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喝希特拉的香檳

第十七章 喝希特拉的香檳

貝希特斯加登

1945年5月1日——8日

5月的頭兩天,E連的弟兄們從慕尼黑乘車南下,在反方向行走的德軍人流里緩慢行駛。常常是帶着武器往北走的德國兵比南下的美國還要多。“我們很好奇地相互打量着,”溫特斯回憶說,“我敢肯定雙方都有同樣的想法——別惹我。我只想結束這一切趕緊回家。”

5月3日,辛克上校得到命令,要求506團準備好次日9點30分出發,目標是貝希特斯加登。

貝希特斯加登對在德國南部、奧地利和意大利北部的所有部隊都是一塊極具吸引力的磁鐵。這個巴伐利亞山中小鎮位於薩爾茨堡的南部,是個供奉納粹偶像、君主和首領的類似神社之處。希特拉在這兒有一處家宅,並在8,000英尺高的山頂建有一座石頭建築物作為避難處,稱為奧爾德紹斯特(鷹巢)。由於道路修建得非常好,車能夠開到離奧爾德紹斯特僅幾百英尺的地方停泊。有升降機通往山中心,從那裏,乘電梯便可抵達奧爾德紹斯特,電梯的牆壁上還飾着金箔。

希特拉就是有貝希特斯加登使那些1930年後執政的歐洲領導人一個個面上無光的。過去,法國的達拉第、意大利的默索里尼、英國的張伯倫等等都害怕希特拉,全世界都害怕希特拉。現在希特拉死了,恐懼不存在了,但這更增強了希特拉和他鐘愛的老巢的神秘感,鷹巢似乎就是揭露他性格的關鍵所在。

納粹的最高領導者們正是在貝希特斯加登聚集在他們的元首周圍的。希姆萊、戈林、戈倍爾、馬丁·褒曼都在這一區域建有自己的宅邸。黨衛隊也在這裏建造了十分宏偉的公寓大樓。

納粹從歐洲各國搜羅來的劫掠品有許多存放在貝希特斯加登。這地方儲滿了錢,有黃金,也有各國現行流通的貨幣,還有珍貴的藝術品(僅戈林一個就收藏了五幅倫伯朗、一幅凡·高和一幅雷諾阿的作品,還有其他許多藝術家的作品)。這是一個充斥着美酒、珠寶和豪華車的地方。

因此,貝希特斯加登有兩點特別吸引人:第一,它是希特拉瘋狂的權力慾望的象徵地,第二,它是從歐洲各地劫來的寶貝的積聚地。每個人都想到這裏來——法國兵與101師肩並肩地向這裏開進,英軍從意大利趕了過來,德國領導人也急於拿回他們的財產,在歐洲的每一個美國人也都同樣地迫不及待。

E連是最先趕到的。

5月4日,以2營為先頭部隊的101師車隊沿慕尼黑和薩爾茨堡中間的高速公路向南行進,途經羅森海姆和基姆湖。他們在塞格斯道夫右拐駛上通往貝希特斯加登的高速公路。剛剛行駛約14公里,弟兄們就碰上了雅克。菲利普·萊克勒克將軍率領的法國第2裝甲師的尾部,他們的第1裝甲師去了巴黎。

上星期,許多人以為法軍第2裝甲師在101師的右翼,但美軍沒能和他們保持聯繫。法軍總是有些神出鬼沒的。依美國兵的看法,法軍在德國是走一路搶一路。他們只要搶了一兩卡車東西就會把它寄回法國。現在他們正對貝希特斯加登垂涎欲滴,眼看着進山後再往南開一個小時就到了,卻被一座斷橋攔住了去路,橋下是一條很深的峽谷。他們沒有架橋的設備,一些黨衛隊的頑固分子用自動武器和迫擊炮在峽谷南岸死守。

E連以及2營的其他弟兄和法軍混站在一起,一邊等着101師的工程部隊,一邊注視着兩邊相隔甚遠的交火,這樣的戰鬥顯然沒有任何效果。溫特斯請求辛克是否要派一個排去對德路障實施側翼包抄。“不,”辛克回答,“我不想讓任何弟兄受傷。”

這個決定是合情合理的。戰爭到了這個階段,再發生傷亡實在是沒有必要。但貝希特斯加登就在路障的同一側,眼看唾手可得,辛克改變了主意。“帶2營退回到公路上,”他告訴溫特斯,“看看側翼包抄路障能否得手,能否到達貝希特斯加登。”如果成功了,辛克要溫特斯把著名的貝希特斯加登旅館留出來作為團部。

溫特斯帶領營里的弟兄們退到了公路上,然後向東到達巴特賴興哈爾,那兒的另一座斷橋迫使他們在此滯留了一夜。第二天,即5月5日早晨,由E連打頭,第2營的弟兄們未遇任何抵抗就抵達了貝希特斯加登,最後未發一槍一彈佔領了該鎮。

貝希特斯加登美如仙境。白雪皚皚的山頂,鬱鬱蔥蔥的森林,閃亮的結着冰的小溪,豪華的宅邸,古雅多彩的民服,一切令人賞心悅目。美食,好酒,豪宅,大批的德國空軍和國防軍女服務生加上從難民營帶來的各式各樣的侍從,讓美國兵們如同生活在天堂。

膳宿是頭等大事。溫特斯和韋爾什中尉去了貝希特斯加登旅館。他們走進旅館的大門,看到服務員們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他們進了主餐廳,一個侍者正把一大套銀餐具放進一個4英尺長的、鑲着天鵝絨襯裏的盒子裏。

這兒不需要命令。溫特斯和韋爾什徑直走向他,侍者立即逃走了。於是,兩個美國人就把這些銀餐具瓜分了。45年後,這兩個夥計家中用的仍是貝希特斯加登旅館的銀餐具。

在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東西之後,溫特斯在旅館設置了雙崗“以防發生更嚴重的搶劫”——在一次採訪中他一本正經地對我們說。但是他卻責怪自己,“我沒讓2營的弟兄們進去是多麼的愚蠢啊。”因為後來想繼到達的團部和師部的人拿走了所有可以搬動的東西。

溫特斯挑選了一個納粹官員的宅邸作為營部,這所房子建在貝希特斯加登的一個陡峭的山崖上。他叫他的後勤參謀考因中尉讓房子裏的人15分鐘內離開。考因是2月中旬在阿格諾補充進來的軍官,還沒有被戰爭磨礪出來。幾分鐘后,他回來告訴溫特斯,“房子裏的人說不,他們不搬。”

“跟我來,”溫特斯說。他來到大門前敲門,開門的是個婦女,溫特斯宣佈道,“我們要搬進來,馬上!”說著,帶着考因就往裏進,德國人轉眼就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了。

“對此,我內疚嗎?”在採訪中溫特斯這樣問自己。“我會因為強佔了這所漂亮的房子就感到良心不安嗎?不!在諾曼第我們住在散兵坑裏,在荷蘭我們住在泥地里,在巴斯托涅我們睡在冰雪裏,僅僅幾天前我們還看到集中營的慘狀。這些痛苦都是德國佬造成的。我對他們的麻煩一點都不同情,我也不認為需要向他們做什麼解釋。”

同樣,士兵們強佔黨衛隊的兵營也沒有感到絲毫的不安,無論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這裏的兵營是一群阿爾卑斯山一帶風格的公寓樓,才建不久,設計得相當現代,鋪設了管道,內部也裝修過。軍官和士官都住上了豪華的、可以俯瞰整個貝希特斯加登的房間,這些房間都是屬於原納粹軍官的。

溫特斯在鎮周圍設置了警衛,主要用來指揮交通,集合前來投降的德軍並將他們送交後方的俘虜營。那天,二等兵赫夫龍正在一個交叉路口執行警衛任務,一個由31輛車組成的車隊從山中開過來。打頭的是西奧多·托斯多夫將軍,他是德軍第82軍團的指揮官。西奧多·托斯多夫將軍是個怪人,這個35歲的普魯士人幾乎創造了國防軍中晉陞速度的記錄。他受過11次傷,他的手下稱他為瘋子托斯多夫,因為他從不顧惜任何人的性命,包括他自己的。他對E連的弟兄們很有興趣,1月3日,他曾指揮第340國民擲彈兵師在布瓦雅克和福伊、諾維爾附近與E連苦戰。

托斯多夫希望在投降時能保住尊嚴,能獲准住在一個相當有排場的俘虜營里。他的車隊裝滿了私人包裹,酒、雪茄和香煙,還有眾多隨身女友。車隊碰上的第一個美國兵就是赫夫龍。赫夫龍命令車隊停下來,托斯多夫說他是來投降的;赫夫龍便就近叫來了一個少尉;托斯多夫很不滿地打發這個少尉去找一個軍銜合適的人來。赫夫龍抓住機會繳了上將的魯格爾槍和公文包。在公文包里他找到了兩個鐵十字勳章和500張色情照片。他心裏暗想,南費城的一個小伙接受一個納粹將軍的投降,感覺還真不賴呢。

大家都在瘋狂地搶劫。到處都是投降的德國官兵——國防軍、武裝黨衛隊師、納粹空軍、軍官、士官、小兵,最早接受投降的是506團的D、E和F連。從那些官兵手上“我們得到了手槍、刀具、手錶、帶毛襯裏的外套、迷彩的跳傘夾克”。5月13日,韋伯斯特在給父母的信里寫道:“大多數的德國人都很合作,但偶爾也有不願交出手錶的人,於是,就當面扣動扳機,給了他個大花臉。這顯然起了殺一儆百的作用。我現在有一把魯格爾手槍、兩把P-38和一枝斯開麥塞若衝鋒槍,還有兩件跳傘服、一件迷彩的冬季夾克衫、幾面約三英尺長兩英尺寬的納粹旗和一塊手錶。”

美國陸軍航空部隊早就把鷹巢翻了個底朝天,鷹巢的電梯已經不能用了。但對於上上下下科拉希山無數次的弟兄們來說,爬到頂端就像散步一樣輕鬆,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奧爾頓·莫爾是最先到達頂端的人之一。他在碎石堆里發現了希特拉的兩本相冊,裏面都是歐洲一些著名政客的照片,他們都曾是希特拉的貴賓。連里的一位軍官命令莫爾把相冊交給他,莫爾拒絕了。那軍官就威脅說要對他軍法從事。

莫爾是馬拉其那個排的,馬拉其到營部把情況向溫特斯彙報了一下,溫特斯命令他的吉普車司機:“你帶馬拉其回兵營,把二等兵莫爾和他的所有寶貝都帶到我這來。”莫爾來了,溫特斯任命他為營部的駕駛員。如此這般,莫爾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相冊帶回他的老家懷俄明的卡斯珀了。

住的問題解決了,但裏面堆放的東西多得已經到了無法搬運的程度,弟兄們從未想過居然能搶這麼多東西回家,這些美國小夥子們下一步需要的就是汽車了。車根本就不是問題:鎮裏和周邊的停車場有德國軍用卡車、轎車、大眾公司產的車和其他類型的車,城裏和山邊住宅的車庫裏也停放着不少豪華汽車。黑爾中士得到了一輛梅塞德斯消防車,警鈴、喇叭和藍色閃光燈一應俱全。塔爾伯特中士得到了希特拉的一輛指揮車,車上裝有防彈門窗。卡森中士得到的是希爾曼。戈林的車,他回憶道,“那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車。我們甭提有多高興了,大家孩子般又蹦又跳。那時候,我們就是公路之王!斯皮爾斯發動了車,一溜煙就不見了,他穿過貝希特斯加登,繞着山路,一直駛過那風景如畫的農場和鄉村。”

5月7日和8日,隨着越來越多的高級將領擁入貝希特斯加登,一個小小的上尉霸着一輛梅塞德斯就顯得不大可能了。斯皮爾斯收到了將汽車上繳給團部的命令。斯皮爾斯宣佈這個讓人沮喪的消息時,卡森和比爾·豪厄爾還正圍着車轉悠呢。

卡森問豪厄爾這些窗子是否真的防彈,豪厄爾也想弄清楚。於是,他們向後退了10碼,用M-1步槍對準左後方的窗子開了槍。窗戶一下子全碎了。他倆把碎玻璃堆在一塊兒,見團里一個上尉走過來提車,便溜走了。

塔爾伯特把梅塞德斯上繳之前也在車身上做了些實驗。他把實驗結果彙報給溫特斯:窗戶確實能防彈,但如果用穿甲彈,它就防不住了。溫特斯對他的研究表示感謝,還認為指不定什麼時候這種情報就能派上用場呢。

弟兄們還做了另外一種實驗。他們把梅塞德斯車水箱裏的水放干后看它還能否開動。作為實驗品的第三輛豪華車也倒了霉運,弟兄們決定在上繳前看看如果它從30米高的地方掉下去會變成什麼樣,就把它推上了懸崖。

最後,那些將官們得到的是沒有窗戶、只剩空水箱或乾脆是一堆廢鐵的豪華車(在試圖爬上鷹巢的路上,塔爾伯特那輛梅塞德斯車的發動機被燒毀了)。弟兄們最後領到的是卡車、摩托車、大眾車、偵察車之類。他們覺得還不錯,而且和車一樣,汽油也是免費的,美國兵們總是加滿油,直接開走。

“那是一種十分獨特的感覺,”溫特斯回憶道,“我們的權力超出你的想像。想要什麼,儘管拿。”

住的問題和車子問題都解決以後,弟兄們又瞄上了酒。每個地窯都儲有一些葡萄酒,但發現最大儲酒窯的人卻是營里少數幾個不喝酒的人之一——溫特斯少校。5月6日,溫特斯獨自一人出來巡視,碰巧找到了戈林的官邸和俱樂部。在一間房子裏,他發現了一位德國將軍的屍體,他穿着禮服,一顆子彈從耳朵里橫穿頭頗,手裏握着把手槍。這是一位中將,後來被認出是卡斯特納。

溫特斯遊盪着,隨腳踢開一扇扇門,“天哪!我從沒見過這種場面。”在一個長15米寬10米的拱形地窯里,放着一排排的酒架,酒架從地板一直頂着天花板,上面擺着各式各樣的世界著名的白酒。後來經估計,裏面至少有一萬瓶酒。溫特斯在這個俱樂部的入口處和地窯口都設了雙崗。接着他頒佈了一項命令:不準再喝酒,營里的每個兄弟都必須戒酒7天。

1990年回顧這個不當的命令時,溫特斯說:“我可不是傻子。這樣的命令當然不可能百分之百地執行,但我的目的很明確——把局勢控制住。我可不願整個營的弟兄都醉得一團糟!”

發現酒窯的當天下午,溫特斯叫來了尼克遜,“尼克,”他說,“你清醒清醒,我要給你看一些你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東西。”

第二天即5月7日早晨,尼克遜頭腦清醒地來找溫特斯,問他道:“你昨天說要給我看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溫特斯弄了輛吉普車,兩人上車后直接開到俱樂部門口。溫特斯打開地窯門時,“尼克遜彷彿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升入了天堂。”

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溫特斯的話:“想要什麼儘管拿,然後讓各連和營部都開輛卡車來裝一車走,由你負責。”

想擁有無盡美酒的夢想成真了,真是妙不可言。一來,他能從世界頂級名酒中隨意挑選;二來有機會讓弟兄們揀好的拿,拿個夠;再就是慶賀的理由再充分不過了——戰爭結束了,而他還活着。

結果呢,看看尼克遜在5月8日早晨的照片就知道了。

對全連上下來說,慶祝活動可謂盛大而無節制。儘管溫特斯有令在先,儘管要有人正常輪值,但慶祝活動照樣進行。而且的確應該有個慶祝:5月7日,在蘭斯的德軍向艾森豪威爾將軍投降了。停火令已傳遍了歐洲,人們紛紛拿掉防空管制的遮燈窗帘,讓和平之光普照大地。溫斯頓·丘吉爾說,德國投降的消息是“人類歷史上爆發出最大歡樂的信號”。E連的弟兄們也極盡所能讓貝希特斯加登的歡慶人人盡興。

卡森回憶道,戈林的酒被分發出去后,“你從早到晚都能聽到香檳的軟木塞衝出瓶口的‘砰’‘砰’聲。”隨着歡慶的聲音越來越大,斯皮爾斯上尉開始擔心弟兄們鬧得過頭了。默西埃中士——在奧基夫的記憶中是“我們之中職業軍人味最濃的”——穿上了全套德軍軍官的軍裝,右眼戴着單片眼鏡,他的滑稽行為正和那天的歡樂氛圍想吻合。有個弟兄想了個怪招:用步槍把默西埃押送到連部辦公室,交給斯皮爾斯上尉。

有個弟兄搶在默西埃一行到達前就泄露給了斯皮爾斯。一干人用刺刀抵着默西埃來到斯皮爾斯的辦公桌前時,斯皮爾斯頭也沒抬。有人“啪”地向斯皮爾斯敬了個禮,說:“長官,我們抓住了這個德國軍官,怎麼處置他?”

“拉出去,斃了。”斯皮爾斯答道,仍然頭也沒抬。

“長官,”默西埃叫了起來,“長官,求您了,長官,是我呀,默西埃中士。”

“默西埃,把這套破軍裝脫下來!”斯皮爾斯命令道。

過了一會兒,斯皮爾斯把連隊集合起來。他說他發現有些新兵對勝利的貢獻不大,慶賀得倒挺起勁。他希望弟兄們節制一些,不準再打槍,特別是不準用德軍的武器開火,因為槍聲一響,會使大家心驚肉跳。

但企圖阻止歡慶就好像企圖阻止漲潮一樣徒勞無功。就連斯皮爾斯自己也無法抑制興奮的心情。回到連部后,他和卡森中士坐在辦公室里頻頻開香檳,空瓶就從法式玻璃門往外扔,很快外面就堆成了一座小山。過了一會兒,斯皮爾斯和卡森來到陽台上呼吸新鮮空氣。他們看着那堆空瓶。

“你擅長用點四五手槍嗎?”斯皮爾斯問卡森。卡森說他槍法不錯。

“看看你能不能把一隻瓶子的瓶頸打飛。”斯皮爾斯說。卡森瞄準瓶子開槍,打碎了一個。斯皮爾斯開了一槍,也打碎了個瓶子。接着他們就砰砰地射擊起來。

默西埃特中士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他的臉脹得通紅,準備懲治違反連里軍紀的傢伙。他先看見了卡森。“卡森,你的屁股是不是欠揍。”塔爾伯特咆哮着。他剛要重複斯皮爾斯上尉禁止打槍的命令時,斯皮爾斯從卡森身後走了出來,手上的點四五手槍還冒着煙。

沉默了幾秒鐘后,斯皮爾斯開了腔:“我很抱歉,中士。是我叫他乾的。我忘了自己宣佈的命令。”

與此同時,韋伯斯特、魯茲和奧基夫發現了通往戈林酒窯的路。可惜他們遲了,E連的其他兄弟早就來過這兒了,溫特斯已經把警衛撤了,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就在韋伯斯特、魯茲和奧基夫坐着魯茲的大眾車來到酒窯門口時,他們看見一股連綿不絕的由德國卡車、大眾車甚至是裝甲車組成的車流,正逶迤於來俱樂部的路上。

最後這一批E連來的弟兄帶了個木箱,他們往裏面塞滿了酒。“我驚訝地發現,大部分香檳的釀造年份都不長,而且品質一般,”韋伯斯特這樣評價,“這兒沒有拿破崙白蘭地,香檳也只不過是30年代後期生產的。希特拉真讓我失望。”

可韋伯斯特忘記了一點,尼克遜在他之前已經來過了。尼克遜可是個鑒定美酒的行家,他為自己和其他軍官挑選了5卡車酒,而也自稱是品酒行家的韋伯斯特卻來晚了。“這一次,”對此忍俊不禁的溫特斯評述道,“耶魯男人(尼克遜)的檔次高出了哈佛小夥子。”

在俱樂部外面,韋伯斯特、魯茲和奧基夫遇到了一群法軍,他們一邊喝酒一邊大喊着,“戰爭結束啦!戰爭結束啦!”有的還用衝鋒槍朝空中放槍,他們拍着美國兵的脊背討要香煙,並把酒遞給他們。

三個美國兵散了香煙,和周圍的人握了手,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駕車回營。韋伯斯特寫道:在營房裏,“開始了一場無與倫比的慶祝會。”滿眼是橫飛的軟木塞、噴射的香檳、摔碎的瓶子;滿耳是喧鬧的笑聲、刺耳的尖叫和結結巴巴、口齒不清的說笑。再來一、一杯。這兒,該死的,讓、讓我來開瓶、瓶子——該輪、輪到我了。真是太妙了,不是嗎?給我、你滿上。希特拉在哪裏呀?我們要、要感謝希特拉,這個狗娘養的。貝希特斯加登,我愛你。

“戰爭就這樣結束了。”

每一個身處歐洲的人,無論是勝利者還是戰敗者,都在歡慶戰爭的結束。歡慶隊伍中最高興的是身着軍裝的年輕人,他們沒有被打死,他們活下來了,他們將繼續生活下去,他們最有理由慶祝戰爭結束。

5月8日早晨,奧基夫和哈里·拉格出去搜尋雞蛋。他們來到一個位於林中空地上的農舍,裊裊的炊煙從煙囪里升起。他們一腳踢開門,端着步槍沖了進去,隨時準備開火。裏面兩個意大利逃亡者嚇得僵直地跳起來,呆住了。

桌上有一瓶香檳,離得近的那個意大利人迅速抓起瓶頸把香檳伸到奧基夫面前,此時,奧基夫的步槍正指着這個意大利人的腹部,意大利人示意讓他喝酒,並說了聲“和平!”

緊張消除了。他們為和平共飲之後,美國兵們繼續去搜尋雞蛋。他們來到了林中的一個小木屋。“小屋四周環境優美,”奧基夫寫道,“一個穿着平民衣服將近30歲的男子正站在房前低矮的門廊下。我們踏上門廊前的台階時,他微笑着走下台階,用英語對我們說,‘戰爭結束了。我一直在聽無線電廣播。’

“他努力使身體保持豎直,但還是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他的右腿受過嚴重的傷。看見我盯着他的腿,他解釋道,‘我一直在非洲軍團里干,右腿受了重傷,被送回了家。我也曾是軍人。’

“他請我們進屋去喝一杯葡萄酒。我們說‘不用了’,他說,‘等一下,我把酒拿出來。’接着就進去了,出來的時候端着三杯葡萄酒。我們舉起杯向他致敬,他說,‘為戰爭結束乾杯。’我們也舉杯一飲而盡。都是當兵的,某些基本的東西可算心意相通。”

他們找到一些雞蛋后回到了營房,用炒雞蛋和希特拉的香檳慶祝戰爭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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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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