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誣告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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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競艷,萬木爭榮。春天的古城顯得分外妖嬈。
陳舊的青磚圍出一個巨大的院子,院子裏面是一幢連一幢的半新樓房和一片片的綠草地。這些,看起來都很普通。
只是,大院門口擺着兩隻高高的木台。木台上站着兩名年輕的武警,看上去神色莊重,透出幾分威嚴。他們左右兩旁掛着幾塊牌子,上面分別寫着省委、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協、省紀委的全稱。
省委大樓四樓的一個辦公室里,正在召開省紀委常委會。
主持會議的省紀委副書記兼省監察廳廳長林雲深環顧了一下各位常委,說:“今天的會議還有一個重要的議題,就是準備另外增設一個案件檢查室。”
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黃越點了點頭。林雲深繼續道:“我們幾個書記已經初步研究過這件事。當前,黨中央對反腐敗鬥爭非常重視。全國各地反腐敗鬥爭取得了一個又一個重大成果。我們省也不例外。但是,我們大家都深刻地體會到,當前的反腐敗鬥爭離黨和人民的要求還有相當的距離。黨員幹部隊伍中存在的腐敗現象還較為嚴重,群眾意見非常大,信訪舉報數量在不斷上升。這就要求我們必須進一步加大反腐敗力度,切實加強案件查處工作。目前省紀委在案件檢查方面已經有四個室,但大家有各自的分工,手頭的案子不少。因此,我們的初步意見是在四個案件檢查室的基礎上,再增設一個檢查室,着重查處各地各部門發生的重案要案和疑難案件。這個室可以說是第五案件檢查室,也可以說是重案要案室。”
常委馬度山道:“其他各省紀委裏面案件檢查五室好像是有的,只是沒有聽說過有一個重案要案檢查室。”
林雲深便道:“大家看看,這個名稱行不行?”
女常委高玉鳳道:“我看這個名稱不錯,有點新意,而且也很現實。”
其他常委也紛紛點頭微笑。黃越書記道:“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不過,正式成立還要等有關部門批准才行。”
在案件檢查四室,圍坐着一大幫人。除了在外辦案未歸的外,可以說四個室的辦案骨幹基本上都到齊了。小陸嬉皮笑臉地對小唐道:“唐進,聽說要成立重案室了,這回你可要派上大用場啦。你是辦案能手呃!”
“不不不,我不行,我在四室乾乾還可以,那個地方吃不消。”似乎是因為晚上經常熬夜而始終顯得有些疲倦和老相的唐進,連忙擺手搖頭,但滿臉的微笑還是沒能掩藏住同事的恭維所帶來的喜悅。
“這回怎麼又這麼謙虛啦?我看你還是可以的嘛!”年輕氣盛的馮強揶諭道。
“別這麼說我啦,我看你馮強還可以的,說不定啊,到重案室還可以弄個主任乾乾哩。”唐進知道馮強有時過於外露地追求進步,就當即回了他一句。
這時,胖乎乎的案件檢查三室副主任王之問走了進來,說:“你們不知道,重案室主任已經有人選啦,是梅縣的於天青。我看馮強要想上啊,也最多幹個副主任。”
小陸又笑道:“馮強,副主任也不錯,正處級哩,慢慢來嘛,啊。”
馮強道:“陸文明,你胡說些什麼呀,我們這些人啊,根本就不是當官的料。衝鋒陷陣還是可以的。”
陸文明收住笑容,忽然正經道:“不過,於天青這人辦案是有一套的,中紀委都表彰過他的。我看選他當這個主任還是選對的。”
唐進道:“聽說他在梅縣,每年都要查處好幾個局長。梅縣有問題的幹部,聽到他的名字都有些害怕哩。”
馮強道:“這個於天青運氣這麼好,真是官運來了擋不住。他現在是梅縣的紀委書記,只是個副處級。一下子到省紀委來當室主任,就是副廳級。這不是連升兩級了么?”
唐進道:“而我們馮強連一級都沒有升,是不是?人家有本事,辦案有水平,這點你不能不服他。”
馮強道:“大家都說他能辦案,可我就是不大相信。”
唐進道:“難道你能說你比他強?”
馮強道:“不是我比他強。可他於天青也是人,不是神嘛,不要對人家那麼迷信好不好?”
王之問副主任又插進來道:“好了,不要再爭了。你們都是省紀委辦案方面的骨幹,以後辦案子還是要靠你們的。”
大家聽他這麼一說,就都笑着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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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州市委大樓一間寬敞豪華的辦公室里,擺着一張漆黑鋥亮的大辦公桌。帶有靠背的老闆椅上,坐着一位微微發福但保養良好的中年人。他,就是在這個經濟日益走向繁榮的寧州市裡名聲赫赫的大人物——省委常委、寧州市委書記徐百勝。
坐在他前面沙發上的,是一個頭髮微禿、戴着一副黑邊眼鏡的人,看起來年紀已經比徐百勝大好幾歲了,但在徐書記面前還是顯得有幾分拘束。他就是寧州市政府副秘書長楊善良。
楊善良並不像一般的下屬一樣,因為地位的卑微而低下自己的頭顱。他是一個有來歷的人。三年前,他是省體改委下面的一個科長。當然,在省機關裏面,都快五十歲的人還是混到這個份上,也實在算不上有什麼出息。但有啥辦法呢,機關里人才多得很,總不可能人人都當處長廳長吧。俗話說: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楊善良也是命該時來運轉。恰在這時,組織部門興起了幹部下派之風。楊善良當然是積極主動報名,力爭藉機取得更大的進步。省體改委的主任也沒有什麼壞心腸,看他年紀一大把的,也就對他這種不怕吃苦的精神好好表揚了一番,最後呢,乾脆做了個順水人情。這樣,他就被派到全省改革開放走在最前沿、經濟形勢日漸發達的寧州市來做了個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這個副主任,可是個實實在在的副處級,而且位置也是相當的重要。楊善良起先幹得是非常賣力,一年以後,省委組織部來考察時聽到的是一片的讚揚聲。於是,就又推薦他做了市政府的副秘書長。後來又兼上了市股票內部交易中心主任,成為寧州經濟界的一大紅人。楊善良覺得自己官運已經來了,他決心再努力一番,在自己的職務前面去掉一個“副”字。到那時,地位就更加顯赫了,回到漢州,就陡增了身價。
兩年來,他每天都在考慮這個問題,腦子裏每根神經都為這件事情在發熱發燙。可是,最後還是不見成果。這使他充分認識到,除了省委組織部那條線外,寧州市委書記徐百勝是個活生生的救世主。在後來的一些日子裏,他就把全部的思想和精力都捆在了同一個人身上——一定要緊緊地拉住徐百勝的衣角往上爬。
“徐書記,今年就要換屆了,我的事情,你看看,是不是可以有什麼發展。”楊善良說話有些吞吞吐吐。
徐百勝當然不會不知道楊善良的意思,只是,他也有頭疼的事情。市長林爭榮把拳頭捏得緊緊地,有些事情竟然連他徐老大也不買賬,簡直想踢開黨委鬧革命不是?他徐老大也不是生來就當市委書記的,鄉鎮長、局長部長、市長什麼的都干過,他也深知領導班子裏面兩虎相爭是常有的事。可他就是忍不下林爭榮這一套做法。再說,他徐百勝也不是一般的市委書記,現在已經是省委常委了,他的一張嘴,下嘴唇可以代表市委,上嘴唇還可以代表省委,你想想,誰還敢有不臣服的理由呢?因此,凡是對有求於他的人,他都要把他們當作手裏的一顆棋子,哪怕是一兵一卒,也要用活用好,用出戰鬥力來。
“老楊啊,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我們辦事情難哪。你是省里下派來的,遲早總是要回省里去的,只要能夠幫你的忙,能夠讓你進步快些,我當然會儘力的。可是,現在班子裏面有些人不是那麼好說話,對我作出的決定,提出的方案,總會有些不同意見。比如說你的事吧,我當然是在班子裏極力保舉你了,可是有些人呢,說你這幾年進步快了一點,而且好像還有些什麼問題,聽到過一些什麼反映。你說,這叫我怎麼說呢?”
“唉,徐書記,我的事情,總還是要你多幫忙才是。”
“我知道,如果真想順利點,除非……”徐百勝閃了閃眼睛。
“除非什麼?”楊善良壓低嗓音,迫切地問。
“除非讓他走。”徐百勝回答得又低沉,又堅決。
楊善良低下頭來想了想,說:“要走也就看這次了,換屆是一次好機會。只是,林爭榮這人做事太隱秘,平時好像也沒有聽到什麼風聲,抓不到什麼把柄呀。”
“那是你的事,我可沒說他有什麼把柄。”徐百勝把目光定定地射向楊善良道,“我對你什麼也沒說過,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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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州市政府副秘書長的辦公室看上去也不儉樸,大辦公桌、真皮沙發、空調,可謂是應有盡有。楊善良從抽屜里拿出小梳子,梳了梳已經不太多的頭髮,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時,電話鈴響了。
“喂,小蓮啊,噢,現在就快下班了呀,啊,你來,好的,那馬上就來吧。”楊善良放下電話,嘴角露出了一股並不善良的笑意。
十分鐘后,一個女子的身影閃了進來。上身着白色無袖襯衣,下身着紅色石榴花長裙,髮型時髦端莊,看上去與機關幹部無異。只是,她那白玉般的皮膚、玫瑰般的笑臉、楊柳般的腰肢、狐狸般的媚態,是機關數百名女幹部中不可能有的。楊善良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右手關上辦公室的門,左手就搭着她的肩膀,兩人緊挨着在沙發上坐下。女子轉過頭來朝他微微一笑,楊善良就湊過一張老嘴在她的紅唇上親了一下。
楊善良的左手從她的肩膀滑到了她的腰部,微微地使了點力,說:“今天怎麼又想到我了,我的小美人?”
“人家對你好嘛,哪像你這麼沒感情,就知道尋花問柳。”
“呃,不能這麼說啊,我對你可是專一的啊,除了你,我沒有別的女人。”
“但願如此,不過,我今天是來求你辦一件事的。”
“我就知道,你沒事不會來找我的。”楊善良笑道。
“你究竟肯不肯幫忙啊?不肯的話我就走了。”小蓮欲擒故縱道。
“別走別走,先說來聽聽看嘛。”
“聽說,三花公司的股票已經上市了,你是寧州市股票交易中心的主任,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的。我想托你幫我買點股票。你不會拒絕吧?”
“你的消息倒很靈通,很會鑽啊。這股票一轉手就是幾倍甚至十幾倍地翻上去,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它喲。”
“你不是說對我很專一的么,這可是一次考驗啊。”。
“你這小東西。”楊善良的手在她身上的某處扭了一把,道,“好吧,不過,要是我答應你辦這事,你該怎麼報答我啊?”
“隨你就是了。反正,你除了那件事,還是那件事。”
“嗯,你還真是了解我。”楊善良說完,就與她在沙發上當真那個了起來。
二十分鐘后,兩人出現在市政府辦公樓的車庫門口。
楊善良從車庫裏開出一輛烏黑的奧迪轎車,把小蓮送到了荷花新村。看着小蓮一扭一擺緩緩遠去的身影,楊善良感覺到了一個男人最大的滿足。接着,他踩動了油門,把車子駛向另外一個神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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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城郊的芙蓉新村,實際上是一片別墅群。一條彎彎的小河,一片碧綠的芳草地,樹長新綠,花吐新紅,優美恬靜,清新典雅,真是如詩如畫,如臨天堂。
楊善良把車子停在了小河拐彎處的一幢高級別墅下面。他要去會見的,是他在寧州的老情人阿水。
韓阿水並不是什麼妙齡少女,她今年已經四十有五,老家在安徽省歙縣。想當年,她可是個遠近聞名的美人。十四五歲就有一大幫男人狂求猛追。十七歲就嫁了人,不料這男人是個虐待狂,她實在忍受不了,離他而去。再婚後,丈夫是個老實人,可惜他艷福太淺,兩年後一病不起,離開了人世,留下阿水和女兒小美兩人相依為命。此後,她一直帶着小美東奔西跑,在縣城做些小本生意。這期間,考取學校後分配在寧州市機關工作的初中同學吳朋回老家休假,兩人不期相遇,一見傾心,真可謂不是夫妻勝似夫妻,恩愛得不得了。半年後,阿水忍不住相思之苦,終於帶着女兒離開了安徽,來到寧州市落腳,依仗着情人阿朋的關照,在市政府附近的街面上開了個小飯店。阿朋對阿水的飯店確實幫了不少忙,機關里來來往往的客人,只要有可能,他就盡量把他們帶到阿水飯店裏來用餐。有一次,他把自己很想投靠的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楊善良也介紹了來,沒想到楊善良見到阿水后胃口大開,打起了主意。吳朋自己不大情願,可是一想到楊主任是省里下派來的幹部,市府辦的領導,只要和這樣的人結交上,將來不愁自己沒有前程。終於,他還是忍痛割愛地把阿水介紹給了他。沒想到阿水更加勢利,為了自己將來生意上有更大的依靠,竟也非常情願地投進了楊主任的懷抱。逐漸地,韓阿水便將吳朋一腳踢開,全心全意地與楊善良做起了露水夫妻。
韓阿水雖然人過中年,畢竟風韻猶存。與楊善良捉對后,經過精心調理,更是顯得氣質非凡。準確地說,她有着一尊貴夫人的臉龐,一顆浪蕩女的靈魂,一身交際花的手段。對於一個喜歡拈花惹草、肆意風流的男人來說,這樣的女子,真是夢裏頭做畫也畫不得這般合意。
有着楊善良這尊金佛做靠山,阿水對原先的小飯店進行擴建裝修,並且生意興隆,市政府附近的這個阿水酒家,很快就成為一隻財源滾滾的聚寶盆了。楊善良對阿水的愛情還有更深刻的表現,半年前,阿水看中了芙蓉新村裏的一幢價值二百三十萬元的高級別墅,楊善良與該新村主管部門的老總一合計,只花了十五萬錢就把它買了下來,送給了阿水。
用罷晚餐,楊善良並不興奮,好像並沒有那方面的需求。阿水便試探道:“是不是外面又有了新的相好?”
楊善良像是被她刺了一針似的,但很快又鎮定道:“唉,怎麼會呢!你不知道,我也有我的苦處啊。”
“有什麼苦處,不妨說出來聽聽看。”
“市委書記徐百勝呢,對我一向很看重的,想拉我一把,再上個台階。可是,市長林爭榮呢,和老徐合不到一處,對我也有看法。老徐說了,只要姓林的還在寧州,我就不大可能會有出頭之日了。”
“那得想辦法把他弄走,讓他挪挪位。”
“就是啊,可要讓他挪位,哪有這麼容易。除非抓到他的把柄,讓省里來人把他好好治一治。”
“林爭榮這人聽說挺能幹的,為人也挺正派,怎麼抓得到把柄呢?”
“什麼正派不正派,那都是做起來給老百姓看看的,當面一套是挺正派,背地裏你不知道他在幹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阿水認真地看了看楊善良,點了點頭道:“嗯,那倒也有可能。”
楊善良又接着道:“阿水啊,你有難處呢,我是拼着老命幫你了,現在我有難處,你可也得替我出點力喲。”
阿水道:“我還能出什麼力?”
“你當然能出力。現在要想一下子找出林爭榮在經濟方面的問題,恐怕還比較困難。但是,生活作風方面的問題還是可以想想辦法的。只要抓到點把柄,等上面來查了,就是沒有查出什麼實質性的問題,能夠把他掛起來也就達到目的了。”
“生活作風方面我們也不了解呀?”
“你可以想想辦法的嘛。寧州市這些飯店酒家,你是熟悉的。在裏面做那種生意的姐妹們,你也認識不少。只要你在這些人裏面掌握一些與林爭榮有關的桃色事件,那你就是替我立了一大功。”
“嗯,我一定儘力去辦。”,阿水邊說邊舉起酒杯。
“好,祝你馬到成功。”兩隻杯子輕輕地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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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州市政府機關莊嚴肅穆,進進出出的人都顯得有一種特殊的身價。
在副秘書長的辦公室里,楊善良正在接待一位追求進步、勇於奉獻的朋友。他就是市黨史研究室的吳朋,也就是阿水從前的相好阿朋。
“楊秘書長,我在研究室也有二十多年了,在這個單位也不太會有什麼發展,我想是不是能夠換個地方,最好是能夠下派一下。”
楊善良點了點頭,道:“對,我很贊同你的觀點。黨史研究室,說起來是項很重要的工作,其實誰也不把它放在心裏。你們都是正規科班出身的知識分子,進步又慢,在那裏真是太委屈了。下派一下有好處。”
“這事還是要你多幫忙才行,你在市裡說話有分量的。”
“這話呢,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不過,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同。徐書記那裏倒是好說話,只是林市長那裏,總是要碰釘子。你要是真的想有所發展,我看,還是要幫助拔掉這顆釘子。”
阿朋的額頭冒出了幾顆冷汗,但又努力地鎮靜道:“這不容易吧?”
“想想辦法嘛。比如說,在生活作風方面,有沒有看到什麼,聽到什麼?”
阿朋想了想,還是想不出來,就信口道:“生活作風方面倒是有可能的,我好像有好幾次看到他帶着一個女的。”
“在什麼地方?”楊善良興奮道,“快說,具體一點。”
阿朋實在想不出,其實他只是看到過一次,而且是在市府大院裏,摸不準那個女的是林市長的親戚或同學什麼的,誰曉得林市長在什麼地方干那種事情呢?但是他又急於想立功,這時,他忽然想起有位同事說楊善良在鳳凰賓館有些風流韻事,於是就現場來個張冠李戴,脫口說道:“好像是在鳳凰賓館,聽說經常帶着一個女的在那裏包房呢。”
“好!你馬上把這事寫下來,下午就交給我。”
下午三點鐘左右,吳朋果然寫了份東西來,向楊副秘書長交差。
楊善良看了看,上面寫的也都是些大概的東西,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最後問道:“你怎麼沒有簽上名字?”
阿朋道:“還是不寫的好,到時候萬一弄不倒他,是要穿小鞋的。”
“不。”楊善良道,“你還是寫一寫為好,增加一些可信度。你也不必太擔心穿什麼小鞋,語氣上可以含糊一些,就說,就說是你聽說的吧。”
阿朋問:“聽誰說呢?總不胡亂寫吧,萬一他們真查起來……”
楊善良道:“這樣,你就說是聽好些人說些過,其中可以點幾個人的名字。如比鳳凰賓館的大堂經理趙遠,還有值夜班的一個叫什麼羅福的人。寫上去都是沒關係的。”
吳朋看了看楊善良,彷彿明白了什麼,便道:“好的,我就把他們給寫上。”
楊善良補充道:“寫完之後,要多抄幾份出來,多寄幾個地方,在上層人物中造出一些聲勢和輿論來。”
當天晚上,楊善良又找到鳳凰賓館大堂經理趙遠,神秘兮兮地說了些什麼。趙遠當晚就寫了封信出來,交給了楊善良。
第二天,楊善良將這一情況向市委書記徐百勝作了彙報。
老徐聽了微微一笑,不溫不火地道:“嗯,不錯,有問題是應該積極舉報。我們黨向來是主張光明磊落,有錯必糾的。發現哪個同志有問題,該批評的要批評,該揭發的要揭發,只有把問題徹底查清楚了,達到了教育的目的,才是真正幫助一個同志。你說是不是?”
楊善良聽了這一席話,發現老徐還真是有水平。市委書記究竟是市委書記。將來等自己上了新的台階,取得了新的進步,也要好好學學這招才是。
“徐書記,您真是個精忠報國的人。”楊善良恭維道。
“老楊啊,好好乾吧,你的事我會儘力的。”徐百勝道,“不過,你在這件事上還要搞點實在的東西出來,我們也不要冤枉一個同志,你說是不是?”
楊善良一個勁地點頭,他的心已經飛到了芙蓉別墅里了。
“怎麼樣了?有沒有發現什麼線索?”楊善良見到阿水后就直入話題。
“有。”阿水想了想,回答道。這幾天,她與賓館酒家的一些姐妹們聊是聊過了,她們對自己被誰嫖過、被誰搞過並不忌諱,只是並沒有牽涉到林市長的事,為了滿足楊善良的要求,她就乾脆來了個移花接木,道,“我打聽到了,有個從四川來的女孩,名叫蔡紅,她住在梅花右路的一間民房裏,被林爭榮包了好幾年,還搞大了肚子,到醫院裏墮過胎。”
楊善良聽了異常興奮,道:“好,很好!你一定要想辦法讓她把這些東西寫下來,不論花什麼代價。最好寫得具體一點,提供一些可靠的證據。”
阿水猶豫道:“要證據可能比較困難,人家是多少聰明的人,會留下什麼證據么?”
楊善良道:“不一定,多少總有一些的。實在沒有的話,就提供一點身體特徵,越是隱秘的地方越有說服力。”
楊善良走了以後,阿水也不去找什麼蔡紅。她索性從房間裏拿出紙筆,親自編造起控告信來。證人證物是不可能會有的。身體特徵方面,倒是不妨編出點來。什麼特徵呢?也不太好編。有了,楊善良身體隱秘處不是有個明顯的特徵么?乾脆就把它們寫上去,反正到時候誰也不會來問這個的。
信是寫好了,可是,要是上面真的派人來查,叫她到哪裏去查蔡紅這個人呢?真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阿水想出了個絕妙的計策。接着,她又寫了第二封信,說是林爭榮派了一幫人逼她馬上離開寧州,否則就要叫她吃苦頭。蔡紅拿到一筆錢后,就離開了寧州。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阿水越看越得意,沒想到自己竟有這般才能。她想,要是自己多喝幾年墨水,沒準還能當個女作家哩。
在寄出去前,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她知道公安部門具有驗筆跡的技術,這不行。於是,她就叫在酒店工作的服務員小貞幫助抄了這兩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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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大院的夜晚比白天寧靜得多了。
省委主樓四樓的一間會議室里,遲遲地亮着燈火。這裏正在召開的,是省紀委常委會的一次緊急會議。
“這次全省反腐敗工作會議,開得很好。”省紀委書記黃越道,“在家的省委常委們全部都出席了會議,這為我們今後的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是,這次會議之後,省委書記趙振國專門找了我,並給了我幾封舉報信。他說這是舉報人托省委常委、寧州市委書記徐百勝轉交的,而且就在這幾天,省委的幾個書記人人都收到好幾封信,反映的都是同一個問題。”
黃越書記繼續道:“主要是反映寧州市市長林爭榮在生活作風方面的事情。雖然這不是什麼特別大的問題,但寫信反映的是受害人本人,而且她在信中寫得有板有眼,有根有據,連林爭榮身體上的細微特徵都寫了出來。看來,這並不像是捕風捉影。省委領導對這件事非常重視,我們一定要好好地查一查。”
參加會議的省紀委常委們都用一種驚訝的表情看着黃越,不時地點着頭。
微風徐徐,蜂飛蝶鬧。寧州市威力賓館與往常一樣生意興隆。服務小姐點頭微笑,彬彬有禮。一切都顯得一如平常的有秩序。
203房間裏,唐進正一邊抽着悶煙,一邊獃獃地看着陸文明。
電話鈴聲響了。唐進急忙緩過神來,拿起話機。
“小唐嗎,我是老林啊。”是省紀委副書記兼監察廳廳長林雲深的聲音。
“你好,林書記!”
“小唐啊,你們的情況我們常委會已經研究過了。省委領導很重視啊,這個案子一定要加大力度。為了儘快查清此案,我們已經決定派新近上任的重案室主任於天青負責此案。他和馮強兩人將於明天到達寧州。以後你們就在他指揮下工作。你看,有沒有什麼困難?”
“好的,沒有什麼困難。”
唐進放下話機,對陸文明道:“明天於天青和馮強要來了。”
“嗬,上面加大力度了?”陸文明道。
“上面要派人來,這是意料中的事。不過我可沒料到要派於天青來。”
“他可是辦案方面的專家,以後我們要聽他指揮。”
唐進道:“於天青不會有什麼三頭六臂吧?”
陸文明馬上笑道:“那不會的。最多臉黑點,像包青天包拯那模樣。”
唐進道:“我看啊,這個案子就是包青天來了,也未必能查清楚。”
“主要是找不到什麼線索。”
“唉,我們就看看於天青吧,看他究竟有什麼辦法。”
芙蓉新村的高級別墅里,楊秘書長正躺在沙發上,蹺着二郎腿,對風情萬種的阿水笑道:“省紀委調查組都快把與林爭榮有關的人找遍了,這一回啊,就算查不出他林某人的問題,心理壓力方面也夠他受的了。”
“你說林爭榮他究竟會不會有問題?”
“問題怎麼會沒有呢?他林某人也不是沒有七情六慾的神仙啊,我看他的問題多得很,不光生活上,經濟上也有有問題。關鍵就看省紀委這幫人有沒有本事,要是這回不把林爭榮整扒下,那是他的運氣。”
“不過,你可要當心。”阿水勸道,“省紀委的同志已經找過你幾次了,可千萬不要引火燒身喲。”
“放心放心,沒事的,我老楊是什麼人?至少也是省里的人呀,就算我有點大小毛病,他們也不敢拿我怎麼樣。更何況,就憑他們那兩下子,還早哩!”
“這件事,你還得感謝我。要不是我讓蔡紅離開寧州,弄不好就會出麻煩。”
“說的也是,蔡紅不能待在寧州,否則讓紀委的人找去問來問去,可能會生出其他什麼事端來。”
“你放心就是了,他們永遠也不可能找不到她。”
“為什麼?”楊善良不解地問。
“告訴你吧,蔡紅這人根本就是不存在。她是我虛構的。”
“但是你在信裏面寫得倒是活靈活現的。”
“那當然,你不是說能夠整他一下就行了么?”
“嗯,很好。以後要密切注意林爭榮的活動,最好是能夠掌握他真實的問題,然後及時向省紀委舉報。”楊善良獰笑道:“這叫做趁熱打鐵。”
—7—
上午九點鐘左右,寧州市上空的迷霧被一輪模糊的朝陽漸漸驅散了去。這時,一輛淺灰色的桑塔納轎車悄悄地駛進了威力賓館。
從車上下來一位剪平頭的中年男子,左手夾着一隻公文包,邁着矯健的步伐,向賓館大廳走去。跟在後面的馮強和老蔡師傅一眼就看見了在大廳里等候的唐、陸兩位,遠遠地就打起招呼。
馮強介紹道:“這位就是重案室的於主任。”
唐、陸兩位忙上前道:“於主任辛苦了!”
於主任笑了笑,道:“你們辛苦了!”
為了便於工作,房間早就安排好了。於主任和老蔡師傅住進205房間,馮強插到203房間住。
陸文明勤快地給他們泡了茶后,大家就圍着於主任坐下了。
於天青道:“你們來了都兩個月了,這個案子不大好辦吧?”
唐進微笑道:“我們只有依靠您了,您是辦案方面的專家。”
於天青道:“專家是你們,不是我。我一直在基層工作,真正辦案工作還是你們接觸得多。我想,作為我們紀檢監察幹部,在反腐敗工作中,關鍵的還是要有一個堅強的黨性,要有一副錚錚鐵骨,敢於同違法違紀現象作鬥爭。當然,在具體的工作中,講究方式方法,多動些腦子,也是很重要的。你們說呢?”
大家紛紛點頭,於天青接着道:“小唐,你就先把你們兩個月來的工作情況談一談吧!”
唐進拿出了一個筆記本,翻了翻,回答道:“我們到寧州已經兩個月了,也找了不少人,查閱了不少資料,但真正有價值的線索似乎還沒有發現。最關鍵的是舉報人找不到,這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署名蔡紅的信件,是經由寧州市政府副秘書長楊善良轉交給市委書記徐百勝,然後再由徐百勝交給省委領導的。可我們就是找不到蔡紅這個人。楊善良說她住在梅花右路的民房裏。可我們查遍了梅花右路的上百戶有空房的人家,都沒有找到蔡紅這個人。另一封舉報信是一個叫吳朋的人寫的,信中說林爭榮在鳳凰賓館嫖娼,並說大堂經理趙遠和值夜班的羅福兩人目睹過。我們找到趙遠和羅福時,兩人都說是聽人家傳說的,並沒有什麼根據。主要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們一下子還找不到什麼突破口。”
於天青深思了一會兒,道:“嗯,是有些困難。我看這樣吧,你先把這個案子的有關材料給我看一遍,下午我們再認真研究一下下一步的工作方案。”
小唐把一疊材料都給了於天青,就回203休息去了。
六月初的寧州,有點熱乎乎的感覺。中午正是好睡的時候。身體健壯得像只小牛犢的馮強,正發出一陣陣響亮的鼾聲。於天青在床上靠了一會兒后,又把材料翻閱了一遍,揉了揉微微發紅的雙眼。
老蔡師傅的咳嗽聲吵醒了馮強,馮強洗了一把臉,給於主任遞過來一支紅塔山,並給它點上。於主任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煙,把材料遞過來道:“小馮,你看看。”
馮強剛剛看完,唐進和陸文明就笑嘻嘻地進了205房間。
於天青道:“來來來,我們大家碰個頭,研究一下。”
大家都圍着於主任坐下,把目光都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於主任道:“現在看來,這個案子一時還找不到頭緒。但我們一定要把這個頭緒理出來。我認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首先還是要把寫信人蔡紅找出來。”
馮強道:“如果能夠找到這個人,這個案子就迎刃而解了。”
唐進道:“我們一直也在做這個工作,可是要找這個人確實不容易。”
陸文明道:“唉,簡直是大海里撈針啊!”
於天青道:“是啊,是很難。但是省委領導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如果沒有別的路子可以走,就是大海里撈針,我們也要盡量撈一撈。”
馮強插了一句道:“最好是再做做工作,盡量縮小範圍,找出蔡紅的下落。”
於天青對唐、陸兩人道:“我仔細看了你們前段時間作的筆錄,我認為首先還是要再找一找楊善良。因為蔡紅的信是由他轉交上去的。這裏面還可以做做工作,另外,梅花右路的民房,我們還是要擴大範圍,保證一個不留地查實一下。盡量從房東身上尋找到一點線索。”
馮強點了點頭,道:“對,我們就從這裏尋找一個突破口。”
唐進道:“好,那我們就跟楊善良聯繫一下,看他是不是有空。”
於天青道:“以前你們都在辦公室找他的。現在我們省紀委這麼多人,到市政府大院裏進進出出,不是很妥當。我看還是叫他到這裏來一趟吧。”
陸文明道:“好,我通知他一下。”說完就在房間裏撥通了楊善良的手機。
此時此刻,楊善良正親自駕駛着他的奧迪轎車,帶着美麗性感的小蓮姑娘,向大海邊駛去。今天,他將和這位小蓮姑娘共度一個美好的夜晚。
小陸道:“喂,是楊秘書長么?我是省紀委陸文明啊。你現在在哪裏?”
楊善良已經停下車子,他向小蓮作了個鬼臉,對着手機笑道:“呃,你好!我現在在漢州啊,有什麼指示?”
小陸道:“我們還有些事情想再向你了解一下,請你回來后儘快跟我們聯繫。怎麼樣?”
楊善良道:“好的,我本來還想在漢州多住幾天的,有好多事情要辦。既然你們要找我,那我就儘快趕回來。當然,今天是來不及了,明天早上再聯繫怎麼樣?”
小陸道:“好的,明天早上你直接到威力賓館205房間來找我們好了。”
“好好好。”楊善良關了手機,摟着小蓮使勁地親了一下,然後又踩動油門,向著大海邊的藍天娛樂場駛去。不一會兒,他們就融入了大海與長天同色的一片蔚藍之中。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於天青和他的辦案組成員們已經在餐廳里用完早餐,在賓館內的花園裏走一圈后,回到了房間。這時,楊善良的奧迪轎車已經駛進賓館,停在了大廳門口。
介紹了身份之後,於天青開始向楊善良詢問舉報信的有關情況。
“楊秘書長,我們省紀委的同志到寧州已經兩個月了,你也曾經向我們反映過一些情況。省委領導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我們希望你進一步密切配合我們的工作,儘快把這個案子查清楚。”
楊善良道:“我了解到的情況,前幾次都已經談過了。老林這個人在寧州市群眾中確實有一些反響,群眾也希望省紀委儘快把案子查清楚,以後如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會儘力的。”
於天青道:“這個案子最關鍵的人物是舉報人蔡紅。只要能找到她,相信這個案子是不難查清的。”
“我已經說過,蔡紅這個人已經離開寧州了,要想找到她是不可能的。聽說她是被老林逼走的。”
於天青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和蔡紅是怎麼認識的?”
楊善良微微愣了一下,用手扶了扶鼻樑上的黑邊眼鏡,回答道:“蔡紅這個人,我並不認識她。”
於天青不解地問:“那她的舉報信又怎麼會轉交給你的呢?”
楊善良道:“舉報信是她托別人轉交給我的。”
於天青道:“是誰?”
楊善良道:“是市府路成都酒家的吳老闆轉交給我的。”
於天青道:“蔡紅和吳老闆又是什麼關係呢?”
楊善良又扶了扶眼鏡,想了一會兒,道:“吳老闆又是服務員鄭麗麗轉交給他的。其實,吳老闆、蔡紅和服務員鄭麗麗他們都是四川老鄉,蔡紅和鄭麗麗都是成都郊區農村的,又都是女同志,關係就更親密些,所以在受到委屈后就寫了舉報信並交給了鄭麗麗。鄭麗麗收到信后又交給了老闆,她要老闆把信轉交給我,然後由我想辦法送到上級領導那裏去。”
於天青道:“這麼說鄭麗麗或者吳老闆他們是認識你的。”
楊善良道:“有一段時間,我經常到成都酒家去吃飯,這樣就認識了姓吳的老闆,鄭麗麗呢也有點面熟。吳老闆要我把信轉交上去,我就幫了他們這個忙。”
於天青點了點頭,道:“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唐進插進來問道:“我們前兩次找你你怎麼沒提到他們。”
楊善良道:“唉呀,提沒提到不是一回事么?反正蔡紅現在已經不在寧州了。”
唐進道:“那可不一樣,我們找他們兩個了解一下,很可能就會找到蔡紅的下落。”
於天青道:“對!老楊,你馬上通知他們一下,叫成都酒家吳老闆和服務員鄭麗麗兩人到我們這裏來一下。”
楊善良定定地看了於天青一眼,緩緩地道:“叫他們來沒問題,不過,現在這個酒店已經不開了。我一下子也找不到他們。我想想辦法看,等我找到他們以後,再通知你們。”
於天青道:“好的,請你一定想辦法儘快把他們找來。”
楊善良進了轎車駕駛室,拿下眼鏡,掏出手帕來給額頭揩了揩汗。
205房間裏,陸文明笑着對於天青道:“於主任究竟不一樣啊,你把他找來一談,就發現了新的線索。”
唐進不服道:“奇怪了,我們前兩次問他,他都沒提到這兩人。”
-8-
芙蓉新村的那幢高級別墅里,楊善良正急急忙忙地與韓阿水商議對策。
女兒小美和女婿胡勝正在把一台新式冰箱往廚房裏抬。
客廳里有一個裝扮妖艷的女子,正在揩桌子。
阿水道:“阿萍,你先到小客廳去看看電視,我和老楊有點事情談一下。”
名叫阿萍的人去小客廳后,楊善良問這人是誰,阿水道:“是我的一個朋友,叫江萍。她要找個地方住幾天,我就讓她住這兒了。怎麼樣?到底是什麼事把你急成這個樣?”
“省紀委來了個主任叫於天青,這人看來非同一般。”楊善良道,“他問我是怎麼認識蔡紅的,差點把我問倒。虧得我腦子還算髮達,反應得快。我說我並不認識她,舉報信是成都酒家的吳老闆交給我的,而吳老闆呢,又是服務員鄭麗麗交給他的。我說蔡紅和鄭麗麗都是成都那邊人,關係比較密切。這樣才算混過了關。”
阿水緩了一口氣道:“你怎麼會把故事編到成都酒家去的呢?”
楊善良道:“成都酒家好啊,現在已經拆掉了,他們再也找不到它了。這就叫做死無對證。”
阿水笑道:“嗯,你還真算聰明,沒有露出馬腳。”
楊善良急道:“不行啊,事情還完呢!這個於天青要我儘快找到吳老闆和鄭麗麗這兩個人。他要找他們了解情況呢!你說,叫我上哪去找呢?”
“這倒真是個難題,”阿水想了想,道,“要不要找兩個人去頂替一下。”
楊善良興奮道:“對了,只有找人去頂替一下了。姓吳的老闆,就不用找別人了,我看你最合適,而且你確實也是個老闆嘛!”
“不行不行!”阿水急道,“我上不了這個場面。”
楊善良又急道:“你做了這麼多年的老闆,什麼世面沒見過,怎麼會上不了這個場面呢?你還是去一趟吧!”
“不行不行!”阿水道,“其他場合那是做生意,有什麼好怕的。,可這次不一樣,弄不好要露馬腳的。”
楊善良忽然圓睜着眼睛罵道:“你這個人,你仔細想想,你們母女倆到寧州來混,要是沒有我老楊幫忙,你們能有今天么?我什麼事都替你們想,為了你們也確實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可是你呢?你倒好,這麼點小事情都不肯幫忙,將來要是出了什麼大事,你還不知道會對我怎麼樣呢!”
阿水心軟了下來,道:“老楊,你也別這麼說嘛!”
楊善良接着道:“阿水,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阿水道:“現在也沒到這一步嘛!”
楊善良道:“你要是不幫我,他們還不要懷疑我,將來要是出了事情,還不徹底完蛋?!”
這時,小美和胡勝已經把冰箱收拾好,聽到客廳里聲音有些異常,就雙雙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小美道:“媽,什麼事情這麼大驚小怪的?”
阿水道:“沒什麼,這事你別管。”
小美和胡勝正要往外走,阿水又把他們叫住了:“小美,你們先別走。”她看了看楊善良,接着道,“老楊啊,你看這個吳老闆是不是叫胡勝去頂一下。”
楊善良道:“行,都是自己人嘛,頂過這一關再說。”
小美問究竟是怎麼回事。阿水就如實地把這件事說了。
楊善良道:“事情就是這樣,你們也別說我們不對。這個姓林的也確實不是不是個好東西,只不過我們一下子還抓不到有力的證據。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啊。”
阿水對胡勝道:“現在,省紀委要見一見成都酒家的吳老闆,你就去頂他一次,把這事搪塞過去就行了。”
胡勝急道:“叫我去冒充吳老闆?這怎麼行?”胡勝直搖頭,道,“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這麼做要出事情的。”
阿水道:“出什麼事情啊!不會的,你放心。你就說是蔡紅把舉報信交給你,你再把信轉交給老楊就行了。下面有蔡紅,上面有老楊,要有什麼事也是他們頂着,你怕什麼?”
楊善良道:“就是,要有什麼事有我頂着呢!你放心吧!”
胡勝還是不肯,道:“不行,我還是害怕。你們想想,省紀委的人是幹什麼的,專門查案的。萬一說漏了嘴,我可就完了。”
楊善良道:“完什麼?你有什麼好完的。你又不是什麼領導幹部,無非在酒店裏幫助你丈母娘做做生意。就算出了點什麼事,他們還會拿你怎麼樣?叫你去坐牢?不會的!大不了批評教育一下。這些事情我很清楚。你照樣做你的生意,沒事的!”
小美也在一旁勸道:“胡勝,你就幫幫他們吧。我看不會有事的。”
胡勝雙手急忙胡亂搖擺,道:“不,我不敢!”
小美急道:“膽小鬼,真沒用!你再不答應我可就不客氣了啊!”
胡勝苦着一張臉,望着嬌美可愛的妻子小美,無奈道:“唉,你們別說了,我答應就是了。”
楊善良道:“吳老闆有了,還有一個鄭麗麗。”他看了看小美道,“小美,我看這個鄭麗麗就由你來扮演一下吧。”
小美正要答應,阿水給她做了個臉色,道:“別別別,他們是兩夫妻,一個演老闆,一個演服務員,這要出亂子的。”
楊善良不解地問:“這怎麼會出亂子,省紀委又不認識他們。”
阿水道:“慎重一點好,萬一碰到熟人,是很容易露馬腳的。”
楊善良道:“那你說怎麼辦?”
阿水道:“鄭麗麗這個人倒是不難辦,剛才你看到了,這幾天住在我們家的那個阿萍,正是合適人選。”
楊善良道:“這個人怎麼樣?可靠不可靠?”
阿水道:“沒事的,我們認識已經好多年了。她是貴州農村來的,到寧州后沒地方落腳,後來是我介紹到幾個賓館,她就在裏面吃了幾年的青春飯。最近染上了那個病,到醫院去看過了,醫生叫她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我看她沒地方住,就答應她在這兒住些天。”
楊善良道:“那也可以的。你把她一起找來商量商量吧。”
阿水把她叫了過來,半真半假地道:“阿萍啊,當初成都酒家有個服務員叫鄭麗麗的,收到了她的女友蔡紅的兩封舉報信,是舉報市裡有關領導的。鄭麗麗把信轉交給了酒店老闆吳成,吳成又轉交給了老楊。現在呢,省紀委馬上要找吳成和鄭麗麗兩個人,可是現在酒店已經拆掉了,一時也找不到。老楊沒辦法,為了應付上面,想找兩個人頂替一下。我們已經商量過了,吳成由我女婿胡勝去頂,鄭麗麗呢,最好是由你去頂一下。你看怎麼樣?”
阿萍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她知道裏面肯定有文章,就問道:“既然這兩個人找不到,那就算了,何必找兩個人去冒充呢?這是要出亂子的啊!”
楊善良道:“不會的,這裏面的事情三兩句話說不清楚,反正絕對不會出事情。我也只不過是應付一下省紀委而已。你只要說收到蔡紅的信,後來就不知道蔡紅的下落就行了。”
阿萍還是不肯,道:“我不敢,這種事情……不好的。”
楊善良從衣兜里掏出一疊錢來,點出二十張大幣,對阿萍道:“阿萍啊,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太好,這點錢你先拿去補補身子吧。事情過了之後再拿點去。這件事情呢,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就幫我們這回,啊?”
阿萍裝作不肯收,阿水就把錢硬塞給了她,道:“拿着吧,老楊是個大財主,替他辦事啊,是絕對虧不了你的!”
阿萍道:“好吧,我就去扮演一回。不過,我們可要小心點,千萬不能出錯。你們要我說什麼話,還要說得再仔細一點。”
楊善良道:“那當然。這樣吧,你呢,名叫鄭麗麗,是成都郊區農村來的,蔡紅是你們的同鄉。你在成都酒家吳成老闆手下打工,這期間蔡紅和你經常有來往。去年七月份一天蔡紅哭着來找你,說有封信要交給你,找你請吳老闆交到上面去。你就把信收下了。幾天後又有一封信交給你,你又把信交給了吳老闆。其他事情你就一概不知,後來也沒見到過蔡紅這人。”
楊善良接着道:“你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阿萍就把這些話照樣說了一遍,然後道:“這些話我是會說,但是到時候他們要是問些別的話,我就很難答覆了。”
楊善良道:“就是這些話,不會有其他什麼的。”
阿水道:“我看還是慎重點好,老楊,你就讓他們認真排練一下吧。”
楊善良道:“對,排練一下,看看你們台詞背得怎麼樣。”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楊善良坐在沙發上,叫胡勝在沙發前面放張凳子,然後叫阿萍坐下,一本正經地問道:“仔細聽了啊。我們是省紀委的,根據蔡紅的舉報,我們把你找來向你了解一下有關情況,請你積極配合。”
阿萍道:“好的。”
楊善良道:“據說蔡紅的信是交給你的,你把當時的情況具體說一說。”
阿萍就把前面的那段話重複了一遍。
楊善良道:“蔡紅為什麼要把信交給你?”
阿萍道:“因為蔡紅和我是成都老鄉,我們常在一起玩的。她要我把信轉交給老闆吳成,我當然幫她交上去了。”
楊善良道:“她平時都跟你說過些什麼,有沒有提過常跟她在一起的哪個男人?”
阿萍道:“沒有,好像她提起過一個男的,但具體情況我不清楚。”
楊善良道:“別,乾脆也別這麼說。就說蔡紅性格比較內向,她和哪個男的在一起,平時從來不提。”
阿萍道:“嗯,她從來沒提過。”
楊善良又道:“她平時住在什麼地方知道么?”
阿萍道:“我不知道。”
楊善良道:“不!你說知道。就說蔡紅住在梅花右路一間民房裏。”
阿萍道:“嗯,她住在梅花右路一間民房裏。”
楊善良道:“你有沒有去過她住的地方?”
阿萍一時答不上來,看了看楊善良。楊善良道:“沒去過,因為她性格很內向,不喜歡人家去。她平時提起過住在梅花右路一帶,我也曾要求去玩過,但她沒答應。”
阿萍就把這些話重複了一遍。
楊善良道:“你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阿萍道:“就是第二次把信交給我那次,後來就再也沒見到過她了。”
楊善良道:“你知不知道她現在的下落?”
阿萍道:“不知道,她當時沒說過,我也沒料到她就不來了。總之我也感覺到有點奇怪。”
楊善良道:“以後如果有消息,請你及時跟我們聯繫,怎麼樣?”
阿萍道:“好的,我會及時和你們聯繫的。”
楊善良道:“今天就到這兒,你先回去吧!”
阿萍問道:“就這麼簡單?”
楊善良笑了笑,道:“就這麼簡單。”
阿水也笑了,道:“老楊,你看上去倒也像個紀委領導啊。”
楊善良不屑地道:“紀委算什麼?我從來就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他們是省紀委的,我也是省里來的,他們那點把戲啊,我是一清二楚。他們騙騙小老百姓還可以,要想蒙我啊,還早呢!”
大家都一起笑了。
楊善良又對胡勝道:“你那幾句就不必排練了吧?反正你收到信后就交給我了,因為我常在你那兒吃飯,更加簡單,是不是?”
胡勝笑道:“行,這幾句我還行的。”
-9-
威力賓館205房間裏,於天青的詢問已經基本結束,由於楊善良的攻守方針得力,案件並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後來再也沒有看到過蔡紅?”於天青問,“也沒有聽到過有關她的消息?”
化名吳成的胡勝和化名鄭麗麗的阿萍一起點頭道:“再也沒有聽到過她的任何消息。以後聽到什麼,我們會及時向你們彙報的。”
於天青失望道:“好吧,今天就先到這兒,你們回去吧。”
到了賓館門口,阿萍想了想到手的兩千塊錢,便笑着對胡勝道:“看來省紀委的人也容易對付啊。”
胡勝神情恍惚地道:“不,別看現在應付過去了,以後還不知會怎麼樣呢!”他邊說邊用右手在額頭擦了擦汗,顯得非常緊張。
芙蓉新村的那幢別墅里,楊善良和阿水、小美三人正在等候着他們。
見他們回來,楊善良便急切地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阿萍道:“沒事,正如你所料,幾句話就應付過去了。你教我們背的那幾句台詞,足夠派用場了。”
楊善良得意道:“我早說過了,省紀委算什麼東西,也就那麼回事。”
胡勝卻不以為然道:“這次雖然是應付過去了,可他們要是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們叫去,問這問那,遲早會出事的。”
阿水道:“那倒也是,老楊啊,你拿個主意吧。”
楊善良道:“這個也容易,我會讓你們在寧州消失的。”
胡勝和阿萍吃驚道:“消失?什麼意思?”
楊善良道:“不是叫你們消失,是叫吳成和鄭麗麗消失。以後他們再問起你們,我就說你們已經不知下落了,可能是離開寧州了吧。”
胡勝和阿萍鬆了一口氣,道:“這還差不多,演戲也只能演一回喲。”
楊善良道:“至於你們呢,目前再在這裏待下去也不行,怕會露馬腳。我看暫時還是出去避一避好,等事情過了再回來。這件事情我到時候再給你們安排一下。”
晚飯時間到了,阿水已經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楊善良道:“今晚大家好好撮一頓,輕鬆輕鬆,來,大家干一杯!”
和這邊的喜氣相反,省紀委辦案組的同志們心情像是很沉重。於天青坐在205房間裏一支接一支地抽他的紅山茶香煙。老蔡師傅是喜歡抽紅塔山利群的,大中華當然更好,有機會在酒席上搞幾包來自然是件快事。可是他跟老於出門卻不大敢,見老於只抽紅山茶,他也不能亂伸手,只好自己掏錢買紅山茶之類的抽。而馮強卻不管那麼多,年輕人觀念不一樣,反正只要不亂拿,愛抽什麼是自己的事。所以他還是抽他的紅塔山。
馮強見於主任心事重重,便積極地在一旁幫助出謀劃策道:“我看啊,這個鄭麗麗還可以做點文章,她們是一起從成都來的,從她身上不可能查不出蔡紅的下落。”
於天青道:“嗯,應該是這樣的。如果蔡紅現在不在寧州,可能去別的地方,也可能是回老家了。我們只要找到蔡紅的老家,很可能就會找到蔡紅。”
馮強道:“是啊,就算蔡紅到別的城市去謀生,她家裏總該知道她在哪裏,互相總該通通信,寄點錢什麼的。”
於天青道:“對,我也正在想這個問題。我還在想的一件事就是,蔡紅既然要求省紀委來查處林爭榮,為什麼她寫了兩封信之後,就杳無音信了呢?她應該和我們取得聯繫才對呀!”
馮強道:“這隻有找到她之後我們才知道真相。”
老蔡師傅平時不太說話,這時卻忽然插了一句道:“這個和我同姓的女人啊,說不定已經死了!”
於天青和馮強聽了心裏都一驚。於天青道:“如果已經死了,她也該給公安部門留下一具屍體才對啊。”
馮強道:“那可就真的是死無對證了。再說,要是她死了,公安部門也未必會通知我們,就算知道她的戶口,也只會通知她的老家。”
於天青道:“看來還是要到她老家去一趟。”
馮強道:“是該去一趟。”
於天青道:“晚上我們大家再開個會研究一下。”
唐進、陸文明都來了,五個人就坐到一起開了個會。
於天青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還是要想辦法找到蔡紅。根據楊善良和吳成、鄭麗麗提供的線索表明,蔡紅基本上不在寧州了。不管她現在到別的地方去了,還是回到老家,我們都有必要去一趟成都,只要找到她老家,就不愁找不到蔡紅。你們說呢?”
陸文明馬上笑道:“成都我倒是沒有去過。這一趟就讓我辛苦一點吧,唐進,還是我們倆去吧?”
唐進也笑道:“別老想到去旅遊,到了成都也不一定有用呢。我們還是要先弄清楚她的老家究竟在什麼地方,成都可是個大地方。再說,她又不是成都市區的人,曉得她是成都附近哪個山窩窩裏的人呢?!”
於天青道:“所以我們明天還是要再找鄭麗麗進一步了解一下。因為她們是老鄉,一起到寧州來工作的。她肯定知道蔡紅的住址。”
陸文明還是不停地笑道:“沒事的,這個容易知道的。成都,嘿嘿,天府之國哩!”
第二天一早,於天青就與楊善良取得了聯繫,要求他通知吳成和鄭麗麗到威力賓館來一趟。不料楊善良說這已經不可能了,他說還是自己來一趟吧。
在205房間,楊善良道:“我昨天就已經把吳成和鄭麗麗兩人交給你們了,現在他們去了哪兒,我也不知道呀!”
於天青道:“他們不是在成都酒家的么?”
楊善良道:“唉,那是以前的事,最近因為市府路改建,成都酒家已經拆掉了,後來他們就都到別處去謀生了。”
於天青道:“那你昨天是怎麼找到他們的呢?”
楊善良道:“昨天?昨天是碰巧而已。吳成剛好到市政府來有點事要辦,我在市府門口碰到了他,就通知他帶鄭麗麗一起到你們這裏來了。”
於天青道:“你不知道他們新的工作地點?”
楊善良顯得無奈地道:“實在不知道。”
於天青道:“楊秘書長,這件事情還是要你積極配合一下。我們知道,蔡紅的舉報信是托你轉交的,說明她是信任你的,認為你是一個對她負責,也是一個對黨負責的人。你也一定希望我們儘快查清林爭榮的問題,你說是不是?”
楊善良道:“那當然,我一定積極配合。”
於天青道:“你能不能想辦法讓我們找到吳成和鄭麗麗?”
楊善良想了想,道:“其實呢,我確實是不太清楚。不過,我好像聽吳成說過,他住在外貿公司宿舍一個什麼朋友的家裏。”
楊善良正要走,於天青道:“你也別走了,乾脆配合我們把吳成找到了再說。外貿公司的情況我們不太熟悉,你就辛苦一點,給我們帶帶路吧!”
楊善良有苦說不出,只好答應道:“好吧!不過,外貿公司的職工白天都要上班,要去找,只有等到晚上才行。”
於天青道:“也行,晚上就晚上吧,只是更加要辛苦你了。”
楊善良笑道:“我倒沒什麼,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嘛!”
上午九時,寧州市委常委、市紀委書記宋水白來威力賓館看望於天青。於天青希望市紀委的同志能夠積極配合,幫助做一些外圍工作。由於省紀委的同志要在晚上進行另一方面的調查工作,所以希望市紀委派出得力的幹部幫助調查梅花右路民房的情況。宋書記當然是服從省紀委辦案組領導的統一調配,決定抽出六七名幹部加入梅花右路的調查工作,力爭找到蔡紅的下落。另外,由於這個案子是針對市裏面主要領導的,於天青要求宋水白努力做好保密工作。
外貿公司宿舍是寧州市最大的宿舍群之一。前前後後有十三幢房子,住着好幾百戶人家。宿舍群里還傳布着鍋碗瓢盆聲音,省紀委的同志已經開始工作了。
由於調查面積太大,於天青決定將辦案組人員分成兩組,於天青和馮強一組,由楊善良帶路,從1幢開始往裏面調查;唐進和陸文明一組,從13幢開始往外面調查。老蔡師傅的車子停在宿舍大院門口等候。
外貿公司宿舍被翻了個底朝天,有些居民免不了發出些埋怨聲。
當兩組人員在第7幢樓下碰面時,居民們已經陸陸續續地開始做早點了。
辦案組成員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上了老蔡師傅的車子。楊善良拿下眼鏡擦了擦,然後重新戴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於天青坐在205房間裏不停地抽着悶煙。剛才寧州市紀委書記宋水白來訪時說市紀委的人到梅花右路百餘家民房查看過了,沒有發現任何有關蔡紅的線索。看來,這個案子真是有點難了。
—10—
於天青獨自離開了威力賓館,信步來到賓館附近的柳青湖畔。
湖水很平靜,沒有風。於天青走了一段后,就坐在湖邊的一隻石凳上抽起煙。紅山茶不算高檔,但味道不錯。於天青抽了一支又一支,他的思想隨着這輕盈的煙霧,在柳青湖上裊裊升起。
一個顯然很重要的案子。一個看起來很簡單的案子。一個查起來很困難的案子。舉報信的來源很清楚,由寧州市的重要人物直接上交給省領導。而在尋找舉報人對證時,卻怎麼也找不到舉報人。不但舉報人找不到,與舉報人有關的人物也都忽然失蹤了。
在外貿宿舍樓下,於天青無意間捕捉到了楊善良那一絲神秘的微笑。
楊善良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為什麼一個妓女的舉報信不採取直接郵寄的辦法也不通過其他人,偏偏要通過他的手轉交上去?
這裏面是不是有違反常理的地方?
於天青踩滅煙蒂,站了起來。他覺得這裏面可能還隱藏着什麼更大的秘密。這個秘密就像是躲在柳青湖底下的怪物,現在一時還尋找不到。但於天青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他就是橫下心來把湖水抽幹了,也要讓這頭怪物現出原形。
威力賓館203房間裏,唐進、馮強和陸文明等人正在閑聊,他們的心事顯然要比於天青輕一些。
陸文明道:“這個案子看來是有點難,我們於主任新官上任就碰到這個釘子,我看也真是夠他受的了。”
唐進道:“於主任也是人不是神,我早就說過了,我們都搞了兩個多月了,一點名堂都搞不出來。他於天青也未必就能這麼輕鬆地解決。”
馮強聽了就把頭一歪,半真半假地道:“你不行,人家就不行?你辦不成的案子,我們於主任就肯定辦不成?”
陸文明在一旁傻笑。唐進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問題是有些案子確實比較複雜,並不是每個案子都破得了的。”
這時,於天青走了進來,道:“大家在爭論什麼?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疑問?”
馮強馬上告狀道:“沒有發現什麼。唐進說這個案子太難了點,是不是還要搞下去。”
於天青便問道:“小唐,依你看我們下步該怎麼辦呢?”
唐進直言道:“照我說,乾脆,我們就撤回去算了。因為從我們前期的工作和最近一段時間的情況來看,舉報人無從查找,而舉報人所舉報的問題也難以證實,是真是假還很難說。我看不如先回去,等今後有新的舉報或發現其他什麼問題再來調查也可以。”
於天青看了看馮強,馮強道:“像這樣的案子,我們以前也沒有辦到過。前前後後連起來想,整個案子好像有些莫名其妙。說實在,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陸文明忠厚地道:“我看還是聽於主任的吧。”
於天青道:“大家談的這些,我也一直在想。正如馮強所說,這個案子總體上看有些莫名其妙。因此,我認為,這裏面就很可能隱藏着更大的問題,需要我們付出更多的努力。我仔細地考慮過了,我們到寧州都已經有好幾個月了,越是在困難的時候,我們越是不能鬆懈。往往就是這樣,當我們認為突破口非常遙遠的時候,其實真正的突破口已經不遠了。”
唐進道:“該查的地方我們都已經查過了,可就是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馮強接道:“會不會有什麼地方漏掉了呢?”
於天青道:“也不是漏掉什麼,該查的地方我們也確實都查過了。但我們是不是都仔細地查過了呢?我看並沒有。我們要根據舉報提供的情況,儘可能多地選擇一些目標進行排查,只有深入、細緻,才有可能從中找到蛛絲馬跡。”
唐進道:“尋找蔡紅和吳成、鄭麗麗他們的工作,應該說是已經相當仔細了。”
陸文明道:“看起來好像也沒有什麼疏忽的地方了。”
於天青道:“不。我們還是疏忽了一個地方。”
大家齊問道:“哪裏?”
於天青道:“鳳凰賓館。”
唐進道:“鳳凰賓館我們已經去查過了。據寧州市黨史研究室的吳朋反映,賓館的大堂經理趙遠和值夜班的羅福兩人曾經看到過寧州市市長林爭榮和一個女的在房間裏。”
於天青道:“如果他們敢肯定這一事實,那就簡單了。但從他們兩人的口供來看,他們的交代有些含糊其辭。這就說明裏面還有文章。”
唐進恍然道:“是啊,他們的說法是有些含糊。趙遠說在房間裏看見,羅福說在大堂里看見。後來又說是聽別人傳說的,語氣也是不夠堅定。”
在阿水酒家的一間小包廂里,楊善良正在請鳳凰賓館的趙遠、羅福兩人喝酒。
楊善良道:“你們儘管放心,只要我老楊碗裏有,你們就別愁自己碗裏沒有。現在省紀委的人已經是走投無路了,省里對林爭榮的印象也差下去了。這個人聽說已經在寧州待不下去了。你們一定要再頂一陣子,嘴巴要硬,要死死咬住不放。只要這件事情過去了,一切都好說。今後鳳凰賓館的擔子啊,還要由你們來挑哩。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趙遠舉起杯子道:“楊秘書長,我們今後還是要你多多關照的。”
羅福也舉起杯子,不停地點頭。
楊善良興奮地舉杯笑道:“來,大家乾杯!”
趙遠和羅福回到鳳凰賓館時,省紀委老蔡師傅早已把車子停在了賓館門口。唐進和馮強二人叫住了趙遠和羅福,要他們到威力賓館去一趟。趙、羅說要向領導請個假,唐進說不必了,到時候會代他們請假的。
在於天青的指示下,陸文明已經向威力賓館的老總提出了要求。於是,賓館將303房間也騰了出來,暫供省紀委工作用。老蔡師傅的車子一到,唐進就將趙遠帶進了203房間,馮強將羅福帶進了303房間。
兩人分頭向趙遠和羅福詢問了情況,不料兩人的語氣異常堅決,一口咬定是親眼見到林爭榮和一妓女在房間裏亂搞。
於天青親自出馬,向趙、羅二人了解事實真相,但仍未有大的進展。
於天青與寧州市紀委書記宋水白取得了聯繫,他要求市紀委派幹部來協助辦理此案,並強調要做好保密工作。
宋水白馬上將案件檢查一室主任潘利民和鄧雷二人叫到辦公室里交代道:“你們暫時將手頭的工作放一放,先去威力賓館協助省紀委的同志辦一個案子。以後你們就聽從省紀委的工作安排,務必做好保密工作。”
潘、鄧二人到威力賓館后,於天青又親自交代道:“我們要向鳳凰賓館的兩個人了解一些情況,由於他們一下子還不肯配合我們工作,可能還要在這裏待幾天。所以,請你們來協助我們工作,主要是看好他們,不要讓他們離開賓館,更不要讓他們與外界取得聯繫。由於這個案子涉及到寧州市裏的領導,所以在他們向省紀委的同志反映情況時,你們就暫時到外面休息一下。盡量不要讓他們造成什麼誤會和心理負擔。”
省紀委的同志輪流給趙遠和羅福做思想政治工作,兩人還是沒有鬆口。但是於天青堅定地認為,他們前後兩次向省紀委提供的情況並不一致,這就說明裏面肯定有鬼。只要加強思想教育,就不愁他們不說真話。
於天青到鳳凰賓館及其上級主管部門市旅遊局了解趙遠和羅福的有關情況。市旅遊局的領導認為趙遠和羅福都是鳳凰賓館的工作骨幹,有一定的工作能力。特別是趙遠,在外面能拉到較多的業務,局裏曾經作過考察,有意將他培養為賓館的副總經理。於天青了解到這一情況后,便馬上回到威力賓館,與趙遠進行了推心置腹的談話。他要求趙遠以自己的前途事業為重,進一步加強自己的黨性修養,實事求是地向組織上講清問題。只要實事求是,以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否則,將來查出事實真相,定然逃脫不了黨紀和法律的制裁。今後要想在事業上有所發展也是非常困難的。
趙遠聽着於天青的談話,漸漸地額頭上冒出了汗。
他想了想,還是不想連累楊善良,希望今後能抱住他這棵大樹。但又怕萬一被查出真相,毀了自己的前程。於是,他就含含糊糊地說道:“好吧,我說真話。其實,我並沒有看到林爭榮在房間裏干那事,沒有看到他和什麼妓女在一起。”
於天青看了一眼身邊的唐進,知道他已經錄了音,便繼續問道:“那你以前為什麼要說謊呢?難道你不知道誣陷人家是犯法的么?”
趙遠結結巴巴地道:“我也是聽,聽人家說的,自己也沒,沒看見過。”
於天青問:“你是聽誰說的?”
趙遠心裏一急,胡亂應道:“聽,好像是聽羅福說起過。”他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妥,便又接着道,“好像又不是他,是別人說的,我一下子也記不清了。”
於天青聽了還是比較滿意的,在追問了一番還沒有得到趙遠更多的真話后,他便退了出來,給唐進使了個眼色,唐進就跟着出來了。
市紀委的潘利民進去之後,唐進便順手關上了房門。
在205房間裏,唐進從口袋裏拿出了微型錄音機。於天青示意他放一遍。結果,聲音非常清晰,效果很好。
他們又來到203房間。在這裏,馮強已經向羅福發了一通火,現在正怒氣沖沖地盯着羅福。市紀委的鄧雷在一旁一言不發。唐進叫鄧雷先去205房間休息一下。然後,便開始了嚴厲的談話。
於天青問:“羅福,你是親眼看見林爭榮和一個女的在房間裏么?”
羅福答:“是的。”
於天青問:“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看見?”
羅福答:“還有大堂經理趙遠。”
於天青問:“趙遠說他並沒有親眼看見過。他是聽你說的。”
羅福道:“不可能,我們是一起看見的。”
於天青問:“如果他確實沒有看見,你一個人願意承擔一切法律責任么?”
羅福答:“絕對不可能。我們兩個同時在場的。”
於天青對唐進道:“把趙遠的話放一遍給他聽一下。”
唐進按了一下放音鍵,只聽錄音機里傳出趙遠的聲音:“我也是聽,聽人家說的,自己也沒,沒看見過。(你是聽誰說的?)聽,好像是聽羅福說起過。”
唐進按了一下停止鍵,下面的聲音就不再放了。
羅福聽后呆若木雞。於天青便質問道:“羅福,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羅福道:“他,他在說謊!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什麼。”
於天青道:“不,這絕不是說謊!我們已經作了大量的調查!如果你說的話不是事實,那麼,一切法律責任都應由你一人來承擔!”
羅福聽后低下了頭,額頭上不停地冒出汗水來。
於天青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道:“不過,現在還有一個機會。我們知道,你和林爭榮市長無冤無仇,也沒有這個膽子造謠生事。你只要說出是誰在背後指使你乾的,我們將建議司法部門不再追究你的法律責任。請你考慮清楚!”
羅福想了一會兒,擦了擦汗,道:“好吧,我就把什麼都說了。反正趙遠也不想承擔什麼責任了,他把什麼都往我身上推,真是夠義氣的!”
於天青道:“你也別講什麼義氣了,反正紙是包不住火的,我們在這兒都待了好幾個月了,你真以為我們是吃乾飯的?快說吧!”
羅福道:“好吧,我說。這些事情,都是楊善良指使我們乾的!”
羅福說完抬起頭來看看,唐進和馮強的目光里都有些吃驚,但於天青卻很平靜地道:“這一切早已在我們預料和掌握之中!”
唐進問道:“楊善良為什麼要指使你們這麼干?”
羅福道:“楊善良說市裏面領導不和,無論如何必須走一個。他說林爭榮不是好東西,要我們想辦法整他一下。於是就在生活作風上打起了主意。他說林市長走了以後,他就可以當秘書長,今後我們有什麼事情,全部包在他身上。”
羅福把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細細地說了,然後如釋重負地躺在了床上。
於天青和唐進又回到了趙遠所在的203房間,把羅福的錄音放給他聽了。在黨紀國法的強大壓力下,趙遠也不得不進一步說出了真話。
披在楊善良身上的這件羊皮正在漸漸向下滑落!
—11—
調查組要求趙遠和羅福二人先回去工作,以後有情況再來向他們了解。同時也強調了要做好保密工作,在把楊善良的問題查清之前,絕不能將自己的有關口供向其他人透露。
最後,當問及他們是如何與市黨史研究室的吳朋串通一氣時,趙遠和羅福都說與吳朋只是見過幾面,互相併不熟悉。他們只是聽楊善良的,並沒有聽吳朋要他們做什麼。
看來,吳朋也很可能是受楊善良的指使了!
調查組到黨史研究進行了調查了解,不少同志反映吳朋這人最近行為有些詭秘。近些年來,這個人工作上一直比較積極,政治上也很要求上進。但由於黨史研究室工作性質等原因,他在政治上並沒有什麼進步,感到有些失意。最近聽說與市政府副秘書長楊善良有些來往,之後,他從平時的言談中偶爾也露出了要下派任職的傾向。
由於有了趙遠和羅福的口供,調查組突擊審查了吳朋。吳朋是一名有着八年黨齡的共產黨員。黨組織有權力對他的問題進行嚴肅審查。在強大的政策攻勢和證人證言的逼迫下,吳朋只得吐露出真言:自己為了在政治上有所發展,投靠了楊善良,為了幫助楊善良達到排擠走市政府現任領導的目的,他在舉報信里編造了一些虛假情況,犯下了嚴重的錯誤。
於天青最後給吳朋一個機會,暫時回到單位繼續上班,聽候處理。警告他,楊善良已大勢已去,千萬不要對他再抱有任何幻想。在此期間,不要向楊善良通報任何情況,更不要繼續為非作歹。否則,黨紀國法將給以嚴厲的制裁。
303房間已經空出來了。於天青讓市紀委的潘利民和鄧雷先回單位去,等以後有需要再請他們來幫忙。
在205房間裏,省紀委辦案組的同志圍坐在於天青身旁,異常興奮。唐進和馮強嘴巴上沒說,心裏都在想:這個於天青,辦案還真有兩下子!
陸文明始終是笑眯眯地一個個看過去,嘴裏念道:“嗯,形勢喜人啊!這個案子就快出頭了!”
唐進道:“嗯,我們當初還真沒想到,案情會轉這麼大一個彎。”
馮強戲謔道:“是啊,你一門心思在查被舉報人,怎麼會想到在舉報這個環節上會出問題呢!”
唐進道:“想不到,想不到!”
於天青道:“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不過,現在高興還太早了一點。目前我們的任務還很艱巨,重要的是要抓住機遇,尋找更大的突破。”
陸文明道:“楊善良這一關恐怕是很難過了。”
於天青道:“我們不能低估楊善良這個人。一定要抓住這條大魚,可不能讓他在我們手上變成了泥鰍!”
唐進道:“這個人是有點陰,不太好對付。”
於天青道:“好在現在他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現在是他在明處,我們在暗處了。目標一旦明確,事情就好辦得多了。既然他的第一件事是假的,後面幾件事也必然真不了。我們要認真研究一下下一步的工作步驟,儘可能多地把證據拿到手。打蛇要打七寸,要往死里打,絕不能輕敵。”
馮強道:“現在已經很清楚了,所謂的蔡紅是個虛構的人物,或者是個被他買通的人。成都酒家的那幾個人,也是和他一夥的。我們要找,當然沒這麼容易。”
於天青道:“但是我們還是要千方百計地去找一找,只要把他們找到了,就不愁他們不說出自己如何與楊善良串通誣陷的真相。”
當晚,大家研究決定,調查組兵分兩路開始大規模地調查:一路由唐進和陸文明負責去成都找蔡紅和吳成、鄭麗麗等人;一路由馮強和老蔡師傅負責去調查成都酒家的情況。
於天青坐鎮威力賓館205房間,找寧州市領導班子成員逐個進行了談話。從十一個班子成員共同反映的情況來看,市委書記徐百勝與市長林爭榮確實有不太協調的地方。其他班子成員也各有傾向。
於天青是個從基層上來不久的領導幹部,他深刻地體會到,目前我們國家黨政兩條線的領導體制既有一個互相監督和制約的益處,也有一個互相矛盾和扯皮的弊端。這種益處和弊端,可以說是處處都有啊!
馮強和老蔡師傅在成都酒家方面的調查效果非常明顯。據工商部門反映,成都酒家以前曾有過五任老闆,但沒有一個老闆名字叫吳成的。也沒聽說過有個叫鄭麗麗的服務員。後來,酒家因道路改建拆掉,其中剩下的半間併入了隔壁的阿水酒家。這個阿水酒家的老闆,就是阿水。據不少同志反映,阿水與楊善良來往密切,關係非同一般。
調查組由此可以斷定,所謂的吳成和鄭麗麗只不過是楊善良臨時找來頂替的冒牌貨。舉報人蔡紅也一定真不了。這一切都是楊善良一手導演的醜劇。
一個星期後,唐進和陸文明也從成都飛回了寧州。在成都市以及附近各縣市公安部門、紀檢監察部門的配合下,找出了五十二個蔡紅、一百多個吳成和二十八個鄭麗麗。但是,曾經或正在到寧州做生意、打工的,一個也沒有。
吳成、鄭麗麗、蔡紅,都是假的。那麼,冒名頂替的都是哪些人呢?
要是能夠找到這些人,那就不愁沒有鐵證了。
於天青決定再去碰一碰楊善良,與他正面交鋒一下。
“楊秘書長,最近有沒有蔡紅的消息?”在威力賓館205房間裏,於天青客氣地問。
楊善良道:“沒有,沒有她的消息。要有的話,我早就來向你們彙報了。”
於天青問:“蔡紅、吳成,還有鄭麗麗這幾個人,他們都是什麼地方的人?”
楊善良道:“我上次就說過了,他們都是成都老鄉,同一個地區的。我想,他們要麼是回老家了,要麼就是到別的什麼地方去謀生了。這都有可能呀。”
於天青問:“他們真的都是成都地區的?你能肯定么?”
楊善良道:“那當然,這還用懷疑么?”
於天青道:“我們已經作了調查,成都市區和附近幾個縣市都查過了,凡是名叫蔡紅、吳成和鄭麗麗的人我們都作了認真地核實,到寧州來做生意或打工的人一個也沒有。”
楊善良聽了有些緊張,但他很快又顯得非常鎮定地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許是查漏了,現在戶籍管理多少有些亂,漏了也是有可能的。反正,吳成跟我說他們都是成都老鄉。難道是他騙我不成?”
於天青嚴肅道:“楊秘書長,事情我們遲早會查清楚的。不過,我們希望你能夠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儘快把事情搞清楚。”
楊善良不悅道:“我當然也希望能儘快搞清楚。但這又不關我的事,我也只能是知道多少說多少,不知道的事情我也沒辦法呀!”
於天青道:“這事情也不是與你完全無關。當初舉報信就是通過你交上來的,舉報人不可能和你沒關係呀,否則就有點違反常理。你說呢?”
楊善良道:“唉,我是自討沒趣。當初都怪我太多管閑事。於主任,你是清楚的,舉報信是我交上去的。但我只不過是二傳手,傳傳信而已。其他事情我確實是一點也不知道。這個蔡紅大概也是個不講理的人,把信交給了我們后,就再也不見蹤影了。這不是讓我們大家都為難么?”
辦案組通過寧州市的公安機關對登記在冊的臨時戶口進行了調查,發現名叫吳成的一個也沒有,名叫蔡紅和鄭麗麗的倒有幾個,但都不符合有關特徵,更不是從成都那邊來的。
於天青帶着陸文明專門到楊善良辦公室里去了一趟,再次問及這三個人的情況,楊善良顯得很不耐煩,道:“我看,你們要查這件事,關鍵還是要從其他方面入手。要想叫我提供出什麼,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因為我實在是不知道嘛!於主任,我看你們以後還是多從其他地方努力吧,老是來找我,這會影響我的正常工作的嘛!知道的人說是在向我了解情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老楊犯了什麼事呢!”
於天青笑了笑道:“好吧,我們理解你。不過,以後要真有什麼事呢,還是少不了要再麻煩你的,這還要請你原諒。”
楊善良用手推了推眼鏡,想緩一下語氣,便道:“於主任,你太客氣了。唉,在寧州這個地方工作,也不是那麼容易啊!”
於天青便問道:“你到寧州已經好幾年了吧?”
楊善良道:“都三年多了,還是這麼兩下。下面也不能待得太久,上面也可以讓我回去了。”
於天青問:“你家屬沒調過來?”
楊善良道:“沒有,調來幹啥?在漢州待習慣了,她也不願意來。再說,我也不可能在這裏待到退休呀。”
於天青問:“你在寧州有房子么?”
楊善良想了想,顯得很隨意地道:“哪有什麼房子。我這人從來都是很隨便的,一門心思都在工作上。晚上都是在辦公室里過的,這也習慣了。”
於天青看了看他的辦公室,看上去確實有些豪華感,住在這裏也挺舒服的。但是,就是不知道他把鋪蓋藏在什麼地方了。
—12—
這是一個周末的早晨,楊善良在芙蓉新村的高級別墅里睡得很香。
阿水把他叫醒時,已經為他準備好了美味的早餐。
在餐桌旁,楊善良指着一碗帶着花紋的雞蛋,不解地問:“這是什麼蛋?”
阿水道:“你忘了?昨天老河口的那位算命先生是怎麼對你說的?”
楊善良很深沉地說道:“算命先生說我今年運氣不好,要遭虎克。你別說,這算命先生算得還真准。這個省紀委的於天青,正好是屬虎的。我看這個人不簡單,我們還真是得好好防着點。”
阿水指着雞蛋道:“這就是我為你準備的畫虎蛋。你多吃點吧,吃了以後就不怕他克了。”
楊善良笑着道:“真有這麼靈?”
阿水道:“那還騙你?你每天早上吃老虎,老虎看到你逃都來不及哩,哪裏還會來為難你。這是算命先生教我的!”
楊善良彷彿真有點感動地道:“阿水,還是你想得周到。你總是處處為我着想。”
阿水微笑道:“那當然,你是我的靠山嘛。要是你倒了,我們也沒好日子過。”
楊善良道:“你放心吧,我會認真對付的。再說,就算我有問題,他們也別想抓到我的證據。你想,只要我們誰都不開口,他就是再有本事,又能拿我們怎麼樣呢?”
阿水道:“沒有事情就好,吃吧。”
楊善良拿過一隻畫虎蛋,狠狠地在桌子上砸了一下,三下五除二地剝下畫了虎的蛋殼,只兩口就把那蛋吞下了肚。
這頓早餐,楊善良吃得很痛快,很舒服。完了后,楊善良輕輕地拍了拍阿水的肩膀,又拿下眼鏡,用手理了理已經很少的幾根頭髮,湊過來在她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道:“今天還要開個會,我先走了!”
阿水深情地注視着他的背影下了樓,她覺得自己的後半生真是找到了幸福。
楊善良的奧迪轎車緩緩在駛出了芙蓉新村,很快就來到了荷花新村的岔路口。楊善良正按下車窗,伸出頭來四處尋找什麼。後面已經響起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喂,我在這兒呢!”
楊善良一看,正是他喜愛得如痴如醉的美妞兒小蓮姑娘。
小蓮坐在了楊善良身邊,車子開動不到五分鐘,她就把身子靠在了他肩膀上。楊善良頓時覺得渾身軟酥酥地。
今天,他將帶着小蓮姑娘去海邊藍天娛樂場去一同游泳、打球、吃飯、散步,最讓他夢寐以求的是他們最近好幾個星期以來沒有干過的事情,那就是躺在那張高級席夢思上如膠似漆地恩恩愛愛。——唉,這對於楊善良來說,這又是一個多麼令人銷魂的周末呀!
省紀委這幫人真是煩人,像牛皮糖樣地粘着他不放,必須把他們甩掉去。
鳳凰賓館是個好地方。楊善良對趙遠和羅福非常信任,覺得這兩個人還是靠得住的。於是,楊善良改變了工作方法,把辦公地點乾脆移到了賓館裏面。誰想找他都找不到,只能用電話和他的手機取得聯繫。白天呢,趙遠和羅福就陪着楊善良打打牌,晚上有時就幫他介紹個女人來,讓他在賓館裏消遣消遣。
於天青讓馮強、唐進他們到處尋找楊善良,總是不見蹤影。
市委黨史研究室的吳朋整日裏提心弔膽,在等待着黨紀處分。於天青再次找他進行談話,要他配合省紀委查處楊善良的問題,以便減輕對他的處分。至於楊善良的住處,其實吳朋是知道的,因為他和阿水雖然是沒了那層關係,但心裏面始終還是惦記着她的,他去過阿水的那幢別墅,知道楊善良就和她住在一起。
現在,楊善良這棵樹看來是遲早要倒的了。反正他也不可能幫得了什麼忙了。再說,楊善良這個人也真是不太夠意思。他吳朋把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讓給他了,還處處替他着想,幫他幹壞事,可楊善良並沒有給過他什麼好處。想到這些,真讓人心灰意冷。倒就倒吧,也別怪他吳朋無情無義了。
吳朋帶省紀委的人去了芙蓉新村。他去了阿水的家裏,但沒有看到楊善良。阿水說,他這一段時間都在外面開會,沒有回來過。
於天青從市紀委宋水白那裏借了一輛車,然後將兩輛車都摘了牌子,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老蔡師傅開一輛,馮強開一輛。兩輛車一輛盯住楊善良的辦公室,一輛盯住芙蓉新村的別墅。只要楊善良一出現,就緊緊地跟着他不放。看看他究竟在搞些什麼鬼名堂。
半個月以後的一天,晚上十一點鐘,馮強用臨時借來的手機向於天青作了彙報:楊善良的奧迪轎車開到了芙蓉別墅的樓下。於天青叫他守在那裏別動,並讓老蔡師傅的車子也開到了樓下,一起監視楊善良的動向。
早上五點鐘左右,楊善良就下了樓。他的奧迪轎車七拐八拐,最後就進了鳳凰賓館的車庫裏。
省紀委經過一段時間的監視,發現楊善良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鳳凰賓館裏。晚上偶爾出動一下,或者是去芙蓉新村與阿水一起住一個晚上,或者是去荷花新村,在岔路口接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上車,然後直奔海邊娛樂場。
於天青讓唐進在一旁把楊善良的這些活動情況用微型攝像機全部拍了下來。
楊善良在鳳凰賓館的活動情況有必要了解一下。
於天青想到了趙遠和羅福,這兩個人曾經找他們談話過。他們參與誣告陷害市政府領導人的行為是觸犯黨紀國法的,應該好好加以爭取和利用。
於天青又偷偷讓人把這兩個人請進了威力賓館203和303房間,向他們曉以利害。趙遠和羅福的態度比前一次好得多了。他們向辦案組交代:楊善良最近一段時間都住在鳳凰賓館707房間,有時候晚上還要叫他們幫助找妓女。
這是一個重大的突破口!於天青要他們下次等楊善良即將嫖娼時立即向他們彙報情況,爭取立功補過。兩人都表示一定抓住機會,彌補過錯。
兩天後,晚上六點,趙遠來電話彙報:楊善良又讓他介紹妓女了,今天夜裏肯定又要嫖娼,請作好準備!
於天青與寧州市公安局取得了聯繫,市公安局副局長老應親自帶隊趕來。從晚上七點鐘開始,市公安局與省紀委的人就早早地藏在了鳳凰賓館大門對面的一家倉庫里,作好了戰鬥準備。
晚上十一點半,趙遠來電話彙報:楊善良叫他介紹的妓女已經進了707房間!
於天青提出馬上上去,老應說還是遲點再說,他說的話也有道理:“要是我們去早了,人家還沒開始幹上,那就抓不到把柄了,不就白辛苦一個晚上了?”
十五分鐘后,省紀委和市公安局的人闖進了707房間。
裏面果真是一男一女!只是,楊善良正穿着背心在抽煙,那女的看上去雖然慌張,但也已經穿好了衣服。
應副局長叫他們倆到公安局去一趟。
楊善良先是吃驚,繼而憤怒道:“憑什麼?!你們憑什麼要我去?!”
老應道:“我們認為你有嫖娼嫌疑,請你到公安局去說說清楚!”
楊善良道:“你有什麼證據?憑什麼說我嫖娼?!”
於天青走上來嚴肅道:“老楊,你先別發火,不管有沒有問題,先到局裏去了再說吧!”
楊善良憤憤地道:“好吧,姓應的、姓於的,我認識你們!你們要想整我,沒那麼容易!你們這次要是查不出我有問題,你們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老應對手下的女警道:“先別走,把這個女的帶到隔壁檢查一下。”
不一會兒,兩位女警官過來彙報道:“已經檢查過了,她下身殘留的精液證明,在她身上剛剛發生過性行為。”
楊善良還是怒沖沖地狡辯道:“不可能!不可能!就算她身上有精液,那也與我無關!我只不過是和她聊了幾句而已,根本沒有和她發生過什麼。你們要想栽贓,我非告你們不可!”
老應命令幹警道:“把他們倆帶走!”然後又對楊善良道,“你也不必過於動怒,我們會有辦法讓你承認的!”
公安部門的化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妓女身上的東西,是楊善良留下的!
於天青與市公安局領導共同協商決定:為了便於盡快查清楊善良的問題,先對楊善良實施強制性病檢查,並勞動教養半年。
—13—
寧州的情況已經及時向省紀委領導作了彙報,省紀委書記黃越非常滿意。根據於天青的要求,黃書記還與省高檢、省公安廳取得了聯繫,要他們分別派人赴寧州來協同於天青辦理楊善良案件。
於天青帶着他的辦案組在檢察、公安機關的配合下,對芙蓉新村的那幢別墅進行了突擊檢查。在檢查中,遭到了韓阿水及其女兒小美的阻撓和謾罵。
檢查人員將幾間房子都搜了個遍,沒有發現什麼大宗的財物和其他有價值的線索。
正準備返回,省紀委的陸文明被一隻高貴的花瓶迷住了,他笑嘻嘻地對唐進道:“啊喲,這隻花瓶真漂亮,可能是件古董吧?”
唐進便開玩笑道:“怎麼樣?我跟楊善良說說,叫他送給你算了?”
陸文明道:“你現在叫他送什麼他都願意,別說一隻瓶子了!”他邊說邊拿下來把玩,順手往瓶里一摸,便摸出了一堆東西。
掏出來一看,也不是什麼鈔票存摺,原來是幾張信紙!
這幾張信紙,其實比鈔票存摺更重要:這正是蔡紅舉報信的原稿!
這幾封信在阿水家花瓶里出現,可見所謂蔡紅的舉報信,不是小美就是阿水所為。通過筆跡對比,確與阿水平時的筆跡相差無異。
為了便於案件查處,於天青和參與辦案的其他部門的領導商量決定:以涉嫌誣陷他人並犯有違反戶籍管理規定等名義將韓阿水暫予拘留並繼續審查。
接着,辦案人員在楊善良的辦公室里搜查出了一百二十餘個身份證和一張購買股票的長長的清單。這就是這位寧州市股票交易中心主任以權謀私的鐵證。另外,還在他的四個交往甚密的企業家朋友、包括小蓮在內的五個情婦家裏搜出了兩百餘萬元的現金和存摺、大量的金銀首飾和其他貴重物品。
包括三花公司老總在內的企業家們陸續交代出了自己如何請楊善良幫助自己公司的股票上市交易並如何向他行賄的事實,情婦們也承認了自己與楊善良之間的不光彩的歷史以及權色交易的一幕,這一切進展都較為順利。只是,與此案有關的最主要的證人韓阿水還是遲遲不肯開口。
在看守所里,馮強向她出示了從花瓶里搜查出的信件原稿,阿水死不承認。
唐進從側面和她談了一個小時,要她說清楚她和楊善良之間的關係。阿水對自己和楊善良之間的關係倒並不避諱。但她認為他們之間是有感情的,遲早是要結婚的,這和其他人的那些男女關係是有質的區別的。
於天青在綜合了各方面的情況后,對省紀委的辦案人員指出:“現在的問題是他們之間的關係還太牢固。要想韓阿水鬆口,就要把他們的這種關係瓦解掉。韓阿水一直認為楊善良對他是有感情的,一直準備與她結婚。因此,下一步我們的工作就是向韓阿水出示有關證據,讓她認清楊善良的真面目,徹底消除她在感情上的幻想。”
唐進再次與阿水談話,直截了當地道:“你千萬不要被楊善良的假象所蒙蔽,其實,我們很不情願但又不得不告訴你,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楊善良在外面有很多女人,你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所以,你們根本談不上什麼真正的感情。”
阿水道:“不可能,老楊這個人我是了解的,他一直很愛我,他不可能會有別人的。你們別來這一套,你們騙不了我的。”
唐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要如實地告訴你。根據我們調查,除了你以外,楊善良在外面還有五個女人,她們有的是機關幹部、有的是學校老師、有的是企業職工,她們自己都已經承認了與楊善良有過長期的關係,所受的錢物都在十萬元以上。其中最年輕漂亮的一位,就是名叫羅小蓮的姑娘,家住離你們芙蓉新村不遠的荷花新村。楊善良幾乎每個周末都和她在一起,每次從你家裏出來,就到荷花新村接她,一起去海邊的藍天娛樂場住一夜。她從楊善良那裏得到的錢物達二十餘萬元,如果加上炒股所得,那就是五六十萬了。”
阿水道:“你說的好像是天方夜譚。”
於天青一直在一旁聽着,這時,他對陸文明道:“小陸,你把錄像放給她看一下。”
接着,電視裏就陸續出現了辦案人員跟蹤拍攝的一些鏡頭。
唐進道:“韓阿水,你剛才在荷花新村看到的那個女的,就是羅小蓮。”
於天青道:“再把幾個人的交代材料給她看一下。”
韓阿水一邊看,雙手一邊在發抖。唐進道:“其他材料大致看一下,你就重點把羅小蓮的這份材料看一看吧。”
韓阿水看着看着,臉色都蒼白起來,她輕嘆一聲,道:“老楊啊,沒想到我待你這麼好,你竟在外面干這些骯髒的勾當!”
唐進勸道:“你也別太傷心,他就是這麼一個人。”
韓阿水道:“我真的是把什麼都給了他,他竟然還不滿足。”
唐進道:“他當然不滿足。雖然他晚上大多和你住在一塊,在外面還有五個女人,但他仍然不滿足。說出來你不要太吃驚:他還經常在鳳凰賓館裏嫖娼!”
韓阿水驚叫道:“什麼?他還嫖娼?!”
於天青道:“再把那一段錄像放一遍。”
電視裏出現了公檢部門和省紀委的辦案人員一同出現在鳳凰賓館707房間的鏡頭。沙發上是穿着背心的楊善良,床上坐着一位羞羞答答正在整理頭髮的妓女。
唐進出示了一份材料道:“這是公安部門的科學化驗結果,證明楊善良和這個妓女已經發生了關係。”
韓阿水道:“天哪,這個人竟然這麼不要臉!”
唐進補充道:“據我們調查,他到鳳凰賓館嫖娼不止一次,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來一次。最後一段時間,他竟住在鳳凰賓館,經常幹這種事。”
韓阿水低下了頭,忽然痛哭流涕道:“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會和這種人在一起。他在外面干這些事,我竟然什麼都不知道。這個王八蛋,他簡直不是人!”
於天青道:“像楊善良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去愛,也不值得你去同情。我們希望你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儘快把楊善良的問題搞清楚。”
韓阿水停住了哭聲,道:“楊善良的事情我也知道一點,給他傳信的,就是我的女婿胡勝,也就是所謂的成都酒家老闆吳成。”
吳成就是她的女婿胡勝!這倒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
但是當問及蔡紅的信是誰寫的,韓阿水卻一口咬定不知道。
在看守所102房間裏,於天青帶着唐進等人,正在給楊善良播放韓阿水的錄音帶,裏面是韓阿水的哭罵聲以及對楊善良問題的揭發。
楊善良聽后非常氣惱,當即咬牙切齒大罵道:“這個婊子!這個混賬東西!這個婊子!這個賤貨!”
於天青道:“你對自己的問題還有什麼要說?”
楊善良知道韓阿水這個人是靠不住了,於是便橫下一條心,乾脆就把所有的問題都栽到了她的身上,便說道:“寫舉報信的事與我無關。這都是韓阿水一手策劃的。我只不過是幫她傳傳信而已!”
於天青等人再次回到209房間,楊善良罵人的錄音又播放了出來,韓阿水聽了真是又氣又恨:“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我這麼幫他,他竟然把什麼都栽到我的頭上來!”
唐進道:“這件事情你要如實地講清楚。如果你沒有一個交代,所有的罪過也只好讓你一個人承擔,到時候我們也幫不了你!”
韓阿水沉默了一會兒,眼眶裏流出了兩行清淚,道:“好吧,我說,我把什麼都說了!
“楊善良到寧州,自從我們認識以來,從表面上看,他對我確實是不錯的。我這人也是容易被他欺騙,所以一直對他是有感情的。他也是利用了我的這一點,要我幫他做這件事。他說市裏面就要換屆了,但市政府領導和他有矛盾,因此,只要市府領導離開寧州,他就可以當秘書長,今後我們就可以結婚。要是市府領導還留下來,那他就不可能再上台階,弄不好還要離開這裏,我們就不可能會結婚。他要我幫他弄幾封舉報信出來,讓人舉報市領導有生活作風問題,最好是由女方直接來寫,寫得越具體越好,如果能夠描寫一下市領導的身體特徵,那就必定能把他打倒。就是上面查不出他有什麼問題,能夠把他掛起來也是好的。那就達到目的了。
“楊善良逼得很緊,可我又找不到哪個女的來寫這封信,這無中生有的事情,誰願意做呢?沒辦法,最後我就自己動筆寫了信,按照楊善良的意思,編得很具體,還寫出了他的身體特徵,說他身體的隱秘處有一顆黑痣。”
唐進問:“你是怎麼知道他身體上有這個特徵的?”
韓阿水道:“我哪裏可能會知道,這個特徵並不是市領導的。”
唐進問:“那是誰的?”
韓阿水低下頭,難為情地說道:“是楊善良身上的特徵。”
於天青問:“你寫完以後為什麼要把原件放在你家花瓶里呢?”
韓阿水道:“信是我寫的,可我怕到時候查起來吃虧,所以我叫酒家裏的服務員小貞幫助我抄寫了一份寄去。原件還是藏在家裏,到時候也有個交代,也許會用得到的。”
於天青問:“成都酒家的老闆吳成和鄭麗麗又是怎麼回事?”
韓阿水道:“前面我說過了,吳成就是我女婿胡勝。上次你們來查了以後,楊善良急匆匆地來到我家裏,要我找兩個人來作下證明。沒有辦法,我們就讓女婿胡勝頂替了所謂的吳成,剛好有個名叫江萍的朋友在我那兒玩,我就讓她頂替了鄭麗麗這個人。”
唐進問:“現在這兩個人在哪裏?為什麼後來都沒露過面?”
韓阿水道:“他們來作了證以後,楊善良就給了他們一筆錢,把胡勝安排到郊區一個農場去看水果園去了,他說等你們辦案組撤走後再讓他回來。至於江萍,她拿了五千塊錢就離開了寧州,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
在郊區農場看水果的胡勝很快被帶了回來,交代出了楊善良和阿水讓他冒名頂替去作證的事實。
在大量的事實證據面前,209房間裏的楊善良終於在極度睏倦的狀態下完全跨了下來。他雙手抱住腦袋,蜷縮在牆腳,痛哭流涕地開始交代一切。
於天青帶着辦案人員準備返回的時候,寧州城已開始颳起了秋風。
他帶領大家到大海邊盡情地遊覽了一天,算是對辦案人員辛勤戰鬥半年多來的一點補償。唐進、馮強在聊天、拍照。陸文明笑得很開心。
於天青雙手握着船上的欄杆,任憑海風輕輕地拂面而來。
他覺得,這裏的海水碧藍碧藍,天空也碧藍碧藍。
他在這一片碧藍中向前疾馳,不想看到其他的任何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