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兩個大美人等着你敬酒呢
早餐吃了兩根油條,一條春卷,一碗粥,我感覺很飽,說:中午省下了。阿文說:省什麼?到點再吃點,你們男人消耗大,別不當回事。這丫頭真對我上心了。我說:行,有胃口就吃。然後我走進卧室里換衣服,把阿文的內褲脫下來,準備換上自己的內褲,發現內褲有些臟,正在猶豫,阿文進來了,她說:把臟內褲放這兒哪,我的內褲穿上丟人嗎?我說:穿條女人的內褲,讓別的男人看見了,我還有臉嗎?阿文笑着說:你是怕別的女人看見吧?我說:天地良心,我可是就給你俘虜了。阿文說:信你一回,這條褲子又不花,女人能穿,男人也能穿,你怕什麼?我仔細看了一眼,顏色白白的,上面有些細小的顏色更白的花紋,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阿文穿的內褲都很鬆軟,剛好跟我的尺寸差不多。我就把自己的褲子扔在地毯上,換上阿文的內褲。阿文說:內褲怎麼能扔地上?伸手揀起來,擰開水龍頭就洗乾淨了。房間沒有晒衣服的地方,她把內褲掛在衣架上。我看見上面還掛着她的一條內褲,顯然是昨天剛換的。這丫頭講究衛生,她的衣服都是讓酒店裏洗,但內衣內褲全是自己洗。我說:內衣得晒晒太陽。她說:回頭拿到天陽台上曬。
我把衣服換好后,跟阿文道別。她看到我的褲腳扎進了襪子裏,走過來把我的褲腰往上提了提。
下了樓我就給郝傑打電話。他說:在天湖蘇州房,過來吧。這小子每次接待我們都是在蘇州房。那地方不光大,環境也好,三面環水,還特別安靜。我進去的時候,郝傑不在,就若塵和楊洋坐在沙發上喝茶,正頭挨頭密謀什麼?看到我,兩個大美人把頭抬起來,若塵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楊洋則裝得面無表情。我說:幹什麼呢?面孔都貼成一張了,搞同性戀呀?楊洋說:關你屁事,跟領導拍馬屁,要拍一天一夜呀?我說:那當然,要拍就拍到位。若塵說:看他這樣子,才屁大個官,還沒正名呢,就飄飄然起來了,這還是那個孫立誠嗎?楊洋說:你現在要是後悔還來得及。若塵說:我有什麼后不後悔的?他愛幹啥就幹啥去,關我屁事。我說:幹嗎呀?開批鬥會呀,我幹什麼哪?郝傑剛好進來,說:斗誰呢?要是斗立誠,我可不答應。楊洋說:哪敢斗呀,我們在表揚他呢,說他後勁很足,前途無量。郝傑說:好呀,立誠的前途就是我們的前途,我們喝一杯祝賀。他拿了一支大炮進來了,說:喝完就算。
楊洋說:跟立誠喝酒,你還逞什麼能?吃虧還沒吃夠呀?郝傑說:咱立誠兄能讓我吃虧嗎?他自己吃虧,也不能虧了我呀,是不是立誠?我說:楊大領導,我沒得罪你吧?你怎麼好像跟我結了世仇似的?楊洋說:我沒說啥呀,若塵,我說啥了嗎?若塵說:我沒聽見你說啥呀,咱們不是在聊天嗎?聊得好好的,進來個馬大哈,自個兒在那兒喋喋不休。郝傑說:沒事嗎?沒事就吃飯喝酒。咱們也好些日子沒聚過了,從浮草回來就沒碰過頭吧?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呀。這小子見了楊洋就得意忘形,也不知他圖什麼,外面的美女多的是,幹嗎要盯着個緝私警察不放?
大家都上了座,就我坐在沙發上沒挪窩。郝傑說:嘿,哥們兒,不就給美女批了兩句,你倒較真兒了?我說:咱今年命里犯色,要離美女遠一點。郝傑說:不是說真的吧?我說:說真的,我剛吃完早餐,這會兒胃撐得像一面鼓。若塵說:是在怡情閣吃的吧?那兒伙食好。若塵說完,郝傑和楊洋都盯着我看,擔心我跳起來。我卻坐着沒動,誰叫我才從怡情閣出來呢,做過的事就不怕人說。若塵對我有意見,換了我,也對自己有意見。我跟若塵儘管沒有談婚論嫁,也沒有海誓山盟,但大家都知道我們在談情說愛,我們也自以為在談情說愛。我卻動不動就掉進了阿文的溫柔鄉里出不來,若塵偶爾刺我兩句,我只好沉默。我只能沉默。
郝傑說:就算你不吃飯,酒總得喝兩口吧?喂,兩個大美人等着你敬酒呢。我說:行,喝兩杯。郝傑已經把酒滿上了,我拿起酒杯,說:兩位大美人大人有大德,我孫立誠什麼時候無意得罪你們了,請多原諒,我自罰三杯,就當賠禮道歉。楊洋說:看這德性,這叫自我批評嗎?我把三杯酒喝完了,把杯子亮起來,對楊洋說:你要是嫌少,我再喝三杯。楊洋說:別,千萬別,傷了身子,就算你不找我算帳,若塵也會找我算帳。若塵說:關我屁事。他愛喝就讓他喝唄,不就是一個酒桶。郝傑說:要喝大家一起喝,這麼好的酒,怎麼能便宜一個人?他站起來,要大家一起干一杯。楊洋說:坐着喝,坐着喝,老朋老友的,客套什麼?郝傑就嘿嘿笑着,坐了下去,可他拿酒杯的手還伸出老遠。大家把酒杯舉起來,碰了一下,喝了。
大家開始吃菜。我低聲問郝傑:最近有沒有跟嚴家峻碰頭?郝傑說:有,前幾天還跟他吃飯呢,有事嗎?我說:沒事,想找個機會跟他見個面。郝傑說:要我安排嗎?我說:那倒用不着,是例行公事。楊洋聽見我在談嚴家峻,就看了我一眼,然後慢不經心地搖了搖頭。看來她對郝傑信不過,我真佩服這個女人,對她來說,感情是一回事,工作是一回事,朋友是一回事,她分得可清了。
那支大炮喝了三分之一。我吃飽了飯,喝不了酒。兩個女人喝得很節制。郝傑沒人陪喝不開量。菜很豐盛,但戰鬥力不強,剩了一大半。若塵就埋怨我倒了大家的胃口,好像這胃口也能傳染,一個人吃不下,別的人都跟着吃不下。
我的電話突然響了,把大家嚇了一跳。楊洋說:好個孫立誠,把聲音調得這麼大,嚇得我心直跳。我一看是小張打來的,趕緊走到外面聽。蘇州房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很安靜。小張說:領導,有重大發現,要當面向你彙報。我說:好,電話里不要說,你在老地方等我。回到房間,郝傑說:大家猜猜,什麼人跟咱們立誠打電話?神秘兮兮的,立誠以前聽電話沒有避開我們呀。若塵說:用得着猜嗎?一定是哪個紅顏知己。我說:不好意思,有點急事,要先走一步。然後我對楊洋說:吃完飯,你沒別的安排吧?送我一下。郝傑說:你沒開車來嗎?我說:有點頭暈,不想開車。郝傑說:我叫人送你。楊洋知道我找她有事,站起來說:我跟立誠走,還有點事跟他聊。郝傑站起來,一臉的失望。這小子還想跟楊洋泡呢。離開房間時,我回頭看了若塵一眼,她正看着我,眼神獃獃的。看她那個樣子,我心裏很不舒服。
楊洋把車停在別墅門口。我先下了車,推開門一看,就小張坐在裏面。阿文不見人影。楊洋跟着進來了,我把楊洋和小張做了介紹。接着跟阿文打電話。阿文說:我不過來了,你們聊吧。我說:當然不用你過來,咱們領導呢?阿文說:他吃了中飯就走了,沒讓我送他,自己坐車走的。我對楊洋說:咱們先聊着吧?於是三人挨着沙發坐下了。小張從皮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茶几上,從裏面拿出一堆資料。小張說:今天小劉本來休息,昨晚接受你的任務后,他今天也回去了。我們利用上班前的時間找了幾個兄弟談。一開始大家有些顧忌,後來我們分頭做工作,把你也搬出來了。到十二點,吳文廣突然來找我,偷偷交給我一匝資料,我躲在樣品房裏看了半個鐘頭,如獲至寶。小張介紹時,我跟楊洋一人拿了一匝資料在看。有幾份油船艙單,有幾份保證函,還有企業的幾份申請。上面都有海關關員的簽名。我看着看着,手開始發抖。楊洋說:看出眉目了?我說:你看不出來呀,這些資料太珍貴了。小張知道我看明白了,舒了口氣。
楊洋儘管查過不少油船,但還沒見過我們手裏的單證。這是南村海關的土政策,是根據成品油的特點臨時制定的。在南村,有成品油經營權的公司就一家,南村石油公司。這家公司的經理就是孟慶元的老婆林麗娟。但真正進油的不是石油公司,石油公司只是名義上的進口商。真正的貨主另有其人,一般海關幹部卻不知道。出面跑腿的全是些馬仔。一旦出了事,出面疏通的卻是石油公司。由於成品油是易燃危險品,按照國際慣例,到港后滯留時間不得超過三天,否則港務局就要處罰。但從燃油到港到海關查驗放行,少則一星期,多則十天半月。企業因此蒙受了很大的損失,關鍵的是,長此以往,港務局不讓油船進港了。當時我做辦公室主任,孟慶元帶着他老婆來找我。這個半老徐娘我以前也跟她打個交道,當時她在外經委引進科做科長。我們經常有業務往來。後來她調石油公司,就沒有來往了。考慮到成品油的特殊情況,根據促進為主的方針,我們就搞了個監管措施。油輪到碼頭后,企業可以向海關申請,先卸油后辦理海關手續。海關收取的單證有油船艙單、企業申請、保證函。保證函上要有法人代表的簽名和公司印章,承諾在油輪到港后十五日內辦理報關手續,並願意承擔由此造成的一切法律責任。等企業實際報關后,海關再根據實際報關進口情況核銷保證函。當時我們對這個辦法管理很嚴,要關長簽名審批,後來進口成品油太多,關長審批不過來,就把審批權限下放到科長了。這下就出了大問題。
企業拿保證函做起了文章。既然有了海關簽批的保證函就可以卸油,企業就在油輪進港之前辦妥海關手續,甚至在油輪沒進口之前就把手續辦好了。油輪一到港,貨主就指揮馬仔派出大批小油船到大油輪上過駁成品油。南村碼頭就出現了”母豬“喂”豬仔“的卸油景觀。等油卸完了,大船離港,小船也隨之消失。剩下的就是如何核銷海關的記錄了。
楊洋聽了我的介紹,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她說:關鍵是核銷海關的備案記錄,怎麼核銷?買通海關幹部?
走私成品油的人很聰明,他讓船公司向海關遞了份申請,說原本要進港的油輪因故取消。既然油輪都沒有進港,何來報關?海關備案的保證函也沒有意義。海關經辦幹部在保證函上寫上”作廢“兩個字,再簽上大名,就把這份備案記錄註銷了。油船走了,所有原始記錄全部銷毀。真是做得滴水不漏。
我把手裏的幾份保證函抽出來,給楊洋看。上面全註明作廢,還有吳文廣的簽名,另外一個關員的簽名比較潦草,看不清楚。但鄭直的簽名卻是清清楚楚的。楊洋看了一下艙單上的進油數量,嚇了一跳。她說:他媽的,光這五票,就是六萬噸,狗娘養的走了多少?我說:這才是冰山一角呢。吳文廣可能一早就識破了走私佬的伎倆,他知道遲早會出事,他也會卷進去,所以就把那些作廢的資料複印了一份。
我對小張說:這些資料太珍貴了,是打開這個案子的缺口。我代表組織先謝謝你,你回去后要不動聲色,不要打草驚蛇。小張說:好,我先走了。小張剛出門,楊洋追了出去,我看到她走到小張身邊,好像跟他交待了一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