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省紀委對梁懷念的問題做出了最後結論,“鑒於他在幹部使用上有嚴重的失誤,給予黨內警告處分”。這個決定理由顯得很蒼白,包含了好多的無奈,同時也看到在買官賣官的交易里反腐的艱難。當然,從內心裏來說這個結論梁懷念自己很滿意,甚至背地都會偷着樂。和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相比,顯然這算是個不了了之的處分,更讓他樂的是,因為這樣的決定,他還能重新擔任領導職務。高興之餘一想到將會給自己安排到哪裏任職,倒真還沒了信心。主要是省委黃書記離職去京,而肖琦如願坐上了省委書記的位子,肖琦得志的今天就是他失志的開始,自己的處境會更加不妙的。
人啊,真是個複雜的動物,青年男女之間有一見鍾情的,在政治上也有一見鍾情的,當然這種情不像戀人的情那樣表露得直接和美好。梁懷念和老佛爺肖琦的情卻是仇情。真不知道是咋回事,老佛爺和自己從見第一面起就沒有共同語言,像前輩子欠了他的債一直沒還那樣,不知道咋的他就不喜歡自己。記得肖琦第一次到路山來視察是陪同全國人大的一位領導,那時自己只是地委副書記,是眾多陪同人員中的一員。一路上自己沒有說話的機會,好不容易在一個蔬菜大棚里找到個表現的機會,自己看着寒冷的冬天裏種出紅彤彤的西紅柿,喜不自禁地摘了幾顆,恭敬地呈獻到人大領導和肖琦面前請他們品嘗。誰知肖琦伸出手,看起來很隨意地擋了駕,當自己說這可是以色列的進口品種、味道很好時,肖琦的眼睛裏流露出的是對自己少見多怪的鄙夷的神情。也許這就是一見如仇了,以後再見面他也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過去不喜歡倒也無所謂,自己不還是在他的不喜歡中仍然坐到路山地委書記的位子嗎?可現在的情形不一樣了,黃書記走了,剩下他只能憑靠肖琦的喜好決定自己的政治命運了,這也是中國政治的悲哀。不過,在路山不也是憑自己的一句話就決定了許多人的政治生命嗎?這樣盤算着,他隱隱擔心起來,說不定哪天肖琦找到茬子再給自己殺個回馬槍,而自己屁股底下究竟壓了多少屎,沒有人比自己更為清楚了。這樣一想,他立馬打了個寒噤,開始心有餘悸起來。
本來在郝智上任伊始梁懷念就有到北京找中將的打算,可人的身體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響,那些時候心情一不好身體也脆弱起來,在那次尷尬的會議后,血糖的加號出現了四個,腦供血不足的毛病也冒了出來,心急如焚中也只得囚在家裏靠老伴調理。這樣一晃時間過去了幾個月,審查已結束眼看應該安排工作了,看來北京之行已是刻不容緩的事情了。
路山離北京有800多公里的距離,除了本地區境內的道路路面坑坑窪窪不好走外,其餘多是高速和一級公路,到北京有大半天時間就夠了。梁懷念沒有用地委自己的那輛1號專車,倒不是因為落架的鳳凰不如雞、自己不敢用的緣故,而是他不願意叫其他人知道自己跑北京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他要帶幾塊重量級的寶物和自己隨行,寶物的重量在地委裏面沒有一輛適合拉的車,於是,他要侄子梁少華找來一輛掛武警牌子的豐田麵包車。
這天一大早,梁懷念一行人悄悄向北京進發,離開路山地界的河灣縣正到了吃午飯時間,為了不耽誤行程,也為了保密,他們只得餓着肚子過了黃河。過高碑店臨進北京時,西邊太陽還掛得老高,他們按照慣例直接把車開進黃土地開發集團駐京辦事處。
這個辦事處其實是個民間的,說起她的來歷還真有點意思。永川縣有個農民叫拓二狗,舅舅在國家某機關事務管理局當領導,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農村改革剛開始,拓二狗瞅住販賣綠豆的生意,一年幾十趟往返於路山與北京間。為了省旅館費,每次都要到北京的舅舅家裏住宿,這樣去的次數多了,舅舅家裏的其他成員很反感這個西部地道的農民,每次他進舅舅家門,儘管拿着紅棗、小米、綠豆等這些家鄉的土特產,但家裏人的臉都緊繃著。這樣的情景叫當局長的舅舅好不心酸。作為領導,他在外面呼風喚雨的,但在家裏他卻從來是個外省人,沒有一點地位。看着這個惟一的外甥受委屈自己卻愛莫能助,自然心裏就不是什麼滋味,所以老惦記着尋找個解決的辦法。剛巧,局裏有一些舊平房要處理,他見外甥搞販運好像賺了些錢,就試探地和他商量是否買上幾間,如果錢不夠的話,自己將拿出私房錢給他貼補幾個。其貌不揚的外甥也不是個木頭,他對舅舅家人的冷淡和反感早看在眼裏、記在心上,販運幾年了也有了不少的積蓄,聽說有在北京買房子這樣的好事,馬上表示說他早有想法,而且自己有錢,根本不成問題。作為一個改革開放后最早搞販運的農民,他有相當的頭腦,像他自己說的,臉是有點灰,但那是土培的,其實心裏特別的亮堂。他知道如果要了舅舅的錢,說不定哪天那幾個表哥表妹知道了,會給舅舅帶來麻煩的,甚至連房產權都說不清楚。拓二狗買房時是八十年代中期,北京人那時也實在是窮啊!這個位於釣魚台後面衚衕里60平方米的三間房子和80多平方米的獨院,竟然只要三萬二就買到手了。買了房子后,二狗馬上把家搬到了北京,依靠這個基地吸引了永川縣甚至路山地區進京的辦事人員。後來,他的生意越做越順,錢自然越來越多,到了九十年代又改造了房子,用錢開路打通了層層關係,得到城建局的批准,蓋起這座三層小樓。他拿出樓上的房子做了接待室,平時路山或者永川的領導和親戚朋友來了,視大家的經濟實力,隨便交幾個房錢就可以入住,吃家鄉飯,玩麻將牌,互相找關係幫忙,其樂融融,成為名副其實的路山地區駐京辦事處。作為路山最大的民營企業黃土地開發集團早把這裏當作他們的辦事處了。
梁懷念不喜歡住北京的那些大賓館,除了睡不慣席夢思軟床、坐電梯發暈、聞不慣那種膩膩的香水味道外,更主要的是在馬桶上拉不出屎來。所以每次來京除了開會要求必須住會,其它的時間就喜歡住在這裏。這次離開路山的前幾天,他早打電話訂了房間。到這裏感覺真正是賓至如歸,彷彿回到家裏一樣。
因為是老書記要來,他們專門拿出冰箱裏的路山羊肉,做了梁懷念最喜歡吃的蕎麥圪垯,拌了幾個家鄉小菜,準備了他喜歡喝的茅台酒。吃飯間,他高興得直哼哼“蕎麥圪垯羊腥湯,死死活活相跟上”的信天游,酒足飯飽後上樓,塌實得像是回家了一樣,很快酣然大睡了。
本來就不累,再經過一夜充足休息后,梁懷念精神百倍。一大早起床后練了會兒滋陰壯陽功,二狗知道他在家的習慣,準備了簡單的早點。喝過一碗綠豆稀飯,吃了兩個小饅頭夾豆腐乳,打着飽嗝就叫上司機開車來到六里橋附近的中將家裏。中將老頭也住平房,不過那房子可就大多了,前面有長長的院子,除了一條青石鋪砌的小徑,兩邊就是菜地。梁懷念親眼見過中將老頭一絲不苟地給菜地上糞,農家肥是在京郊買的,用那輛尼桑吉普車拉到院子裏,本來這輛車是他的生活專用車,但生活很簡樸的他沒有什麼用車的地方,而對菜地要求就比較苛刻,他就叫後勤部門把生活車的棚子和後面的座位拆卸了,改裝成敞棚的,基本上就成為種地專門用車了。此舉當然要遭到家裏人的反對,特別是兒子和女兒的反對,但他們都懼怕這個將軍父親,所以穿過菜地時即使是捂着鼻子也不敢抗議。這個院子裏前面有兩間不大的房子,算是過廳,是工作人員住的,他們全家住的那個後院,是個標準的四合院。在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京城裏,有這樣一處幽靜的住所,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在後院繁花似錦的花壇中,修了一棟儲藏室更是顯得很扎眼。梁懷念來到門口,用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按響了門鈴。門上的小窗口打開,露出的是一張陌生的臉。他只得發問:“小盛不在嗎?”見那張臉在表情平靜地搖晃着,就接着再問,“那小李在嗎?”“他們都複員了,請問,你還找誰?”梁懷念顯得比較沮喪,短短的時間裏就感到自己和北京陌生了,於是只得直說我是來找首長的。他例行公事地掏了工作證,警衛打電話核實后,方才獲得准許進了門。他心裏不住地嘀咕,真是斗轉星移,日月如梭啊,這世事變得太快了!
中將老頭還是一副軍人的裝束,黃呢子衣服,圓口老頭鞋,從院子中央那座房子裏拍打着手出來,聲音隆隆地說:“好你個小梁子,來北京也不先打個招呼。”梁懷念說我是準備給老首長一個驚喜啊!“難道又會有寶貝弄來了?”去年來的時候,他給老頭送來一個明代的響盆,裏面放上水后輕輕地摩擦盆沿,會發出嗡嗡的響聲。“首長說的一點不錯,還真有寶貝給您老拿來了。”說著,忙叫司機和警衛戰士抬進來。聽着他們哼哧哼哧搬石頭的聲音,老頭連忙撇開他緊走幾步過去,心疼地連聲說:“輕點、輕點,先放院子裏。”石頭一落地,他便在早晨新鮮的陽光下欣賞起這些寶貝來。
中將最感到委屈的是,自己戎馬生涯一生槍林彈雨幾十年,到了晚年竟被人認為是沒文化的粗人。在這輩子裏他什麼事情都經歷過,什麼事情都沒怕過,而到晚年退下來后,別人認為他沒文化,令他感到茫然和失意。茫然失意中又顯得很無奈,直到離休后他才發現,其實這個世界的一切活動都和部隊無關,更和自己不沾邊。聽兒女們的談話,不是談論生意,就是時裝、面膜、氧吧、四人組合、足球或者是高爾夫球運動,更令他驚訝的是以前自己竟然蒙在鼓裏,不知啥時老伴兒成了一個知名大合唱隊的老隊員,她們那幫老太太們的話題是C調還是降B調,什麼低音、中音和高音區的聲部!
他是個意志堅強的人,沒有動過多少腦子,但是一輩子也沒打過敗仗,從來不服輸的他現在也要老有所樂,不能叫別人瞧不起。後來在老年大學選擇專業時他覺得花卉太女人氣,音樂自己五音不全,文學通通是狗屁……書法倒是和習武有異曲同工之處,練習了幾年書法后他自我感覺馬上好了起來,受到藝術熏陶的他想到老家山上那些墓門、石碑上刻有的朱雀、玄武和許多字跡剛毅的書法,他就動起心思,專門打電話叫梁懷念幫忙收集這些玩意兒。後來梁懷念他們經常送這類東西進京,老頭的這一愛好還真上了癮。越收越多后老頭害怕風吹雨打損壞了這些寶貝,就親自動手在院裏修起個專門的儲藏室。儲藏室樣子不倫不類,像是炮樓,兒女們堅決反對,還是老伴兒理解他,暗地裏勸告孩子們,說老頭還能活多少年,現在想怎麼折騰就叫他怎麼折騰吧,再過些年叫他折騰也找不到他了。梁懷念這次拿來的是四塊家訓碑,是梁少華在幾千裡外一個叫賈家凹的地方搞到的。賈家凹的家庭門訓碑石多是明代的,內容豐富,意義深遠,處世格言警句妙語閃耀着儒家思想的文輝,而且它們的書法考究,雕工精美,堪稱一絕,處處顯示當時重讀書求上進的文化風氣。
老頭先是站在遠處端詳,又拿了放大鏡觀察局部:“這塊很有內涵,大概專是針對我這個老頭說的,‘薄味養氣,去怒養性,處抑養德,守清養道’。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見梁懷念搖頭,老頭就說,“肯定是修身養性的。”說著又看了一塊道,“這裏面哲理深厚啊!‘傲不可長,欲不可縱,志不可滿,樂不可極。’這應該是人最好的處世道理。”足足觀賞評論了半個多小時,老頭叫警衛員把石頭搬進當院的儲藏室后,這才招呼大家進屋,盤問梁懷念到北京來開什麼會?
“開什麼會呀!首長你忘記了,我早已不是地委書記了。”梁懷念直嘀咕,心裏想老頭是不是真的老了,說過多次了竟然都記不住。
“廉頗老矣,廉頗老矣。”老頭自己也覺得對梁懷念的事情有這麼大的忘心有些不對,就不好意思地咬文嚼字,聽起來卻像路山人說的醋溜普通話一樣,搞得人心裏特別的痒痒難受。“想起了,你們那裏新去一個姓郝的年輕人,是不是?其實呀,關於這個問題我還是想得通,老了就退位,歷史規律嘛!又何況無官一身輕,還可以好好地培養起個人愛好。我們過去當公僕,現在輕鬆了,老了老了也就當幾天老爺嘛!至於國家的事情,還是放心好了,我們國家這麼大,有那麼多的精英良將,讓年富力強的他們干去,有什麼不好的啊!”看梁懷念木訥地點頭,中將又想起了事情,接著說道,“當然,你的年紀還小,可以繼續為人民工作呀。我記起了,你好像說過省里在對你的使用問題上不公正,這可是原則問題,要據理力爭啊。現在情況變化得怎麼樣了,需要我給你們黃書記做啥工作?”
“首長,我想給你彙報這個事情。多年來我兢兢業業,為了路山的發展嘔心瀝血,你是最了解的,不說你也清楚得很。”老頭說:“當然了解,要不了解我當年怎麼能給領導推薦你。”梁懷念連忙說:“就是,就是,我永遠感激首長。吃水不忘挖井人,沒有首長就沒有我的今天。可現在有些人不安好心,要破壞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處處給我找碴子、使絆子。出於工作需要,當時地區的許多部、局和縣裏由於缺乏幹部,工作都陷入癱瘓了!所以我提拔了一批幹部,當然,我的心有點急,一次多提了幾個,但那完全是為了工作嘛!有人就藉機大放厥詞,狂做文章,又是寫材料又是找記者寫內參,把問題反映到中央,還引來省里龐大的調查組。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光明磊落,不害怕他們調查。調查可是辨證的,有時候需要通過調查把謠言攻破。你看,果然謠言是不攻自破了,前不久調查組也還了我一個清白。可叫人想不通的是,省里有些領導在我的調查結論未出來前,就迫不及待地免了我的職務,還任命了新領導。這不公平啊!老首長。”一激動,他把老頭最反感的“老”字帶出來了,好在老頭的情緒還沉浸在他的不幸中,對老字沒有注意。
老頭聽他這樣一說,顯得很生氣。生氣歸生氣,卻早已不像前幾年那樣容易激動,還一激動就拍桌子,現在他用平和的話語說:“這是有點不像話。省里還是、是那個黃書記吧?回頭我跟他問問情況,你想到省人大還是到省政協去?依我看在地方上工作時間長了也不是什麼好事,該挪動的時候就挪動一下。老了,退到省里也好嘛,畢竟條件好啊,你說是不是?”老頭和黃書記關係不錯,在北京西山狩獵場,黃書記還請老頭打過幾次獵。但現在這些關係有什麼用呢!梁懷念告訴老頭,黃書記已經回到北京,安排在全國人大,好像是在一個什麼工作委員會當副主任。現在的省委書記叫肖琦,就是原來的常務副書記。“肖琦?他,我也認識,雖不熟悉但我給他說說也是可以的。要不,這幾天再找點別的關係,怎麼樣?”老頭聽是肖琦,話語就有了變化。這個人他是見過幾次,一副儒雅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儘管他笑吟吟地給自己敬過酒,但每次見到他都感覺這個人城府很深,甚至是高深莫測,心裏就不由得對他有點發怵。老頭思忖着掉換話題,問你們地區新來的書記怎麼樣?梁懷念很是不以為然地說,年輕人嘛,多念了幾天書,從學校出來就進到省里的大機關,沒有什麼基層工作經驗。
談得差不多了,梁懷念見老頭已從沙發上起來,開始在地下不停地踱步,就把一大堆帶來的東西拿出來給老頭看,說是青年治山營的土特產,但其中既有長白山的百年老參,又有泰國產的燕窩。以前他們曾試着給老頭送過錢,卻挨他一通臭罵,後來就把買的高檔東西通通說是家鄉的土特產,也真奇怪,老頭見了這些東西也不管是土是洋,都是喜滋滋地笑納。這樣梁懷念心裏有了底,所以後來什麼都敢送了,包括金鏈子和玉鐲子,也說是家鄉產的,老頭曾疑惑地問,我們那裏什麼時候發現黃金了?他隨便搪塞幾句,老頭也是只管詢問地履行程序,但東西最後都悉數盡收。
珍貴的“土特產”過目后,梁懷念叫阿姨拿走,卻留了一隻膠質袋子最後打開。一開了口子,裏面露出一隻長脖子老鱉,它的盔甲有一尺多長,睜着黃豆大小的眼睛,很敏捷地爬出來滿地亂走。老頭喊叫說快抬石頭過來壓住,警衛員搬了院子裏的那塊墓門石壓在它的身上,等掙扎幾下動彈不得后,老鱉睜開眼睛,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神情,好奇地打量起這個陌生的地方。梁懷念說這是一隻老鱉,有二三十斤,是那些二愣子後生們在你們村後面的那個池塘里逮的,吃了能延年益壽。老頭說,這麼大的傢伙恐怕是成精了吧!再說了,既是在我們村裡逮的,那可更不能吃,也不敢吃了,還是叫它給我看門吧。梁懷念說好啊,家鄉請來百年壽星看門,那真是踏實。這樣一邊打趣,心裏一邊不住地嘀咕,老頭戰爭年代那股衝鋒陷陣的殺敵精神哪裏去了,是不是人到老了都這樣?
就在梁懷念和老頭在北京談話的這天,省委常委會研究決定,梁懷念繼續留在路山,擔任地區人大工作委員會主任。同時,任命姜和平擔任路山地區行署專員。研究的當天晚上,省委組織部有人就打電話告訴了梁懷念。他馬上到中將家裏轉告了老頭,老頭沉吟了半天,說這樣安排也算可以吧,現在人大的工作很重要的,一府兩院都受她的監督呀!梁懷念直想告訴他,地區的人大那是工作委員會而不是一級權力機構,但轉念又一想,現在對他說這些能有什麼用處呢?於是決定還是自己到省里找肖琦,質問他為何要給自己這樣不公平的安排!
梁懷念坐飛機從北京趕到省城,氣鼓鼓地到省委辦公廳要見肖琦,談對自己安排的意見,還明確表態不去地區人大上任。辦公廳主任說,意見可以轉達,但肖書記有重要的接待任務,這幾天沒有時間見你了,還請你耐心地等待。無期的等待是折磨人的,無所事事地等了三天後,他的銳氣開始磨滅,又過了兩天連找肖琦的膽略也快沒有了。當他快要失去勇氣準備啟程迴路山時,辦公廳主任找到他說,肖書記還是沒有時間,不過在你的任命文件上做了批示。他拿過去一看是一行蒼勁有力的大字:你是共產黨員嗎?是黨員就應該聽黨的話,這才是好同志!見梁懷念馬上成了泄氣的皮球,辦公廳主任客氣地說,肖琦同志委託我轉達對你的問候,希望你配合好路山的新班子,在自己新的崗位上努力工作,發揮餘熱。梁懷念知道,不是肖琦沒有見自己的時間,這是他的一種熬人的策略,這下子,自己的政治生命在人大主任位置上應該冠冕堂皇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