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反貪局一奸進駐 市長家兩派鬥智
周森林與郝相壽談笑風生。他已被告知,郝相壽進駐反貪局,擔任何啟章案的一線指揮。
“焦書記派你來,是對我們反貪局工作最大的支持喲,老郝,以後我有了什麼做得不到的地方,你要多批評幫助喲。”
郝相壽倒是十分客氣,“我離開公檢法有十多年了,業務生疏嚶,工作還是你主持,我只是代表市委參與意見。”
“老郝,要不要院裏開個歡迎會,你發表一番就職演說?”
郝相壽擺手說:“形式主義的東西就不要搞噗,我們踏踏實實地給老百姓辦幾件實事,才是最重要的。嗅,陳虎怎麼還沒來?”
“我打過電話了,他馬上過來。”
陳虎敲門進來,見到郝相壽不禁一怔。
郝相壽笑着迎上說:“怎麼,陳虎同志,不認識我了?快,請坐。”
周森林加重語氣說:“市委決定郝相壽同志代表市委指導反貪局的工作,擔任一線指揮。這說明市委對反貪工作是下了大決心的,找你來,是讓你彙報工作,以後關於何啟章的調查,由郝相壽同志親自抓,你要向郝主任隨時彙報。坐吧。”
陳虎克制心中的慌亂,“彙報現在就開始嗎,主任?”
郝相壽給陳虎讓煙。
“一般事務還是周局長主持工作,我只是具體地辦何副市長這件事。陳虎同志是反貪戰線上的一把尖刀嘛,讓我們上下一股勁,在市委的領導下,把反腐抓到點子上。陳虎同志,你立刻把你手裏的關於何副市長死因調查的全部卷宗拿給我,不許有任何保留,這是組織紀律。”
“我這就去拿。”
郝相壽示意陳虎坐下。
“不急,還要兜兜情況,焦小玉同志呢?她怎麼沒來?”
陳虎看了看周森林,看到的是一張沒有任何錶情的臉,只好不情願地說:“焦小五到何啟章家取證去了。”
幾名常委都住在這個大院裏,每家一座二層小樓,用雕花鐵柵圍成一個小院。大門口有警衛和值班室。
值班室的警衛在大門口攔阻五六名想進人大院的上訪群眾。警衛大聲申斥:“不許在這裏鬧事!快散開!”
焦小玉在門口靜靜地觀望。
一名手持大牛皮紙信封的中年男人站在最前面。
“我們要見市領導。我們要上訪!為什麼我們那片危房改造規劃十年了,還沒點動靜!”
一個老太太流着眼淚哭訴:“你們當大官的住這麼好,不管我們老百姓活不活?”
一個小夥子大聲嚷嚷:“你們怎麼執行中央安居工程的?是不是錢都進了你們腰包?危房改造的錢哪兒去啦?”
另一名警衛從值班室出來,他態度比較溫和,“同志們!同志們!你們上訪去市政府的信訪辦公室,不要在這裏大聲喧嘩。”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見不着大官,我就住在這兒啦!八口人一間房,還快塌了,讓我們怎麼活呀廠
焦小玉說了句“對不起,請讓個路”,從中年男人身邊擦過去來到門口。
警衛驗證后請她進來。走進去很遠,她依然還能聽到門口的喧嘩。
她來到甲一號的何啟章家門外,按住鐵柵上的鈴。
小保姆二十來歲,一看就是外地來打工的,出來開門。
“你找誰?”
“我是檢察院的,何可待在家嗎?”
“你等一等。”
小保姆進了洋樓。
很快,何可待出來,張開手臂歡迎。
“不速之客呀!”
何可待打開鐵柵門,拉住焦小玉的手進來。
“自當年你一賭氣走後,一直沒來過。快清。”
“如果不是因為工作,我不會再踏進這個門的。”
“我爸活着時,我不住在這裏。送進出出,門口有警衛,朋友們來都不方便。我爸一死,我得多陪陪我媽媽。”
焦小玉回頭看了看,“大門口有上訪的,亂成一團。”
“常事,老亂鬨哄的,趕走一撥,又來一撥,誰讓中國人太多呢!”
何可待把焦小玉讓到客廳。客廳足有六十平方米以上,意大利真皮沙發擺在當中,周圍是音響櫃和紫檀木多寶格。
小保姆送來一壺茶。
何可待一揮手,小保姆退下。何可待給焦小玉倒了一杯茶。茶具古色古香。
“來之前,你打個電話多好,我媽去醫院了,她神經衰弱得厲害。我也才進門。你差點撞鎖。”
“可待,我想了解點情況……”
何可待泡了一壺功夫茶,程式準確熟練。
“功夫茶,這招叫‘張飛點兵’。”
“還挺講究。”
“功夫茶,要下功夫。不然品不出味道。你也要下功夫啊。我猜你會來的。真沒想到,我爸會慘遭不測。”
“如果你認為是他殺,你覺得下手的會是什麼人?”
“這是你們的事。總不會是個平頭百姓吧。”
“你爸會電腦嗎?”
“會呀。
“他的電腦在什麼地方?”
“在書房。”
“我去看看,行不?”
“我帶你去。”
何可待領焦小玉進了他的卧室。
焦小王轉身要走,被何可待拉住。何可待懇求說:“這裏曾有我們許多美好的回憶,小玉,舊夢重溫,別有一番滋味上心頭。”
焦小玉嚴肅地板起面孔,“何可待,我是執行公務,如果你妨礙我執行公務,你要承擔法律後果!”
“你何必那麼認真呢,我又沒別的意思,不過是舊情難忘。”
“你怎麼不知自重。走,去你父親的書房。”
何可待失望地嘆氣。
“好吧,我的檢察官。”
何可待引焦小玉上了樓梯,進了二樓何啟章的書房。
四十平方米的書房非常整潔,書櫃沿兩牆排列,電腦和打印機擺放在臨窗的電腦台上。
“我可以檢索嗎?”
“可以。我不會玩電腦,你會嗎?”
焦小玉坐在轉椅上,熟練地操作起來。
顯示屏上出現了各種文件和數字。
硬盤沒有遺書。她開始檢索軟盤。
軟盤一張張塞進去,還是沒有遺書。
何可待好奇地問:“你要查什麼?”
“你爸的遺書是電腦打的,應該有儲存,但沒有發現。”
何可待冷笑說:“自殺是假的,遺書當然也是假的,你怎麼會查出來。”
“除了這台IBM,你爸還有別的電腦嗎?”
“家裏沒有了。當然辦公室有。但我爸在辦公室不會自己打字,那是打字員的事。”
“我提取電腦的各種字型,回去好比較一下遺書的字型。”
“請便。”
打印機打出了幾種漢字字型。焦小玉把打印紙放進兜里。
“你爸爸的司機叫杜心正吧?”
“對。他現在等待分配新工作。”
“你和他熟嗎?”
“很熟。”
“今天就到這兒吧,打擾你了。你要能回憶起什麼可疑的線索,給我打個電話。”
何可待握住焦小玉的手說:“小玉,你要小心陶素玲的下場。我不想看着你夭折。”
“你在威脅我嗎?”
“不,這只是善意的提醒。連我都差點去見閻王爺,何況你一個女孩子。”
“謝謝,再見。”
首都地平線飯店知春亭餐廳寬敞的雅座內只有郝相壽和焦東方兩個人。轉檯上擺滿了一圈各式冷熱菜肴。
焦東方舉起酒杯:“郝叔,您現在是反貪欽差大臣了。乾杯。”
郝相壽舉起的酒杯又放回到桌子上,‘凍方,你們父子倆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喲!”
“長板玻救阿斗,還是得你趙子龍。”
“把我烤糊了,我也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郝主任,吃菜。過了這陣風,你市委副書記還跑得了,手拿把攝,我敢打包票。怎麼樣,反貪局上任第一天,有什麼收穫?”
“我看了陳虎調查的全部卷宗,沒發現什麼讓人擔心的東西。”
“本來嘛,何啟章明明是自殺,他能查出什麼所以然來。”
“今天焦小玉到何副市長家查看電腦,沒有發現電腦里有遺書。”
焦東方似有所悟。
“郝叔,何啟章家一直沒有認真查過吧?”
“好像沒有,在不掌握何啟章有犯罪證據的情況下,怎麼能去搜查呢?你父親有明確指示,對何啟章的調查到此為止。”
焦東方站起來圍着餐桌轉了一圈,拿起酒杯說:“來,為你馬到成功,建功立業,乾杯。”
焦東方與郝相壽碰了杯。
“要想到此為止,那就必須划個圓滿的句號,防止他人插手,那就來個變相搜查,不能讓什麼有麻煩的東西落到陳虎手裏。郝叔,你以整理、收迴文件的名義,組織一次對何啟章家的徹底清查。”
“你想找什麼東西?”
“批文,我老爸的一個批文,關於資金拆借方面的。”
“究竟是什麼批文?你還信不過我?”
“晦,一言難盡,你先清查,給何家來個水過地皮濕,一寸一寸地搜。我就不信何啟章他能把批文藏到天上去。來,吃菜,這件事我們仔細推敲推敲。”
四
按照與焦東方擬定的方案,郝相壽帶着陳虎、焦小玉及十幾名便衣幹警進人何啟章家,分兩路進行搜查,一路搜查一層,一路搜查二層。
修向真擋住通往二層的樓梯。
她怒氣沖沖指點着郝相壽,“老郝,你這是什麼意思?啟章屍骨未寒,你們就抄家來了!”
郝相壽賠笑道:“修大姐,你身體好嗎?”
“何副市長在世時,你見了我一口一個修大姐,到我家搜查,居然你還叫得出口。”
郝相壽的態度更加溫和了,“你誤會了,這絕不是搜查。何副市長不幸去世,大家都很難過,幫你還來不及呢,哪敢上您這兒添亂。市委市政府要清理文件,該收回的收回,該歸檔的歸檔。何副市長有把文件帶回家批閱的習慣,所以市委讓我們來幫助您整理一下這些文件。除了文件,我保證什麼也不碰。修大姐,您看行嗎?”
“那我要先跟焦書記通個電話。”
“那最好不過了。”
修向真拿起掛在樓梯拐彎牆上的電話撥號。
“焦書記在嗎?”
在焦鵬遠辦公室里,沈石把電話遞給焦鵬遠說:“何啟章的老婆打來的,火氣不小呢!”
“向真,一直沒功夫去看你,真不好意思。有什麼事要我辦嗎?”
“郝主任憑什麼到我家搜查?”
“你誤會了,他去只是收回市委和中央的文件,這個你懂啊,文件放在家裏不安全,也不符合保密制度。除了這點,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對何副市長的態度,我一向是明確的,要對他的政治生命負責,不允許任何人無中生有,我贓陷害。你就放心吧。”
“既然你說了,那就這樣吧,再見。”
修向真放下電話說:“你們開始吧。”
郝相壽賠笑道:“謝謝。”
郝相壽對陳虎示意,陳虎帶五個人上了二層,進入各個房間搜查。
焦小玉帶五個人在一層搜查。
修向真坐在書房沙發里垂淚。
郝相壽走到修向真旁邊,壓低了聲音:“大姐,你不要忘了,我和何副市長是朋友喲,這樣做完全是出於對何副市長的保護。要是中央先插手,翻出什麼,那就麻煩了。”
修向真抬起淚眼,“真的?”
郝相壽肯定地點點頭。
搜查人員有的翻文件櫃,有的檢索電腦。
陳虎發現了保險柜,拍了拍。
“郝主任,這個保險柜要不要打開?”
“你先查別的地方,一會兒我再告訴你。”
郝相壽輕聲對修向真說:“大姐,你跟我來。”
郝相壽把修向真帶進廚房,顯然他是這裏的常客。
廚房有二十平方米,西式設備,整潔明亮。
郝相壽把廚房門關上,輕聲問修向真:“保險柜能打開嗎?裏面有沒有犯忌的東西?”
修向美垂淚道:“不瞞你,老郝,前幾天保險柜被來歷不明的人打開過,就是有一星半點犯忌的東西,全被偷走了。裏面現在只有幾份文件,嗅,文件也被翻動過。”
“有這事?報案了沒有?”
修向真搖頭。
“那我明白了,定是有不便當的地方,我悄悄幫你追查。現在讓他們打開嗎?”
“我給你開,裏面文件丟了沒有,我說不清楚。”
郝相壽充滿同情地說:“難為你了,大姐。其實,啟章不死,什麼事也沒有。他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性情剛烈。寧折不彎。他這一去,焦書記失去了一條左膀右臂,元氣一直沒緩過來。澳,肩章的案子由我負責,你就放心吧。”
修向真打開保險柜。
陳虎取出裏面的東西,有十幾份文件,劉元化物。
“這些文件帶回去嗎?”
‘“凡是文件,不管是中央的,還是市委政府的,還是其它部門的,一律帶回去。”
“要登記造冊吧?”
“當然,一體登記。”
陳虎對某幹警說:“逐份登記。不許遺漏。”
幹警們登記文件。
在何家一層的傭人房間,小保姆戰戰兢兢地看着焦小五指揮搜查。
“注意,搜查完把東西放回原處。”
沒有什麼發現,焦小玉扭頭問小保姆:“存放雜物的房間在哪兒?”
‘樓梯下面那間就是。”
“打開。”
小保姆打開雜物間門,又打開燈。裏面推着許多洋酒、洋煙。
一名幹警挪開一個包裝箱后發現一個壁櫥,門上有鎖。
“打開它。”
小保姆膽怯地說:“我沒鑰匙。”
“裏面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我從來沒打開過它。”
幹警用兩根鋼絲打開了鎖,拉開門。
手電筒往裏照,發現一個黑皮日記本。
幹警取出后交給焦小玉。
“一本記事本。”
焦小玉翻閱,不禁神色愕然。她拿着本上樓。
書房擺放古瓶的紫檀方几引起陳虎的注意,他搬起古瓶,又搬起方几查看,敲敲,有回聲。用刀子撬開隔板,發現一個空匣,裏面有三張香港某銀行的美元信用卡。
陳虎拿起信用卡看。
郝相壽走過來問:“什麼東西?”
“香港商用銀行的美元信用卡。”
郝相壽低聲地說:“不是交待過你們,只查文件嘛,放回去。”
“你交待說要找一份批文,我以為會在這裏。”
郝相壽的聲音很嚴厲:“放回去。”
‘啊副市長,身為國家公職人員怎麼會在香港有信用卡?這個發現很重要。”
郝福壽無奈地說:“給我,繼續找文件。”
‘哦登記完給你。”
陳虎把信用卡號抄在表格上后把三張信用卡交給郝相壽。
郝相壽低聲地囑咐:“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說,信用卡,怕何啟章的家屬也不一定知道。”
郝相壽到別的房間去查看,他擔心再查出什麼犯忌的東西。
焦小玉拿着本子進來說:“陳虎,在雜物間發現了這個記事本,像是何副市長的大事記。”
陳虎接過本子翻閱,沉思着說:“重要的發現。它很有價值。很有價值。”
郝相壽又重回來。
陳虎只好彙報:“焦小玉同志在一層雜物間發現了這個,像是何啟章的日記本。”
“我看看。”
郝相壽翻閱日記,不禁眉頭鎖緊,把本子裝進自己的皮包說:
“你們繼續檢查吧。”
“還沒登記呢。”
郝相壽正猶豫着,何可待衝進來。
“住手!你們要入室搶劫啊!”
保險柜的門應掩着,何可待一把拉開。
“好呀!前幾天你們暗偷,現在明搶!我和你們拼啦!”
陳虎聽了這句話一怔,心想“前幾天你們暗偷”指的是什麼?
何可待抄起落地燈,向幹警橫掃過去。
一名幹警躲閃不及,被擊中頭部,流血不止。
陳虎撲上,攔腰抱住何可待,另一名幹警奪去何可待手裏的落地燈。
何可待大罵:“郝相壽,你王人蛋!你們全是落井下石的王八蛋!”
郝相壽好言相勸:“可待,你冷靜點,千萬別衝動。”
“你們殺死了我爸爸,把我也槍斃了好啦!王八蛋!王人蛋!”
修向真聞聲進來叫道:“可待,不要胡來!不要和郝叔叔為難。”
郝相壽命令陳虎:“放開他。”
陳虎鬆開何可待。
郝相壽拍着怒氣未消的何可待的肩膀說:“走,我們到你的房間好好談談。”
“我和你沒什麼可談的,隔岸觀火,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極!你們這一套我已領教啦!”
修向真揮手給兒子一個嘴巴,“不許胡說!”
修向真打了兒子后很後悔,暈了過去,被焦小玉抱住。
郝相壽焦急地說:“快,送醫院!”
何可待仰天長嘯:“爸爸!爸爸!你睜開眼看看吧,你活着時替他們當槍使,死了還讓你背黑鍋呀!”
陳虎若有所思地摸着臉上的刀疤,意識到問題的複雜。
五
郝相壽與焦東方各纏一條毛巾蒸桑拿。郝相壽在滬上加了點水。一股看不見的熱氣升騰。他看了一眼焦東方說:“東方,從何副市長家取回的文件,清單你看過了嗎?”
“看過了,你辛苦了,多謝多謝。”
“有你要找的東西嗎?”
“沒有,真奇怪,何啟章把它藏到哪兒去了呢?”
‘塔什麼文件呀,讓你焦慮不安的,這麼大動干戈羅
焦東方煩躁地說:“我們去沖沖吧,老蒸,還真受不了。”
二人出了桑拿室,進入涌浪地。
服務員送來茶水、礦泉水、香煙、毛巾等物放在大理石的圈b上。
焦東方揮手,服務員退下。
郝相壽點一支煙說:“東方,有件怪事。”
“什麼怪事?”
“幾天前何啟章的保險柜被人偷偷打開過,丟了什麼東西,何啟章的老婆沒有說,我猜不外是美元、金銀首飾之類,重要的是文件也被翻過。你說,小偷為什麼會對文件感興趣呢?”
郝相壽意味深長地看了焦東方一眼。他懷疑焦東方和這件竊案有什麼聯繫。
焦東方沒有說話,郝相壽覺得摸到了焦東方的脈,一定是何啟章保管的一份文件讓這位公子心神不寧,不然為什麼要組織這次搜查。
“你說這事怪不怪?”
焦東方沉吟半天才說:“會不會是中央對何家進行了秘密搜查產
郝相壽笑笑說:“這絕不可能。”
“郝叔,搜查何家,除了文件,發現別的什麼有意思的東西沒有?”
郝相壽不想把發現了信用卡和筆記本的事告訴焦東方,這些都是以後取勝的廉碼。“沒有礙,什麼也沒有發現,這次不是搜查,只是取迴文件,沒發現什麼。”
焦東方喝了一杯礦泉水。’‘我知道何啟章有記日記的習慣,芝麻大點的事也記下來,如果有這樣的東西,你要留心,鬼知道他都記下了些什麼?”
“好的,我要是發現了何啟章的日記,一定讓你看看。”
“咱們按摩去。”
六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
陳虎仔細地看取迴文件的登記清單。焦小玉坐在對面桌上寫着什麼。陳虎抬起頭說:“小玉,你從何啟章雜物間找到的黑皮本,你當時看過沒有?”
“翻了翻,鋼筆字,內容像是工作記錄之類,有些暗語似的,沒來得及細看。”
陳虎用手摸着刀疤,“對,就是這個本子。奇怪,怎麼取回物品清單這個本子上沒登記呢?”
“我記得郝主任把本子裝進了他的皮包。”
“我出去一會兒,你馬上與何啟章的司機壯心正聯繫。”
陳虎推開周森林辦公室的門。周森林看報紙,喝茶,看上去逍造自在。
陳虎挖苦說:“周局,你這諸葛亮唱空城計哪,一點動靜都沒有。”
周森林放下報紙,“我專等你來呢。”
“搜查何啟章的家,發現了一本黑皮本,本子裏記着很多事,對於我們摸清情況很有用處,當時郝主任要去了,也沒來得及登記。清理帶回去的文件,郝主任沒有交回黑皮本。”
周森林似乎對這個情況並不注意,“都誰看見過黑皮本?”
‘熊小玉和另外一個人。”
周森林點頭說:“這就好。”
陳虎疑惑地問:“郝主任沒有對你提過這件事?”
“沒有。你也不要說對我說過。”
陳虎點上煙,狠狠抽了兩口,“還有一個重要情況,搜查文件時,我在一個紫檀小方几的夾層發現了三張香港商用銀行的信用卡,像是美元信用卡。何副市長怎麼會有香港信用卡?”
用森林抑制住心頭喜悅,但語調依然漫不經心:“信用卡也被郝主任要去了?”
“對,但我登了記。”
周森林又拿起報紙,“這件事也不要說對我說過。”
陳虎發了火,“到底誰是反貪局長?是你還是郝相壽?”
周森林沉下了臉,“郝主任是三人小組成員,是代表市委來指導反貪局工作的,你要搞好和他的上下級關係。你回去吧,黑皮本和信用卡,你都可以和部主任西波,向他請示嘛。和我打個招呼,讓我悄悄知道就行了。”
陳虎撓着刀痕說:“要這樣下去,這活兒沒法予了。”
七
焦而遠意外地出現在郝相壽設在反貪局的辦公室,這使都相壽受寵若驚。他請焦鵬遠坐在沙發上,自己坐在沙發旁。
“焦書記,您何必親自來呢,讓秘書小沈給我打電話就什麼都辦了嘛。”
“你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看你怎麼個煉法。相壽,你來抓肩章的案子,我就放心了,一定控制住主動權,把握住大方向。”
“在您的領導下,我就小車不倒只管誰了。”
焦鵬遠笑着說:“你可不要只拉車不着道喲!”
“看道是您的事,我看您的腳印就行了。”
焦鵬遠經都相壽一捧,心裏很舒服。“在啟章家裏,發現什麼情況沒有?”
“我正要向您彙報,真查出了問題,原想取迴文件了事,誰知道查出了何啟章三張香港信用卡。”
焦鵬遠一怔,“有這事?”
“我也感到意外,還真棘手,這等於何副市長有了經濟問題。不過,信用卡在我手裏,我是怕產生連鎖反應。”
焦鵬遠從沙發上站起來踱步,“風言風語說何啟章有經濟問題,中紀委找他談過話,這不坐實了?都誰知道這件事?”
“只有陳虎知道,他登了記。”
焦鵬遠失望地說:“那就等於全知道了。”
陳虎敲門。
“進來。”
陳虎見到焦鵬遠不禁感到局促,他從來沒有與市委書記中央委員離得這麼近。
“焦書記,您好。”
焦鵬遠面帶微笑,“你好,陳虎同志,向郝主任彙報工作來了吧,我不打擾你們了。”
“你等一會兒,我去送焦書記。”
郝相壽送焦鵬遠離開房間。
陳虎立刻明白,郝主任的後台是焦書記,自己不能不慎重。
郝相壽回來。
“有什麼事?”
“我看了從何啟章家取回物品清單,上面沒有我交給您的黑皮本。是不是遺漏了?我來登記一下。”
郝相壽一征后,擺擺手說:“我大概翻了一下那個本子,是私人日記,其實也不是什麼日記,個人隨筆之類的。我退給何家的人了。”
陳虎倒吸一口涼氣,“退回去了?”
“是呀,我們的目的是取回何啟章保管的文件,並不是搜查。我們沒有收繳他人私人物品的權力,也沒這個必要嘛。”
陳虎忘記了自己的慎重,寸步不讓。“那個黑皮本,我粗略翻過,不是私人物品,是何副市長的工作記錄。它對我們查清何副市長的死因,了解有關事件的背景,有很大的參考價值。您退給誰了?”
郝相壽不悅地擺手,“我記不清了,可能是給了何啟章的夫人。”
“何啟章的夫人當場就送到醫院去了呀,你什麼時候交給她的?”
郝相壽用手指點着桌面,面色嚴峻地申斥道:“陳虎,你說話要注意分寸,這是你和上級說話的態度嗎,你只要做好你分內的工作就行了,三五年內,還輪不到你在我面前指手畫腳,你可以走了。”
陳虎轉身離開。
郝相壽關好門,從裏面鎖好。他打開保險柜,取出黑皮本看。然後放進皮包,開門出了辦公室。
郝相壽來到複印室,屋內只有一個女人複印材料。
“我複印個材料,你先離開一會兒。”
女人收拾好東西離開。
郝相壽從裏面扣上門。拿出黑皮本,一頁一頁地複印,每頁複印了兩張。
八
離開郝相壽的辦公室,陳虎帶着焦小玉去何啟章的司機杜心正家調查。他悶悶不語地開着車。
“你怎麼不高興?”
陳虎眉尖緊鎖,盯住前方,沉默不語。
一黑皮本的事,郝主任怎麼說?”
他不想回答焦小玉的任何問題。
九
當陳虎因黑皮本事件愁眉不展之時,郝相壽帶着黑皮本和兩套複印件回到了家。
郝相壽打開牆上櫃的門,挪開各種精巧的工藝品,出現一個隱藏很巧妙的小板。
郝相壽用刀子播下小板,露出一個陷在牆體內的小保險柜,他調好密碼銷,打開保險柜的門。
保險櫃裏是美鈔人幣和鑽石項鏈等物,他挪開這些東西,把黑皮本和複印件放進裏面,鎖好,按上小木板,擺好工藝品,一切恢復原狀。
他的妻子送來,見郝相壽容光煥發。
“你今天怎麼特別高興?”
“我發現了一樣東西,一個小本子,真沒想到何啟章和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有經濟來往,數目驚人,這傢伙一筆筆記得真清楚。我掌握了這個本子,就等於掐住了許多人的脖子,別說焦鵬遠,以後難我都不怕,一個個都得買我的賬,我時來運轉了。”
十
陳虎把車停在市委普通幹部宿舍區的一座樓前。杜心正的家就在這裏。
陳定和熊小玉下車,進入樓門。
壯心正三十多歲,由於何啟章的突然死亡,他陷入了失落情緒中不可自拔,最擔心的問題是組織上不再對他信任,不給重新安排工作,所以對反貪局來的人很害怕。
陳虎和焦小玉坐在二十平方米裝修豪華的客廳里。
陳虎讚歎地說:“杜師傅,你一個人住三室一廳,提前進入小康啦/
杜心正笑着說:“陳虎,你住得也很寬裕吧?”
“我住一室一廳,一個人,是比較寬裕。”
壯心正眨眼說:“才一定一廳?你怎麼也該撈到三室一廳呀*
焦小玉咯咯笑起來,“大概陳處不會撈吧!”
杜心正爽朗地說:“那你就傻啦,現在誰不撈?撈官,撈錢,撈房子,撈汽車。我也就是人家吃肉我喝揚,多虧何副市長照顧,要不我一個車夫,沒結婚,能分個三室一廳?何副市長說得好,中國的官本位制,不帶個長字,什麼都白搭。”
陳虎對社心正印象不錯,“江師傅倒是很坦率。”
“車夫嘛,有啥說啥。藏着,披着,那是帶長字的事。”
焦小玉欣賞着屋頂漂亮的吊燈說:“江師傅算得上是單身貴族了。”
“您別擠兌我,也就是小康剛蹲點邊兒。”
陳虎把話轉入正逐。
“杜師傅,你給何剛市長開了幾年車?”
“六年,他當財政局長,我就給他開車。他當上副市長,把我帶來還是開車。”
“除了開車,你還管別的事嗎?”
“有時候送送文件,接接客人,雜七條八的也干。”
“這麼說,何副市長很信任你了?”
“現在說何副市長什麼壞話的人都有,我說他是好人。他對我不錯。當車夫的,不多說不少道,讓幹什麼就幹什麼。是我的本分。”
“杜師傅是個痛快人,你再詳細說說有關的情況好嗎?”
“好呀。活生生的一個人死了,到今天我也沒解開這個悶兒。就從頭天晚上到電視台錄節目說起吧,那是五月二日晚上七點多鐘……”
富麗堂皇的御苑飯店的一個高級套間內,杜心正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翻閱一冊畫報,不時看手錶。
響起敲門聲,杜心正去開門,侍者雙手托着一套西裝進來。
“衣服洗完了。”
壯心正接過西裝,平放在床上。
“謝謝。”
電話鈴響了,杜心正接電話。
“喂,找准?”
傳來女人的聲音:‘洞市長在嗎?…??俄是思雨。情何市長接電話。”
“何市長洗澡呢,你一會兒打來好嗎?”
“我有急事。”
“好,我去看看他洗完沒有。”
杜心正敲衛生間的門,“市長,丘思雨的電話。”
何啟章披着浴衣出來接電話,按下電話的揚聲鍵。
“思雨呀,我是啟章。”
“啟章,明天我飛南京,求你給你朋友寫的推薦信,寫完沒有?寫完了,我過去取。”
“不是後天的飛機嗎?”
‘俄換成明天的機票了。沒有你的推薦信,生意不好談。”
“好吧,我這就寫。是明天幾點的飛機票?”
“明天下午四點十分。”
“那來得及。你不用取。我寫好后讓小杜給你送去。”
“那好,拜託峻!”
何啟章關閉電話:“這個女人,真不好侍候,我成了她的秘書了廣
杜心正從來對何啟章的私生活視而不見,不多說一句,更不會評論何市長身邊的女人。
“市長,你的衣服洗好了。”
“現在幾點了”?
“七點二十分。”
“糟糕,慧慧等急了。思雨又催命,我快點寫吧。”
何啟章穿着浴在坐在椅子上,從寫字枱上飯店夾信封信紙的羊皮封套內取出一個信封和兩張紙開始寫信。
電話又響起來,杜。已正接電話。
“找誰?”
“小杜吧,我是美女宋慧慧。何副市長怎麼還不來,大家都等着他呢!”
杜心正捂住話筒。
“市長,美女宋慧慧來電話催呢。”
“信還沒寫完呢,要不,算了吧。”
何啟章把信紙塞進信封,又把信封塞進抽屜,起來穿好剛送來的西裝。
杜心正幫他打好領帶,又幫他系好鞋帶。
在通向電梯的走廊里何啟章翻兜,不見了打火機,忙說:“打火機在抽屜里。你去拿,我在下面等你。”
杜心正回到客房門口打開房門,把鑰匙插進電源插口,燈亮了,他拉開抽屜,裏面除了印有御苑飯店字樣的白信封什麼也沒有。
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精緻的打火機,拔出鑰匙,關好房門。
何啟章在飯店停車場等着他。
壯心正打開車門上車,從裏面推開車門,何啟章上車,坐在他的旁邊。
奧迪車內,壯心正把打火機交給何啟章。
何啟章在手心裏掂着火機說:“這個真金打火機是慧慧送給我的,每次見面,她要是發現我不帶在身上,就跟我沒完。”
從飯店到電視台驅車只有十分鐘,到了之後社心正把車停在電視台演播樓前。
何啟章下車,匆匆進入電視台演播樓。
杜心正躺在座椅上漸漸地睡着。過了兩個小時,前擋風玻璃射進來的強烈燈光使他醒來,他看看手錶,是十點二十分。
一輛奔馳停在他旁邊。社心正看見焦東方從奔馳下來,進入樓門。
又過了十來分鐘,杜心正看見焦東方和何啟章一前一後走出樓門。
焦東方直接上了奔馳。何啟章神色憂鬱地鑽進奧迪。奔馳先開走了。
“市長,回飯店嗎?”
“不,回市政府。節目沒錄完,明天晚上還得來一趟,真麻煩。”
杜心正駕車進了市政府的大門,把車停在台階前。
“我等你吧。”
“一時半會兒完不了。你回飯店,用車我給你打電話。”
o要不要我給你弄點夜宵來叩
“不用了,沒心思吃。”
何啟章進入樓門。整幢辦公大樓是黑的,杜心正在車裏看到何啟章辦公室的燈亮,才開車離開。
焦小玉刷刷記下了壯心正的敘述。陳虎專註地聽杜心正的回憶。
杜心正點燃一支煙說:“把何副市長送到市府,看着他的辦公室亮了燈,我就開車回到了御苑飯店909房間。”
“何副市長後來打過電話沒有?”
“嗅,二位請喝茶。我在飯店守了一夜,他也沒來電話。”
“這天晚上,有人到飯店來過嗎?”
“沒有。”
“有人來過電話嗎產
“有,有人來過電話。”
“誰?”
“還是丘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