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探虛實進退維谷 藏證據自圓其說

第十一章 探虛實進退維谷 藏證據自圓其說

杜心正提供的情況使陳虎覺得認定丘思雨是何啟章案件的關鍵人物是不會錯的,他饒有興趣地問:“丘思雨在電話里說了些什麼?”

“我告訴她何市長沒在,她就掛斷了。”

“丘思雨是幾點來的電話?”

“五月三號凌晨兩點半左右。”

“你說說五月三號一天的情況。”

“五月三號早晨七點半,何市長打來電話,讓我去市政府接他…,,

杜心正的車剛在市政府台階前停穩,何啟章手提着公文包鑽進奧迪。

杜心正送過一桶易拉罐八寶粥。

“八寶粥,吃口吧。市長,你一夜沒睡吧?眼睛都熬紅了。咱們去哪兒?”

何啟章神情沮喪地說:“去野山坡招待所,好好休息休息。”

奧迪駛離市政府。

奧迪駛入高速公路。一路沉默,杜心正的原則是首長不說話,他決不主動找話題。首長的沉默是一種工作方式,打斷了首長的思考只會招人討厭。何啟章開了口。

“小杜,你什麼都可以干,就是別當官。”

杜心正自嘲地一笑,“我倒想撈個什麼長噹噹,哪怕科長呢,但誰看得上我呀,市長,有什麼不顧心的事呀?”

“唉,高處不勝寒呀!什麼都是冷冰冰的。”停了一會兒,何啟章又說:“小杜,對象搞得差不多了吧?”

“快登記了,就是她吧。就是人不太漂亮。”

“人太漂亮不好,放在家裏不放心,招人惦記。”

“市長,您別給我吃定心丸了,我一不是什麼幹部子弟,二沒學歷漂亮妞誰跟我呀!”

何啟章打開公文包,取出一沓人民幣,放在杜心正大腿上。“這是一萬整,算我提前祝賀你結婚。”

杜心正趕緊把錢塞回廠肩章的公文藝,他看見裏面有一技手槍。“這您就見外了,我不缺錢,不瞞您說,給您這個常務副市於長當司機,給我拍馬尼的還不少呢,有點外財。”

何啟章把錢又從公文包取出,塞進杜心正確定的書包里。“讓你拿着,你就拿着。錢這玩意兒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再說你比可待大不了幾歲,跟了我五六年,我一直拿你當兒子看。”

杜心正深深受到感動,“你要這麼說,那我就收下了。市長,您臉色不好,為老百姓操心哪!您還不多住幾天,好好休息休息,悶了,把丘小姐叫來?”

“她今天下午要飛南京。糟糕,我把地求我寫信的事給忘了。再說,今天晚上還要去電視台錄節目呢。”

奧迪停在野山坡招待所院內。

招待所主任是肥胖的禿頂老頭,他謙卑地在前引何啟章和杜心正上了二樓客房。從接下車,到進房間,他不住地說著:“請,市長請。”

招待所主任唯唯諾諾地退出。何啟章疲憊地躺在床上。

“小杜,你回御苑飯店一趟,抽屜里有封信,我還要補充幾句,你取回來。市區堵車太厲害,送新月飯店是來不及了。我添幾句話,你送到機場,交給丘思雨。

“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噢,咱倆一塊出去吧,我上山轉悠轉悠。”

杜心正陸何啟章走出招待所樓門。

他開上奧迪出了院門。在車內,他看見何啟章獨自一人朝山坡走去。

杜心正一路疾駛。回到御苑飯店,停好車,快步進入大堂。上了電梯,來到客房門前。用鑰匙打開房門,再把鑰匙插入電源開關,燈亮后,他拉開抽屜。

他取出信,覺得不像是這封,原來的信皮上印着御苑飯店的字樣,而這個信皮印着一朵花。

他又拉開另一個抽屜,裏面除了一支女人的口紅什麼也沒有。

杜心正拿着信封自言自語:“怪事,信封怎麼變了樣。”

陳虎覺得杜心正很合作,這是這些天來推一讓他高興的事。

杜心正講得很細緻,“我趕回到野山坡招待所,才知道何市長死了。取信時,我就奇怪,猶豫了一陣子。頭天晚上,我給何副市長拿打火機,看見信封上印着御苑飯店,而回來取的信,信皮上印着一朵花。所以我翻了另一個抽屜,沒有信。就這一封信,我就拿着它回來。”

陳虎覺得抓住了什麼,追問道:“你沒記錯?”

“保證沒錯,信封就是不一樣。”

“你取出信紙看過沒有?”

“沒有。這是我侍候首長的習慣,無論是封口的還是不封口的信,我從來不打開看。”

陳虎與焦小玉會心地交換了一個眼色說:“杜師傅,何副市長去野山坡,身上帶手槍沒有產

“我往他公文包塞錢的時候,公文包里是有一把手槍。我當時間他,今天怎麼帶上槍了?他說,郊區不安全,就!臨時跟警衛措了一把,以防萬一。

“你和副市長從招待所出來,他上山轉悠,你看見過別的什麼人沒有?”

“沒有。就他一個人往野山坡上走。”

“何副市長有什麼反常的嗎?”

“他死前半個多月,中紀委找他談過一次話,心情不太好,後來就沒事了,又有說有笑的。五月二號晚上從電視台跟焦東方一起出來后,臉色挺難看。第二天去野山坡,他臉色還是不好,我認為他是熬夜熬的。別的,看不出什麼反常。”

焦小玉一所涉及到了哥哥,內心有些緊張,問了一句:“你能確認,你看見從電視台和何副市長一起出來的是焦東方嗎?”

“能。雖然只,但我能看出是他。他帶和河市長在一起,有時候跟何市長一塊兒出去辦事。很熟呀,我不會認錯人。”

陳虎想起美女宋慧慧說過的一個男人到電視台找過何啟章,然後何啟章跟着那個人離開的情況和杜心正所說的正好互相印證。去我何啟章,只看見了個背影的人是焦東方。

陳虎站起來說:“杜師傅,佔了你很多時間。今天跟我們談的,不要再對別人提起。以後也許我們還要麻煩你。謝謝你。”

“用得着我的時候只管說,一回生二回熟,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廣

陳虎的BP機響起,陳虎看后說:“小玉,我們回機關吧。

陳虎駕車,焦小玉坐在旁邊。

‘嘟主任呼我,不知道什麼事。”

焦小玉不語。

“小玉同志,我就是在焦東方的首都地平線飯店第一次見到你的,當時你和孫奇一同來到舞廳。”

“不,那是第二次,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政法委的體育中心,當時你被公安局的陶鐵良打得鼻青臉腫。”

陳虎笑笑,“挨打的事,還是忘了好。”

焦小玉有些心不在焉,“是呀,人的大腦除了記憶的功能外,還有遺忘的功能,煩心的事全記着,活得太累。不過,你忘得也太快了點。”

陳虎試探地說:“你和焦東方很熟嗎?”

焦小玉狡默地一笑,“你是暗示我保密?”

“你誤會了,你是經組織考核批准才來到反貪局來的,保密是常識性的問題,還用得着暗示。”

焦小玉正眼不看陳虎,只盯着路邊的風景。

“陳虎,我知道你想什麼,你一定在想,焦小玉怎麼與案子裏有關的人,何可待呀,焦東方呀,怎麼這麼熟呢?對這個人不能輕易信任,對不對?”

“你太敏感了。”

“不敏感,能是一個好檢察官嗎?這是你在給我們上課時講過的,檢察官的偵查意識要灌滿每一根神經。”

“我也就是說說而已,要那樣,那還活不活了。你還記得在何啟章家發現的黑皮本兒嗎?”

“當然,是我發現的。”

“記住就好。”

焦小玉班機響,出現一行字;立即到焦書記辦公室。

“你能送我到市委嗎?”

“你怎麼客氣起來了。”

陳虎駕車向市委駛去。

陳虎把車停在市委門口,焦小玉下車說;“謝謝,我一會兒就回機關。”

焦小玉進樓。陳虎看着焦小玉背景沉思:這個姑娘手眼通天呀!

“焦書記,你找我?”

焦鵬遠從桌上的文件中抬起頭,看着站在地面前奉召而來的焦小玉。微笑說:“聽你這樣叫我,還不太習慣。這樣也好,工作嘛。工作適應了嗎?”

“很有新鮮感,就怕干不好。”

“叫你來,問你點事。你們去何啟章家收文件時,發現什麼情況沒有?”

焦小玉把小嘴一呶說:“這應該由郝相壽主任向您彙報呀。”

“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嘛。我們之間說話不用忌諱什麼。”

焦小玉鄭重地說:“有個情況,我發現了一個黑皮本,是何啟章的私人備忘錄之類的東西,記着很多事,當時來不及細看。陳虎也見過,後來被郝主任要走了。剛才陳虎還問我這件事,他說,黑皮本沒有登記。”

焦鵬遠心頭一震,見到郝相壽時,他為什麼不彙報這麼重要的情況。

“陳虎對這件事怎麼看?”

“陳虎說這個本子很重要,對於弄清何啟章的死因及查清有關背景,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焦鵬遠煩躁地踱步,“你回去吧。以後要留個心眼,重大情況要及時向我彙報,這個案子由我親自抓。嗅,不要對別人,特別是陳虎,說我找過你。工作就是工作,對外不要把親屬關係拉進去,但我們自己心裏有數就行了。”

“我記住了。”

陳虎一回到反貪局,逕自來到郝相壽辦公室。郝相壽冷冷地注視他,不讓坐,也不說話。

“郝主任,你讓我來,就是罰站嗎?”

郝相壽冷笑說:“它的嚴重後果也許不只是罰站,陳虎,你捏造出來的所謂黑皮本失蹤,你都和誰談過?”

“首先不是我捏造出來的,其次我和任何人都沒提過。”

郝相壽的面色突然溫和。

“好了,請坐吧。我們好好談談,消除彼此間的誤會。其實,我是很賞識你的,只要你處理問題時能更加成熟,你的前途很遠大。”

“我是很幼稚,但不知道您所說的成熟指什麼。”

郝相壽轉動了一下桌子上的地球儀說:“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直線運動,這是由於萬有引力造成的。子彈出膛該是最直線的了吧,但實際上走的也是弧線,炮彈就不必說了,要想打得遠,必須有一個拋物線的角度,飛機的起飛和降落也是弧線。為什麼所有星球都是圓的或橢圓的?為什麼星球運動的軌跡也是圓的或橢圓的?因為這是宇宙的生成法則。中國的太極圖也是圓的,陰陽互補,萬物才能運行。圓,就是成熟,任何有稜有角的東西,最後都要被宇宙的運動雕塑成圓形或接近圓形。要是足球、籃球、乒乓球,變成了方的,那還有這種運動嗎?人生也是如此,誰懂得作弧線運動,誰走得就更遠。在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里,連光線的運動也是弧線。記住,是弧線而不是直線。”

“你是說讓我變得圓滑?”

‘戲是幫你校正軌跡,找到最好的前進方式。這世界本來就是圓的,你非要以直線運動的方式橫衝直撞,能不摔跟頭嗎!摸摸你的腦袋就知道了,還是圓的,你要是長了個四方的腦袋,你一天得磕出多少個包啊!”

陳虎生硬地說:“如果蓋樓房的磚是圓的,那磚與磚之間怎麼對縫?樓房還蓋得起來嗎?”

郝相壽不禁微笑。

“聰明,你真的很聰明,回答得很機智。我喜歡語言機智的人。不錯,磚是方的,但是方磚蓋起來的樓房有些則是圓的,比如碉堡,你見過方形的碉堡嗎?連美國總統的辦公室也是橢圓的,天壇是不是圓的?”

“我僅僅是一塊磚,一塊普通的磚,還是方形的好,至於樓房最後蓋成方的還是圓的。我也就不必操心了,我只是盡一塊普通方磚的職責而已。”

“哲學探討我們以後再說。眼下我要求你一件事,你要澄清事實,你從來沒見過什麼黑皮本。”

陳虎愕然道:“你讓我說瞎話?!”

郝相壽又轉動一次地球儀,“我幫助你作一次螺旋式上升運動,周局長快離休了,這個局長的位置對你沒有誘惑力嗎?”

“對不起,我干處長已經力不從心了。”

“宇宙只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圓的運動,你擰過螺絲吧?正是由於圓的運動才能把螺絲擰緊,你怎麼就不開竅呢!”

開竅?陳虎暗想,我已開了竅,黑皮本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時,沈石來到鄰的辦公室外敲門。

郝相壽開門。

郝相壽感到很奇怪,“沈秘書?你怎麼突然來了?”

“焦書記請您立刻去他的辦公室。”

打發走了際競,郝相壽與沈石驅車去市委,郝相壽的心情有些緊張,因為市委書記中央委員每每找他,只是讓沈石打個電話,不會派秘書專程來接,一定是發生了嚴重事情。

郝相壽不安地問:“沈秘書,焦書記急着找我,有什麼事?”

“不太清楚,不過他臉色不好。”

“伴君如伴虎,老虎打胞兒,當秘書的要是打蛇兒,說不定被老虎咬一口。小沈書說是不是呀?”

沈石不發可否地笑笑。

焦鵬遠坐在辦公桌後面,郝相泰站在辦公桌旁。這種接待方式意味着什麼,郝相壽心裏很清楚。

“郝相壽同志,你讓我很失望。我派你去反貪局指導工作,吸收你參加三人小組,是對你的信任。你呢,你怎麼回報組織的信任?”

郝相壽小心地回答:“我時時處處在維護着您的利益呀。”

“去啟章家收取文件的情況,你全如實彙報了?”

“對您沒有任何隱瞞。”

焦鵬遠突然把桌子上的文件一摔,“你們搜到了何啟章的黑皮本,你為什麼沒給我說?”

郝相壽立刻明白有人彙報了。

“焦書記,確實發現了一個黑皮本。”

“你為什麼上次沒說?又用上了你的秘書訣竅?斬而不奏?”

“今天要是您不問,我也不會說。我已經處理完了,這件事,我之所以不奏,完全是出於為您分憂啊!”

“為我分憂?你總是有的說。”

“你想啊,何啟章的黑皮本,是他的秘密檔案。裏面記下了許多條與您和東方有關的事,傳出去對您和東方非常不利。我是冒着隱匿重要物證的風險,把黑皮本從陳虎手裏硬要過來,目的就在於保護您和東方。我要是把黑皮本向您彙報,往您手裏一送,你怎麼表態?您要把它毀了,就是銷毀證據;您要是把黑皮本作為物證上報,那後果就嚴重了啊。所以我沒跟您說,由我承擔一切後果,為了保護您,死我都無所謂。但您既然問了,我再不說,又會使您誤會。現在我全告訴您了,您看怎麼辦?”

焦鵬遠怔怔無語半天。他不能不承認郝相壽這番話能夠自圓其說,長嘆一聲說:“你用心良苦呀,這個何啟章,我一手提拔他上來,他竟然背地裏記變天賬,真是人心難測。黑皮本,還有別的內容嗎?”

“簡直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何啟章與上上下下、四面八方許多人物有來往,一筆筆記得很清楚。用過去的一句話說是‘觸目驚心’。”

“有那麼嚴重?”

“焦書記,您的保姆叫小翠吧?”

‘提呀。你怎麼突然扯到小保姆身上了?”

“我家的保姆叫阿花,千鐘的小保姆、張廣大的小保姆、林先漢家的小保姆、孔祥弟家的小保姆、方浩家的小保姆、我市五大班子負責人家的小保姆,全是一個來源。”

“你越說越不着邊際了。”

“這也是我看了何啟章的黑皮本后才恍然大悟的。何啟章以南城區民政科的名義辦了一所家庭保姆培訓中心,挑選各地來打工的姑娘進行培訓,然後把她們分派到各級領導人的家裏當保姆,由民政補選派的,當然誰家都願意用,可靠嘛。何啟章就是利用派到各級官員家的保姆作他的內線。民政科定期找她們談話,表面是檢查她們的工作,實際上從她們嘴裏了解主人的情況。對表現好的,提供情況多的還發給獎金。何啟章就是通過分散在各家各戶的保姆這張網,掌握了許多情況,誰上誰家吃飯,誰給誰送了什麼禮,誰和誰私下談了什麼,甚至誰搞了什麼樣的女人,何啟章都記在了他的黑皮本子上。其中,也有您和東方的內容。”

焦鵬遠拍案而起,“太不像話了!立刻把這些小保姆統統趕出去。”

郝相壽覺得自己扭轉了被動局面,說:“小保姆沒什麼錯,她們不過是工具,我們把這張網接過來,讓小保姆向我彙報,我給她們發獎金,幹部們的私下活動您不就全掌握了。”

焦鵬遠變色道:“那我成了什麼人?特務頭子?荒唐,用得着嗎,你立刻去辦,把保姆培訓中心解散。”

“那黑皮本?”

“馬上拿給我。嗅,以後萬一有人問到此事,就說我沒見過什麼黑皮本。”

“當然,根本不存在什麼黑皮本,你怎麼會見過。焦書記,我能問您,您是怎麼知道的?是陳虎?”

“這個與他無關,你不要問了。”

郝相壽這才明白,他也逃脫不了焦書記的手心。不過,憑着自己的嘴能化險為夷,他也鬆了一口氣。

深夜,焦鵬遠在書房看黑皮本,保姆小翠端茶進來。

“首長,您的茶。”

焦鵬遠仔細看了看小翠,以往他從沒有正眼看過她。“小翠,你在保姆培訓中心受過教育?”

“到首長家去當保姆的,定期組織學習,每個月一次。”

“嗅,學習時怎麼發言呀?”

“湊到一起,讀段報紙,然後科長找每個人聊聊,就算學習完了。”

“科長找你談過什麼?”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教育我們安於本職工作,照顧好首長的生活,注意個人衛生和環境衛生。”

“就這些?”

“有時候也問什麼人到家裏來過,首長几點睡覺,什麼人打電話找首長。我能知道什麼?”

“嗯,你忙去吧。”

焦鵬遠繼續看黑皮本,他時而驚詫,時而冷笑,時而搖頭,時而點頭,他整整看了一夜。

檢察院食堂吃飯的人並不多,許多人被形形色色的飯局叫了去。檢察官們是大老闆餐桌上最尊貴的客人。陳虎對飯局從來是一律謝絕。吃中午飯的時候,他和焦小玉到食堂打飯。

陳虎把一聽啤酒放在餐桌上焦小玉的一頭,自己拿起另一聽。

“我敬你一杯。”

“謝謝。”

他夾出一塊排骨,放進焦小玉的碗裏。

焦小玉對陳虎的熱情很不適應,尷尬地說:“我送你兩個丸子。”

焦小玉把丸子放進陳虎碗裏。

飯桌上的兩個幹警吃吃地笑。

“你們倆一個投之以桃,一個報之以李,其實都是豬肉,累不累呀?”

“唉,你這話說的不對,別看都是豬肉,這一換,味道就不一樣了。”

“有理,有理,這叫物質變精神嘛。”

幹警們全笑起來。

星期日,疲憊不堪的焦鵬遠在兒子和警衛參謀的陪伴下來到騎王俱樂部。

焦鵬遠穿上馬靴來到馬道上。沈石與一名騎師各牽着一匹馬走過來。

焦東方已騎在馬上,他正和騎師低聲談話。

“那次摔傷了的何先生,後來找過你什麼麻煩沒有?”

騎師略驚,隨即鎮靜下來。“他再也沒上這兒來過。”

“那就好。有我給你在後面撐着,你這馬場的生意肯定越來越大,只要你聽話。”

“我就指望您了。”

焦東方勒轉馬頭,朝焦鵬遠走來。

焦東方離開后,騎師出了一口長氣擦汗。

沈石牽着一匹馬說:“焦書記,特意給您挑了一匹最溫順的。我扶您上馬。”

沈石與警衛參謀扶焦鵬遠上了馬。焦東方與焦鵬遠騎馬并行,沈石和警衛騎馬跟在後面。

“爸爸,黑皮本的事,您研究得怎麼樣了?”

“郝相壽跟我耍心眼,先是說根本沒見過黑皮本,後來把黑皮本給了我。說當初不彙報,是出於對我的愛護。全是瞎話。”

這時,焦東方看到一個熟人,對父親說:“爸爸,真巧,紀副部長也來騎馬,我去打個招呼,這就過來。”

焦鵬遠的目光朝門口看去,只見兩名便衣警衛擁着紀濤朝這裏走來,便揮手致意。

焦東方下了馬,小跑着來到紀濤面前,伸出手說:

“組副部長,真沒想到,能在這地方碰到你這個大忙人。”

兩名警衛見紀濤伸出手,知道來者是副部長的熟人,便沒有阻止。

“東方,近來好嗎?”

“好,好”

紀濤回頭看了兩名警衛一眼,示意他們拉開距離。紀濤與焦東方並肩朝焦鵬遠走去。

“大哥,上次王耀祖的招待會各路諸侯到齊了,就缺你這位尊神,我沒敢驚動。”

“那種地方我不便去。怎麼,我聽說何可待差點在這兒摔死?”

“是何可待馬失前蹄。”

“你玩得有點太張狂了吧?東方,我是擔心你馬失前蹄呀。”

“謝謝大哥的提醒。但你知道,我大事不糊塗。”

“那就好。你要是大意失街亭,我也會揮淚斬馬道喲!”

他們說笑着來到焦鵬遠身邊。焦鵬遠早已下馬恭候,以示對紀副部長的尊重。他主動向紀濤伸出手說:

“紀濤同志,自上次在中央開會碰見一次,我們還一直沒有見過呢。”

“是呀。焦書記,我們雖然見面不多,但在電視新聞里卻經常能看到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大將神來啊!”

“我們一塊騎馬吧。”

“不了,我是來看着這裏的環境,準備在這裏給位首長安排半天的休閑活動。焦書記,那我就告退了。”

“看來,我們只有下次開會時才能碰到了。再見,紀濤同志。”

“再見,使書記。再見,東方。你要照顧好老爺子喲。”

焦東方要送,被紀濤的目光制止。紀濤的警衛掏出對講機,與司機聯絡。不到兩分鐘,一輛奧迪駛入一般車輛嚴禁停車的馬道。

紀濤與兩名警衛鑽進車廂。奧迪駛離。

目送奧迪駛離后,焦鵬遠嘆氣說:“東方,紀濤比你也就大十來歲吧,你看看人家多有出息,前程遠大呀。”

‘爸爸,紀濤從政,我經商,士各有志嘛。來,我扶您上馬。”

焦東方扶父親上了馬,他也上馬。兩馬并行,焦東方接上了剛才的話茬。

“爸爸,你想過沒有?郝相壽為什麼要說啥話?”

“你說呢?”

“一定是郝相壽從何啟章的黑皮本里發現了重大情況,而這些內幕材料以後郝相壽用得着,或者是用來訛詐什麼人,或者是以此來要挾您,作為陞官的資本。”

焦鵬遠嘆口氣,“沒想到,連我的老秘書也跟我留一手。”

“黑皮本里,何啟章肯定記下了不少和您的事,也說不定還有更上層的事。他會不會複印了一套?”

“非常可能,他要是拿出去曝了光,那麻煩就大了。”

焦東方很自信地說:“不會,除非萬不得已,郝相壽不會公開把複印件拿出來,真拿出來,他的末日也就到了。這一點您倒盡可放心,幸好黑皮本沒落到陳虎手裏,要是落到他手裏,那才真叫麻煩大了呢。這點郝相壽立了功。”

“那你說怎麼辦?”

“你對郝相壽這條老狐狸得悠着點,就裝不知道他的心思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唉,爸爸,黑皮本的事,您是怎麼知道的?”

“是小玉給我說的。”

焦東方哈哈地笑起來,“原來是您的內線發揮作用了。小玉沒白去反貪局。黑皮本里都寫着什麼事,我想看看。”

“何啟章的嘴是夠嚴的,他掌握那麼多事,從來沒向我透露半句。原來我以為,我一手建立的領導班子,和我都是一個心眼兒。看了黑皮本才知道,他們各人有各人的算盤,背地裏對我都有意見,有的還上中央告過我的狀。何啟章把他見到的,聽到的,都記下來了。東方,人心難測,人心難測呀!看得我一夜沒睡,真傷心……

突然,焦鵬遠捂着心口,從馬上摔下。

焦東方焦急地大叫:“爸爸!爸爸!”

前有警車開道,中間有救護車,後有警車斷後,從騎王俱樂部疾速駛向醫院。

早已待命的醫生等候救護車,公安幹警手持對講機聯絡。

車隊進入醫院大門。

焦鵬遠被醫生抬下,放上輪床,疾速推進走廊,進入急救室。

焦鵬遠入院后的第三天。

穿條紋住院服的焦鵬遠坐在沙發上。經過搶救,焦鵬遠當天就脫離了危險,兩天後他便在醫院裏開始工作。今天,他在這裏召開一次特別的會議。依焦鵬遠的級別,他每次住院,至少要佔五個房間。警衛要單獨佔用一個房間,秘書佔一個房間,還有會客室、小辦公室,小會議室等。

郝相壽、千鍾、張廣大、孔祥弟、林先漢、黎尚民、沈石、周森林、蔣大賓等各坐在沙發上。

焦鵬遠的身旁還有一個護士。他—一審視,與會者有些人被他看得發毛。

“謝謝大家來看我。再過幾天我就出院。我給同志們講個親身經歷的故事。那是一九四七年,我當時是機要科幹事。一天,我與一個警衛員,他叫王平,在取迴文件的路上,被敵人發現。我肚子中了兩槍,腸子都掉了出來。我倆躲進一個山洞,敵人緊追不捨。機要文件絕不能落到敵人手裏,銷毀又怕耽誤上級的指示,正在我着急、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王平沒有和我商量,突然鑽出山洞。我當時心裏一激靈,王平肯定是出去投降,我舉起槍向他瞄準。這時,我看見他朝相反的方向跑,我一下子明白了,他不是跑去投降,是引開敵人的視線,掩護我和黨的文件。敵人追他去了,接着傳來一陣槍聲。王平同志就這樣犧牲了。”

焦鵬遠沉默了一會兒,神色凄然。

在座者沉默,莫解其意。

焦鵬遠嘆口氣接著說:“唉,沒頭沒腦地講了一段過去的事,人老了,愛想起往事。現在時代不同了,這種精神還有沒有?各人打各人的算盤,別說用生命去掩護同志了,拆台的也大有人在。”

他的目光搖過每個人的臉。

焦鵬遠揮揮手,“你們去吧,我累了。會不開了。”

焦鵬遠仰靠在沙發上,眼睛微閉,滾下一粒淚珠。

焦小玉提着水果與焦東方一起進入焦鵬遠的病房。

“爸爸。”

“叔叔。”

焦鵬遠放下手中的文件,從床上坐起來,“你們來了,其實我明天就出院。”

焦小玉撒嬌說:“我要不來看您,您不罵我沒良心。”

“你是怕挨批評才來看我。小玉,何啟章黑皮本的事,以後你就不要再提了,就說沒見過。”

焦小玉不解地說:“明明是有,怎麼說沒有?”

“你小,不懂事,關係到黨的機密,不要多問。”

焦東方撫弄焦小玉的頭髮說:“小玉,爸爸對你在反貪局的表現很滿意。”

“是呀,你幹得不錯,不要驕傲。”

“我有什麼本錢驕傲。東方,陪我逛商店去。”

“得,得,陪女人進商店是最苦的差事,你饒了我吧。”

焦小玉站起來,“那我找個人陪我,我買衣服,非要聽聽男人的看法。”

“找誰都行,就是別找我。

焦小玉與陳虎並肩走向首都地平線飯店的購物商場大門人口。她打電話邀陳虎出來。

“你打電話約我,原來是這麼件苦差事。我陪你可以,但你別讓我進商場裏面去,亂鬨哄的,我一進商場就頭疼。”

焦小玉嬌嗔地推了陳虎一把,“咯,求你一趟這麼費勁,我買衣服,一定要有個參謀,不然,我老猶豫不定。”

“陪女同胞買衣服,那真叫受罪,試了這件試那件,試了半天,還是不滿意。”

“畸,蠻有經驗的嘛,你陪過多少女同胞買衣服呀?”

陳虎尷尬地一笑,“說說而已,這是普遍規律嘛。”

“我約了另一個人,他說的話跟你幾乎一字不差,拒絕陪我買東西。你們男人都有陪女人購物的恐懼病。今天我也領導你一把,治治體的病。”

“這裏的東西肯定貴。同樣的東西拿到這裏賣,價錢就翻上了許多。”

“又不讓你掏腰包。”

“我也掏不起,一個月的工資也不夠你買一件衣服。”

焦小玉與陳虎進入購物中心大門。

顧客很多,商品琳琅滿目。

在一幅幅大型彩照時裝模特圖片中,有一幅吸引了焦小玉的目光。那是時裝模特崔燕的時裝廣告圖片。

焦小玉指着崔燕的照片說:“陳虎,你看這種款式怎麼樣?”

“你說廣告上那種?”

“是呀,就是崔燕穿的那種。”

陳虎仔細看了看廣告圖片。

“她叫崔燕?看上去有點面熟。”

“面熟?你陪她買過服裝?”

“我沒那個福氣,連她叫什麼我都不知道。”

“崔燕,中國名模,常在電視裏露面。”

陳虎看崔燕時裝廣告,又看看焦小玉,搖頭說:“太艷麗了,胸口開得太低。不太適合你檢察官的身份吧?”

“照你這麼說,我連節假日也得穿制服才符合身份?”

“這只是參謀的意見,你不是讓我給你當參謀嗎。”

櫃枱前,小姐接待顧客。焦小玉走上前去,“小姐,崔燕穿的那種款式,有貨嗎?”

“只有一件樣品,沒有貨。”

“樣品能不能出售?”

“對不起,樣品不出售。”

“不出售,你們擺着它幹什麼?有廣告沒貨,那還做什麼廣告呀?”

“廣告是領導一種服裝潮流,推出一種觀念,其實並不一定都有貨。”

小姐看看焦小玉的身材,“還別說,那套服裝穿在您身上還真合適。”

陳虎打趣地說:“小玉,看起來你是非要領導服裝新潮流呀。”

“我是特喜歡嘛。”

售貨員小姐很熱情,“這樣吧,我請示一下總經理,請你等一等。”

“謝謝。”

小姐離開櫃枱。

陳虎存心逗焦小玉,“你是要和崔燕一爭高低呀。”

“你是說我沒有崔燕漂亮?”

“你比崔燕漂亮。你要當時裝模特,肯定也是中國名模。”

距櫃枱不遠的一個房間的門開了,售貨小姐、丘思雨和崔燕出來。崔燕左右手各提着兩個裝服裝的膠袋。

崔燕似乎很忙,匆匆說:“謝謝,請留步。”

“歡迎你隨時來。”丘思雨笑臉相送。

崔燕從焦小玉身旁經過,焦小玉好奇地打量她。

崔燕消失在人群里。

“小姐,你可以和總經理親自談談,因為那件服裝沒有標價。”

焦小玉好奇地問:“剛才走過去的就是崔燕吧!”

“就是她。你認識她。”

“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

售貨員小姐介紹說:“這位是總經理。”

丘思雨發現了陳虎,微笑着走過來。

“這真是貴客到,原來是陳檢察官,您能光臨小店,我真太高興了。”

陳虎愕然,“丘小姐!”

“怎麼,我變了嗎?你好像不認識我似的。”

“不,不,我聽說你在海上出了事故,失蹤了。”

丘思雨笑着說:“有人還說我死了呢。”

丘思雨轉向焦小玉說:“你好,焦小姐。”

“你好,沒想到你是這兒的老闆。”

“用大陸的話來說,我是承包了這個服裝部,剛接手不久。”

陳虎奇怪地看着這兩個女人,“你們也認識?”

丘思雨細聲細語地說:‘俄和焦小姐在飯店的舞會上見過面,你與孫奇先生一塊進來的。我奇怪的是,你們倆也認識,這地球真是太小了。”

陳虎不想引起誤會,解釋說:“我們是工作關係。”

丘思雨興趣很濃,“焦小姐,你也在反貪局?”

“陳先生是我的頂頭上司呢。”

丘思雨讚歎說:“那真是太好了。”

焦小玉極有興緻地問:“崔燕也到你這兒買衣服?”

“不是買,是我白送,我請她做廣告,回報是除了付勞務費之外,崔燕喜歡這兒的什麼東西,一律五折優惠。也就是象徵性的收點錢,大家都是朋友嘛。”

陳虎笑着說:“那你不虧本了?”

“做買賣怎麼能虧本呢。”

焦小五失望地說:“我真的很喜歡那套服裝,不過,我不要了。”

“嗅,喜歡為什麼又不要了。”

“我從來不到熟人那兒買東西,不好意思講價錢。”

“還講什麼價錢,我送給你了。”

“那我更不能要了。”

丘思雨對售貨小姐說:“趕快把衣服包起來。”

陳虎一直審視焦小玉,看她如何處理此事,因此一言不發。

“謝謝,我不買了,我穿也不太合適。”

丘思雨看陳虎一會兒說:“是不是你的頂頭上司在場,你不好意思?陳先生,您要能幫我談成這筆生意,我送你兩條意大利領帶。”

陳虎笑着說:“這是焦小姐的內政。”

“我們走吧,再見,丘老闆。”

“害得我真沒面子。歡迎你們再來。”

丘思雨欲送,被焦小玉攔阻。

“夠你忙乎的,你就別送了。”

陳虎禮貌地說:“丘老闆留步。”

“一定再來賞光啊!”

陳虎與焦小玉離開。丘思雨望着他們的背影沉思一會兒,轉身進屋撥電話。

+一

焦鵬遠躺在床上看報,焦東方削蘋果。

焦東方手機響。“爸爸,給你。”焦東方把蘋果遞給焦鵬遠,然後打開手機。“難呀?”

“是我,思雨。”

焦東方到套間會客室接電話。

“什麼事呀?”

“你妹妹也進反貪局了?”

“是呀,小心她查你呀。”

“你們家真有意思,有貪的,有反貪的,全承包。”

“少胡說八道的,沒正經事,我關機了。”

“你知道誰陪你妹妹上我這兒買衣服?”

“她讓我陪她去,我沒去。到底是誰呀,作神秘兮兮的。”

“陳虎,陳檢察官,他們倆的樣子可親熱了,像新婚燕爾似的。”

“是他?”焦東方心裏一驚,莫非陳虎要勾搭小玉?不行,必須堅決阻止,怎麼能讓這個孫悟空鑽到我肚皮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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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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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探虛實進退維谷 藏證據自圓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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