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鼾的獅子
用不着等到第二天早上。
羅傑被鼾聲吵得不能入睡。真奇怪,他哥哥是從來不打鼾的。
是別的帳篷里築路工人的聲音嗎?不像,因為聲音很近,肯定是哈爾。
羅傑不願弄醒他。哥哥白天累了一整天,需要睡個好覺。羅傑盡量不去注意他的鼾聲,他把耳朵堵起來,一隻埋在枕頭裏,另一隻用被子捂着。
毫無用處,鼾聲太大,他還是睡不着。他正準備開口,只聽哈爾說話了。
“羅傑,醒醒,你的鼾把整個營地都鬧醒了。”
“我沒打鼾。”羅傑抗議。
“可能不是你,因為這聲音現在還有,肯定是條鬣狗在外面叫。”
“如果是鬣狗,那也不是在外面,它就在我倆中間。”
“馬上就明白了。”哈爾說著打開手電筒。
在兩個吊床之間確實有個東西,但比鬣狗大得多。那兒站着一頭碩大無比的獅子,它長着黑色的鬃毛,樣子很像兄弟倆認為自己已經殺死了的那頭食人獅。
帳篷的門開着,表明它是從那兒進來的。它輕輕地咆哮着,一會兒瞧瞧哈爾,一會兒瞧瞧羅傑,拿不準哪一個味道更鮮美。
睡覺時哈爾把一支11毫米口徑的左輪手槍放在兩個床之間的椅子上了,遇到麻煩時,他和羅傑隨時都可以拿得到。這時,他伸手去拿槍。
食人獅搶先了一步,它受哈爾突然動作的刺激,立刻一爪掃去,椅子被打翻,左輪手槍飛到牆角。然後,它選擇了羅傑,也許是羅傑看起來比他哥哥更鮮嫩,也許是羅傑剛好在手電筒光下,而哈爾在暗處。
說時遲,那時快,它的前爪搭上了羅傑的被子,羅傑拚命抱住被子不讓它把被撕開。食人獅的大嘴就在羅傑的眼前,它大大的黑鼻子幾乎碰到了羅傑的鼻子。
食人獅能咬,他也能咬,羅傑猛地一口咬住了它的鼻子,與此同時,哈爾拉住了它的尾巴,這是馬賽族人慣用的對付獅子的技巧。獅子的鼻子和尾巴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羅傑想找武器,但除了床的上方貨架里有點食物外,什麼武器也沒有。
絕望中,他抓到一盒做煎餅用的麵粉,全都撒向獅子的眼睛。
獅子看起來就像是塗滿了牛奶蛋糊的喜劇演員,如果這是笑得出來的時候,羅傑肯定會大笑不已。
這頭食人獅可能經歷了無數次廝殺,但它從來未被麵粉襲擊過。既驚慌,又看不見,它咆哮着掙脫被咬住的鼻子和拽住的尾巴,衝出帳篷。它以為是叼着羅傑衝出來的,但實際上它叼的是個大枕頭,因為枕頭上人體氣味很重。
當它撕開枕頭時,發現既無肉,也沒有骨頭,失望地大聲吼叫着。
哈爾跳起來取槍。“這傢伙一旦能夠看得見,就會去吃人的,它已經發狂了。”
哈爾找到了他的左輪手槍,把另一支拋給羅傑,左輪手槍比來福槍更適於用在這種近距離搏鬥中。
他們穿着睡衣,光着腳就衝出了帳篷。手電光下滿地是枕頭的碎屑,但獅子不見了。
從旁邊的一個帳篷傳來一陣尖叫,哈爾用手電照去,看見食人獅正把一個掙扎的人往外拖,食人獅咬着這個人的頭。
獅子全力對付着它的獵物,沒注意到哈爾和羅傑,他們開火了。儘管光線很暗,但他們還是看見食人獅倒下了。
被食人獅的吼叫聲和受害人的尖叫聲驚醒的人們從帳篷里跑出來。
一些人拿着火把,一些人拿着大刀,這種沉重的大砍刀是用來砍樹或殺敵的。
他們看見哈爾正把耳朵貼在那滿身血污的人的胸膛上,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站起來,說話了:“他去了。”大不列顛統治肯雅很長時間,因此,工人們聽得懂哈爾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們看着食人獅,它的臉是白色的。
“你們看,”一個人說,“鬼魂……惡魔……它裝死……就是這些獅子吃我們……你們殺不了它們。”
哈爾走到食人獅眼前,抹去它臉上的一些麵粉。
“不是鬼魂,”他說,“只是一頭獅子——死定了!”
還得做件事——那個受害人的屍體得埋掉。他用手電筒照照四周的地面,尋找喪命於獅口的人。屍體不見了。
“屍體呢?”他問道。
一個人答道,“已經處理了,你不用操心。”
“你們把他埋了嗎?”
“我們辦妥了,沒你的事兒。”
“我要知道,你們是否給他挖了個坑?”
“坑,太麻煩。我們修路,白天干很多活,得晚上挖坑。”
“那你們怎麼弄的?”
“把他丟在那兒了。”說話人指着一片灌木叢。
“難道你們不知道你們做了件多麼糟的事嗎?”哈爾說。
他大步朝灌木叢走去,迎接他的是一聲怒吼。那人的屍體的下半截正被一頭龐大的母獅撕扯着,母獅旁邊是一頭幼獅,它也在撕抓着。
這頭母獅正教她的孩子如何吃人肉,就像當初她的媽媽教她一樣。
母獅抬起頭,怒吼,準備撲向哈爾。有兩點使它感到惱火:一是在它進餐前被打擾,二是幼獅的安全受到了威脅。
手拿大砍刀的鐵路工人就像風中的樹葉,落荒而去,丟下哈爾和羅傑兩人去對付這獸中王后。
怎麼辦?殺死一頭帶着幼獅的母獅,顯然這有損君子風度,可是如果這頭母獅不除掉,鐵道工人就不會安全。
容不得哈爾再多想,母獅已決定向他進攻。它彎曲四肢,全身像一隻壓緊的彈簧,猛一跳,騰空而起直撲哈爾的咽喉。
哈爾一閃,絆在一個樹樁上,摔倒在灌木叢中。
母獅閃電般地撲向他,撕扯着他的睡衣。
羅傑圍着亂轉,尋找機會開槍,但害怕傷着哥哥。他扯下自己的睡衣朝獅子眼前揮動,母獅向後退了一步,同時把注意力轉向了羅傑。它大鎚般的爪子一下打在他的屁股上,使他摔倒在草地上,但就在羅傑摔倒的一瞬間,他開了槍,子彈正好擊中母獅兩眼之間的地方。
聽到槍聲,一些人跑了過來。他們看到的情景真叫逗:兩個勇敢的獵手都躺在地上,一個壓着另一個,最上面是已死去的母獅。
人們掀掉死獅子,把兄弟倆扶起來。他倆這次身上的傷口比較多,而且比較深。兄弟倆搖搖晃晃向他們的帳篷走去。哈爾把手電筒照在先前黑鬃獅倒下的地方,獅子不見了——在草地上只有一些血跡和麵粉。獵手們告訴過他,有時需要一梭子子彈才能殺死一頭獅子,他開始相信獵手們的話了。
兄弟倆癱坐在吊床上,哈爾伸手在他上方的架子裏取出磺胺藥粉,支撐着給弟弟處理傷口,然後羅傑給哥哥山處理了傷口。在處理哥哥的傷口時,他被地上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用手電筒照去,是一頭幼獅。
幼獅太小,分不清敵友,離開了它死去的媽媽,跟着兄弟倆進了帳篷。
當羅傑碰到它時,他像貓一樣喵喵地叫,羅傑把它抱了起來。
“可憐的小傢伙,”他說,“對不起,我們不得不打死你的媽媽。”
“不要對那傢伙動感情,”哈爾警告說,“也許我們還得把它殺了。”
“你不會那麼做。”
“我會的,如果它母親已經把殺人的本領教給它了,它終將變成食人獅。”
“我們試試。你手上有血跡,把手放在它鼻下,看它會幹什麼。”
幼獅把頭伸向前,嗅着,似乎想舔,然後把頭轉開,喵喵地又叫開了。
“你看到了嗎?”羅傑得意地說,“他根本不想咬人,它現在更想喝點牛奶。”
“他不餓,”哈爾說,“它媽媽剛才可能餵過它了。用繩子把它系起來,讓它在這兒呆一會兒,我們還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