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和一匹馬玩匹諾克紙牌
我做了個怪夢,夢裏滿是牧場的動物,它們大部分都想殺我,只有少部分想要食物。
我一定醒了好幾次,可是醒來時聽到和看到的都很不真實,所以我只是繼續昏睡着。我記得自己躺在一張軟床上,有人用湯匙喂我吃東西,拿東西的味道很像奶油爆米花,可是卻是布丁。那位金色捲髮女孩在我面前,用湯匙刮掉滴落在我下巴的東西,還一邊嘻嘻笑。
當她看到我眼睛睜開時,她問:“夏至時會發生什麼事?”
我的聲音沙啞的說:“什麼?”
她看看四周,好像怕有人偷聽。“發生什麼事?什麼被偷了?我們只剩下幾個星期了!”
“對不起,”我含糊的說:“我不……”
有人敲門,女孩迅速塞了我一嘴布丁。
我再次醒過來時,女孩不見了。
一個高大健壯的金髮男子,像個衝浪人,正站在房間的角落觀察我。他有很多藍眼睛,至少十幾個吧。分佈在臉頰、額頭和手背上。
當我終於完全清醒時,除了周遭一切比我待過的任何地方還棒之外,並沒有發生什麼怪事。我坐在大陽台的搖椅上,看着遠處青翠山丘上的草地,微風裏有草莓的味道。我的腿上蓋了件毛毯,脖子後面有一個枕頭。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美好,只是我的嘴裏好像有蠍子在築巢一樣,舌頭幹得難受每一顆牙齒都在痛。
桌上靠近我的這邊放着一個高腳杯,裏面裝着看起來像是冰蘋果汁的飲料。杯里擺着一根綠色吸管,一支小紙傘插在酒漬黑櫻桃上。
我的手虛弱無力,雖然握着玻璃杯,卻無法使力,玻璃杯差點就掉下去了。
“小心。”一個熟悉的聲音說。
Grover倚着陽台的欄杆,看來他沒有昏睡一個星期。他的手臂下夾着一隻鞋盒,穿着藍色牛仔褲、Converse高筒鞋和一件深橙色的T恤,T恤上寫着“混血營”三個字。我眼前這位是平凡的好好先生Grover,不是山半羊人(satyr)孩。
那麼,也許我只是做了個夢,也許媽媽沒事,我們仍然在度假。我們待在這間大房子裏只是因為某個理由,而且……
“你救了我一命,”Grover說:“我……嗯,至少我可以……我回去山丘一趟,我猜你會想要這個。”
他很恭敬的將鞋盒放在我的膝上。
這裏是一隻黑白相間的牛角,底端有折斷的缺口,幹掉的血跡散佈在牛角尖。原來,這不是夢。
“彌諾陶。”我說。
“嗯,Percy,別說……”
“那是他在希臘神話中的名字,不是嗎?”我向他查證。“彌諾淘,半人半牛。”
Grover不安的改變話題。“你已經脫身兩天了,你還記得多少?”
“我媽媽,她真的……”
他低頭不語。
我望向藍天下的那片草地,草地盡頭有小樹叢、蜿蜒的小溪、廣布的草莓園。這個山谷有群山環繞,最高的山,就是山頂有大松樹那座,正矗立在我們面前。這地方在陽光的照耀下十分美麗。
媽媽走了,全世界都應該黑暗而寒冷,不應該有什麼是美麗的。
“我很抱歉,”Grover吸着鼻子說:“我是個失敗者,我……我是全世界最糟的半羊人(satyr)。”
他悲傷的說著,用力跺着腳,那個因此脫落了,我是說,那隻高筒鞋脫落了。鞋子裏面裝滿了保麗龍,上面是一個蹄形的空洞。
“喔,冥河!”他咕噥着。
雷聲隆隆,回蕩在明亮的天空。
當他奮力講蹄傳進假腳時,我想,哦,原來他是這樣搞定的。
Grover是牧神半羊人(satyr)。我敢打賭如果剃掉他的棕色捲髮,一定可以在他頭上找到小小的羊角,可是我實在太過悲傷,以至於我根本不在意半羊人(satyr),甚至是彌諾淘的存在。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我,媽媽是真的被緊緊勒住,融化在黃色閃光中。
我好孤獨,我變成一個孤兒,之後我要和誰住?臭蓋柏嗎?不要,絕不要!我要先住在街上,我要假裝年滿十七歲加入軍隊。我必須為生存做些努力。
Grover還在吸着鼻子,這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山羊,可憐的半羊人(satyr)……管他叫什麼,他看起來很需要安慰。
我說:“這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我應該要保護你。”
“是我媽要求你保護我嗎?”
“不是,但那是我的工作,我是個守護者,至少……我曾經是。”
“可是為什麼……”我突然感到頭昏,眼前的景象在遊動。
“別想太多。”Grover說:“快喝。”
他幫我拿着杯子,將吸管放入我口中。
那味道讓我縮了一下,我原先以為是蘋果汁,結果完全不是。這是巧克力豆餅乾,液體的,而且是媽媽烘焙的藍色巧克力豆餅乾,熱騰騰散發著奶油香,巧克力豆還有點融化了。我喝下去后全身暖烘烘的,很舒服,充滿了精力。我的悲痛沒有消失,但卻感覺到媽媽正用手輕撫我的臉頰,那一片餅乾給我,就像小時后那樣,然後對我說事情總會解決的。
雖然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我已經把飲料喝光了。我看着杯子。剛剛明明喝的是一杯暖呼呼的飲料,可是杯子裏的冰塊卻還沒融化。
“好喝嗎?”Grover問。
我點點頭。
“喝起來什麼味道?”他好像很想喝,這讓我有點愧疚。
“抱歉,”我說:“應該讓你喝喝看。”
他睜大眼睛。“喔,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好奇。”
“像巧克力豆餅乾。”我說:“我媽親手做的。”
他嘆了口氣。“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像可以把南西·波波菲丟到一百公尺外。”
“這樣很好,”他說:“這樣很好,那玩意兒你一滴都別再喝了。”
“什麼意思?”
他小心翼翼的從我這裏拿走空杯子,好像是炸藥一樣,然後把杯子放回桌上。“來吧,Chiron和Mr.D在等你。”
農莊的建築物四周都圍繞着走廊。
我的腳還站不穩,吃力地往對面走去。Grover幫我拖着彌諾淘的角,不過我還是緊握着它。這東西是我付出代價得來的,為了紀念那段艱辛的路程,我不會讓這東西離開我。
當我們到達房子的另一端,我屏住呼吸。
這裏必定是長島的北岸,因為在房子的這一邊,看到的是山谷和水相連,一、兩公尺外的地方波光粼粼。放眼望去,我沒辦法理解眼前所見的這篇景象。這裏滿布的建築物看起來像古希臘建築,有涼亭、圓形露天劇場、圓形競技場,除此之外,這些建築看起來都很新,白色大理石圓柱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近處的沙坑中,有十二個看起來像高中生的孩子和羊男們在玩排球。獨木舟在一個湖上劃過。樹林中隱約可見幾個小屋,一群穿着Grover那種橙色T恤的小孩在小屋旁嬉鬧追逐。有些小孩在射箭場射箭,其他的人騎着馬在林木茂密的小徑中奔馳,除非我出現幻覺,不然我真的有看到有些馬長了翅膀。
在陽台的底端,兩個男人面對面坐在牌桌前。牌桌旁是那個用湯匙喂我吃爆米花口味布丁的金髮女孩,她正靠在陽台欄杆上。
面向我的男人矮小肥胖,鼻子紅紅的,他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頭烏黑的捲髮帶點紫色光澤,看起來很像畫裏長翅膀的小孩,那叫什麼來着?吵鬧鬼?不對,是小天使。對,就是小天使,他看起來很像在拖車停車場走動的中年小天使。他穿着印有老虎圖案的夏威夷衫,看起來很適合加入蓋柏的撲克牌俱樂部,而且感覺上連我繼父都可以贏過他。
“那是Mr.D。”Grover小聲的對我說:“他是混血營營長,要對他有禮貌。這個女孩叫Annabeth·雀斯,她是學員,不過她待在這裏的時間比其她學員來得久,還有,你已經認識Chiron了……”
他指着背對着我的那個人。
首先,我看到他坐在輪椅上,然後我認出了他的花呢夾克、稀疏的棕色頭髮,還有那亂亂的鬍子。
“Brunner老師!”我大叫。
我的拉丁文老師轉頭對我微笑,他的眼中山路調皮的神色,這樣的神情在課堂上也曾出現過,就是當他毫無預警來個隨堂測驗,還把所有複選題答案都設成B的時候。
“啊,Percy,很好。”他說:“現在我們有四個人,可以玩皮納克爾撲克牌了。”
他拉開Mr.D的椅子給我做,此時Mr.D用那充滿血絲的眼睛看着我,並且嘆了一大口氣。“喔,坐吧,我想應該說‘歡迎來到混血營’,但別以為我真的很高興看到你。”
“嗯,謝謝。”我趕緊從他身邊挪開一點。在與蓋柏共同生活的過程中,如果我有從他身上學到什麼事,那就是學會分辨一個人有沒有碰過酒。假如Mr.D是個滴酒不沾的人,那我就是個半羊人(satyr)了。
“Annabeth?”Brunner老師叫金髮女孩。
她走過來,Brunner老師介紹我們認識。“Percy,是這位小姐負責照顧你,讓你恢復健康的。親愛的Annabeth,去確定一下Percy的床位號碼?我們現在安排他住十一號小木屋。”
Annabeth說:“好的。”
她的年齡大概和我差不多,可能比我高五公分,看起來很有運動細胞。她有晒黑的皮膚和金色捲髮,和我印象中的加州女孩一模一樣。不過她的眼睛就打破了這個印象,她的眼睛是讓人看了會嚇一跳的灰色,很像暴風雨的烏雲,雖然美麗卻很嚇人,看起來就像她已經完全掌握在戰鬥中一舉制伏我的最佳方法。
她瞥了一眼我手上那個彌諾淘的角,然後背對着我,我想她會對我說些“你殺了彌諾淘!”或是“哇,你好厲害!”之類的話。
不過,她說的卻是:“你睡覺時會流口水。”
然後她快速跑下樓到草坪上,金髮在她身後飄舞着。
“所以,”我趕緊轉移話題:“嗯,Brunner老師,你在這裏工作嗎?”
“不是Brunner老師。”這位不是Brunner老師的人說:“那其實是假名,你可以叫我Chiron。”
“好吧。”我完全搞糊塗了,我看着營長說:“那Mr.D……代表什麼意思?”
Mr.D停止洗牌,抬頭看着我,好像我剛剛打了個很大聲的嗝似的。“小子,名字是有力量的,你不應該隨口就說,任意使用。”
“喔,好的,抱歉。”
“Percy,我得告訴你,”這位ChironBrunner插嘴說:“我很高興看到你活着,我為潛力學員出診的時間已經很久了,我討厭自己浪費時間的感覺。”
“出診?”
“我到Yancy學校教了你一年。其實我們在大部分學校都安排了半羊人(satyr),當然是為了守護的工作,不過,Grover在遇到你之後通知我說,他覺得你很特殊,所以我決定到紐約北部去。我相信原來的拉丁文老師是去……嗯,休假去了。”
我努力回憶這學年剛開始的時候,但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對於在Yancy第一周時的拉丁文老師,我只有些許模糊的記憶。然後他就消失了,沒有任何解釋,而Brunner老師隨後出現教這堂課。
“你去Yancy只是為了要教我?”我問。
Chiron點點頭。“老實說,一開始我不確定你是不是,我們去找你媽媽,讓他知道我們正在照顧你,等你做好來混血營的準備,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學習的事情還很多。然而你做到了,你或者到達這裏,這是第一個實驗。”
“Grover,”Mr.D不耐煩的說:“你到底要不要玩?”
“是!長官!”Grover發抖着說,他趕緊拉開第四張椅子,我不明白為什麼他這麼怕這個穿老虎圖案夏威夷衫的矮胖男人。
“你會玩皮納克爾撲克牌嗎?”Mr.D懷疑的瞄着我。
“恐怕不會。”我說。
“恐怕不會,‘長官’。”他說。
“長官。”我重複一次,我對這位營長的觀感愈來愈差了。
“是這樣子的,”他告訴我:“這是在劍術格鬥和小精靈電玩之外,人類所發明最偉大的遊戲了,我希望所有‘文明的’年輕人都明白遊戲規則。”
“我確定這孩子學得來。”Chiron說。
“拜託,”我說:“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在這裏做什麼?布魯……Chiron,為什麼你只是為了教我就去Yancy學校?”
Mr.D輕蔑的說:“我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營長開始發牌,每當撲克牌丟到Grover的面前時,Grover就會說一下。
Chiron疼惜的對我笑了笑,何在拉丁文課時一樣,好像要讓我知道不論我成績高低,都是他心目中的明星學生,他預期我會說出正確的答案。
“Percy,”他說:“你媽媽沒有告訴你為什麼嗎?”
“她說……”我記起她看着大海的悲傷神情,“她告訴我,她很怕把我送到這裏,即使我爸爸想要她這麼做。她說一旦我到這裏,可能不能再離開,她想要把我留在身邊。”
“很典型,”Mr.D說:“他們常常因此被殺。年輕人,你叫牌了沒?”
“什麼?”我問。
他不耐煩的解釋皮納克爾中要怎麼叫牌,然後我照做。
“我想該講的實在太多了,說不完。”Chiron說:“恐怕我們一般的介紹影片是不夠的。”
“影片?”我問。
“用不着那個。”Chiron決定了。“Percy,你知道你的朋友Grover是一個牧神半羊人(satyr),”他指着鞋盒中的角,“你殺了彌諾淘,那不是雕蟲小技。孩子,也許你自己不明白,但這偉大的力量會在你一生中持續運作,天神,也就是你說的希臘天神,他們的力量非常真實活躍。”
我睜大眼睛看着桌子旁邊其他的人。
我在等着會有某個人喊說:“不對!”可是我只聽到Mr.D大吼:“喔,K加Q,一組王室婚禮牌,騙到了!騙到了!”他一邊清點自己的分數,一邊咯咯笑着。
“Mr.D,”Grover膽小的問:“假如你不吃的話,我可以拿走你的健怡可樂罐嗎?”
“咦?喔,好。”
Grover要下一大片空鋁罐,不太起勁的咀嚼着。
“等等,”我對Chiron說:“你是在告訴我向上帝之類的神是存在的。”
“這麼說吧,”Chiron說:“上帝和天神完全是不同的事,我們不處理形而上學。”
“形而上學?可是你剛剛說……”
“喔,天神有很多位,這些偉大而不朽的奧林帕斯天神們,同時掌握着自然的力量與人類的努力。但這不太重要。”
“不太重要?”
“是的,不重要。我們在拉丁文課堂上有討論過天神。”
“Zeus,”我說:“希臘、阿波羅,你說的是他們。”
突然再次發生了……明明是無雲的天空,遠方竟然出現雷聲。
“年輕人,”Mr.D說:“假如我是你,我真的會減少隨便將那些名字丟出口的次數。”
“可是他們只是故事,”我說:“他們是……神話,用來解釋閃電、季節等現象,因為科學還沒出現,人們才會這樣想。”
“科學!”Mr.D嘲笑着說:“那你告訴我,柏修斯·Jackson,”當他說出我本名時,我縮了一下,但這件事我沒告訴任何人。Mr.D繼續說:“兩千年後的人類會怎麼想你們所謂的‘科學’?怎麼想啊?他們將會說科學是原始的迷信,就是這樣。哦,我愛凡人,他們絕對沒有這樣的見識,他們認為自己現在已經找到解答了,是吧?Chiron,看看這男孩,告訴我答案。“
我非常不喜歡Mr.D,不過他說我是凡人的語氣里,好像有什麼別的意思,好像……他不這麼認為。但他說話讓我啞口無言,我明白Grover為什麼這麼畢恭畢敬的全力玩牌、啃着汽水罐,還將嘴巴閉得緊緊的。
“Percy,”Chiron說:“你可以選擇信或不信,不過事實只有一個:天神就是天神,天神永遠存在。你可以花點時間想像一下,他們永遠不死、永遠不老,像你現在這樣活着的狀態是永恆不變的。”
我本來要脫口說出,聽起來不錯嘛,可是Chiron的聲調讓我遲疑了。
“你是說,不管人們相信不相信……”我說。
“沒錯,”Chiron同意,“假如你是天神,你會喜歡被說成是神話或只是用來解釋閃電的遠古傳說嗎?帕修斯·Jackson,假如我說有一天人們會說你的存在只是一個神話,只是用來解釋小男孩如何克服失去媽媽的痛苦,你會怎麼想?”
我的心砰砰跳,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讓我生氣,不過我不會順他的意。我說:“雖然我不喜歡這樣,可是我不相信天神的事。”“喔,最好是這樣,”Mr.D喃喃自語:“等你被其中一個天神燒成灰再相信吧。”
Grover說:“拜……拜託,長官,他剛失去母親,他被嚇壞了。”
“也很幸運哪,”Mr.D開始挽起手中的一張牌,一邊咕噥着:“我被派來做這麼痛苦的差事才叫爛透了,還要和這些不相信的小男孩一起工作!”
他揮揮手,一個高腳杯出現在桌上,陽光好像突然玩去,交織着空氣注入玻璃杯中,高腳杯里自動裝滿了紅酒。我張大嘴,不過Chiron沒有察覺。
“Mr.D,”Chiron警告說:“別忘了你的禁酒令。”
Mr.D看着紅酒,假裝很驚訝。
“哎呀,”他看着天空大喊:“老習慣了!對不起呀!”
更多的雷聲響起。
Mr.D有揮揮手,酒杯變成一罐健怡可樂。他不開心的嘆口氣,啪的一聲拉開拉環,回到他的撲克牌遊戲中。
Chiron對我是個眼色。“Mr.D之前觸怒了他的父親,因為愛上一個不該愛的森林精靈。”
“森林精靈。”我重複着,眼睛仍然盯着健怡可樂,好像那是外太空來的東西。
“是的,”Mr.D承認,“父親喜歡懲罰我,第一次禁令真是糟透了,超級恐怖的十年!第二次,唔,她真的非常美麗,我真的沒辦法離開。也就是第二次,他送我到這裏來,就是這裏,混血之丘,為你這種小鬼辦夏令營。他這樣告訴我:‘發揮一些好的能力,和年輕人一起工作總比撕裂他們好多了。’哈!真不公平。”
Mr.D很像個只有六歲、嘟着嘴使性子的小小孩。
“那……”我結結巴巴的說:“你父親是……”
“天神哪!”Mr.D說:“Chiron,我以為你教過他初級課程了,我爸爸當然是Zeus。”
我從希臘神話中搜尋跟戴有關的名字,嗯,他愛紅酒、穿虎皮紋,還有半羊人(satyr)都在這裏工作,加上Grover很怕他,好像Mr.D是他的主人一樣。
“你是Dionysus。”我說:“酒神。”
Mr.D翻了個白眼:“Grover,這段時間,他們都怎麼說來着?這孩子是用‘廢話’這個詞嗎?”
“是……是的,Mr.D。”
“Percy·Jackson!廢話!難道你以為我是阿佛洛狄忒嗎?”
“你是天神。”
“是的,孩子。”
“天神,你是天神。”
他立刻轉頭直視我,眼中透着紫色的火焰,從這火焰中我看到一個暗示,暗示着這位愛發牢騷的矮胖男人,現在只不過露出極些微的一點本性。我在他眼中所看到的景象是:不相信天神存在的人被葡萄藤勒死;醉酒的戰士為渴求戰爭而瘋狂;水手慘叫着,因為他們的手變成蛙蹼,而臉拉長成海豚的口鼻部。我知道如果我繼續刺激Mr.D,他會讓我體驗更糟的事,他會將疾病植入我的大腦,讓我被關進橡膠房間中,穿着約束衣度過餘生。
“想要試試嗎?孩子?”他輕輕的說。
“不,長官,不用了。”
火稍微熄了一點,他轉頭回到撲克牌。“我想我贏了。”
“Mr.D,不見得喔,”Chiron說著,他放下五張順牌,計算點數后說:“這一局歸我。”
我以為Mr.D會讓Chiron從輪椅上蒸發掉,不過他只是從鼻孔里噴漆,好想他已經習慣被拉丁文老師打敗了。他站起來,Grover也起身。
“我累了,”Mr.D說:“我想,在帶動唱晚會以前,我會去午睡一下。不過在此之前,Grover,我們必須再談談關於你在這趟任務中錯誤百出的表現。”
Grover的臉上有成串的汗珠。“是……是的,長官。”
Mr.D轉頭對我說:“十一號小木屋,Percy·Jackson,注意你的禮貌。”
他猛然走進屋內,Grover一臉悲慘的跟進去。
“Grover不會有事吧?”我問Chiron。
Chiron點點頭,雖然他看起來有點憂慮。“老Dionysus不是真的發瘋,他只是很討厭他的工作,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嗯,死性難改吧,我想你會這樣說,而且他不能忍受還要再多等一個世紀,才被允許重回奧林帕斯。”
“奧林帕斯山,”我說:“你是說,那個地方真的有一座宮殿嗎?”
“嗯,這樣說好了,現在的希臘有一座奧林帕斯山,當時那裏的確是諸神的居所,也是諸神力量的匯聚地,由於對遠古天神的尊敬,現在那裏仍然被稱為奧林帕斯山。可是,Percy,宮殿搬家了,天神也一樣。”
“你是說希臘天神在這裏?在……美國?”
“的確如此,天神搬到西方文明的中心了。”
“中……中什麼?”
“Percy,好好想一想,大家口中的‘西方文明’,你以為那只是抽象的概念嗎?不,那是活生生的真實力量,是一種集體的覺醒,着涼了數千年的歷史。天神參與其中,你甚至可以說,天神是源頭,至少他們與此緊緊相繫,以至於不可能脫身,若他們離去,整個西方文明將被一舉抹滅。聖火開始於希臘,然後,就像你熟知的,應該說是我希望你知道的,因為我的課你是及格的,聖火的核心移到羅馬,天神也是。喔,只是換了不同的名字,像是Zeus變成朱彼得,阿佛洛狄忒變成維納斯……等等,可是,是同樣的力量,同樣的天神。”
“然後他們被遺忘了。”
“被遺忘?沒有。難道西方文明被遺忘了嗎?天神至是遷移到德國、法國、西班牙等地短暫停留,文明的光輝最耀眼的地方,就是天神所在,比如他們在英國就待了幾個世紀,你只需要去看看建築就知道了,人們並沒有忘記天神,在最近的三千年中,只要是他們統治過的地方,他們都會出現在繪畫、雕像,還有最重要的建築商。Percy,是的,他們現在當然是你的美國,你看看美國的象徵是Zeus的老鷹,看看洛克斐勒中心的普羅米修斯雕像,還有你們華盛頓政府建築的希臘式門面。我倒想問問你能不能找到美國有哪座城市沒有展現任何奧林帕斯天神的特色。不論你喜不喜歡,美國現在的卻是聖火的核心,還有,相信我,很多人也不太喜歡羅馬。美國史西方的偉大力量,所以奧林帕斯在這裏,我們也在這裏。”
這負荷太沉重,特別是我似乎也被包含在Chiron的‘我們’裏面,好像我是這個俱樂部的成員一樣。
“Chiron,你是誰?我……我又是誰?”
Chiron微笑,他移動了身體的重心,好像要從輪椅上站起身一樣,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腰部以下是癱瘓的。
“你是誰?”他若有所思地說:“嗯,這個問題我們都很想回答,不是嗎?不過眼前我們該做的事把你帶到十一號小木屋的床位去,哪裏會有新朋友。明天有很多課要上,還有,今晚的營火晚會有巧克力棉花糖夾心餅喔,我超愛巧克力的。”
這是,他真的從輪椅上起身,不過他站起來的方式有怪異。他的毛毯從腿上掉下去,可是腿沒有移動,而是腰身超過腰帶的位置繼續往上長。一開始,我以為他是穿着一件很長的白色天鵝絨內衣,可是當他上升到超出椅子,比其他人都還高的時候,我明白天鵝絨內衣並不是內衣,那是某種動物的正面,肌肉和肌腱被白色粗毛所覆蓋。那張輪椅也不是椅子,那是一種容器,一個巨大的、有輪子的箱子,而且上面一定施了魔法,若非如此,不可能裝得下他全部的身體。他的一隻腳從箱子伸出來,長長的、膝蓋上有節,還有光滑的蹄,接着是另一隻前腳,然後是臀部和後腳,最後箱子空空如也,只剩金屬外殼掛着兩隻人類的假腳。
我瞪大眼睛看着馬從輪椅上躍起,一匹白色駿馬,不過脖子以上應該還是我認識的拉丁文老師,穩穩地種在馬的軀體上。
“輕鬆多了,”這位半人半馬說:“關在那裏太久,關節都睡著了。好啦,Percy·Jackson,來吧,我們去認識其他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