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江濤決定親自會一會金雅麗。在會面之前,他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他知道,對付金雅麗這樣的女人,一定要打蛇打在七寸。

談話從小同開始。江濤問金雅麗:“常小同是哪年到美國的?”

金雅麗瞥他一眼,沒好氣地答道:“九五年。”

江濤又問:“他和理查森是同學?”

金雅麗說:“他和理查森的兒子小理查森是同學。”

“那,理查森為什麼給常小同出資?”

金雅麗驕傲地答道:“人家願意,我兒子有這個能力。”

江濤拿出了殺手鐧:“不會是假合資吧?”

金雅麗聽了,大吃一驚。江濤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笑了笑,接著說道:“是不是你把資金打到同業集團美國的帳號上,由美方做了一個假手續,回過頭來,和市交通局進行合資,成立合資企業,從頭到尾,由你一手操縱,主人其實只有一個,就是常小同,對吧?”

金雅麗突然站起來,啪地一拍桌子,大聲嚷道:“你胡說八道。”說著,她向江濤撲過去,用手向他的臉上撕去,郭自力和王振海一見,急忙上前把她拉住,江濤躲閃不及,臉上被金雅麗抓了兩道血印。

金雅麗這種表現,無疑印證了江濤的判斷,但這個判斷目前只是一種推想和臆測,要得到證實,還必須得有充足的證據,於是江濤想到了丁文瑾,想請她幫着打一場官司。

丁文瑾聽了一愣:“打官司?跟誰打官司?我可不是梅潔啊。”她開玩笑地說。

江濤聽了也笑了:“是你自己的官司,同業集團總裁理查森。我想讓你就草籽的事向他提出索賠。”

丁文瑾說:“江書記,我不懂您的意思。”

“很簡單,上次同業集團和你做草籽生意,雖然由同業標準公司負責,但責任應該在集團,你明確告訴他,他發來的是一些劣質產品,你當然有理由向他們提出索賠的要求。”

“可是,他們已經賠過了呀?”

“賠償你損失的是誰?是同業集團嗎?”

丁文瑾搖搖頭:“是同業國際標準服務公司。說得更直接點,是金雅麗。”

“這就對了。”江濤說。

丁文瑾明白了:“如果我沒說錯的話,您其實是想質詢對方,進而核實同業集團和同業國際標準服務公司的關係?”

“一點不錯。”江濤點點頭道,“如果同業標準服務公司確實是同業集團控股的子公司,你起訴同業集團也不是不可以。”

丁文瑾想了想,搖搖頭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不想再和同業集團打任何交道了。”

江濤說:“不是讓你和他們打交道,而是我要和他們打交道。”

“江書記,您為什麼讓我這樣做?”

“說起來,草籽的事算我幫了你一個忙,這一次,就算是我請你幫忙吧。”

丁文瑾看了江濤半天,多少有些難過地說:“江書記,你是不是和常市長已經到了勢不兩立的程度?”

“對事不對人。這就好比你的公司,一個崗位上出了問題,你是因崗說事呢,還是因人說事呢?”

“道理我明白,可是我不情願成為你們兩個男人之間角逐的棋子。”

“不是棋子。說到底我也是在幫你,你自己不想了解真實的內幕嗎?我想你不願意繼續上當吧。”

丁文瑾點點頭:“這倒是。”

“那麼,”江濤向丁文瑾伸出手去,“文瑾,我代表紀委,謝謝你。”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上午江濤剛找了丁文瑾,下午常守一就打來電話,說商業銀行的三千萬貸款馬上就到帳,常守一還說,貸款額超三千萬也不成問題。丁文瑾拿着電話半天不語,常守一問她怎麼了,她猶豫了一下問:“為什麼?為什麼你又要幫我?”

常守一說:“我幫你,不好嗎?”

丁文瑾苦笑了一下:“是不是因為江濤找過我?”

常守一默然不語,半天才道:“我和她,離了。”

丁文瑾一聽這話,愣了。常守一說:“你不要說什麼,我也有軟弱的一面,如果我們有新的開始,那也是以後的事情。我對你沒有要求。”

這種情況下,丁文瑾很難對江濤的要求從命,她給江濤打了個電話說質詢報告不想發出去了,江濤聽了,十分着急,連聲追問是什麼原因又讓她改了主意,丁文瑾無以做答,便不禮貌地放了電話。

這種情況也使丁文瑾和朱昌盛就有了較量到底的勇氣和底牌,所以,當她見到來她這裏辦割讓手續的李克己時,就連嘲帶諷,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李先生,朱老闆給你的六十萬年薪,你拿到手了嗎?”

李克己聳聳肩,沒有回答。

丁文瑾哼了一聲,繼續說道:“在這次到千山之前,我始終不知道他居然有這麼大實力,看來,朱老闆不光是想要我的特色民居和高爾夫球場,他是想控制整個桃花源旅遊開發區。”

李克己點點頭:“你說的很對。”

“朱昌盛一旦得手,就會成為在千山炙手可熱的人。他打一聲噴嚏,千山市就會感冒三天;他跺一下腳,千山的地就會顫上三顫。到那時候,你李克己就是開國元勛,會成為僅次於朱昌盛的二號人物,朱昌盛如果感你的恩,會在壽終正寢的那一天,把他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傳位給你,而你會感激涕零,堅辭不就,扶助他的子孫,為這個鵬程王國而鞠躬盡瘁,演一部現代版的《三國演義》。”

“文瑾……”

丁文瑾打斷了他的話:“但是你想過沒有,我,丁文瑾,不會讓你得逞,不會把工程拱手相讓,剛才所說的一切,只有在你們的夢中才能夠實現。”

“文瑾,你不要總是那麼自信,買地皮你花了每畝兩萬元的高價,建高爾夫球場,建別墅你已投入了近兩億的資金。北方集團的實力再大,戰線拉得也夠長了,我勸你,還是及早收手的好。”李克己說完后問,“我們什麼時候辦手續?”

“我改主意了,”丁文瑾說,“你信不信,半個月之內,不是我走,而是朱昌盛從開發區滾出去!”

李克己看着她,輕輕地但又是非常自信地搖搖頭。丁文瑾便咬牙切齒地道,“那咱們就等着瞧吧。”

江濤請丁文瑾吃飯,丁文瑾推辭不掉,只好赴約,一坐下來,她馬上道:“江書記,雖然是您請我,但還是我來買單。您不必客氣,我知道您一個月能拿多少工資。”

江濤卻沒有功夫扯這些閑篇,他馬上把談話切入了正題:“告訴我,為什麼不把質詢報告發出去?”

丁文瑾沉默半天:“江書記……他和他老婆離了,現在,他唯一的親人,就是他遠在美國的兒子……”

“他的親情感動了你,是嗎?”

丁文瑾點點頭:“我不否認,我喜歡有人情味的男人。就拿你來說,你不也為了親情,動用了二十萬的公款嗎?”

江濤猛地站起:“你……你說什麼?”

丁文瑾說:“我希望我說的不是事實。”

江濤無力地坐下,痛苦地低下了頭:“想不到,我在你心目中,是這麼一種形象,居然和他相提並論……”

丁文瑾拿出一張支票填好,遞給江濤:“拿着,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江濤看了看,丁文瑾填的數額是二十萬,他把支票推回去,沒說一句話,走了。

儘管在丁文瑾這裏受了挫,但見到郭自力和王振海時,江濤還是強裝出了滿臉的喜色。同他相比,郭自力和王振海的情緒很低沉,金雅麗的案子辦了快半個月了,卻沒有半點收穫。江濤便說:“幹嘛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打起點精神來。辦案子嘛,哪有那麼順利的?”

王振海嘆了口氣:“咱天生就是受罪的命。”

江濤說:“也不見得。”說罷,他把一份文件遞給王振海。王振海打開一看,樂了。郭自力等人搶過文件來一看,便哄鬧起來:“王振海,得請客呀。”

他們就這樣笑鬧着穿過走廊,來到孫陪學的辦公室。孫陪學一見他們進來,忐忑不安地站了起來。江濤說:“老孫,收拾一下你的東西。”

“什麼意思?”

“經市委常委會研究決定,免去你市紀委副書記的職務,並從即日起停職檢查。”江濤說著把一個任免文件放在孫陪學的桌上。

孫陪學看了看,開始低頭慢慢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收拾一邊話裏有話地問了江濤一句:“江書記,是不是只有跟你走一條道,才能在紀委站住腳?”

江濤說:“我不否認。”

孫陪學聽了,接着道:“你不是最愛講五湖四海嗎?難道千山市紀委是你江濤的紀委?”

江濤說:“道不同不與之謀。我江濤走在自己該走的道路上,自然對別人要求也這樣。”

孫陪學竭力挺着自己:“難道你能斷了所有人的道?”

江濤說:“我不能。只因為職責所在,不得不如此。如果我是個農民,我連跟你對話的資格大概都沒有。”

孫陪學還想說什麼,一抬頭,卻發現王振海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明白了,深有感觸地說了一聲:“看來,有所失必有所得啊。”

王振海道:“老孫,往後為人辦事收着點走吧。那樣,你自己的路寬敞些。”

孫陪學說:“我重申一遍,馬懷中不是我放跑的。”

江濤冷笑一聲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句話等馬懷中歸案以後再說吧。”

朱昌盛聽說丁文瑾改了主意,馬上驅車來到高爾夫球場找丁文瑾,在球場門口,他被攔住了。守門的說,丁總說了,無論是誰,都要買票才能進。朱昌盛十分生氣,扔出幾張鈔票,怒氣沖沖地來到球場,猛揮一桿,將一個高爾夫球打飛,這才對正在這裏打球的丁文瑾道:“自打高爾夫練習場建成,只聽見這裏一片歡聲笑語,聲勢震天,真可謂熱鬧非凡。只可惜,我卻一直得不到丁小姐的青睞。直到現在,丁小姐還從來沒有邀請過我打上一桿,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一個打高爾夫的老手。”

丁文瑾說:“你現在不是正在打嗎?”

朱昌盛拿出進門時買的門票:“真有意思,我朱昌盛到這兒來玩兒,還得付費,買入場券。”

丁文瑾問:“那你的意思呢?”

朱昌盛嘿嘿一笑:“恕我直言,我以為這高爾夫球場應該由姓丁改為姓朱呢。”

丁文瑾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夢。”

朱昌盛道:“夢裏的東西也未必就不能實現,我聽克己先生說,丁小姐向我發出了挑戰,說半個月內要讓我滾出開發區?”

丁文瑾點頭:“不錯。”

朱昌盛眼睛直直地望着丁文瑾說:“我迎接這個挑戰。”

丁文瑾一點也不迴避他的目光:“請記住,北方集團在國內的任何地方,都會無往而不勝。”

朱昌盛拉長了音調道:“請你也記住,鵬程集團要想干成一件事,會使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手段。”

丁文瑾說:“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打錯了算盤。”

朱昌盛馬上反擊說:“我也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場球賽,我贏定了。”說完,他將那張門票折了幾折,撕成了碎屑,往空中一揚,轉身走了。

當天晚上,朱昌盛把范東請到了月光大酒店的桑拿按摩屋,在一通所謂的日式、泰式或溫式按摩之後,趁范東心滿意足之時,談起了自己的需求。

范東說:“你的需求我清楚,高爾夫球場和特色民居是名花先有主,人家佔了先,想鳩佔鵲巢,有點難哪!”

朱昌盛說:“我知道很難,這不向您討教來了。”說著把一個信用卡推到范東跟前。范東拿起信用卡,笑了笑,裝入口袋,然後,長嘆一聲,開了腔:“要想在千山站住腳,就得守着大樹好乘涼,這個道理我不說你也明白。那麼千山這棵大樹現在是個怎麼樣的情況呢?根基猶在,落葉繽紛哪!”

“你是說……他遇到了點麻煩?”

范東點點頭:“省委組織部龍副部長前兩天打電話來,說有關市委書記的人選,上了幾次常委會都定不下來,看來,僅有政績是不行的。”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朱昌盛說,“一個能幹的官員,往往是拉動一個地區經濟起飛的決定性力量。常市長是我見到的為數不多的能幹官員之一,他應該擔負起更重的擔子。這樣吧,您需要我做什麼,怎麼做,儘管吩咐。”

范東聽了,頗有些感動地望着他,說:“要想讓你的想法實現,就得跑一下省城,去活動活動。”

朱昌盛馬上道:“三百萬夠不夠?”

常守一聽說了此事,發自肺腑地說了一句:“患難之際方可見真朋友啊。”

他馬上拿起電話,打給商業銀行的行長,耳提面命地交待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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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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