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州葯業集團廠區。到處是繁忙的景象。
現代化製藥車間內機聲轟鳴,由電腦控制的生產流水線在有條不紊地運轉。穿白色工作服的郭小鵬在費經緯等技術負責人的陪同下視察生產情況。
郭小鵬側身詢問費經緯:“費總工,戒毒靈的批准程序到哪一步了?”
費經緯答道:“現在只等衛生部藥品局的批文了。”
郭小鵬不滿意地略略提高聲音:“也就是說,還缺最重要的手續?”
費經緯滿臉認真地道:“戒毒靈從構思、創意、研製到專家鑒定、申請人身試驗、臨床試驗,總共不過一年半時間。這已經夠快了。以前這個過程往往需要幾年,甚至十幾年。”
“現在是資訊時代。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不能等,要抓緊!”郭小鵬轉臉對身後的林小亮說:“小亮,你們應該去北京多跑跑,費總不太擅長公關。”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出廠房,來到停靠在廠區大道旁的奔馳車前。
費經緯在與郭小鵬握手道別時,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郭小鵬意識到費經緯有不便啟齒的事情要說,於是對其他人道:“你們忙去吧。”然後請費經緯上車。
段海見董事長和費經緯上車,估計有事密談,知趣地下車離開。
郭小鵬對費經緯道:“經緯,你我從小同學多年,又在一起共事,還有不能說的話嗎?”
費經緯扶了扶眼鏡,不好意思地道:“董事長,我的原單位省生物化學研究院,有一個正高名額。評定正高職稱的需要參加一個國家級的科研項目。生物化學研究院正好有這樣一個項目,但科研經費不足。”
郭小鵬簡潔地問:“他們開價多少?”
費經緯答:“二十五萬。”
郭小鵬又問:“這是一個什麼項目?”
費經緯答道:“一種轉基因產品,國家863計劃的下游項目。”
郭小鵬道:“如果我給他們五十萬,海州葯業能成為這個項目的聯合研製單位嗎?”
費經緯喜出望外,連聲道:“當然,當然沒問題。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吳雨生教授是我的老師,工程院院士。他對你和海州葯業極為讚賞。”
郭小鵬說:“你順便問問吳教授,願意不願意出任海州葯業的高級顧問。”
“吳先生是西南聯大畢業生,今年已經七十多歲了,恐怕幹不了具體工作。”費經緯如實相告。
郭小鵬道:“既為顧問,就是挂名。月薪三千元人民幣。有他這塊院士的金字招牌,他每年只需陪我聊幾次天,就能擴張海州葯業的無形資產。”
海州大廈總經理室里寂靜無聲,汪靜飛在筆記本電腦前緊張地工作。隨着她手指的輕輕敲擊,屏幕顯示:海州大廈財務1998.她按動鼠標,各種明細賬目按表飛跑,接着又出現了1999、2000字樣。她自語:“壁壘森嚴,天衣無縫。”接着敲擊,屏幕顯示:海州葯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她輸人密碼,接通計算機中心,屏幕顯示:需要授權。
汪靜飛拿起電話:“計算機中心嗎?我是海州大廈總經理汪靜飛。”
一個小姐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汪總您好。請問有什麼事?”
汪靜飛道:“我需要查閱公司銷售匯總。”
小姐相當客氣:“對不起,這需要董事長授權。”
汪靜飛緊了緊手中的聽筒:“我是香港華龍集團的全權代表,也需要授權嗎?”
小姐仍然是甜潤的聲音:“這是集團的規定,請原諒無法向您提供幫助。再見。”對方禮貌地掛斷了電話。
汪靜飛倒吸一口冷氣,感到面前的冰山堅不可摧。
這是位於城郊的一座廢棄的工廠廠房。廠區空曠荒涼,雜草叢生,高大的廠房屋頂上黑壓壓地站滿了烏鴉。
在一座銹跡斑斑的爐塔下,穿一身油膩工作服的楊春坐在鐵椅上擦着手槍。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蹲在旁邊察顏觀色,顯然是倒賣槍支的主兒。楊春欣賞着擦得鋥亮的手槍,眯着眼瞄了瞄準星:“我就是喜歡77式手槍!”
男子巴結地說:“楊先生有的是錢,幹嗎不用支好槍?”
楊春掃了他一眼,教訓道:“難怪人都叫你王傻兒,你真是個傻X!什麼叫好槍?好用就是好槍!這槍的子彈好找,警察也不容易查到槍主!懂不懂?”
王傻兒順坡下驢,頻頻點頭:“是啊是啊!我好不容易花大價錢才搞來的。警察查得特緊。”
楊春一伸手:“子彈。”
王傻兒:“楊大哥還沒給錢呢!”
楊春把一隻脹鼓鼓的錢包扔過去:“連包都給你!”
錢顯然超過手槍價值,王傻兒心裏踏實多了,把兩個沉甸甸的油紙包遞給楊春,很關心的樣子道:“楊大哥這麼躲來躲去的,到底躲的是誰呀?您不是說,公安局也不敢碰您一根毫毛嗎?”
楊春臉色陰暗,沉聲道:“海州想除掉我的人,恐怕不是一個兩個。”
“我要是您,早就遠走高飛,到外面享清福去了,永遠不再回來!”王傻兒自作聰明地聳聳肩。
楊春拆開紙包,露出亮晶晶的子彈。“外面?你以為外面遍地黃金,只管彎腰撿就行了?”他往彈匣里一粒一粒壓子彈,“我就是要在這一畝三分地上跟對手見個高低!”
王傻兒討好道:“這一畝三分地上,還不是您和秋哥說了算。”
楊春搖頭:“過去是我們兄弟說了算,可現在被人擠了地盤。”
王傻兒假裝英勇地挺挺胸:“查出是誰了嗎?小弟把他廢了!”
楊春抬頭看他一眼:“就憑你?別他媽丟人了。你連門兒都摸不着。”
王傻兒誕着臉笑笑:“您這把槍沒有秋哥的好看。”他發覺說漏了嘴,不禁害怕起來。
楊春停止了動作,眼睛有些發直地自語道:“秋弟就是太喜歡擺派了,老用一支美國M15將官手槍,把子上還鑲着珍珠。到用的時候,拔都拔不出來。”他說著把彈匣‘嘩“地插入槍把。
王傻兒連忙彌補剛才的失誤,拍胸脯說:“秋哥走了,還有咱哥們兒呢!”
楊春望了望西斜的太陽,沉聲道:“打虎還得親兄弟啊!秋弟要是還在,我也不至於虎落平陽,與你們這幫小賊為伍了。”
說罷,他拉了拉槍栓,緩緩舉槍向王俊兒瞄準……
“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人形靶心窩洞穿,槍中十環。
國防樂園射擊俱樂部里,郭小鵬頭戴耳罩,平端裝有紅外瞄準器的AK47狙擊步槍連發連中,贏得周圍一片喝彩。槍聲一落,被打成蜂窩狀的人形靶迅速滑到郭小鵬面前,除一個九環外,其餘全是十環。
俱樂部經理恭維道:“郭董事長百發百中,不愧是當代槍王,文武全才!”郭小鵬卻有些不以為然,淡淡地道:“只要眼睛沒毛病,誰用這種槍都能百發百中。”
經理強調介紹:“這是我國最新研製和裝備的AK7狙擊步槍,有效射程達到一千米,野戰部隊每個排才配備一支,專門用來射擊敵人的指揮官和火箭炮手。郭董事長用過這槍?”
林小亮吹噓道:“我哥什麼槍沒用過?他在美國駕駛過F16戰鬥機!”
經理頓時肅然起敬:“我當兵十六年,第一次遇見郭董事長這樣的傳奇人物。”
一身名牌運動裝的郭小鵬戴上墨鏡,前呼後擁地離開射擊場地。
劉眉從遠處剛剛停穩的法拉利跑車上跳下,匆匆趕過來。她跑到郭小鵬面前,叫了聲:“董事長!”
閑雜人等知趣地散開。郭小鵬皺了皺眉頭,點燃一支煙抽着。
劉眉低聲道:“計算機中心向我報告,說汪靜飛要查閱集團公司財務總賬。”
郭小鵬冷冷地仰着臉,墨鏡後面一片漆黑。他臉色嚴峻地命令林小亮:“你馬上去計算機中心通知陳然主任,海州大廈和集團公司財務總賬系統,向汪靜飛總經理全面開放。授權通知書明天上午交到他手裏。”
林小亮不敢怠慢,駕駛着他的豐田車一溜煙遠去。
郭小鵬用手機撥通計算機中心主任室的電話,低聲道:“陳然嗎?你馬上到高爾夫球場來一下。”
海邊荒島巨大的工棚里熱氣蒸騰煙霧瀰漫,數十名穿軍用雨衣、戴膠皮手套、捂臟毛巾的馬仔圍着十來口大鐵鍋,用粗大的木棒使勁攪動着鍋里烏黑黏稠的液體。已成為馬仔頭目的強民賣力地吆喝着:“大家快點兒干,把火燒旺點兒!熬完這幾鍋,咱們就開飯。今天餐上加餐,紅燒肉管夠!喲,老闆來了!”盧輝捂着鼻子進來,強民把凝結成大煙膏般黝黑髮亮的成箱產品指給他看。他伸手在煙膏上抹了抹,放在嘴裏嘗了嘗,滿意地說道:“嗯,不錯。鐵柱,你小子還行,不光產量上去了,質量也上去了。你以前在家不光是燒窯吧?”強民謙虛地哈着腰道:“在村辦企業、鄉鎮企業都干過。還當過幾天廠長呢。”盧輝問:“怎麼又不幹了?”
強民不好意思地答:“為女人唄。”
“為女人?”盧輝來了興趣,“介紹介紹。”
強民現編現賣,把曾經辦過的一個案子拉到了自己身上:“我帶了個業務員進城,這小子沒經過我批准,晚上弄了倆雞來,把丑的給了我,他留下個年輕俊俏的。辦完事後他跟人家閨女討價還價,最後談妥給發票三百,不給發票二百五。他掏三百付了賬,結果那女的給的發票上邊沒有稅務章。沒這小紅圓圈,回廠里就報不了銷,他就扯住人家不讓走。那女的一氣之下,打電話喊來了相好的,幾棍就把他砸趴下了。他覺得挺冤,就想喊我過去幫他,人家又在他身子穿了幾個窟窿,當時就斷了氣。受他的連累,我這廠長給罷免了不說,還在號子裏蹲了十七天。唉,一言難盡啊……”
盧輝聽得哈哈哈大笑,連聲道:“精彩!精彩!鐵柱你他媽的真是找了個寶貝業務員!”
強民也跟着傻傻地笑。盧輝一拍他的肩膀:“走,我也帶你進城去,可別當我的二百五啊!”
強民趕緊推託:“俺就不去了吧?要是遇到警察,就全完了。”“放心,我不會讓你問人家要發票!”盧輝拍了強民的頭一下,笑着道。強民還想說什麼,盧輝推了他一把:“走吧,跟着盧大爺沒事兒!”強民無奈地跟着盧輝走出工棚。
高爾夫球場。下午的陽光溫暖明媚,照耀在平展起伏的金黃色草坪上,令人心曠神怡。
金市長一身漂亮的運動裝,更顯年輕瀟洒。他在挑選球杆時對郭小鵬道:“按照規定,公務員是不允許打高爾夫的。特別是上班時間。不過今天可以破例。”郭小鵬道:“據我所知,是規定不允許公務員持有高爾夫俱樂部的會員證。”金市長挑好一副名牌球杆,接着道:“不管是臨時打球還是持有會員證,我都目標太大。”
郭小鵬笑了:“美國總統也打高爾夫。請金市長開球。”金市長揮杆擊出一球,絕對的專業水平。
郭小鵬也隨之一擊。二人共同前行。
“市法院執行庭有位庭長,剛從省里調來沒兩年,可高爾夫俱樂部會員證就弄了兩個。”金市長把臉轉向郭小鵬,明知故問,“那玩意兒一個值多少錢?”郭小鵬一時揣摸不透市長的用意,於是隨口答道:“那是個隨行就市的東西,大概價值二十萬左右。”
金市長感嘆:“僅此一張,就相當於我這樣的幹部十幾年的工資。你說他一個小小的庭長,咋有這麼大的膽量?”
郭小鵬順着市長的思路往下走,道:“權力這東西,看會不會用。我和我媽在農村下放時,火柴並不緊張,可只要鎮上幾個小賣部的售貨員一聯合,把火柴放到櫃枱下面,一個類似‘托拉斯’的組織就出現了。”
金市長道:“現在是立法易,判決難,而執行更難。”
“正因為難,執行庭就值大錢了。”郭小鵬見金市長並無深人的意思,就想找一個更有些興趣的話題,“我見過那位章庭長打球。”
“跟我比,水平怎麼樣?”金市長問。
郭小鵬答道:“差遠了!他是連推帶刮捎帶着撈,把能違反的規矩都違反了。”金市長動作協調地擊出一球,臉上露出笑容。
高爾夫球滴溜溜地滾近球洞轉了個圈,停在洞的邊緣。
海州大廈總經理室。汪靜飛正在大班桌前敲擊電腦,忽見劉眉推開門昂然而人,旁若無人地環顧四周。
汪靜飛多少有點詫異:“劉總?”
劉眉挑戰性地一挑眉:“怎麼,汪總不歡迎!”
汪靜飛用平靜的語調道:“劉總這是什麼話?請還請不來呢!我正有好多事情要向劉總請教呢!”
劉眉大大咧咧地坐在汪靜飛對面,四處掃了一眼后,帶着江湖腔調侃道:“我雖然在這個辦公室里盤踞了好幾年,但基本沒動以前的東西,汪總一進入,就面目全非了。”
汪靜飛知道對方“來者不善”,軟中帶硬道:“劉總接手時,大廈已經瀕臨倒閉,百廢待興,顧不上講究。我呢,哪怕在這裏工作一天,也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改造周圍的環境。”
劉眉並不收斂自己的鋒芒:“汪總到底是碩士,格調就是不一樣。”她指着一隻古董花瓶,“小鵬曾經說過,真正有錢的人,就要買沒用的東西。比方買賽馬、買古董、買寵物。買漂亮女人。”她的眼睛飛快地轉動,“要是實在錢太多,乾脆就買個人造衛星!”
汪靜飛說到底也是女人,而女人對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對漂亮女人,天生就有敵意。一番緊張的思索之後,她決定對劉眉進行“冷處理”。於是低下頭不再答理。
劉眉認為玄奧的語言鎮住了對方,江湖氣越發顯露。她取出精巧的打火機點燃香煙,是那種精巧細長的黑色“摩爾”煙,悠悠吸了一口,將香煙徐徐吐出,問道:“汪總知道這大廈的來歷嗎?”
汪靜飛仰起頭,不置可否,將身體盡量舒適地在沙發範圍內伸展。劉眉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激情難抑:“這海州大廈,原本是市委書記林子烈為長子林小強安排的立命安身之地。後來林小強因為吸毒進了監獄,小鵬看在繼父的面子上接手重建,發展到今天這樣的規模。應該說,我劉眉是海州大廈的創始人之一,為海州大廈和海州葯業集團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她說著起身徑直走到酒櫃前,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紅酒。
汪靜飛安靜地注視着她,沒有發表意見。
劉眉接着道:“為了海州大廈和海州葯業,為了小鵬的事業,劉眉我什麼沒於過?”她的聲音突然有些硬咽,但旋即變得剛強起來,“我心甘情願!我什麼委屈、什麼痛苦、什麼屈辱都能忍受!只要小鵬永遠不離開我,我願意為他犧牲一切!”說罷,一口將酒喝乾。
汪靜飛冷靜地提議道:“劉總今天情緒好像不太穩定,改日再談如何?”劉眉失態地將酒杯摔在地毯上:“我就要今天談!”
汪靜飛寬容地一笑,用手托住下巴,靜聽下文。
不料劉眉情緒陡轉,又坐到汪靜飛面前,身體微往前俯誠懇地道:“有件事,想請汪總幫忙。”
汪靜飛不知其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沉着應對:“您說。”劉眉推心置腹地說道:“汪小姐,您年輕漂亮,又是名牌大學碩士,又是香港永久居民,又是大公司的高級職員。而我呢?不怕您笑話,出身貧賤,毫無背景;學歷雖說也有,但到底拿不出手。相比之下,你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您可以有很多選擇,嫁給大闊老、大學者的機會多的是。而我只有小鵬一個。如果您把他搶走,我將會一無所有!”
汪靜飛變了臉色,嚴肅地說道:“劉總這話是從何說起?”劉眉笑得有些凄涼:“我看你們有這個苗頭。”
汪靜飛站起身來:“這很無聊,也決不可能!劉總還有事嗎?”劉眉也站起身來:“很好。順便送給您一句忠告。”
已準備送客的汪靜飛停住腳步:“請講。”
劉眉冷漠的語氣里暗藏着威脅和殺機:“海州葯業組織龐大,關係複雜,是個藏龍卧虎之地。這地方不比香港,法律之類的玩意兒,有時候不是很管用!”汪靜飛針鋒相對:“我相信,在中國的任何地方,都要依法辦事!”說這話時,她的雙目里陡地射出兩道寒光。
劉眉露底:“人鄉隨俗。到什麼山就要唱什麼歌。別把手伸得太長了!”汪靜飛雙眉跳了跳,反擊道:“請問劉總,你想讓我唱什麼歌呢?”已經走到門口的劉眉回過頭來:“你自己琢磨去吧!”說罷揚長而去。海州城內的生產資料大市場永遠都是喧囂熱鬧的。大到水泵電機農用車,小到鐵釘魚鉤膠皮手套,樣樣俱全。
盧輝帶強民開車穿行在亂鬨哄的人流中,最後停在賣橡膠製品的商店前。商店老闆一看生意來了,滿臉笑容地熱情迎候:“喲,盧老闆!您來啦?”盧輝走到櫃枱前,拿起膠皮手套樣品,垂着眼皮問:“這手套多少錢一副?”老闆遞煙:“老主顧,老價錢,不會向你高要,還是十八塊!”盧輝翻翻眼:“上次你就高要了,龍瞎子那兒只賣十二塊。”老闆連忙道:“就怕貨比三家。我這是軍工名牌,給你的就是成本價呀!”盧輝不耐煩:“還跳樓價呢!”他一拉強民,“到龍瞎子那邊看看。”老闆慌了:“您先別走,再商量商量。十五,怎麼樣?”盧輝瞥他一眼:“十三。拿三百副。給你四千塊。”
老闆同意了:“算我白送給盧老闆了。交錢吧。”
剛開好票,盧輝的手機響了。他跑到一邊接聽后回來對強民道:“老闆要見我。你就在這兒等我,清點一下數目,不準離開半步。我去去就回。”說罷匆匆跑到門外,開車離開。
強民老老實實地守住一箱手套,一雙一雙仔細清點。
老闆問道:“你們做什麼產品啊,一買就買這麼多?”
強民和老闆套近乎:“化工產品啊,需求量特別大,過幾天我們還來。”
老闆忙遞給強民一支煙:“跟你們老闆說說,下次還到我這兒來,我不會虧待你。”說著使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強民笑笑:“沒問題。老闆,俺使使您的電話成嗎?”
老闆爽快地答應:“你使,隨便使。”說罷踱出門外。
強民撥通李新建的手機后大聲說:“小李侄子嗎?俺是你鐵柱叔啊。俺在大發生資市場買貨哩,立馬兒得趕回廠子裏去,夜黑打牌俺就不去了。哎喲!不行!肚子叫盧老闆的豬頭肉撐壞了,俺得去四路車站對過的茅房拉屎去。”他掛斷電話,捂着肚子跑出門去,對商店老闆道:“麻煩您給照看一下!”盧輝開車趕到約定地點,見穿皮茄克的林小亮正不耐煩地靠在豐田車旁抽英國煙斗。
盧輝顛兒顛兒地跑到他面前請安:“林老闆,您忙着哪!”
林小亮罵道:“稱他媽總是這麼磨蹭。泡妞兒去了?”
盧輝喊冤:“忙得屁股朝天,累個賊死,有那心,也沒那精神。買膠皮手套來了。”
“怎麼那麼費呀?”林小亮皺起眉頭。
盧輝沒好氣地說:“您去干兩天,就明白怎麼費了。”
林小亮問:“進度怎麼樣?”
盧輝答道:“快了快了!”
林小亮又來氣了:“你他媽總是快了快了,就是不見貨。我可告訴你,我也不過是個中間環節,要是把上頭給惹急了,你在海州就沒法混了!”盧輝似乎並不害怕:“這玩藝兒污染太大,廢氣廢水排多了,怕引起環保局和警察的注意。再說,可靠又肯乾的人手太缺。更重要的是,”他捻動手指,“還缺點兒銀子。”
林小亮道:“定金不是給你了嗎?你怕我賴賬?”
盧輝厚着臉皮道:“按說是不怕,可銀子攥在手裏,這心裏就踏實,心裏一踏實,進度自然就快了。”
林小亮罵了聲粗話,把一個厚厚的信封拍到盧輝面前。
盧輝喜形於色,大嘴張着半天沒閉上,道:“痛快!十天後開車來取貨吧!”
林小亮坐進車,好像忽然想起什麼,問:“聽說你那兒又進入了?”盧輝眨巴眨巴眼:“是有一個。范明告訴你的?”
林小亮又問:“可靠嗎?”
盧輝把信封塞進兜里:“我審查過了。我這雙火眼金睛,誰也逃不過去。”林小亮不屑地譏諷道:“就你這狗屎眼,還能把人看準了?”盧輝不高興地反駁:“挫子裏選將軍,他還真是個難得的人才呢。”“稱這麼說,我還真得見識見識。”林小亮邊說邊發動着車。盧輝涎着臉笑問:“哎,您那位漂亮姐姐哪兒去了?上回在粵海酒樓吃飯,就遠遠地瞅了一眼,真是國色天香,可連句正經話都沒搭上,害得我做夢老想她。您再給引見引見?”
林小亮嗤之以鼻,罵道:“瞧你那熊樣!海州有多少人算計她,沒一個得手。你別他媽癩蛤螟想吃天鵝肉了!”
盧輝很執着地請求:“不就是見一面敘敘嗎?您給說說,讓我交貨前見見她!”林小亮怕挫傷他的積極性,影響生產進度,就敷衍道:“我說說看吧。別他媽成天琢磨那事兒,誤了正事我閹你個兔孫子!”說罷一加油門,豐田車疾馳而去。公共廁所里臭氣熏天,強民捂着鼻子蹲坑。他不停地調換姿勢,看得出,他已經蹲了好一會兒了。
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穿便衣的李新建匆匆鑽進來,蹲在強民旁邊也開始出恭。
強民長出了口氣,又趕緊把嘴捂上。
李新建低聲罵道:“你也真會挑地方。沒個乾淨地兒?”“我想去東海飯店,人家也得讓我進啊!給。”強發把一張破紙交給李新建,“這是我畫的地形圖。他們的主要產品是麻黃素提煉物,已經積累了五十多箱了。”“老闆是誰?”
“聽說是個女的,年輕漂亮,可誰也沒見過。出面的是個年輕人,老闆的弟弟。”“看樣子你還要繼續潛伏下去。”
“到什麼時候?”
“查清老闆是誰為止。”
“我他媽受不了啦!”強民顧不得臭了,連聲叫苦,“進去就挨頓黑打,差點兒沒給活埋了!”
李新建鼓勵道:“完成任務,我下半年給你報功升警銜兒。”“就怕熬不到那天了。”強民起身系好褲子往外走,“我得回去了,盧輝快回來了。”
李新建站起來,透過廁所的磚孔,看見強民回去后不過片刻,盧輝就出現了。他迅速從手提包里取出相機,將長焦鏡頭對準盧輝,不停地按動快門。金市長和郭小鵬拎着球杆,漫步在草地上。金市長抬頭看了看將要滑進晚暉的夕陽,又看看錶,問道:“這球場有多大?”
郭小鵬答道:“長大約6000米,佔地約60公頃。”
金市長嘆道:“今天是打不完這十八個穴了。”
郭小鵬說:“您說打多少,咱們就打多少。”
金市長揮揮球杆:“就打這最後一個穴吧。”
郭小鵬點頭:“好的。咱們賭個輸贏如何?”
‘作為政府官員,我從不和任何人賭任何東西。“金市長一本正經的樣子。郭小鵬道:“那就換個說法。您勝了,我送給您這套高爾夫球具;您敗了,請我吃海鮮。”
金市長來了興趣:“這還行。”揮杆擊球。球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后,落到洞邊。
郭小鵬一桿打去,球卻落到一個故意設計的坑裏。他跪到坑裏拿桿左右比劃,最後無可奈何地說:“這球就是世界第一的老虎伍茲來了,沒三桿也打不出去。我認輸了。”
金市長微笑道:“你該不會是故意讓我吧?”
郭小鵬指指遠處發球地點:“我要能故意把球從那麼老遠一桿打進這坑裏,不敢說英國公開賽,起碼能在國內的愛立信杯比賽上拿個名次,早就不當這個勞什子董事長了。”
兩人笑着把球杆遞給球童,渾身輕鬆地往回走。
郭小鵬邊走邊道:“我有個事,順便想跟您說說。”
金市長笑道:“凡是‘順便’的事,往往都很重要。”
“戒毒療養院開工典禮的時候,請您一定出席。”郭小鵬似乎是有些鄭重其事。“那當然。千秋功業嘛!”金市長盯着郭小鵬,“就這事?”郭小鵬坦然的樣子道:“能不能以市政府的名義借給我一點錢?”金市長警惕起來:“什麼意思?”
郭小鵬笑道:“您別緊張。我的意思是您借給我三兩百萬,我很快再給您打回去。”
金市長不解地問:“這是何苦呢?洗一遍?”
郭小鵬解釋:“狐假虎威而已。民營企業是您屬下的政府各個部門盯得最緊的地方。如果政府以支持民營企業投資慈善事業的名義借給我錢,那麼工商稅務等部門就不敢來騷擾了。”
金市長原則性很強,覺得有些刺耳,眉頭皺了皺道:“嗯?‘騷擾’這個詞用得不好!”
郭小鵬道:“是有些偏激。可現在政出多門,要把這些程序都走完,黃瓜菜也涼了。”
金市長終於表態:“你寫個報告,交給我的秘書。我給銀行批一下。”郭小鵬連忙點頭道:“好的,我馬上就辦!”
晚霞瑰麗,日落西山。郭小鵬等人把金市長送出俱樂部大門,來到紅旗轎車面前。郭小鵬挽留說:“金市長,東海飯店有個香港來的阿威師傅,魚翅做得很好。”金市長停住腳步:“我已經五十七歲了,用老舍先生的話說是:”現在花生米有了,可牙沒了。‘除了某些正式場合不得不應酬,還是回去吃老伴的手擀麵來的舒服些。“
郭小鵬不再勉強,示意段海把十四根一套的進口球杆放到紅旗車上。金市長發現后制止道:“雖說我贏了球,但不能真的把球具帶走。”郭小鵬輕描淡寫的口氣道:“不過是個運動器具而已,值不了多少錢。”金市長顯然清楚球杆的昂貴,道:“它值多少錢,郭老闆心裏最清楚。”郭小鵬笑着對段海說:“布長不要就算了,為官之本,講究清正廉潔。”金市長也笑道:“如果你們想讓我平安降落,就請原諒我的謹慎。”大紅旗緩緩啟動,郭小鵬一行揮手為市長送行。
李新建風風火火地闖入局長室,差一點撞在準備下班的張嘯華身上。張嘯華訓道:“越來越沒規矩。每次進門都不喊報告,更別說立正敬禮了!”李新建賠着笑臉:“我這不是有緊急公務嘛。”
張嘯華坐回辦公桌后:“你不管公務、私務,從來都是緊急的。”李新建先把標有地下工廠位置的海州市地圖指給張嘯華看,再展開強民手繪的地形圖,說道:“這個黑工廠是提煉麻黃素的,麻黃素是加工冰毒的基本原料。”張嘯華看着地圖,沒有抬頭,道:“讀中學的時候,我是化學課代表。”李新建等張嘯華抬頭后,又把盧輝的照片遞過去:“這是我偷拍的盧輝照片。”張嘯華端詳影像模糊的照片,問:“就是你說的那個黑包工頭?”李新建點點頭:“強民報告,盧輝的老闆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我肯定是劉眉!‘他一拳搗在桌子上,”只要您一點頭,我立刻就搗毀地下黑工廠,把劉、盧二犯拿下,徹底揭開毒品大案黑幕!“
張嘯華搖頭道:“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吧?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海州毒品大案背景很深,切忌解決處理簡單粗糙,操之過急,揀了芝麻丟了西瓜。即使劉眉涉嫌毒品案,也僅僅是個幕前人物,真正的毒梟隱藏幕後,並與海外販毒集團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與全局相比,你的工作只是局部。但即便是局部戰鬥,你也要把握時機,穩操勝券,不要影響全局。我相信我已經講得很透徹了,如果你還沒聽懂,不妨靠邊休息幾天,我派別的人來主持破案。”
李新建一副心說誠服狀,不無恭維地說道:“雖然沒完全聽懂,但局長的意圖我已經完全清楚了。我最深的體會是局長真不好當,我還是當個刑警支隊副支隊長最合適。人暫時就別換了吧?”
張嘯華剛閃出笑臉,又變得嚴肅:“你小子聰明透頂,可就是改不了性急的毛病。”
“我準備密切監視盧輝和劉眉、楊春等人的行動……”說著看張嘯華的反應,見他不吭聲,就主動問,“局長還有什麼指示?”
張嘯華語調短促果斷:“從盧輝人手,掌握確鑿證據,時機成熟,可以實施逮捕,把外圍打開!”
李新建很正規地立正敬禮:“是!”
張嘯華站起搗了他一拳:“別裝模作樣了,快忙你的事去吧!”劉眉快步走出海州大廈大堂旋轉門,駕駛紅色法拉利跑車疾馳而去。隱蔽在出租車內的楊春命令司機跟上,緊隨其後。緊接着,李新建駕駛的三菱越野車也從暗處開出,緊緊咬住出租車。
性能優良的法拉利跑車提速極快,在寬闊平坦的大道上疾馳如飛。桑塔納出租車和三菱越野車頓時相形見細,很快被拉開了距離。
劉眉手握方向盤,用耳機接聽流動電話:“什麼?明白了。好的,我就不忙着去總部了,能找到個賽車的機會可不容易!”她掛掉電話,從後視鏡中看了看跟蹤的車,惡作劇地一笑,猛甩方向盤,突然加大了油門,向城外開去。進入城外冷清無人的高等級公路后,法拉利與後面的車差距就更大了。跑車如同紅色的閃電射向無盡的黑暗,稍縱即逝。
楊春命令出租車司機:“快,跟上!跟緊它!”
司機抱怨:“您知道它是誰嗎?它是法拉利!它有八個汽缸,駕駛艙跟飛機差不多。別的不說,光人家那四個輪胎就比咱這破車值錢。那輪胎跑到160公里以上,才進入最佳狀態。咱這破桑塔納,玩了命也就是這個數。想上200,除非從懸崖上往下掉。”
“我給你雙倍的車錢,只要你能跟上它!”楊春拋出誘餌。司機保持原車速:“這車就是我的命,不能為倆小錢,把命給丟了。”楊春明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拍出兩張百元大鈔:“再加二百!”被利益驅動的司機猛踩油門,發動機獅吼般怪響,整個車震顫起來。三菱車裏的李新建也把車速提高到最大指數,但越野車在平滑如鏡的高等級路面上頓時失去了優勢。他自言自語罵道:“他媽的,下次老子要求裝備賽車!”法拉利駕駛室內,劉眉打開激光音響,把車開得更加瀟洒,如噴氣式客機即將起飛。節奏鏗鏘的迪斯科音樂伴隨着飛轉的車輪,激情噴涌。在燈光燦爛的十字路口,劉眉決定結束這場貓戲老鼠的遊戲。她突然掉頭往回開,把剎車不及的桑塔納和三菱甩在身後。
桑塔納出租車和三菱越野急忙掉轉車頭,開足馬力向法拉利追去。海州葯業集團總部大樓在夜色里巍然聳立,典型的歐美式風格。噴泉廣場的燈火一片輝煌,亮如白晝。法拉利如同長跑冠軍首先到達終點,劉眉下車后快步走進樓內。
桑塔納出租車尾隨而至,楊春跳下車追進大門,搡開上前詢問的門衛。片刻,三菱越野車不慌不忙趕到,李新建下車后拿起手機撥號。楊春跑到剛剛啟動的電梯門前,默數着迅速變換的樓層顯示熒光數字。電梯熒光顯示停在第十五層。楊春精神抖擻,開啟另一電梯進入。李新建此時穿過大堂,大步衝到電梯門前,看着楊春乘坐的電梯上升,掏出了手槍。
在十五層樓道,楊春從電梯裏一步跨出,面對複雜幽深的樓道,不禁有些茫然。但稍作判斷,便貼右牆走去。空蕩蕩的大樓里悄無聲息,房門緊閉,壁燈昏暗,樓道里只有楊春的腳步聲。他剛走到樓道拐彎處,突然閃出幾名高大魁梧的保安人員,將他雙臂反扭起來。頓時,燈光大亮。保安人員也不說話,迅速將楊春推進一間會議室的大門。
碩大無朋的罩燈將強光直射在橢圓形會議桌面上,與四周的黑暗形成強烈反差。郭小鵬獨自坐在會議桌的主席位置上,身後站着兩名保鏢。劉眉、費經緯、林小亮和汪靜飛等十幾位海州葯業的核心人物分別圍坐兩旁。所有的人,都默默地、冷冷地審視這位不速之客。氣氛有些陰森。
楊春沉着鎮定,甚至輕輕笑了笑,在會議桌的另一端遙對郭小鵬不請自坐,旁若無人地點燃香煙。
沉默少頃,郭小鵬冷冷地發問:“你是誰?”
楊春放肆地冷笑道:“殺了我的親弟弟,你還不知道我是誰!”郭小鵬一怔:“你的弟弟?”
“郭先生也是江湖中人,何必演戲?”楊春一拍桌子,“別他媽裝丫挺了!”
郭小鵬頗感厭惡地皺起眉頭:“我告訴你,這裏是海州葯業集團總部,不是街頭無賴撒潑斗野的場所!坐在你對面的也不是你的同類,而是大型高新企業的最高領導人!”
楊春把煙扔到地毯上,指着郭小鵬喝道:“姓郭的,少來這一套!別在你楊大爺面前擺譜!為什麼要殺我弟弟?”
郭小鵬靠在皮椅上居高臨下地說道:“你弟弟死於非命,你應該去找有關司法部門,而沒有權利在這裏無理取鬧。中國是個法制國家,你應該遵守中國的法律。我不認識你。請你出去!”
楊春霍地站起身來怒斥道:“你不認識我?你總該認識林小強吧?你是怎麼把海州大廈搞到手的?你指使這個姓劉的奧婊子想把所有的對手都趕盡殺絕呀?你他媽做夢!”
林小亮手握裁紙刀,緊張地看着郭小鵬。劉眉和汪靜飛面無表情,冷若冰霜。郭小鵬面不改色,向站在楊春身後的保安揮揮手,冷冷地命令道:“好了。請這位先生出去!”
楊春不等身後的保安動手,突然迅速拔出手槍直指郭小鵬喊道:“我廢了你!”話音未落,李新建率眾刑警破門而人,迅捷地奪下楊春手中的兇器,將他摁坐在椅子上。
郭小鵬眼睛一亮,嘴角浮起意味深長的冷笑。
警察的突然闖入,緩解了室內的緊張局勢,與會者都暗中鬆了一口氣。李新建接過楊春的手槍看了看,微微一笑,把槍揣進懷裏。汪靜飛漠然地看着李新建和眾刑警,好像眼前發生的事與她無關。李新建對部下命令道:“把他帶走!”
楊春冷笑着看了郭小鵬一眼,被刑警帶出會議室。
費經緯走到李新建面前,握住他的手真誠地說:“謝謝您!謝謝各位警官!避免了一場悲劇……”
李新建也很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說著對郭小鵬點點頭,“請各位繼續開會吧。”
費經緯和林小亮把李新建送出門外,幾名保安也隨之撤出。郭小鵬始終陰沉着臉,坐在靠椅上紋絲不動。
費經緯和林小亮送人回來,發現氣氛有些異常,忙收斂笑容默然人座。罩燈的強光下,十幾名集團負責人屏息正襟危坐,屋子裏突然間靜得可聞落針。郭小鵬沒有改變姿勢,彷彿自語般道:“在資本原始積累階段,難免使用一些低級手段。福特一世是這樣,老洛克菲勒也是這樣;比爾。蓋茨在初創微軟帝國之時,也用過不少擺不到桌面上的招法。這並不奇怪。”他突然抬起頭來,目光如炬,加重了語氣,“但這個姓楊的所說的一切,純屬對我本人和海州葯業集團無端的污衊!”
汪靜飛迎着郭小鵬灼熱的目光微微頷首。她那雙秀目顯得深不可測。郭小鵬威嚴地審視着一張張熟悉而忠誠的面孔繼續沉聲道:“除港方代表汪靜飛小姐外,在座各位都稱得上是海州葯業的元老和中堅。我們走過的艱苦創業之路光明磊落,凝聚着我們的汗水、心血、智慧和每個人的生命歷程。我們問心無愧!我們要像愛護自己的生命一樣,愛護海州葯業的崇高聲譽和企業形象。這就是我們的創業之魂、立業之本,我希望在座各位同仁都能真正成為海州葯業這條‘諾亞方舟’上的忠誠水手,同舟共濟,共同到達勝利的彼岸。”劉眉已激動得滿面緋紅,眼裏飽含着愛慕和敬仰的淚水。在座的各位也被郭的真誠和坦蕩深深打動。
汪靜飛聞之,也不得不為郭小鵬的真情表白而動容。
海濱大道上,以三菱越野車為首的警車車隊閃着警燈呼嘯而過。三菱忽然一個急剎車停靠在路邊。後邊的車也紛紛停住,刑警們跳下車跑過來。被兩名刑警夾在三菱車後座中間的楊春不知發生了什麼情況,眼睛緊盯着前座的李新建。李新建嘴角叼着煙,掏出楊春那支小巧精緻的手槍來,輕輕一扣扳機,“啪”的一聲,槍口噴出一朵藍色的防風火苗。
李新建點燃香煙后,回身把仿真玩具打火機手槍扔給後座的楊春,椰榆道:“自己玩玩可以,別拿它嚇唬人,這是犯法的。去年有個酒鬼用這玩藝兒嚇唬旅客說要劫持飛機,結果被判了半年徒刑。楊先生,我今天先放你一馬,你好自為之。下去吧!”
刑警給楊春打開手銬,拉開車門放楊下車后,“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警車車隊閃着警燈呼嘯而去,把一頭霧水的楊春扔在黑暗的曠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