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九十八章
第九十五章我看見了鉤子
我們終於來到了城堡。
它位於低處,又黑又冷。
古時的大炮仍然懶洋洋地靠在炮台上。大牆凹處,槍眼和炮眼裏雜草叢生,鳥巢遍是。
城堡北面的胸牆與一道拔高六百英尺、筆直插入溫馨的大海的峭壁相連。
這人力築起的懸崖向人們提出了一個所有這類石堆都會提出的問題;渺小的人類是怎樣移動如此巨大的石頭的?也象一切這樣的石堆一樣,它又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是默默無言的恐懼移動了如此巨大的石頭。
城堡是按照山洛倫佐的皇帝塔姆一巴姆瓦的意願建築的。他是一個瘋狂的人,一個逃亡的奴隸。據說塔姆一巴姆瓦是從一本小孩子看的畫書上找到設計方案的。
那一定是一本描寫殘殺的書。
在我們到達宮殿大門之前,按照慣例,我們要由人引導着通過一個土裏土氣的拱門,這拱門是由兩根電線竿和一根橫樑搭成的。
一個大鐵鉤子從那根橫樑的中央弔掛下來。鉤子上穿掛着一個牌子,上寫“此鉤乃為博克依本人所留”。我又看了一眼那鉤子。這個鐵制的尖玩藝兒使我感到,我真的將要統治這個國家了,我要把這個鉤子砍倒。我自以為我將要做一個堅強、公正和仁慈的統治者,我的人民將要過上更加繁榮昌盛的生活。
法塔·莫爾干那。
海市蜃樓!
第九十六童鈴鐺、書和帽盒裏的雞
弗蘭克和我不能徑直去看“爸爸”。護理醫生施利契特·馮·凱尼格瓦德醫生說,我們要等半小時。
於是弗蘭克和我就在“爸爸”家的接待室里等着。這間屋子有三十平方英尺,沒有窗子,傢具就是幾張不平的條凳和一個牌桌,桌上有一個電扇。四堵牆是石砌的。牆上不掛畫,也沒有任何其它裝飾。
但是牆上釘着許多鐵環,鐵環離地七英尺,每兩個之間相隔六英尺。我問弗蘭克,這間屋子是不是做過刑房。
他說做過,並且說我腳下就是一個地下密室的蓋子。
接待室里有一個無精打採的衛兵,還有一個基督教牧師,他的任務是在需要之時為“爸爸”的靈魂服務。他有一個餐桌上用的小鋼鈴銷和一個蓋上刺有小洞的帽盒、一本聖經和一把屠刀。這一切都放在他身旁的一個條凳上。
他告訴我,那個帽盒裏裝着一隻活雞。這隻雞很安靜,因為他已經給雞餵過鎮靜劑了。
象所有二十五歲以上的山洛倫佐人一樣,他看上去至少有六十歲了。他告訴我,他叫沃克斯·休瑪那博士。這個名字是根據風琴上的音栓取的。他父親是在1923年山洛倫佐天主教堂被風琴音栓砸死的。至於他父親是誰,他毫不羞愧地說他不知道。
我問他屬於基督教的哪一派,同時我看到根據我的了解不管基督教的哪一個流派,都沒有拿活雞和屠刀為死人做禱告的儀式。
我說;“我只知道這個鈴檔排何用場。”
他本是個聰明人。他請我看他的博士證書。這張證書是阿肯色州小直布羅陀基督教大學頒發的。他是通過在《技工通俗讀本》上刊登的一個秘密廣告和這所大學取得聯繫的。這個大學的座左銘就成為他自己的座右銘了。這個座右銘就能解釋為什麼他此時提雞帶刀。這個大學的座右銘是:
“讓宗教變成活生生的東西!”
他說,他要在基督教的道路上摸索前進,因為天主教、新教和博克依教都被宣佈為不法宗教。
“所以要在這種情況下做基督教徒,我就必須有所發明、有所創造。施利契特·馮凱尼格斯瓦德醫生從“爸爸”房裏出來了。看來他是地道的德國人。他已經很累了,對我們說:“現在你們可以去看‘爸爸’了。”他這番話是用山洛倫佐方言說的。
弗蘭克向他保證說;“我們一定十分小心,不讓他累着。”
凱尼洛斯瓦德說:“不過,假如你們能殺死他的話,他反倒感激不盡。”
第九十七章卑鄙的墓督教徒
蒙扎諾“爸爸”和無情的疾病均睡在一張床上,這張床是抱一隻小船做的,小船是金色的,舵柄、船頭纜索、U形漿果和一切其他東西都是鍍金的。
他的床是博克依的老帆船——“淑女的拖鞋號”上的救生艇。就是這隻救生艇,在根久以前把博克依和麥克凱布帶到山洛倫佐來的。
屋子的牆是白的。但是“爸爸”的痛苦放射出那麼多的熱和光,彷彿這些牆都籠罩在忿怒的紅色中。
他的身體從腰部以上都赤裸着,閃着光的腹壁包紮着。他的肚子顫動着,就象一隻迎風行駛的船帆。
他的脖子上帶着一根鏈子,繫着一個和來福槍彈殼同樣大小的綴飾。我猜想這個小圓筒里裝的一定是一種神秘的護身符。我猜錯了。這裏面裝的乃是一小片“九號冰”。
“爸爸”萬分痛楚的頭向後仰着,枕在船艏上。
蒙娜的木琴放在床邊。顯然她在前一夜曾經希望用音樂減輕“爸爸”的痛苦。
“爸爸,”弗蘭克低聲呼喚。
“再見了!”“爸爸”奄奄一息地說。他的眼珠凸了出來,已經看不見東西了。
“我帶來一個朋友。”
“再見!”
“他將要做下一任山洛倫佐的總統。他將成為一個比我更強的總統。”
“冰!”“爸爸”低聲耳語。凱尼格斯瓦德說;“他一直要冰,可是我們把冰拿來了他又不要。”
“爸爸”轉了轉眼珠,放鬆脖子,把全身的重量從頭頂上移了下來,接着又把脖子彎起來。“我不管誰……誰當……”他沒有把話說完。
“誰當山洛倫佐的總統?”我替他說完了這句話。
“山洛倫佐的總統。”他的嘴角似笑非笑地抽動了一下,表示同意。
“祝你一帆風順,”他用嘶啞的聲音說。
“謝謝,先生!”我說。
“不必客氣!博克依,抓住博克依。”
我試圖對最後這個問題做出一個老練的答覆。我記得,為了人民的快樂,博克依永遭追捕,永遠在逃。我答應說:“我要捉住他。”
“告訴他……”
我又向他靠了靠,為的是能聽見“爸爸”要我帶給博克濃的口信。
“爸爸”說:“告訴他,沒能殺掉他我很遺憾。”
“我會殺掉他的。”
“你殺他?”
“是的,先生!”
“爸爸”費了很大的勁才用命令的口吻說,“我是說真的殺了他!”
我沒說什麼。我對殺人並無熱情。
“他教給人民說謊,說謊,說願。殺掉他,教給人民真理。”
“是的,先生。”
“你和霍尼克,你們教給他們科學。”
“是的,先生。”我答應了他。
“科學才是降龍伏虎的魔術。”
他不說話了,鬆弛了下來,閉上了眼睛,接着又低聲說:“最後的儀式!”
馮·凱尼格斯瓦德把沃克斯·休瑪那博士喚了進來。休瑪把他那隻吃過鎮靜劑的雞從帽盒裏拿了出來,準備進行他所理解的基督教的最後儀式。
“爸爸”睜開了一隻眼睛。“不是你;”他向體瑪那博士冷笑一聲說;“滾出去!”
“您說什麼?”休瑪那博士問。
“爸爸”喘息着說:“我是一個博克依教徒。滾出去,你這個卑鄙的基督教徒!”
第九十八章最後的儀式
這樣我便有幸一睹博克依教所舉行的最後儀式。
我們想方設法從士兵和家丁中尋找一個敢於承認他熟請這種儀式、並且能為“爸爸”施行的人,可是找不到一個願意擔任這件工作的人。那並不奇怪,因為鉤子和地牢就近在颶尺。
於是馮·凱尼格斯瓦德說他願意嘗試一下。他以前從來沒有給人家施行過這種儀式,但是他曾經千百次地看見朱利安·凱斯爾做過。
“你是一個博克依教徒嗎?”我問他。
“我同意博克依教的一種觀點,那就是一切宗教,包括博克依教,都是謊言。”
“對於象你這樣一位科學家來說,舉行這樣的儀式,會不會使你感到厭煩?”
“我是一個非常拙劣的科學家。我願意做任何一件使人感到舒服一點的事情,那怕這件事是反科學的。沒有一個名副其實的科學家會說這樣的話。”
然後他爬上了“爸爸”的金船。他坐在船尾上。窄小的船尾迫使他用一隻手臂挾着那支金艙的棲。
他腳上穿的是涼鞋,沒有穿襪子。於是他脫下涼鞋,然後把床腳的被子掀開。露出“爸爸”的赤腳。他把他的腳底頂住“爸爸”的腳底,擺出一副典型的“博克-瑪魯”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