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鄧鬆開着一輛嶄新的私家車帶着孔太平在滿是積雪的街上慢慢行駛。鄧松笑着說,這輛車最少有一隻輪子是洪塔山的。孔太平琢磨好久才明白,這話是指與洪塔山做甲魚生意賺的錢佔了這輛車的四分之一。孔太平遲來的笑讓鄧松有些不理解,還以為他是在回憶昨晚所做的愜意之事。半路上鄧松讓他們公司的兩個女孩上了車。孔太平偷偷地打量了幾眼,總覺得她們不像是所謂白領階層的人。女孩們看雪時一驚一乍的神情讓車內多了許多的趣味。鄧松不時回頭要她們留着精力,後面還有更好的。轎車開上江堤后雪景果然更好看了。下了車在雪地里走着時,一個女孩沒等鄧松暗示,便主動上來挽住孔太平的手。鄧松在頭裏走進江堤外一棟別墅樣的小樓,一會兒就拿了兩把鑰匙出來。女孩接過鑰匙搶先開門去了。孔太平發現不對勁,問了一陣鄧松才說實話。兩個女孩並不是他公司的文員。鄧松有他的理由:沒有女人就無法賞雪。鄧松告訴孔太平,他已經作了絕對安全的安排,只求讓孔太平在這樣的日子裏過得開心,不這樣就對不起洪塔山。孔太平意識到鄧松這樣真心實意替洪塔山來關照自己,其中可能有目的。追趕問之下鄧松說了實話,洪塔山覺得要想在鹿頭鎮干一番事業,只掛着養殖場總經理的銜不行,必須還有相應的行政級別。洪塔山自己不好說,就托鄧松說,他想當副鎮長,起碼也應在今年鎮政府換屆選舉時,被列入副鎮長候選人名單。洪塔山最近經常來省城,鄧松也幫他找了些新門路,甲魚賣得挺好,而且利潤也重新上來了。洪塔山沒有到省委黨校去看孔太平是鄧松的主意,鄧松聽人說,紀委里專門有人統計,那些在黨校學習的有希望成為接班人的人的交際情況。像洪塔山這樣的人去了,肯定會被紀委的人用紅筆做上記號。
孔太平笑一笑,進房間轉了一圈后又出來了,他告訴鄧松自己不習慣和不認識的女人呆在一間屋子裏。鄧松聽后馬上將一個女孩打發走了,他將一隻信封交給孔太平,讓他放心在這裏玩,要付小費就用信封里的錢,不想玩了時將鑰匙放在服務台後只管走人。吩咐完后鄧松就帶着留下來的那個女孩進了另一間屋子。
孔太平一個人呆在房間裏,從窗口可以直接望見白雪連着江水。江灘上有好幾對男女在打雪仗。孔太平有些心動,他拿起電話略一遲疑后還是試着call了春到。一會兒房間的電話就響了,春到在電話里懶洋洋地問是誰call她。孔太平沒有說自己是誰,他說:“我知道你是春到!我在濱江別墅204房,你來一下吧!”春到問了聲房間是否有暖氣,掛上電話后不到半個小時便出現在孔太平的房間裏。兩人對面坐了一陣,春到臉上太多的化妝品讓孔太平很不習慣。按孔太平的要求春到進衛生間忙了一陣,出來時化妝品沒了,雖然眼睛四周顯出些皺紋和黑暈,看起來卻舒服多了。孔太平正在壯着膽,想上前用手摸摸春到臉上的酒窩,春到已主動走過來,一點也不怩忸地坐進他的懷裏。孔太平沒想到那麼漂亮的一對酒窩,會自動送到自己的嘴邊,他有些膽怯地試着親了幾下,還沒有感覺出滋味來,春到的手就伸進自己的內衣里。
孔太平將那隻手拍了一下,不高興地問:“你要幹什麼?”
春到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好一陣才說:“你叫我來,不就是想要我嗎!”
孔太平說:“不,我想要你來看看江邊的雪。”
過了一會,孔太平換一種語氣問春到:“你注意到沒有,省城的雪與鄉下不同,一落下來就開始融化,雪球里水分很重,踩到哪兒哪兒就是一個水坑。”
春到搖搖頭說:“不是城裏的雪與鄉下不一樣,是春天的雪脆弱些。”
孔太平堅持認為省城裏的雪再好也比不上鹿頭鎮的雪,鹿頭鎮年年大雪封山時,日了好過一點的人家就會在堂屋正中架上一隻大樹兜子,再用一些劈柴引燃,稍大一點的樹兜子可以一口氣燒上十來天。再在一半明火一半暗火的樹兜子上掛一隻吊罐,吊罐里放幾塊臘肉,反正出不了門,就在火塘邊燙上一壺酒,一家人慢慢喝慢慢飲,真是舒服極了。雪還在下着。孔太平見過落在鹿頭鎮土地上的任何一場雪,在遠離家鄉的此情此景之中他更感到那種紛紛揚揚的樣子是何等動人。孔太平說得自己都陶醉起來。春到一不小心竟流下一串眼淚。孔太平撕了一塊衛生紙遞過去。春到一隻手接過衛生紙,另一隻手捉住孔太平,哽哽咽咽地說自己好久沒有碰到知心的男人了。孔太平的話讓她想起家裏那些知暖知熱的親人。春到動情地就將衣服一件件地脫下來。屋子裏很暖和,全裸的春到一點也不覺得冷。孔太平心裏本來就有一定的準備,到這一步也就不去想別的了。
春到是那種身材嬌小的女孩,沒穿衣服時的樣子更讓孔太平憐愛。兩隻酒窩就像真的盛滿了酒,孔太平吻着吻着就醉了。醉了的孔太平將自己與李妙玉的事細細地說給春到聽。春到每聽到一個當口,就要評說幾句,並告訴孔太平如果是她這時候應該如何去。春到邊說邊做,弄得孔太平簡直沒法醒過來。等到孔太平明白自己在這個白天裏不可能再對春到的身子做些什麼時,就讓春到在鄧松給的那隻信封里拿了一些她認為該拿的錢。春到只拿了五百元,她怕多拿了,孔太平就不再call她。
孔太平離開濱江別墅后直接上了一輛出租車,融化的積雪讓省城的交通狀況變得非常惡劣。出租車走上幾百米就要停下來,看着前面塞成一團的汽車慢慢地蠕動。在省城最大的商場門口,孔太平看見安如娜手裏提着四個塞得滿滿的購物袋,往馬路邊的停車場走去。不管安如娜有沒有發現,孔太平還是用別人丟棄在出租車內的一份報紙擋住自己的臉。孔太平平時總覺得省城太大,此刻才發現人心虛時,省城是很狹小的。
周末晚上孔太平在走廊上碰到安如娜心裏還很虛,走廊太窄沒法迴避,安如娜看出孔太平的行為不太正常,便迎面問他:“你是不是做了虧心事不敢見我!”
孔太平見旁邊沒有別人便壯着膽說:“我發現你看我時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嘴唇!”
安如娜正在往自己房間走去,兩隻修長的腿突然抖了一下。
青干班學員的私下活動越來越頻繁,就連中午也有不少人到外面去吃請。有了二十天相識的友情,往往做東道的只請一個人,到吃飯時就會圍上一大桌。由於學員中女的少,安如娜和孫萍就成了被邀請參加這類活動最多的。湯有林出場的機會也不少,原因是他那個處長的職位太重要了。因為湯炎對孔太平的抬舉,孔太平在學員越來越孤立,學員們來411房間請湯有林出去吃飯時,對站在一旁的孔太平視而不見。為此湯有林說過好幾次,要孔太平想辦法疏遠湯炎,改變自己在同學當中的形象。一開始孔太平對湯有林的話挺反感,他覺得湯炎是全省城第一個欣賞自己的人,疏遠湯炎簡直就是與自己過不去。有一次孫萍逮着一個機會勸了孔太平一番。孫萍說,像湯炎這種人除了在黨校這個圈子裏發展外,不可能再有別的機會。而青干班的學員則大為不同,從理論上來講,每一個人都會有光輝燦爛的政治前途,只要稍稍作點理智的思考,就應該選擇後者而不去選擇前者。這以後,湯有林的話就變得不太難聽了。有兩次他還主動開玩笑,問那些邀請湯有林的同學為什麼不給自己也準備一雙筷子,那些同學只好順水推舟讓孔太平和湯有林一塊去。
沒有同學請孔太平出去應酬時,他覺得孤單。有同學請孔太平出去應酬時,他坐在人堆里與別人談不到一塊時,也覺得孤單。實在沒辦法時,孔太平便將春到call出來。春到安撫男人的本領太爐火純青了。孔太平一大方,很快就將鄧松給的錢用光了。
這天中午,湯有林他們又被人請到酒店去吃飯。孔太平只好去食堂買盒飯。回來時,發現湯炎正在走廊上等着自己。孔太平很客氣地將湯炎請進411房間。湯炎坐下后,將一份本省最有權威的日報放在他面前,說是他寫的那篇文章發出來了。孔太平翻到最後一版,湯炎的名字真的赫然印在上面。孔太平沒做聲,他注意到自己寫的那篇心得體會差不多被湯炎引用了的三分之一,都沒有打引號,也沒點出自己的名字。
孔太平將報紙還給湯炎時,走廊上傳來一個女孩的叫聲:“表哥!”
孔太平聽出是田毛毛的聲音,馬上跑出門去。田毛毛真的在走廊里站着,身後還跟着李妙玉。
湯炎問清田毛毛就是孔太平文章里寫過的表妹后,帶着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出門走了。
孔太平還沒問田毛毛來幹什麼,田毛毛先開口數落孔太平,上次說好了,如果再住黨校一定將她帶出來,她在家等了這麼久見還沒動,只好自己跑來。李妙玉也主動說,湯河村又有人超生了,她去處理時,碰到田毛毛,就隨口說了自己要來省城,沒想到田毛毛執意跟着要來。田毛毛和李妙玉將行李放下后,孔太平帶着她們進了荷里活酒店。剛坐下來點菜,孫萍不知從哪兒跑出來,兩隻手分別挽着李妙玉和田毛毛的脖子,尖着嗓音說好久沒見到她們,心裏挺想念的。上一次李妙玉來孔太平顧不上說起孫萍的事,所以李妙玉真的為孫萍也能讀青干班而驚喜。孫萍同李妙玉說了幾句話后,轉而對田毛毛說,孔太平真是她的好表哥,經常在大家面前提到她,還說哪怕是犯錯誤也要為她安排一下好的前途。孫萍現編的話編得挺像。孔太平要孫萍陪李妙玉坐坐,孫萍說現在不行,如果李妙玉不急着走,晚上她請客。孫萍剛走安如娜和湯有林又一齊來了。孔太平將湯有林向李妙玉作了介紹。李妙玉連站起來再次代表鹿頭鎮人民向湯有林在財政上的支持表示感謝。安如娜除了淡淡地與李妙玉打了個招呼外,大部份時間都在同田毛毛小聲說著話。他們走後,田毛毛告訴孔太平,安如娜問自己這次來省城要呆多久,如不方便可以住在她家。
孔太平還沒說話,李妙玉就先說了:“安如娜好像與你的關係不一般!”
孔太平不高興李妙玉在田毛毛面前說這些話。“你這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
李妙玉對這句話的意思領會得很深。這時候服務員送來的一份剁椒魚頭,李妙玉趕緊用筷子夾了半隻放進孔太平的碗裏,嘴裏還說:“在外讀書辛苦應該多吃點。”
田毛毛望了望湯有林他們出沒的包房,小聲說:“這些人也真拉得下來面子,一間屋裏住着兩個人,請一個不請一個。”
孔太平說:“不是請與不請的問題,關鍵是自己若吃了人家的請,沒法還人家的情,自己一個月人工資哪怕是不養家也請不了兩次。想用鎮裏的錢吧,鎮裏窮拿不出來不說,自己也犯不起這種錯誤。”
孔太平這邊吃完了,湯有林那裏還沒散席。出荷里活酒店大門時,孔太平盯着李妙玉的後背悄悄拉了她一把。李妙玉心領神會馬上叫田毛毛一個人先回孔太平房間裏休息一下,自己有些工作要與孔太平商量。田毛毛一走,孔太平帶着李妙玉直奔他們幽會過的那座賓館。李妙玉知道孔太平一會兒還要上課,進了房間不等說話,就先將自己脫得像只要做繭的蠶兒,四腳朝天地仰在床上。哪知道孔太平將她抱起來安坐在寫字枱上。時間不長兩個人就歇了下來。李妙玉喜得合不攏嘴,問孔太平為什麼上一次不這樣讓她享受。孔太平說,如果上一次就讓她得到這種享受,她就不會來得這麼快了。孔太平將自己仍留着沒用的一些方法對李妙玉說了說。李妙玉馬上變成一副貪婪的樣子,說這一次她要多住一陣再回去。
李妙玉按孔太平的吩咐將準備給湯有林的一萬元回扣拿來出來,當面數清了。又將趙衛東親筆寫的,段人慶在上面批了一行字,“這是鹿頭鎮經濟發展的需要,同意支出,若有問題責任由鎮黨委和鎮政府集體承擔”的紙條交給孔太平。孔太平將紙條仔細看了幾遍,確信其中沒有文字陷阱后,便從中那一萬元錢中抽出兩千元放回李妙玉的口袋裏,讓她抽空到街上逛逛,給自己買點衣服。
孔太平和李妙玉高高興興地回到411房間時,田毛毛正與湯有林相對坐在兩張床上,說說笑笑地正熱鬧着。
見到孔太平,田毛毛站起來說:“表哥,湯處長說他們單位辦了一個公司,正好有一個文秘崗位沒人。我想我去正合適。”
孔太平剛將目光對準湯有林,湯有林就說:“平時我不大管這些事,聽田毛毛說要找事做,我打電話去一說,公司經理就同意了。下午就可以去報到。”
孔太平勉強說了聲謝謝后,示意李妙玉拿出那隻包着八千元錢的紙包放到湯有林的面前。湯有林問也不問,便隨手塞到枕頭下面。眼看上課時間快到了,湯有林和孔太平商量一下后,就要李妙玉送田毛毛先到公司報到,如果還有問題,待放學后他再來安排。李妙玉和田毛毛剛出門,湯有林就將枕頭下面的那包錢拿出來,扔進孔太平懷裏。湯有林不缺錢花,他提醒孔太平得趕緊要表現一下自己的大方,有機會請同學們上酒店去聚聚,否則同大家的關係越來越僵。現在的友情是將來的無形資產。湯有林還笑着說,安如娜絕對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別看她敢將最流行的名牌時裝穿得土裏土氣的,要想上她的床就得先同她玩點情調,這也是要花錢的。見湯有林說得很誠懇孔太平便半推半就地收下那包錢。
下午上課時孔太平一直心不在焉。好在講課的是曾副校長。從不苛求人的曾副校長在學員中口碑很好,孔太平不管往教室外面看了多少次,他也只當沒看見。曾副校長特別有耐心,下課鈴響了半天,他還在那裏說著這個周五有兩門課要舉行結業考試的事。這一拖就到了六點,孔太平以為田毛毛早回來了,他匆匆回到411房間,屋裏連個人影也沒有。孔太平催着湯有林打電話過去問問清楚。湯有林有些不高興,認為孔太平這是不相信自己。孔太平顧不了這麼多,見電話打不通又逼着湯有林帶上自己去田毛毛報到的公司。
上了出租車后,湯有林板著臉不說話,孔太平想緩和一下氣氛就換個話題說起孫萍。“你們之間像是有些過節。”
湯有林終於出了聲,他嘆口氣說:“過節倒沒有,不過人家要結婚了。她和我說了幾次,地區那邊還沒房子。想要我送套房子給她。”
孔太平試探着說:“你們的關係這麼深,就是送座別墅也不算貴重。”
湯有林笑起來:“青干班確實讓你進步了,就連用別墅送禮的事也可以掛在嘴邊上。送房子是可以的,但孫萍必須答應我的要求。等她換上新娘妝后,先同我上床。”
孔太平被湯有林的話嚇張口結舌,等到他清醒過來,湯有林早就改了話題說起安如娜了。湯有林要孔太平仔細看看為什麼安如娜不敢穿短衣短裙。孔太平怎麼想也不明白其中道理。湯有林覺得孔太平觀察女人的水平太差,只好進一步提示說,安如娜臉上的毛孔為什麼又大又深。孔太平愈來愈像丈二和尚摸不着自己的頭腦。湯有林嘆了一口氣后,實話告訴孔太平,安如娜患有多毛症,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躲在衛生間裏刮臉上和手上的體毛,至於身上的體毛,湯有林估計,當她決定與誰做愛時,會提前幾個小時處理的。因為這個安如娜遭到丈夫的嫌棄,儘管安如娜的政治行情總在看漲,丈夫卻鬧着與她分居不肯隨同一起調來省城。孔太平對這種事聞所未聞,湯有林說得很起勁,他卻不相信。逼得湯有林不得不說,這些話全是孫萍告訴他的。
出租車停在一棟挺漂亮的寫字樓前面。一個叫楊經理的男人見了湯有林便一臉訕笑地過來打招呼。問起來才知道,楊經理因為一件生意沒做好,眼看到手的一百萬又飛了,氣得他隨手將電話摔了。湯有林笑着勸楊經理,世界上的錢多得很,今天不賺明天肯定就有賺的。說著話楊經理親自將湯有林和孔太平領到樓上的員工宿舍,田毛毛和李妙玉正在一間屋子裏忙個不停。聽介紹,知道楊經理專門將公司里的幾個女孩住處重新作了安排,所以多用了些時間。孔太平見條件的確不錯,就說了不少感謝的話。晚飯是楊經理請的,李妙玉和田毛毛也參加了。大家都很高興,臨分開時,孔太平要李妙玉今晚和田毛毛一起睡,這樣可以為鎮裏節省點差旅費。李妙玉不高興,孔太平像沒有看發現,只顧與湯有林開玩笑。湯有林說孔太平的得換腦子了,現在搞經濟建設首先要啟動消費。孔太平說若是鹿頭鎮也有自己的財政廳,他會讓全鎮農民天天住賓館。
田毛毛一來省城就找到這麼好的工作,反而讓孔太平更加放心不下。李妙玉也看出了這一點,臨回鹿頭鎮之前,她在電話里數落孔太平,因為孔太平為田毛毛操心,連她都要做出犧牲。孔太平要她記着來日方長這句話,李妙玉生氣地說,他們之間既沒有來日更無方長了。孔太平也生了氣,要李妙玉從此不要來纏着自己。
吵了一架后,孔太平也沒心思去細想,他不想周五考試不及格,傳回去給段人慶他們作談資。周五上午考完一門課後,安如娜和孫萍跑到411房間來對了半天答案。相互間一說就知道,孔太平答對的題最多。四個人里最差的是湯有林,安如娜一口咬定湯有林已經獲得參加補考的資格了。下午的考試題目難度更大一些,湯有林和孫萍不時小聲罵著,說這種怪題除了湯炎,不會有第二個人能想出來。孔太平沒有做聲,他匆匆地做完卷子后,不等湯有林伸過頭來看,便將卷子交了上去。
小許的吉普車已經等在樓下。孔太平上車后才長吁一口氣。孔太平讓小許將車開到田毛毛上班的公司時,田毛毛正在電腦上半生不熟地敲着什麼文件。孔太平要她坐自己的車回家看看,田毛毛不願回去,她已經和公司的女孩們約好,趁着放假好好逛逛省城。孔太平見叫不動田毛毛只好作罷。上了高速公路后,小許的話就多起來,他將鎮裏這些發生的事一一對孔太平說了。那些消息李妙玉早就說過,孔太平沒有掃司機小許的興,任由其說下去。
小許將孔太平送到家后,只是進屋與月紡打了聲招呼就知趣地走了。
月紡已經將一罐腿精肉煨得比女人的奶還香。兒子與孔太平親熱一陣后,就隨外婆一起去外婆家了。一碗熱乎乎的肉湯下去,孔太平體內就有反應,才晚上八點,夫妻倆就關燈上床。孔太平一見到月紡的身子就將春到和李妙玉忘到腦後,只記得那些從她們身上積累的種種新奇經驗。孔太平從未有過的表現讓月紡又喜又怕。好幾次快樂地驚叫,怎麼能這樣,這樣不行呀!月紡的身子像月光里的鹿頭河在扭動,又像鹿頭河邊上那些起伏得沒有盡頭的丘陵。一股從未有過的芬芳從月紡的體內瀰漫出來,孔太平非常喜歡月紡現在的樣子,他亢奮在讓自己在山嶺與深澗之間反覆升騰着。月紡一直在輕輕地顫抖,嗓子裏的只能發出純粹得如同半歲嬰兒學語般的喉音。
不知過了多久月紡才問:“青干班怎麼教這種事?”
孔太平早就想到月紡會這樣問,他笑着說:“誰叫你讓我上網,我是從網上學的。”
夫妻倆還在親熱,電話鈴忽然響了起來。月紡連忙爬起來去接聽,孔太平正琢磨自己不在家時,是不是總有人晚上給月紡打電話,月紡已經回到床上,摟着他的脖子說,蕭縣長要他馬上去一趟。孔太平嘴裏說蕭縣長怎麼這快就知道自己回了,動作上一點也不敢遲緩,並且接受了月紡的上次的建議,拉着她一道去了蕭縣長家。
蕭縣長看上去挺客氣的,因為愛人不在家,還親自給孔太平和月紡泡了茶。孔太平主動說起學習情況。蕭縣長只聽了半截就將孔太平的話打斷了。
“有個任務你得幫我完成。”蕭縣長看着孔太平說:“近些年來我們這兒夏天的暴雨越來越多,縣裏打算將鹿尾河水文站擴建一下,這裏有個給省財政廳的報告,你拿去落實下來。”
孔太平從蕭縣長手裏接過那份報告。“建一座水文站要投資兩百萬?”他不解地說。
蕭縣長臉色變得不大好看了。“孔太平,你真是死腦筋。省里的錢不要白不要,多要也是白要。這個道理難道還要我來教你!讓你去讀青干班,你得為縣裏作點貢獻才說得過去。”
月紡在旁邊不停地使眼色。孔太平沒有理睬,他將省委黨校曾副校長如何親自出面找省財政廳要兩百萬蓋專家樓,都兩年了還沒下落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後他說:“這事確實不大可能辦好,我不想誤縣裏的大事。段人慶在省里關係多,不如讓他出面試試。”
蕭縣長說:“段人慶沒上青干班,你上了青干班呀!不是有個湯有林與你住一間屋子嗎,這麼好的無形資產你不用,是不是想留着哪天搞登基大典?”
見蕭縣長說的話越來越難聽,孔太平只好將那份報告收起來,並答就自己將用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氣來完成蕭縣長交給的任務。
離開蕭縣長的家后,孔太平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王八蛋,一定是段人慶在背後使壞。”
月紡倒很平靜,她說:“你就不能想一想,蕭縣長為什麼會為一個小小的水文站親自出馬。”
孔太平想不出什麼來。
月紡說:“我說出蕭縣長的秘密可不許你跟着也動心!三八節時,縣婦聯搞了一個卡拉OK比賽,第一名讓鹿尾鎮水文站一個叫谷雲的女孩奪走了。其實谷雲只是相貌長得好,唱的歌最多也能獲個第六第七名,就因為蕭縣長說谷雲唱得最好,所以冠軍就給了谷雲。”
孔太平聽后勉強笑了笑:“蕭縣長這大一把年紀能對一個女孩子動心,說什麼我也要成全他。”
說歸說,笑歸笑,孔太平告訴月紡,自己雖然與湯有林同居一室,最多也只能再要三五萬給鎮上的人發發工資獎金,要二百萬是絕對不可能的。二人商量一陣,最後決定,從今天起不再在蕭縣長面前說這事辦不了,多找些理由慢慢地拖,等拖到讀完青干班,當上常委或副縣長什麼的,蕭縣長就不會提這事了。
由於這件事,孔太平放棄了去鹿頭鎮看看,順便弄點明前茶的想法。他讓月紡給鹿頭鎮財政所打電話,丁所長答應明天上午送些明前茶到家裏來。月紡正在說丁所長人不錯時,蕭縣長的秘書親自送來二十斤明前茶,說是蕭縣長讓他到財政廳辦事時用。夜裏月紡讓孔太平喝了一大碗西洋參煨的肉湯。兩個人如膠似漆時,月紡說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是大福大貴之人凡事總能逢凶化吉。孔太平則說自己是托老婆的福。
半夜裏,電話鈴又響了。孔太平以為又是蕭縣長打來的,他心煩意亂地拿起話筒,聽到的卻是安如娜的聲音。安如娜假冒省委黨校的人通知孔太平,明天上午就是天上落刀子也得趕回來,有緊急事情需要處理。
孔太平從未見安如娜這樣果斷地同自己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