能隨便與指揮部聯繫的,而卓木強巴他們也很頑強,一次都沒聯繫過訓練的策劃者。相比目前處境,卓木強巴更擔憂的卻不是自己這一組人“敏敏他們那組人,現在怎麼樣了呢?他們有沒有碰到游擊隊啊!不,應該不會有事的。”
“沒用的。”巴桑道:“雖然你們沒有聯繫過,但是我卻試過在訓練途中與總部聯繫。”他看了卓木強巴一眼,眼中有一種悲哀:“一旦特訓開始,他們要麼是關機,要麼是換了號碼,總之,讓我們與他們失去一切聯繫,除非特訓結束。”
“什麼!也太狠了吧!就把我們扔在這裏不管了?”張立瞪大了眼睛。此時的四人,就像被扔在了殺人者俱樂部,成為別人娛樂的目標。
巴桑沒好氣道:“不是把我們扔在這裏,是我們自己走到這裏來的。”
岳陽手拿地圖道:“這樣走下去也不是辦法,前面根本沒有路,我們的身體又不是鐵打的,再和這些帶刺的灌木叢耗下去,還沒走出這片叢林,我們就已經痛死了。”
他說的是實話,此刻的四人,個個全身挂彩,方才在林子裏全力奔跑,多處擦傷,刮傷,有些植物還有淡淡毒素,傷口開始發炎紅腫,剛才是為了保命而忽略了身體的痛感,此時已離開包圍圈,那種燒灼的痛楚開始明顯起來。四人中還有兩人有槍傷,可是他們甚至連停下來包紮傷口的時間都沒有。
張立回頭看了看方才他們被包圍的那片叢林,人的速度在那片叢林裏前進緩慢,可是對直升機而言,僅需二三十分鐘就能跑完一遍。他問岳陽道:“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岳陽道:“像他們這樣子撒那些清除劑,恐怕頂多只需要一個小時就能完工,到時候沒有發現我們的屍體,他們一定會全速追來。雖然說我們是向北前進,或許這點出乎他們的意料,但畢竟我們正朝着游擊隊的老家方向深入,他們人多勢眾,難保我們不被發現。所以,我覺得,必須選擇一條最快捷的逃生通道,離開他們的勢力範圍。從這片叢林橫穿過去,一直向前,再穿越二至三塊叢林,然後我們再掉頭往東,做個簡易木筏,順流而下,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快逃生法子了。你們看怎麼樣?”
快速行進中的四人交換了一下眼色,表示同意,卓木強巴道:“可是,以我們目前的前進速度,還沒等到穿越幾多長距離,恐怕就被他們追上了。”岳陽又道:“不錯,在這些荊棘林里憑我們的血肉之軀想走多快,那是沒可能的。所以,我認為,我們不該這樣走。”
見眾人盯着自己,他又目光一閃,道:“有沒有看過人猿泰山?”說著,他抬頭望去,正巧一群絨猴停在樹梢,似乎知道底下的這些人不能給它們造成傷害,兀自嬉戲打鬧。它們從一株樹丫跳往另一株,當樹與樹間隙太大,小一點的絨猴無法通過時,一隻大點的絨猴將手臂抓住樹枝,尾巴卷着另一根樹枝,以身體做橋,小絨猴順暢無比的從它身上過去。
其餘三人也醒悟過來,馬上抬頭仰望那些櫛比鱗次的蒼天巨樹,枝丫相連,粗逾人腰,有的樹從枝丫上發出根須,直垂落地面,更多的樹則是被各種藤蔓植物所包裹纏繞。張立看了看巴桑纏着的手臂,喃喃道:“這樣能行嗎?不過,倒是可以試一試。”
卓木強巴道:“沒問題的,是該看看我們特訓成果的時候了。”
要上樹,首先就要卸掉部分裝備,否則,別說是人猿泰山,就是叢林泰斗,也無法背負三四十公斤在林間縱跳如飛。說做就做,四人扔掉了鐵器,包括鐵鍬,鐵鍋,鐵水壺,登山用的鉚釘,八字環,插銷,升降器都扔掉了,因為他們覺得在叢林裏似乎沒有這些東西的用武之地;然後巨型帳篷也不要了,那東西好是好,但是占重量,原本很多東西,是四人打算將這次穿越之旅當作一次野外旅行而準備的,如今變成了疲於奔命,那些東西的意義就不大了,加上食品罐頭,四人僅保留了部分壓縮營養品,直到每個人包袱減輕至十公斤左右,四人爬上了巨樹。
以前在進行原始森林穿越時就做過類似的事情,所以在樹間如林猴般前進也並非什麼難事,只見四人的身影上竄下跳,絲毫不遜色於那些猿猴,藤蔓植物多有垂吊的地方,就直接盪藤,看準方向,從一根藤盪至另一株,移動速度之快,遠超過了在地上避開荊棘前進的時候。而當藤蔓植物減少或無法抓手的時候,就直接走高空通道,從一株樹丫直接跳過去,抓住另一株樹丫,雖然說危險係數高了些,但比起游擊隊和毒販子的槍火就不算什麼了,而且每人肩頭都挎了一捆一頭綁有重物的救生繩,如果有什麼閃失,還可以拋繩救命。靠着這樣的方法,四人離毒販子和游擊隊組成的聯合封鎖圈越來越遠了。
但是,林間還有一道灰色身影,絲毫不受四人加速的影響,他手執長鞭,輕輕一揮,就捲住十米開外的樹丫,飄然盪過,盪至最高點,身體稍微停頓的那一瞬間,他手一抖,然後再一揮,又捲住另一株樹丫,這樣的速度,就是卓木強巴他們也遠不能比。盪過一段距離,他就在樹丫上停靠片刻,拿出那個儀器,看着上面的移動點,冷笑道:“速度明顯加快了呢。嗯,是用了和我一樣的方法嗎,這些傢伙變得聰明起來了呢。在叢林裏,本來就該是這樣前進的。”
提升了前進速度的四人,泅過三條河,橫跨了三片叢林,在一條看起來較為粗大,水流湍急的河邊,砍伐樹枝,用繩索結成一個木筏,以一株尚未成材的臂粗小樹苗為撐竿,開始順河下漂。
憑藉頑強的毅力和地獄磨練出的身體,總算撐到了這一刻,直到躺在木筏上的一瞬間,才產生了百骸俱散的感覺,一躺下去,就再也不想起來了。此刻仍有動作的有兩人,卓木強巴,那被肌肉緊繃著的身體還筆挺的站立着,必須有一個人掌握木筏的漂向,及時撐竿已保持木筏不會擱淺;巴桑也沒有停下,他胳膊上的傷已經不能再拖了,那是顆子彈從前肩穿過後肩穿出,造成了貫通傷,幸運的從鎖骨和肩胛骨之間穿了過去,並沒有傷到筋骨。但是一路逃亡,沒有機會好好包紮傷口和及時處理,現在傷口處已開始發紅髮炎,紅腫的周圍是一圈青色,淡淡的黃色組織液從傷口兩端滲出來。看着觸目驚心的傷口,張立不敢想像,這一路在林間盪繩縱跳,巴桑是怎麼挺過來的。
巴桑用小刀旋開步槍彈,自己扒拉開那洞口,將火藥灌進去,雖然嘴裏咬死了獵刀刀柄,當火花衝出,煙霧從傷口兩端冒起時,還是全身一陣痙攣,隨後,巴桑滿頭大汗的挺了過來。岳陽和張立都滿懷敬畏的看着這個鐵人,真是沒想到,原本史泰龍才玩的遊戲會真實上演。當張立用繃帶給巴桑包紮時,巴桑自己取出一隻野外用“TAT”胸肌注射,雖然說吸收慢一點,但效果和臀肌注射是完全一樣的。
四人身上的小擦傷都已經擦了膏藥,岳陽屁股上中那一彈入肉僅半截,跑動中已掉落,傷口都乾涸結疤了,又做了些常規處理,已沒什麼大礙。他們知道,此刻身處普圖馬約河系,所有的大小河流最終都匯入普圖馬約河,河道四通八達,但是一直順河而漂,一定會在主航道內碰上游擊隊武裝力量。所以,通過羅盤,他們一直小心的規避着這種情況的發生,保持航向朝正西方,如果河道轉向西南或是南方,他們寧肯棄筏入林,繞過一片叢林,再從林子的另一頭做木筏,重新選擇一條平行向西的小河下漂。反正林子裏什麼都不多,就是木材奇多,擁有利器的他們,造木筏比搭帳篷還容易。
如此逃了一天,終再沒碰到白天那種被圍殺的困頓局面了,午間在河邊捕到幾條紅頭皇冠魚,晚上則抓到只蛛猴,雖說有些殘忍,但四人飢腸轆轆,吃得狼吞虎咽。雖然途中有幾次直升機從上空掠過,不過他們躲在這樣密集的樹林中,有十分的把握不會被發現,除非敵人在直升機上安裝了紅外生命成像儀,不過那種東西似乎不太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一天的經歷可謂非常之糟糕,用岳陽的話來總結,就是他們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和一群莫名其妙的敵人,打了場莫名其妙的戰爭。最後被敵人橫追千萬里,四人可謂丟盔棄甲保了小命。
到了深夜,吊船已經綁好,岳陽則很離奇的選擇了吊袋,吊在樹桿上以直立的姿勢睡覺。卓木強巴沒有入睡,他翻身下地,幾下功夫就爬上了一株大樹,樹丫上早斜躺着一個人,巴桑。
巴桑一直看着星空,見有人上樹,也不回頭,直接道:“快十點了,你還不去睡?”
卓木強巴道:“你不也沒有睡嗎。我……我是為白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巴桑滿不在乎道:“那樣的事,不需要道歉吧。我相當明白你們的當時的處境,每一個玩命的人都要經歷這一步,第一次殺人,那是很難邁過的一道坎。以後殺得多了,習慣了就好。”說完,他又目不轉睛的看着浩瀚宇宙。
對於巴桑的說法,卓木強巴很難接受,但是似乎也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在野外生存,特別是遭遇敵人的時候,人的生存選擇權也就變得和動物一樣,強者生存!當在野外獵殺動物作為食物的時候,恐怕很少有人會心軟,但是當這種動物變成和自己形象相近的同類,而且殺死他們並不是為了食用,還能毫不猶豫的下手的又有幾人呢?或許真如巴桑所說的那樣,其目的都是一樣的,為了生存,吃食物是為了生存,而必要的時候,殺死他人,也是為了生存。羅傑斯的自我中心論便很理性的分析過這樣的觀點,人的出生得到自我人格之後,以自我為中心的心理便已經形成,首先想到的總是對自己有利,然後才是自己身邊的親人、朋友,再外面一圈則是自己的族人、老鄉;再遠可以是同種族的人,同一個國家的人,然後是全面的人,最後才是脫離了人類群體的自然界萬事萬物。這樣一個以自利為中心的同心圓,非常形象的表達了那種利益共同體在個人心目中所佔的分量,如果是自己與他人利益發生衝突,那麼首要想到的是維護自己的利益;如果是自己身邊的人與陌生人起了衝突,便會佔在自己人這邊;如果老鄉和外地人有矛盾,總要護着老鄉一點;當人和動物直接敵對時,那幾乎都是幫人為主。可是這樣做,真的就是對的嗎?還是說,人始終保留着動物的劣根性,或者從某種角度而言,人其實永遠都只會是動物,而不會是別的什麼。
卓木強巴幽暗的想着,良久無言,黑夜中,巴桑莫名又說了一句:“這兩天都能看到星星,唔,情況看起來不怎麼妙啊。”
“什麼?”卓木強巴回過神來,他突然想起,剛才自己上樹的時候,巴桑並沒有看錶,可他卻報出了時間,卓木強巴抬腕一看,整十點。
巴桑又道:“空氣中的濕度還在攀升,低氣壓似乎受到了赤道環流氣團的影響,這幾天的炎熱沉悶得不到發泄,能量還在不斷蓄積,看哪,月亮上的毛刺,我真不希望碰到那種惡劣天氣啊。”
“惡劣天氣?你是指什麼?”卓木強巴有些懵了。
巴桑平靜道:“風暴。”看着巴桑的表情,似乎不像在開玩笑,而他也是從來不開玩笑的人。卓木強巴有點了解了,他知道,雖然都是接受的一樣的特別訓練,但是呂競男是一個非常注重方法與實效性的嚴格教官,每名學員在接受訓練時,她總是根據各人的資質而制定不同的訓練計劃,並且把學員朝各自的強項方向指引。像自己,便在體能格鬥和宗教方面受到特殊關照,在這兩方面獲得的知識,是其他人達不到的,而岳陽,他在痕迹學和偵緝追蹤的老本行上似乎更進一層了;張立則更是在日常交談中就得知,他被特別安排進行一些實用器械的加工和使用,就現在的訓練程度而言,除了拆槍和組裝的速度特別快之外,做一兩個能捉野兔的陷阱還是不成問題的。只有巴桑,自己一直感覺不出來他有什麼地方出眾,原本以為,按照巴桑的冷酷性格,對殺人技法恐怕很感興趣,可是現在看,呂競男好像讓他,好像讓他去觀測天氣。想通了這層,卓木強巴似乎也為巴桑感到有些無奈,他抬頭望着星空,北斗七星正按照特殊的排列向他告知現在的時間,雖然中國古人很早就知道北斗七星不同時辰呈現出不同指向,並用“斗轉星移”來描繪時間,可是一眼就能把北斗七星排列的時間換算成目前使用的二十四小時時制,看來巴桑學得不錯啊!
本以為巴桑會對今天的遭遇忿忿不平,不過現在看來,這種擔心是多餘的了,卓木強巴拍拍巴桑的肩以示友好,下樹休息去了。
第二天,依然是蟲鳴鳥啼,陽光明媚,四人早早做了準備,又開始了在叢林裏的逃亡之旅,就好像非洲獅與羚羊的故事,當太陽一升起,雙方都會拚命的練習跑步——為了生存。誰又知道,今天,在叢林裏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麼呢。
[自費旅行團]
若說這偌大的叢林之中,什麼時候是最宜人的天氣,無疑要數清晨,微涼的風可以吹走叢林中悶熱的暑氣,帶來泥土和不知名植物的清香,隨風到訪的,還有陣陣鳥語。雖然四人一刻鐘也不敢懈怠,還是要閉眼領略這舒適的大自然。木筏上的蒿手已換成張立,其餘三人或坐或卧,躺在木筏上觀風景,此刻的他們,已有了一種聽天由命的覺悟,該來的總要來,躲也躲不過,武器不離手,大不了硬戰一場。
吼猴家族的哨兵發出警示的哨音,一隻豪豬筆直的沖了出來,驚得一群野羊駝四散飛跑,林鶯也停止了鳴叫,普拉拉振翅高飛。河水齊腰深,在陽光照耀下,河底的沙也粒粒可數,偶爾可見水葫蘆隨波漂過,水遁草在河底靜靜的躺着,如美少女的秀髮,任由河水母親輕輕的梳理着。太陽魚和神仙魚總是成群結隊,遊動起來搖曳多姿,而玫瑰扯旗與玻璃扯旗更是鬚眉不讓,爭相鬥艷。
岳陽趴在木筏邊上,撥弄輕波,彷彿能觸摸到那些魚兒一般,陽光一樣的笑容,又掛在了他的臉上,這一刻的和諧與安寧,對他而言,就是一種莫大的享受。巴桑則是仰面朝天,斯太爾放在頭頂,天空飄過一絲如絮的雲,巴桑敏銳的捕捉到這一信息,他心中暗暗的想着:“蓄積力量吧,還在蓄積着。當它們聚在一起時,那種威力,那將是多麼可怕的威力!”卓木強巴則緊握着槍,警惕的觀察着環境和動向,不希望再發生昨天那樣的事了,真的不希望。
出行得很順利,四人甚至覺得,順利得過了頭,與昨天的經歷比起來,今天好像是在參加觀光團,就在他們這樣想的時候,卓木強巴突然發出警告:“有人!”
四人的速度相當的快,而且動作也十分協調,幾乎是同時落水,淌到岸邊,迅速的將木筏拽入林中,就地隱蔽,持槍以備。為了防止被敵人遠距離發現,他們事先用藤條和枝葉裝飾過衣物,臉上塗抹了迷彩,此時藏於林中,不能說隱蔽得不專業。
聲音近了,進入四人視野的是三條逆流而上的小木船,和他們先前乘坐的一樣,梭形划槳木船,每艘船坐三到五個人不等,船上的人金髮黑髮,竟似有幾個人種,用各地語言談論着。那些人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警惕性也很高,好像還有幾個人是專門負責監視河兩岸的叢林的,但是又好像沒有武器的樣子。
在卓木強巴的手語下,大家明白,船上的人不知是敵是友,暫時不要驚動他們,讓他們通過。看着三條船上的人快離開他們的視野時,“啊!”的一聲,雖然不大,但在這寂靜的清晨叢林,誰都聽得出,這是人發出的聲音。
小船馬上就作出了反應,有人大聲說著什麼,其餘的人都驚慌失措的到處看,但是卓木強巴他們聽不懂,或許是當地的土語。卓木強巴等人狠狠盯了暴露目標那人一眼,張立面有無奈之色,指了指距他面頰不足五厘米的一隻毛蜘蛛。那隻蜘蛛體型碩大,足有十公分大小,渾身發黑多毛,無論是誰,驟然看見這麼一隻大傢伙也會被嚇一跳的。既然已經驚動那群人,只能先下手為強,見那些人沒有火藥類武器,四人端着槍走了出來,只見船上一名咖啡色老實形象的人正惶惶不安的解釋着。
一看見四人拿着槍出來,那名像嚮導的老實人嘴裏說得更急了,連比帶划,而船上的船員們似乎更加自覺,不用發什麼指令,那些人自動都把手放在了頭上。卓木強巴將嘴朝張立一孥,道:“問一問,說什麼。”
張立難堪道:“這個怎麼問?”岳陽注意到這些人好像各個人種都有一樣,莫不真遇到一隻觀光團?他用英文問道:“有人會英語嗎?”
這話一出口,馬上得到了響應“別開槍,我們是旅行團的。”“我們只是路過,什麼都不知道。”“請不要開槍,我們一定配合你們。”“我是庫圖,我們和桑利森團長是好朋友,你們是哪個分隊的?”……
聽到七嘴八舌的聲音,反而什麼都聽不清楚了,巴桑吼道:“不要吵!派一個人出來說話!”
這方法很管用,很快船上的人都安靜下來,中間那條船上有人道:“長官,我,我能站起來說話嗎?”
卓木強巴見說話的人很吃力的在喊,便道:“你,過來說話。”
一人站起身來,霍然有鶴立雞群的感覺,身高因該在一米八以上,這名白皮膚男子有一頭銀髮,一張刀鋒俊朗的面孔,一雙乾淨白皙的大手,一雙湛藍深邃的眼睛,就像一名溫文爾雅的學者。當他來到卓木強巴他們身邊時,給他們的第一感覺是:溫和,穩重,受過高等教育。白色禮帽,白色短袖襯衣和短褲,白涼皮鞋,白襪,一身衣物乾淨整潔,舉止之間更顯得彬彬有禮。
來人紳士的扶了扶白禮帽,看起來好像是他們那個地方表示尊重的一種方式,然後說道:“我叫肖恩,我們是一個自發組織的旅遊團,團員來自各個行業,各個國家,我們是打算探查普圖馬約省的河流與叢林中動植物分佈。啊,這蜘蛛是一隻紅玫瑰,它真可愛,對不起,我可以為它排照留念嗎?”那種愛爾蘭口音聽了一定會讓女孩子着迷。
這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說話有條不紊,簡短的將他們的出行的目的,行程,人數等一一闡述清楚。四人耐心的聽着,不可否認,肖恩的語音有一種讓人寬心的魔力,僅是在他說到普圖馬約省的時候,岳陽尖叫着,幾乎跳起來:“什麼!普圖馬約省!這麼說我們一直在哥倫比亞境內!”
原來,這是一個通過互聯網相互認識並組織在一起的自發旅行團體,或者說是戶外全自費探險團,他們自稱驢友,據說是一名叫啟特的亞裔男子發起組織的,共十五人,包括亞洲四人,歐洲七人,美國兩人,還有兩名來自非洲的朋友。他們從中美洲的尤尼伯半島登陸,開始沿着瑪雅文化的足跡橫跨洪都拉斯,墨西哥,危地馬拉等國,隨後來到哥倫比亞,準備從查拉皮塔沿河而上,穿越普圖馬約省,進行一次原始叢林大冒險。剛才一直說話的那人是他們聘請的叢林嚮導,叫馬克,會說西班牙語和英語。
岳陽問道:“你們有十五個人?為什麼船上只有十二個人?”
肖恩解釋道,除去馬克不算,還有四人乘坐另一條船,包括了這次活動的組織者啟特,剛才他們逆河而上時,突然遭到武裝分子的襲擊,大家被打散了,幸虧馬克和游擊隊很捻熟,他們才逃過一命,後來這一路上都是靠他打通關節。他表示,這次叢林之旅的危險程度比預期的要高得多,這次是因為聽說這裏的原始叢林保持狀態最為完好,所以才計劃來這裏考察,卻沒想到原來這些完好的狀態是這樣保存下來的,下次不會犯這種錯誤了。
卓木強巴四人一商量,覺得肖恩這個人說話很誠懇,因該不是在說謊,不如放他們走,可是又怕有人告密,特別是那個馬克的很可疑,總是用一種不友好的目光在打量他們。這時肖恩突然道:“啊,你們該不會就是……就是那四個人吧!”
巴桑一把揪住比他高得多的肖恩,惡狠狠道:“哪四個人!你們都知道些什麼!”
肖恩舉起雙手以示無惡意,道:“別,別介意。我們只是在來的主河道上遇到了盤查,游擊隊在找四個持有武器的亞洲人,一路上遇到了三次盤查,還攔河架了一道臨時關卡。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們絕對不會泄露你們的行蹤。”那雙誠摯的藍眼睛,真讓人不敢正視,肖恩彷彿看穿了四人心思,近乎起誓般表白他的心跡。
“怎麼辦?”四人嘀咕商量了一下,卓木強巴指着馬克道:“你們可以離開,但是那個人,得留下來。”
肖恩大皺眉頭,囁嚅道:“可是,如果這唯一的一名嚮導留在你們身邊,我們這十多人,全都無法和林子裏的游擊隊交涉啊。不如,你們同我們一起走吧?”望着肖恩那雙眼睛,讓四人大感為難,如果和這些人一齊走,難免會連累他們,如果把馬克要走,這群人也難離開游擊隊的勢力範圍,而據肖恩的介紹,這些人裏面,有動物學者,植物學家,水文地理學家,囊括了各領域的人才,如果說讓他們都置於險地,除巴桑外的三人良心上怎麼都說不過去。最後,在肖恩的建議下,馬克用了當地的信仰起誓,表示不會泄露他們的蹤跡,這群旅客被安全放生,但對於卓木強巴他們而言,這無疑又埋下了一顆炸彈。
根據肖恩提供的線索,他們小心的避開有游擊隊巡邏並設有關卡的河道,在叢林中穿行,又是一陣巨大的嘯聲傳來,四人剛剛隱蔽好,一隻黑蜻蜓就從頭頂飛過,但是這次,他們感到沒有前幾次那麼安全。直升機飛過後,巴桑陰鬱道:“其實完全可以收繳他們的通訊工具,再把他們綁在林子裏,等他們被人發現,我們已經走到足夠安全的地方了。”
張立不同意道:“可是,在這樣的叢林中,他們恐怕沒等到被人發現,就已經全死光了。”
巴桑冷冷道:“現在的情況似乎也好不了多少,如果那個馬克將發誓當放屁,或則裏面任何一個人說錯一句話,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會全死光了。”
卓木強巴打斷道:“好了,發生過的事情沒有爭執的必要。不過那個肖恩,是愛爾蘭人吧,聽他的談吐,好像很博學的樣子。”
四人依然攀樹盪繩,一邊快速前進,一邊交流着,雖然時間很短,但是肖恩的文雅和他那頭銀髮,給四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同時,跟在四人後面那道甩不掉的灰色身影,也在暗暗琢磨:“那個白頭髮的,看背影好像在哪裏見過啊?奇怪,怎麼會想不起來呢?”
離開那個奇怪的自費旅遊團體兩小時后,四人東行有五公里左右,漂過三條小河,穿越兩片叢林,當他們踏入第三片叢林后,就感覺不對勁了。這片叢林,比前面的叢林要大許多,越往深處走,越感覺找不到邊際,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抵達了叢林的核心位置。潮濕悶熱的天氣,遮天蔽日的林木,踏在鬆軟的土地,四周的光線明顯不足,沒有陽光透過密葉撒下點點光斑,四人就只能點燈前進了。“咕咕咕……咕咕咕咕……”類似夜鳩的叫聲有節奏的想起,更為這片黑森林增添了幾分神秘。
岳陽將羅盤取出來,看看方向對不對,他疑惑道:“我們的方向因該是正確的,可是為什麼會在哥倫比亞境內呢?難怪會有那麼多游擊隊追着我們,根本就是在人家的地盤上。”
張立道:“或許是第一次被游擊隊追擊的時候就越過了界河吧。”
岳陽道:“不太可能,這些從安第斯發源的河流,流向都是至西往東南方向,我們不可能轉向北上的,如果說哪裏出了差錯的話,只有可能是我們在叢林裏徒步穿越時方向錯誤了。”其實,四人第一次聽到他們是在哥倫比亞時,都還感到很幸運,因為他們完全按照錯誤的地圖在前進,居然還是能走出叢林,只能說這裏的水系和叢林都太相似了,用不用地圖幾乎都一樣。
攀爬騰躍盪了半小時,四人體力畢竟有限,落在一塊空地上休息,岳陽從一棵三十公尺高的樹上滑下來,說道:“這片林子好像大了些,我還是沒看到邊緣。”
巴桑沉聲道:“這可糟糕了!”
四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前面的林子太小,雖然有些野生生物,但是不適宜大型食肉動物生存,如果這片叢林足夠大,又鮮有人跡的話,極有可能遭到大型食肉動物襲擊,不說碰到美洲豹美洲獅那樣的傢伙,就是來一群野豬,幾隻蜜熊,暗伏的美洲蜥,冷不丁躥一條蝰蛇,都足以讓他們手忙腳亂好一陣的。
林子外的河道邊上,索瑞斯站在附近最高的一丫樹梢頂端,放眼望去,綠色望不到邊,他搖頭道:“這麼深的叢林,也敢一頭扎進去,這些傢伙到底有沒有野外生存經驗。而且,那裏面明明就已經佈置好了……”
四人四方圍坐着,補充水分休息體力,頭頂不時枝葉搖晃,一個個黑色身影竄過樹梢,距離太遠,動作又快,根本看不清體型,或許是倭狨,也有可能是黑猩猩。在分析可行的逃走通道時,“嗒”的一聲,一隻小青蛙不知從哪株樹上跳下來,正落在地圖中央,岳陽正準備放下地圖伸手去擒,卓木強巴飛起一腳,將地圖帶青蛙一同踢飛。從他沉重的呼吸就知道,岳陽可能又是從死亡線邊緣擦過。雖然這片叢林隨時隨地都有不知名的毒物出現,但岳陽愣神片刻,臉色馬上刷的白了,那可是知名毒物,美洲十大劇毒之箭毒蛙。黃金色皮膚和黑色條紋是它給所有侵食者的警告,體型小巧可愛,體長很少超過十公分,顏色有寶石紅,寶石藍,金黃等,大多是鮮艷亮麗的色彩,喜歡生活在陰暗的叢林中心地帶,能上樹,土著常用它表皮分泌的毒素熬制毒汁,塗抹在箭頭上獵殺動物。
張立道:“這蛙一般不獨自棲息。”抬眼望去,四周樹上都潛伏着各種迷人絢麗的顏色,綠如翡翠,紅如雞血,黃似黃金,藍如藍鑽,它們的長像更是如粉雕玉琢,讓人看了就有一種捧入手中摩挲觀賞的衝動。偏偏它們劇毒無比,而哥倫比亞的毒箭蛙亞屬科克蛙,表皮分泌的毒素更是駭人,只須用萬分之三克就能致人死命。
卓木強巴小心的避開毒箭蛙棲息的樹榦,讓身後的人保持隊形,同時道:“看來我們闖入人家的休息區了,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好,不然,它們給你一個熱情的擁……”話音剛落,“吧唧”一個東西落在卓木強巴頭上,卓木強巴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來,問道:“是……是,是什麼東西?”
岳陽道:“金色的,黑色斑點,看上去很漂亮。”
張立出主意道:“快低頭,它自己就會跳走了。”
巴桑則舉起了槍,道:“不要動,相信我。”
卓木強巴道:“信你才怪,還是低頭讓它自己跳走比較靠譜。”頭一低,那隻金色箭毒蛙反而死死拽着卓木強巴頭髮不放,腳蹼用力扒拉着卓木強巴頭皮,保持身體不掉下去。饒是卓木強巴定力驚人,面對這個在自己頭上爬來爬去,不懷好意的傢伙還是心中不安,對前頭的人道:“快,幫我弄下去。”
在他前面的張立反而退了一步,道:“強巴……少爺,它,它,它盯着我看呢,我心裏比較發毛,還是,還是保持一定距離比較好。”
“怕什麼,它不受到侵害,不會分泌毒素傷人的,我來。”岳陽拿着m4槍管支了支,那箭毒蛙鐵了心和大家過不去,牢牢佔據這片江山,就好像是它的窩一樣,岳陽捅了它兩下,它有些火了,傲氣的抬起頭來看着岳陽,大有一躍之勢,岳陽趕緊退了兩步,苦笑道:“強巴——”話音未落,“嘩啦啦”聲響,岳陽不知道踩上什麼東西,一根樹藤綁住他腳踝,將他倒吊起來,頃刻間就已離地好幾米……
[驚魂殺人蜂]
毫無預兆,岳陽被突如其來的藤蔓植物纏住,給倒吊起來,一時間手足失措,槍也掉落,巴桑眼疾手快,拔出獵刀“崩”的一聲,飛刀斬斷樹藤后,又深深的插入樹榦上。岳陽才剛剛落地,槍聲就從四面八方響起,四人心無旁騖,都是就地一滾,各自找地方隱蔽。
各自找個棵大樹依靠,槍聲不斷,一時間不知道周圍有多少敵人,子彈打得樹皮四濺,彈在臉頰上生痛。卓木強巴還算幸運,那隻箭毒蛙在他滾地的時候,不知道跳到哪裏去了。相比之下,張立就比較倒霉了,他藏身的樹榦上,一隻寶石藍色的箭毒蛙正悠閑的往上爬,與張立的頭部相隔不過十厘米,而且大有朝這邊靠過來的趨勢。四周流彈飛射,那青蛙與張立距離這麼近,即不敢開槍,也不敢用刀,更不敢換個地方躲避,張立只得哀求道:“大哥,別靠這麼近啊,給點面子好不好?”那隻寶石藍的青蛙小眼瞪大眼的瞪着張立,還眨了眨眼,表情很曖昧。
敵人火力十足,很快讓四人聽出一些端倪,岳陽打手勢道:“半自動步槍型號的武器,有六把,輕型衝鋒型武器有五把,還有兩挺輕機槍。東西南三方都有火力點。”也就是說,敵人至少有十三個人,而且早就埋伏在這裏了。雖然留着北方沒有人,但很可能是敵人故意設下的圈套。卓木強巴首先就想起了馬克那張狡詐又陰險的臉,發誓時那閃爍不定的眼神,不由心頭大罵。
過了一會兒,敵人停止攻擊,巴桑準備還擊,剛從樹后探頭,又被兩顆子彈打了回去。只聽林子裏有人用蹩腳的英語大笑道:“哈哈哈,這附近的叢林裏都設有埋伏,沒想到是我們運氣好,搶先截住了你們。嘿,中國人,放下武器出來投降吧,我們是不會殺你們的。”
身份被暴露,卓木強巴等四人當然大吃一驚,特別是卓木強巴,他思維快速的運轉着,到底是什麼地方出現的漏洞?原本就是呂競男搞的鬼?沒理由,這幾天的追殺絕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呂競男再怎麼也做不到這一步。是霍爾門和克薩被逼供說出來的?也不太對,他們對自己一行人知之甚少,而且,被追殺的理由欠奉。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理由了,那群躲在暗中的神秘人,早在可可西里就一直跟着自己,似乎想拉自己入伙的那個人。可是,想拉自己入伙,上次他自己行動還說得過去,這次竟然跟着自己跑這麼遠,還聯合游擊隊和毒販子的武裝力量,用得着這麼大費周章嗎?自己不能給他們提供什麼有實際價值的東西啊?
林子外面見沒有反應,又喊道:“只要你們把武器扔出來,我們保證不會開槍,我們是正規的軍事力量,說話絕對放心。”
“鬼才信你。”四人幾乎是一樣的心思,可是敵人的火力鎖定了他們的藏身之處,根本出不去,避不開。如果是對抗圍攻,煙霧彈,閃光彈,或者有幾枚手雷,都可以衝出一條路來,可是他們這次只是穿越叢林,根本沒考慮會發生這麼大規模的火拚,而且就算考慮到了,也弄不到那些武器。他們手上除了槍以外,就只有刀,他們甚至連可以扔的石頭都沒有,所以現在是巧婦難為,一時想不出辦法來。岳陽對張立瞪瞪眼,張立沒反應過來,只見岳陽又不停的孥嘴,張立看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岳陽對着自己旁邊的箭毒蛙大加暗示。張立瞪大了眼睛,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比劃道:“讓我把這個傢伙扔出去!沒門兒!”
通過敵人的一通亂射,他們已經把握到敵人的火力點位置,就在張立的樹后灌木叢中,就有三個敵人,而且那個範圍絕對是可以扔到的,只不過扔青蛙的人自己會不會被毒倒,那就很難說了。張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這位老大不來親近他就算萬福了,現在還讓自己去動那位老大,根本就是玩命的事,這種事,要干也只能讓巴桑去干。但是其餘三人都投來鼓勵的目光,有命令的,有祈求憐憫的,岳陽甚至表示,如果張立犧牲了,他願意給他立塊碑。可憐的張立,在內外兩股勢力的聯合壓迫下,不得已將手用衣服裹了又裹,伸向了那位藍色的老大。張立念叨着:“老大,可不可以幫個小忙,跳,跳過來,輕輕的跳一下下就好。”
藍色箭毒蛙斜睨了一眼,好似聽懂了張立的話,輕輕一跳,竟然真的跳入張立的手中,張立不敢有片刻耽擱,一接住了,趕緊往外一扔,趁敵人的子彈打過來之前,又將手縮了回去,好像聽見枝葉搖晃的聲音,也不知道扔哪裏去了。過了一會兒,聽到敵人嘟囔的聲音,接着“啊!”的聲音劃破幽靜的密林,凄慘至極。
抓住這僅有的機會,張立現身樹后,對着因驚慌失措而出現的三名敵人就是一通掃射,而其餘三人也配合默契,搶搶先開火壓制另兩處的敵人火力,四人邊打邊朝西邊退去。敵人在後面緊追不捨,一場密林追逐戰就此展開。
槍聲劃破密林,密集如珠落玉盤,一時鳥驚獸散,林中一片喧鬧之聲。邊打邊撤的四人,走出不到三里地,前方的灌木叢竟然和巨大的樹木連成一片,擋住的去路,後面的敵人越來越近,火力壓得四人都不能抬頭,更糟糕的是,彈藥大量消耗,他們沒剩多少子彈了。
他們的窘境很快被敵人發現,又一次遭遇包圍,那憋足的英語又說道:“干你中國人,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準備領死!”“嗤嗤”數聲,昏暗的叢林中冒起大量黃色煙霧。
“毒,毒氣彈!”岳陽驚呼,四人趕緊扯布撒尿,用濕布掩住了口鼻,雖說不雅,但這確實是沒有辦法中的解毒良方。可是,這樣也堅持不了多久,連樹上的人也替他們擔心起來,索瑞斯失望的想着:“哎,怎麼看也不像一隻受過特別訓練的可戰鬥部隊,這樣子看來,就算我不出手,他們也走不出這片叢林啊。咦,那是——”
索瑞斯站在高處,發現了遠處一片黑雲飄來,奇怪的黑雲,整整齊齊,當空飛舞,時而散作煙霧縹緲難測,時而聚攏變幻多端。更多的時候,那片黑雲就像一張魔毯,平平的飄動着。辨明了魔毯的飛行方向,索瑞斯不由用望遠鏡打量起底下這群包圍了卓木強巴他們的游擊武裝,終於,他認出一兩個曾擋在自己面前的游擊隊員。那活屍般的嘴裂開來,“嘶嘶”冷笑道:“這次算你們命大,還是老夫幫你們撿回來一條命呢。”
叢林裏風向不穩,埋伏在周圍的游擊隊員不敢過分靠近,而是在毒霧的擴散範圍之外,匍匐於灌木叢中。靠左邊一名游擊隊員對右邊的大鬍子道:“不知道怎麼的,我還是覺得昨天那怪人扔的東西有古怪,現在還感覺有點癢。”大鬍子粗魯的打斷道:“別多話,小心他們突然衝出來。”
被索瑞斯的小號煉心彈擊中的這群人,雖然事後發現沒有毒,也將那種粘糊糊的液體清洗掉了,可是身上卻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藍色斑點,怎麼洗也洗不掉。看上去就像渾身長滿奇怪的皮疹,受到別的隊員嘲笑,這次希望藉抓住卓木強巴一行人,能討回一點面子。
一名隊長似的人低聲發號司令道:“他們撐不了多久了,等一下先給他們幾顆子彈,但是別打死了,那可是波拉將軍指明了要活的人。”旁邊的下屬點頭稱是,正準備拍兩句馬屁,稱頌一下小隊長如何英明神武,料敵如神,突然聽到一絲不和諧的聲音。
一種奇特的,有節奏的聲音,由遠及近,斷斷續續,飄飄忽忽,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像是被一群蚊子給包圍住了,可是睜眼看四周,又沒有蚊子啊。不止游擊隊,連卓木強巴他們也聽到了這種聲音,他們也感到非常奇怪,交戰的雙方都是全身塗抹過驅散蚊蟲的藥液的,不然,在叢林裏走不出一里,就被叮得滿身是包,更可怕的是那些毒蚊含有的大量毒素,致病的病毒,不及時治療會死人的。可是竟然被蚊子追這麼近,這倒是進入叢林的第一次。
聲音的頻率還在增加,越來越響,眾人這才明白,剛才聽到不是蚊子,那會是什麼呢?當第一個人反應過來,準備拔腿開跑時,已經晚了,殺人蜂的前鋒部隊已經出現了叢林之中,將包圍卓木強巴他們的游擊隊員給包圍住了。
小拇指粗細的腹部,五厘米的身長,超過一厘米長的蜇刺,黑黃相間的條紋,群體作戰,機動性超級靈活,很快,密林被密密麻麻的殺人蜂所佔據。眼力所及之處,全是當空亂舞的殺人精靈,它們像是響應着某種號召,在幾十隻蜂王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殺來。
根本不用估算,這群黃蜂少說也在一百萬隻以上,而據卓木強巴他們所知,碰上這種美洲最可怕的攻擊集團空軍,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有時哪怕只有三五隻,就能蜇死一個人。而此刻,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那些黃蜂已劈頭蓋臉的朝游擊隊員撲了過去。
“啊——”這種喊聲絕對比剛才碰到箭毒蛙那人叫得凄慘許多,那種近乎絕望的叫聲,讓卓木強巴想起了在可可西里被倉鼠包圍的人。而這一次,根本沒有可以躲避的空間。一名游擊隊員被黃蜂爬上了臉,他凄厲的嚎叫着,手中的槍不聽控制似的響成一團,可是他面對的是殺人蜂。每一隻都是一架獨立行動的直升機,可懸空停留,可三百六十度旋轉,子彈根本就傷不到它們,反倒是這名游擊隊員身邊的兩名同夥中了彈。
一人雙手矇著臉狂奔出去,但沒走到十米,就像一截斷掉的老木樁,直直的倒下去。
一名游擊隊員抖動着衣服驅趕黃蜂,可是數目如此之多,很快一隻黃蜂在他後腦勺親了他一口,然後快速飛離,那人一手按住後頸,痛苦的神色馬上呈現在臉上,手裏的衣服抖不動,馬上又有一隻黃蜂沖了過來,叮在胸口,跟着是第三隻,四隻,五隻……很快他就被黃蜂爬滿面部,胸口和後背,身體全然是無意識的動作着。
還有一名游擊隊員正在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時,一隻黃蜂毫不客氣的鑽進他的嘴裏,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叮了一口,跟着他就嘶啞着,胡胡吼叫,聲音卻變得恐怖而難聽,那雙眼睛圓睜突出,那種表情,猶如看到了地獄一般。
還有一名游擊隊員,被三隻黃蜂蜇了之後,咬牙切齒的忍着劇痛,萬分驚恐的看着身邊倒地亂抓亂叫的隊友,然後,他顫抖着的雙手握起了槍,反轉槍口對準了自己頭,眼睛盯着黑黝黝的槍口,當一群黃蜂飛來,他大吼一聲,扣下了扳機!
而更多的游擊隊員,只要被蜇了一兩下,就連槍都拿不穩,用手拍打,用衣服包裹住頭,滿地亂滾,以最大的吼聲來發泄出肉體上的痛苦和心中的懼意。
已雙方的實力來看,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場戰鬥,這是一場屠殺,活生生的屠殺,游擊隊員全無還手之力,他們哀嚎着,痛苦的翻滾着,猛烈的撞上樹榦,被隊友的槍彈擊中,似乎都不能讓他們的神志有稍許清醒。相比被槍彈擊中而言,那種生物毒素帶來的痛楚更為猛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刮骨之痛,那種痛楚,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想像。而留在現場的四人,只是聽到敵人那種呼天搶地的痛嗷之聲,就已經感到無法忍受,眼看着原本是敵人的游擊隊員一個接一個從埋伏地站起來,或是狂奔,或是狂呼,又或是狂亂揮舞,然後又一個接一個的倒下,蜷縮成一團,抖動,抽搐。十幾具不知道是屍體還是活人的東西,已經被黃蜂爬滿,成為名符其實的蜂人。而黃蜂們還在這些毫無動彈能力的身上找尋着各種能鑽進去的孔洞,彷彿不吸盡這些人的精血誓不罷休。卓木強巴他們心裏沒有重新獲救的欣喜,恐懼和震驚佔據了他們的全部心靈,因為,當這些當在他們前面的敵人都倒下時,直接面對他們的,就是這些幾盡魔鬼的殺人軍團。
逃!逃!不知道哪裏湧出來的勇氣,卓木強巴突然撲進了原本的死路的灌木叢中,任憑帶刺的植物撕裂自己的肌膚,硬生生的用身體從灌木叢中擠出一條路來。雖然大部分殺人蜂只沉迷於那十多名游擊隊員,但還是有一小部分無法附着在蜂人身體上的殺人蜂調轉了方向,朝着逃命的人群追逐而來。
巴桑負責斷後,但他明顯也拿這些靈巧的空中戰鬥機束手無策,抖了兩下衣服,感覺背肌一麻,稍許有點癢,然後……“哎喲。”接着……“啊,他媽的。啊!”那種直接刺激神經的痛楚感蔓延開來,岳陽回頭看見大汗淋漓的巴桑,這名可以用自己身體點火燒着玩兒的硬漢,面對打穿身體的子彈哼都不帶哼的,此刻竟然痛苦的呼喊起來。
四人已經擠過那片灌木叢,巴桑瞪眼道:“發什麼愣!快跑啊!”岳陽看着巴桑因痛苦而變形的面孔,竟然一時怔住了。
衣衫襤褸,血痕條條的卓木強巴轉過身來,狠狠的將衣服橫甩過去,大吼道:“走啊!走——”一件衣服將岳陽兜頭罩住,接着被巨大的力量一推倒地,岳陽爬起來時,只見赤着上身的卓木強巴推着自己,一手半挽半拖的拉着巴桑,張立跑前面去了,巴桑則一刻不停的軀幹還剩為數不多的幾隻殺人蜂。
那些黃蜂彷彿只對游擊隊員所在的地方感興趣,追了一陣便折返回林,驚魂未定的四人知道,自己總算又撿回一條命來,可是那些游擊隊員就……
岳陽和張立都沒事,巴桑被叮了一次,現在難受的忍着劇痛,張立拿出蛇膏,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岳陽看了看把衣服拿在手裏的巴桑和卓木強巴,還不清楚剛才是誰兜住了自己頭部,讓自己避過一劫,卻聽見一陣異響。那是,人將牙齒咬得“格格”發響,岳陽轉過頭去,只見卓木強巴面部咬肌劇烈的抽搐着,顯然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了。他驚道:“強巴少爺,你——”
卓木強巴咬牙微笑道:“你沒事吧,有么有被咬到?”說完,鐵塔般的身體轟然倒地,他赤裸的後背至少有六個紅包,還能看見三根蜇針,彷彿還在蠕動着刺入。
“強巴少爺!”
岳陽的聲音不僅驚動了張立和巴桑,還將叢林深處的人驚了過來。他們被包圍了,這次亦是十餘人的小分隊,看來是聽到槍聲后從別處趕來的。韋托那矮胖的身軀散發出沁人的冷氣,冷笑道:“竟然能從巴斯納的包圍圈中逃出來,看來很有一套啊。別動,別妄動哦,朋友。”
這次,張立和岳陽真的絕望了,卓木強巴已經倒下,最能打仗的巴桑痛得死去活來,他們的武器又沒有子彈,這種情況下被十來名荷槍實彈的武裝分子包圍,還有逃走的希望嗎?
藏在樹冠中的人卻不這麼認為,索瑞斯突然戚鼻,彷彿嗅到了身邊的危險因子,他淡淡一笑,道:“原來是叢林的主人到了,看來我得先躲遠點,被他們發現了可不是一件什麼好事。這裏是叢林,畢竟不是普圖馬約。”身影晃動,已離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