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死於潛水病的男人

16 死於潛水病的男人

葛衛岡探長像一扇旋轉門一樣,轉着圈,語氣中透着懷疑,卻底氣不足。“那又怎麼樣?就能證明阿諾德是清白的了?”

“不,可能還不行。”馬里尼坐在乒乓球桌上,從衣袋裏掏出一疊撲克牌,興緻頗高地看了看,開始用一隻手洗牌,動作飛快,靈巧的手指配合默契,令人眼花繚亂,彷彿是紙牌自己翻動着。葛衛岡看着那副紙牌,把手插進自己的口袋中,裏面卻空空如也,嘴裏擠出幾個字,發泄心中的怒火。

“可是,如果昨晚十點,佛洛伊德人在布法羅,”馬里尼繼續道,“當然這是假的,那麼這場廣大人民和阿諾德·斯凱爾頓之間的戰爭,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是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葛衛岡咆哮着,“這是偽造的?事先寫好那封信,然後安排一位同夥從布法羅寄出?又一位神秘人,嫌疑犯Q?你他媽的把這當成什麼啊?團伙作案?”

“不。沒有同夥。方法更簡單,而且是即興而為。就是那信封上的鞋印。你認為那意味着什麼?郵遞員踩的?”

“好吧。你有何高見?”

馬里尼仍然單手給自己發了四張A,回答說:“如果任憑我想像,我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如果我想從我不在的地方郵寄一封信,那麼我會貼好郵票,寫好地址,去火車站,選一列駛往該方向的列車,在發車之前登上去,假裝我是來送人的。我會把信扔在一個座位下面,隨便什麼地方,只要不會被立刻發現,或者在列車到達目的地之前不要被人發現。然後,我下車,火車離開。最終,某位乘客或者列車員會撿到,他們會把它送到失誤招領處嗎?一封貼着特別專遞郵票的信件?當然不會。拾到的人會寄出去的。但是我不敢保證信件被送達時,信封上仍然乾乾淨淨,不被人踩踏。布法羅。十點三十分。我要看看列車時刻表。”

“你不會告訴我說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葛衛岡反駁道。

馬里尼勾起了他那標準的魔術師式的神秘莫測笑容。

“因為,”葛衛岡胡亂點撥着,“我就知道不是你想出來的。這既不是靠聯想,也不是靠推理,不過你的記性好罷了。1935年的米爾恩綁架騙局中,就用過這一手兒了。信被扔在一列從奧爾巴尼出發的火車上,列車員從波基普西把它寄回來了。但是僅憑信封上的污跡,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見1935年12月28日紐約報紙。——作者注)”

“你會調查的,對吧?”

“哦,當然了。我們會調查。奎恩,給紐約中央車站打電話。”

奎恩走上樓梯。

葛衛岡充滿懷疑地注視着馬里尼。“你還有其他理由,別瞞着我們了。我都能聽見它們在你肚子裏叮噹作響。快說。”

“沒錯,的確還有。共有三條。第一,如果佛洛伊德的簽名如此容易辨認,那麼我也可以依據卡斯隆·伯頓從瑪雅字母中總結出的二十四點法則,偽造他的筆跡。還有,雖然我都是用打字機寫信,但是我不會在坐火車的時候也拖着一台。看看這封信,顯然佛洛伊德隨身攜帶了一台打字機。我才不信。”

“布法羅也有打字機啊,是吧?”

“有。事實上,我確定有。我就認識那裏一個擁有打字機的人。但是如果佛洛伊德要去芝加哥,他會特意中途下車,只為打字而不用手寫嗎?”

奎恩回來報告。“十點半之前共有兩列火車從紐約出發駛向布法羅。如果他八點十分到達那裏,那麼他有充足的時間打出這封信。布法羅是那趟火車的終點站口九點五十七分還有一趟列車,是從密歇根中央車站發出,開往芝加哥的。只是,這趟車會經過加拿大,繞伊利湖一圈,比其他列車多用三個小時。而你還可以多等一會兒,搭乘六點出發的二十世紀號,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達芝加哥了。如果他真想去芝加哥,那封信從布法羅寄出的時間就太他媽的有意思了。”

“奎恩,九點五十七分那趟火車幾點從紐約出發?”馬里尼發問。

“下午一點二十分。”

“佛洛伊德可能到布法羅還有別的事。”葛衛岡底氣不足地說。

“你真犟,探長,”馬里尼說,“好吧,再來制勝一擊。回答我這個小問題。如果佛洛伊德是昨晚在布法羅打出的這封信,那麼這台打字機又是怎麼飛回來的呢?”

“飛回來?”葛衛岡像爆炸的氣球一般,爆出了幾個字。他大跨步走到桌子旁邊,瞪着上面的打字機。他臉上的表情豁然開朗。“把哈特用這台機器打出來的東西給我。”

馬里尼從口袋中抽出那張紙,遞給葛衛岡。和佛洛伊德的信傲了簡短的比對之後,他說:

“你為什麼就不能不繞彎子,直接告訴我?在你的戲法里賣點兒小關子就算了,這是一起謀殺案。你這麼做會延誤案情的。”

“對不起,探長,”馬里尼咧嘴一笑,“你知道,老頑固也學新把戲。”

“那麼顯而易見嗎?”蓋爾詢問,試圖越過探長的肩膀看上一眼。

“這些字母都是用一台打字機打出來的,”葛衛岡解釋道,“不用看,我都能找出十幾處相同的特徵。實驗室的那幫人一下子可以找出三十處。基準線歪了,字母e和t都高出來了,I上面的橫線沒了,字母a上有缺口——”

“探長,還有更好的,”馬里尼插嘴說,“如果你把這封信作為呈堂證供,你都不用請字體專家用放大鏡和標尺來鑒定。你再看看。”

被人指出錯誤的葛衛岡有些不快,衝著馬里尼皺皺眉頭,怒目瞪着兩張紙。

“別湊得太近。你會忽略它的。就像遊行隊列中的大象一樣顯眼。那串密碼,探長,密碼。我解開了。根本不是什麼國際間諜暗號,你應該感到高興。蓋爾認為那個大寫的‘L’是單詞的首字母……的確是。但是詞是倒着拼的。是從右往左拼。設計玄妙的暗號?我可不覺得。”

葛衛岡拼讀出聲:“親愛的琳達:八百萬——”

“整封信,”馬里尼接著說道,“都在這條色帶上。只不過,打字機的卡紙器帶動紙張從右往左移動,而色帶卻向反方向移動,每個字母都在前一個的左邊。剛才我口授記錄時,因為不是中文,我自然習慣從左往右讀。因為之後色帶又改變了移動方向,所以只有前面幾個詞能看清楚,後面的都與之前的重疊在一起了。

“如果他在這裏寫信,在布法羅寄出——”葛衛岡琢磨着。

“我們就不明白了,”馬里尼又說,“他為什麼還要寫這封信,為什麼不直接告訴琳達,或者給她留張字條。還有,為什麼他在周四晚上八點離開這裏,等到周五一點二十分,乘坐最不方便的一趟列車;為什麼在信中說他已經離開了。你看,不合情理的地方這麼多。可是,如果他寫這封信的唯一目的就是讓人誤以為他已經離開了,這些不合理就如你所期望的那樣,一一解釋得通了。此外,他根本沒有預料到有人會調查這些車次。他——他……”馬里尼結巴着停下。葛衛岡的聲音響起,我卻聽見馬里尼低聲喃喃自語道:“哦!我的帽子!”

“我投降.”葛衛岡說著,“佛洛伊德嫌疑重大。毫無疑問。但是,色帶上剩下的信息又是什麼?寫信之前,他寫了什麼?一頭霧水。在我看來還是像密碼。羅斯,讓我們以正確的閱讀順序再看一遍。”

我坐下來,飛快地打出來。此時,詞之間的空格位置已是顯而易見了,我就加了進去。只是數字之間,有的必然插入空格,而有的我卻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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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深度(原文是atdifferentdepdrs。),”葛衛岡念着,“每分鐘上浮(原文是ascentinminutes。)。顯然與潛水有關。我們會問問諾瓦克先生。格瑞姆,什麼事?”

我打字的時候,格瑞姆就進來了,站在一旁等待彙報情況。“天花板上的那些腳印,”他說,好像把字詞組成句有多痛苦似的,“尺碼是七號半,古德伊爾的鞋跟,而且鞋子曾經換過底兒。整棟房子裏都沒有這樣的鞋。布魯克穿九號的,其他人的更大。女人的腳差不多,但是我在他們的房間裏沒有找到女士鞋。”

“佛洛伊德的尺碼呢?”葛衛岡說。

“十號。”

“好了。一旁待命吧。”

“蘭博的呢?”馬里尼提問。

“具體是多少我不知道,”格瑞姆回答,“但肯定不是七號半。至少十一號,還是加肥的。”

“好吧。你沒有得到具體尺碼,是因為——?”

“他房裏一雙鞋都沒有。我覺得他就只有身上穿的那一套衣服。”

“哦。一位退休的經紀人竟然缺衣少服。他在這兒已經呆了兩個星期了。嗯!沒錯,還有什麼!”馬里尼瞄了一眼探長,“格瑞姆,你能再上去,看看他的剃鬚用具,刮鬍刀什麼的,牙刷,梳子——所有洗漱用具。他可以不換內衣,但是他得刮鬍子,我看到他沒留鬍子。”

“我要找什麼?”

“所有怪異的東西。我想你一看到,就能知道了。”

格瑞姆望着探長,等着他的許可,得到后,回了一句“好的”便要離開。

葛衛岡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馬里尼,突然補充道:“格瑞姆,還要檢查一下他的行李。”

格瑞姆剛要伸手開門,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他往旁邊跨了一步,讓拉波特夫人進了房間,馬洛伊緊跟在她後面。

拉波特夫人一臉倔強與憤怒,瞟了一眼馬里尼,那樣子好像是看到得了猩紅熱的蟾蜍一般。這女人真是個千面女郎。我們昨晚已經發現,她娘家的姓是絲沃波達的一個外來姓氏。而她自己卻來自或者是謊稱來自匈牙利。據說在那個地方,吸血鬼和狼人至今仍然夜晚橫行。她猶如斯芬克斯一般散播謎團,像布拉瓦茨基夫人一樣,她酷愛抽一種細而短的黑色香煙。然後,她會試圖讓你相信她的幽靈都是最純良的。而她自己也像聖法蘭西斯一樣真誠純潔、坦誠直率。

可她沒有在馬里尼和葛衛岡身上做無謂的浪費。她端出一副架勢,好像她面前的魔術師和警察都罪證確鑿,而且無可救藥到在聖彼得面前都不知悔改。

探長開始提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沒花多長時間便切入正題。他問了些關於她前一天的行蹤,並沒有與之前證詞相矛盾的地方。接着,他更深一步,問及降靈會,火藥味兒漸濃。

“你受斯凱爾頓小姐的邀請在這裏舉行降靈會?”

“我們進行過幾次靈魂交流體驗。”她語氣平板地更正道,好像不喜歡降靈會這個詞。

“你要進入通靈狀態?”

“是的。”

“琳達·斯凱爾頓對這種通靈狀態尤為感興趣?”

“是的,”她的視線與蓋爾短暫接觸了一下,“她說,蓋爾醫生向她推薦這種方法,來治療恐懼症。”

“他是向她推薦過,無異於把她推向你設下的陷阱。你吃的那種據說可以幫助你進入狀態的膠囊呢?給我。”葛衛岡伸出手。

“你要那個幹什麼?”這娶求令她不樂意了。

“別管幹什麼。交出來。”

“非常抱歉,探長。我沒有了。”

聽了這話,探長好像喝了兩大口門科文顯影增強劑。“琳達·斯凱爾頓被毒死了,”他努力剋制着自己,說道,“而根據你讓瓦托斯上校分析化驗的結果,你的膠囊里含有毒藥。”

“哦,我明白了。這毒要是致命的話,我還會服用嗎?”

“當然不會。但是你給斯凱爾頓小姐的那粒中可能含有致命劑量的毒藥。”

拉波特有了反應。她深沉的嗓音稍稍抬高了些,略微顫抖着。“但是琳達是被氰化物毒死的,”她充滿懷疑地掃視着我們,“你的意思是她根本不是被氰化物毒死的?昨天晚上……”

“你不否認你給過她膠囊了?”葛衛岡言辭犀利。

“不否認。我猜蘭博告訴你們我給過。但是我不知道——”

“裏面裝的是什麼?”

拉波特臉上的詫異與迷惑看起來不像是裝的,但很快就掩飾下了,忽然變得很安靜,只有那雙透着精明狡猾的黑眼睛不停轉動,滿是戒備。“琳達說,無論是催眠還是其他冥想方式,她和蓋爾醫生都毫無進展,這對她的治療很不利。她肯定我的膠囊會有所幫助,就求我讓我給她一粒。一開始,我是拒絕的。但是她很堅持。最後,昨天午飯以後,我給了她一粒,”拉波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從衣領下拽出一條細細的銀鏈子,下面墜着一個小玻璃瓶,“那粒膠囊所含的成分和這些一樣。”

她遞給葛衛岡。小瓶子可以裝網粒膠囊,一粒摞着一粒。裏面還剩三粒。

“海塞,”葛衛岡環視四周,叫着,“他去哪兒了?”

“他上樓拿大衣和帽子了,”馬洛伊說,“他要走了。”

“追上他。把這個給他。他知道要檢測什麼。”

“他知道嗎?”拉波特問道。

“他知道。東莨菪鹼,嗎啡還有氰化物。”

“不,探長。都沒有,只有糖。”

“什麼?”

“糖,”她重複道,“沒有別的。我知道我服用多少東莨菪鹼和嗎啡是安全的,但是琳達我就不清楚了。於是,我就把膠囊裏面裝滿了糖。對於她來說,效果是一樣的——只靠心理暗示——而且更安全。”

探長從馬洛伊手中拿回膠囊,用大拇指的指甲摳開一粒,把裏面白色的晶體倒在手上,用右手的食指輕輕蘸了一點兒,本想放在舌頭上,卻又改變了主意。他猶豫不決地看了,看拉波特,皺皺眉,把晶體和摳開的膠囊裝進一個信封里,又連同小玻璃瓶一起,交給了馬洛伊。

“讓海塞趕快化驗。”他說,然後,又轉向拉波特,“所以,東茛菪鹼和嗎啡都是用來糊弄瓦托斯的,為了讓他有的可寫?”

拉波特不置可否。

“是不是這樣?”葛衛岡堅持追問。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探長。這至少可以讓你相信不是我毒死了琳達。”

“是嗎?即使這些膠囊是,也不能證明那一粒里也是糖。我們以後再討論這個。你可以走了。”

她起身走向房門。我目不轉睛地望着她,試圖分析她臉上的表情,但是失敗了。這群人個個都是撲克臉。馬里尼、蓋爾、蘭博,現在又加上拉波特,都是這裏的箇中好手。

她離開后,馬里尼說:“硝酸銀瓶子裏是食鹽,硝酸銀混在牙粉里,糖裝在東莨菪鹼膠囊里。我想知道海德森太太用標着‘發酵粉’的罐子裝什麼。大概是毒芹吧。茶罐里盛箭毒。這倒提醒我了,已經過了吃午餐的時間了,除非很快能搞到什麼吃的東西,否則我們就已經餓了兩頓了。”

“關於糖,你是怎麼看的?”葛衛岡問。

“我想來點兒,”我附和着馬里尼的話,“再配上杯咖啡。如果我們給海德森太太塞點兒錢的話……”

“穆勒,去試試看。”葛衛岡下令道。緊接着,他朗聲說出自己的想法:“阿諾德說琳達還沒有更改遺囑,因為律師沒有來過。我會查證。她可能暗地裏偷偷寫了一份新的。要是我發現拉波特的靈魂學會得到了一毛錢,她就認栽吧。我賭一賠十,賭膠囊里有氰化物。”

他正說著,格瑞姆和海塞走下樓。醫生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叼着一支剛剛點燃的香煙。他提起自的書包。“探長,我的辦公室來電話了。兩名保險詐騙犯被機關槍掃成了篩子,有人在巴特瑞公園裏發現了半具屍體。我懷疑馬里尼要把一個女人鋸成兩截,結果失手了。一早上,區公所都快把我的電話打爆了。我要走了。斯凱爾頓小姐的解剖報告出來了。她吞服的氰化物的劑量,足以毒死八個人和兩頭豬的。指甲油瓶子裏盛有氰化鈉的水溶液。你滿意了?我會趕緊着手化驗拉波特的膠囊。祝你好運。”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如果化驗結果顯示膠囊里含有氰化物,即使拉波特是個演技出色的演員,她也一定表現出尷尬難堪,否則我就雙手反綁身後,從一頂帽子裏變出六隻兔子來。”

葛衛岡注視着他,琢磨着他的話。就在海塞正要打開房門時,他喊道:“哦,順便說一句,醫生。法醫中心已經給出了昨天我們在麥克金利飯店發現的那具屍體的驗屍報告。你把它交給巴恩探長。這案子由他接手。”

“沒問題,”他一隻手抓着門把手,“他的衣服是怎麼回事?又是怎麼進入房間的?你搞清楚了嗎?”

“還沒有。和那些天花板上的腳印一樣,毫無頭緒。我最近老碰到這種該死的無頭案。告訴巴恩,我一回去就去找他。”

“他的衣服怎麼了,醫生?”馬里尼飛快地提出問題,“他的衣服有什麼不對嗎?”

“他沒有衣服。”

“你是說他沒穿衣服?”

“沒穿也沒帶。沒有行李,”海塞淡淡一笑,“看上去,好像是個身體力行的裸體愛好者。”

_去吧,醫生。快走吧,”葛衛岡說,“那些倒立行走留下的腳印已經夠令神奇的馬里尼焦頭爛額了。我也不想讓我馴養的不可能犯罪專家一下子接太多案子。”

“不可能犯罪,”馬里尼滿是謙恭地重複這個詞,“屍體赤裸着,被發現在四十三號大街的飯店裏,你不知道他是怎麼到那裏的。我想知道詳細情況。死因是什麼?門窗上鎖了?”

“海塞,你怎麼他媽不長眼。看看你幹了什麼。馬里尼,我們現在還不夠亂?你先把這堆爛攤子收拾了,作為獎勵,我會讓你玩玩飯店的那件案子。不是謀殺,但是是密室。”

“哦,真的嗎?我就覺得我聞到了密室的味道。現在,你透露的已經夠多了,我對密室沒有抵抗力。我要立刻聽聽這件案子,否則我就不告訴你是誰殺了琳達,好了,說吧。”

探長堅定地皺皺眉,“哦!你知道的,是吧?”

馬里尼勾起一抹神秘莫測、猶如斯芬克斯般的微笑,每次你問及他是如何憑空變出一支點燃的香煙時,他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故弄玄虛,”葛衛岡厲聲說道,“好吧。看你能搞出什麼名堂。海塞,把你拿到的報紙給他看看。”

醫生從他大衣口袋裏掏出一份《困際先驅論壇報》,扔在了台階上。格瑞姆撿起來,交給葛衛岡。他在馬里尼的面前攤開,放在球桌上。

“第一版,”他說,“這天的人文趣事。”

馬里尼如饑似渴地瀏覽着頭條。“在哪兒?”他問,“我找不到。”

“那兒。”探長粗大的食指指着一塊不起眼的小專欄。

托皮卡教師遊覽紐約

昨天清晨,從堪薩斯州托皮卡市遠道而來的阿曼達·克納斯小姐搭乘洲際巴士,抵達四十二號大街。這是她首次參觀紐約——這座“地鐵上的巴格達”,心中滿懷着激動與期待,或許還有些許的忐忑不安。旅行將持續整整一周,而激動人心的參觀計劃就擺在她面前。洛克菲勒中心娛樂區、中國城、音樂大廳、帝國大廈、偉人墓、自由女神像、中央公園、大都會博物館、華爾街,也許還要走馬觀花地去趟高爾夫俱樂部或是匆匆參觀一下荷里活餐廳里的精美餐桌。可命運弄人,今天早上,紐約,這座充滿天方夜譚的巴格達,對她的盛情歡迎令她感到吃不消了。

彬彬有禮的紐約

林立的廣告牌上,不遺餘力地宣傳麥克金利飯店。“離天堂僅一步之遙。”阿曼達那摺疊整齊的雨傘,在住房登記表上簽名時緊張卻興奮的樣子,可能會令服務台的工作人員暗自竊笑,但是他並未表現出來。阿曼達覺得他是一位彬彬有禮的紐約人,卻不知道他出生於威斯康星州的麥納沙市。他吩咐道:“小夥子,帶克納斯小姐到2113號房。”

這位小夥子名叫托尼·安東納利,住在布魯克林·弗萊布殊大街48976號,照他吩咐的做了。他開鎖,推開房門,等待着阿曼達步入房間,卻見到她雙膝發抖,不聽使喚。紐約就像是犯罪紀實雜誌的封面一樣。

接下來的四個小時,克納斯小姐在四十三號大街的警察局接受訊問。他們可不像服務員那麼有禮貌。

四點的時候,她拿出了在托皮卡購買的回程車票,再次登上了巴士。現在她已經到達俄亥俄的某個地方了。

無名屍體

警察仍在努力調查2113房間的赤裸男屍的身份,此外還需查明他是如何進入那個房間的,因為他根本沒有辦理過入住登記。

房間裏沒有衣物和行李,只有幾件尋常傢具和這具屍體。門窗緊鎖。

飯店管理層聲稱,這閫客房的上一位客人已於前一日,即星期三退房。而後,清潔工打掃了房間,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死者五英尺八英寸高,體重約一百八十五磅,棕色頭髮,棕色眼睛,曾做過闌尾切除手術。

法醫海塞先生透露,致死原因很可能是心臟痛,但是具體結果要等解剖后才能得知。

阿曼達,我們萬分抱歉。

“難怪我今天早上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氣急敗壞呢,”馬里尼抬起頭,說,“原來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他又對海塞說,“你確定是心臟病嗎?”

“不。報紙常常斷章取義。我說:‘可能的致死原因有很多,包括心臟病。’考慮到缺乏任何指向謀殺的證據,這都是很有可能的。屍體表面只有一道皮下出血。解剖——”

蓋爾一直坐在角落裏,幾乎被人遺忘了。這時他突然開口說道:“噢!醫生,你最好看看驗屍報告。因為如果你的人發現了脊髓出血,心肌衰竭或者腦組織皰疹,他可能會感到萬分頭疼的。如果他真的發現了這些癥狀,那麼我想我們可以幫得上忙。”

海塞詫異地沖他眨眨眼睛。“醫生,我恐怕不像你想的那樣,”他說,“這個人不是那種類型。身體肥胖,肌肉鬆弛,有酗酒的跡象,沒有顯著特徵。他不可能是個挖沙工人。”

蓋爾笑了。“你描述得很貼切。”

葛衛岡探長飛快地插嘴道:“你們兩個嘰里呱啦地說什麼呢?”

“探長,是潛水病。又叫壓縮空氣症。是外界壓強快速變化所引發的一種減壓病,”蓋爾轉向海塞,“他當然不是那種類型的。我們稍作修改。他不可能是一個壓氣工,因為他這個樣子很容易得減壓病。但是,這難道不能是他致死的原因嗎?”

馬里尼伸出食指,指着蓋爾,平淡地說:“你這樣懷疑有什麼根據?”

蓋爾點點頭,剛要回答,卻被馬里尼打斷。“探長,我也是這樣想的。如果你不讓海塞醫生立刻打電話要來那份報告,那麼我就會突發中風,倒地昏厥,抽風。因為如果死因確定為潛水病——”

“難以置信!”葛衛岡發出一聲怒吼,“醫生,去拿報告吧。快點兒!”

“難以置信?”馬里尼率直地說,“我也這麼想。這意味着我們找到佛洛伊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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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上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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