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第08章

裝運蜂群的車皮來了,這是一節陳舊得略顯破敗的悶罐子車廂,蜂箱靠廂壁堆放着,靠車門的地方——說是車門,其實門的半部分截空了,那是為了保證通風,防止蜜蜂悶死——挪空了作為人生活睡覺的場所。男人還好對付,最苦的要屬王前了,只能少吃飯,不喝水。車皮安排的是慢車計劃,有時剛行駛了幾分鐘,就在一個無名小站待上幾個小時。開始大家吃的是乾糧,後來慢慢地摸出了規律,問清停車時間后,匆忙到車站附近的小店裏吃上一碗熱麵條,這樣胃裏會好受一些,人也有了精神。跟車的日子實在無聊,大家天南海北地胡吹,漸漸地王前成了主要打趣對象,不管誰怎樣說,話的顏色怎樣黃,她也不氣不惱,有時還隨着別人的話音來段更葷的,引得那些男人像逐臭的蒼蠅,更加“嗡嗡”得起勁。

老薑名叫姜山河,畢竟年長几歲,從不參加這類說笑,有時玩笑過頭了,還要提醒幾句,免得傷了和氣。

火車到了漳平,路軌分成兩股,一股去廈門,另一股就是金成他們的目的地——福建龍岩。他們到達龍岩車站時,已是凌晨兩點多鐘。龍岩雖是終點站,但下車的乘客並不多。幾盞昏黃的路燈無力地照着,停放貨車的貨場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金成的腳剛踏上道軌旁的土地,心頭立刻湧出從未有過的激動和興奮,此時他真想面對太陽,振臂高呼:自由萬歲!因為安全到達,大家的情緒都很高。王前洋洋得意地說:“老天爺保佑我們,過武夷山,人的心全提在嗓子眼上,說不定火車什麼時候會從山脊荷纖は呂矗俏頤僑扇饌磐帕恕!斃±畈壞人低輳筒豢推卮蚨纖幕埃骸澳閼媸歉鑫諮蛔歟凰禱奩埃頤腔掛嘶鴣禱厝ツ亍T偎擔俗燉鋃酒螅刀嗔嘶岜涑燒嫻模僥鞘笨床凰豪媚隳欽懦餱歟俊?BR>

金成和小錢他們一起被安排在一個叫西橋的山村。這兒農民的住宅大多是寬敞的木瓦結構,房型高聳寬大,但很簡陋,也許建造的時間久遠,顯得蒼老而破舊。金成和小錢他們合夥租住的是一幢進士府。雖然歲月流逝,當年進士府的豪華氣派依稀可辨,騎馬石、石幢靜靜地躺着,高大的門樓拆除了,三層進深的房屋似乎還在告訴人們,當年的主人妻妾成群,呼奴喚婢,何等榮耀。進士的子孫卻少有喝墨水的讀書人。老大三十大幾了,還沒討到老婆。老二在煤礦上挖煤,去年剛剛結婚,至今小媳婦的肚皮還沒有鼓起來。老三長得像《沙家浜》中的刁小三,獐頭鼠目,看見金成他們,大老遠就會高叫:養蚌的(閩西話:養蜂的)。每當這個時候,他的嫂嫂——那個矮胖圓臉的小媳婦就會走出來罵他。她的語速極快,又是誰也聽不懂的閩西話,反正,每當小媳婦一開口,刁小三立馬蔫拉下臉,像受驚的兔子一溜煙跑開了。

好多天沒有洗澡了,大家的身上搔癢難耐,散發出令人討厭的怪味兒,村裏有一隻公用的大鍋,村裡人要洗澡,灶膛里架起木柴,不一會兒就有熱水了。金成他們不習慣,商量着去龍岩縣城。龍岩縣城不大,建築卻很有特色。這兒華僑多,房間大多按照南洋風格建築。道路兩旁的桉樹,長得枝繁葉茂,風吹過,發出“颯颯”的響聲。龍岩浴室坐落在街的盡頭,浴室很大,也很乾凈,洗澡的人卻出奇的少,一打聽才知道是為內遷的上海人修造的。

浸泡在清亮爽滑的池水中,渾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和舒坦,金成他們微微閉上眼睛,盡情享受着難得的快意。開始大家還堅持說要好好睡一覺,二十分鐘不到,個個大汗淋漓,直喊吃不消,滿頭大汗爬出了水池。金成很快穿好衣服,信步走出浴室大門時,忽見王前慌慌張張地從對面走過來,看見金成迎門站着,臉上飛起一片紅雲。金成有些納悶,沒聽說她這兒有親戚,她幹什麼去了?

南國冬天溫度高,快要過年了,大家還穿着短袖襯衫。這一天恰逢集場,小媳婦連說帶比畫,大家總算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決定去看看閩西的集場有什麼特色。離開他們住的村子六七里地,是石陂公社所在地。這是一個較大的集鎮,方圓幾十里的農民扶老攜幼全趕來了,挑的、扛的、背的,有的是自產的蔬菜瓜果,有的是手工編織的生產生活用品。城裏的商店送貨下鄉,路兩邊搭了不少售貨棚。

山路彎彎,路邊山澗里流水湍急,塊石散佈在溝底,急水直瀉而下,衝起大團大團白茫茫的浪花。山澗之間沒有橋,一塊一塊散鋪着的大石塊成了沖不垮的便橋。澗水大了,抑或山洪暴發,連接兩岸的土壩成了一道道天然瀑布,當地人俗稱“漫水壩”。山民習慣了這樣的道路,走起來如履平地毫不吃力,可苦了金成這些從平原來的人,大家像體育賽跑一樣,非得依靠耐力和決心才能衝過河去。

趕集的人真多,農民們沒有多少錢,全靠將自產的產品變賣后再購買一些生活必需品,有些就直接以物易物。這兒山上出產木材,木製品很多,價格也很便宜,可惜攜帶不太方便,無法將它們帶回去。金成買了一張木製躺椅,才兩三塊錢。小錢他們也買了筆簡、竹椅等小件物品。這兒的農民淳樸敦厚,你出價錢后,心算一下,覺得差不多,就算成交了。

金成發覺,這兒的蔬菜特別新鮮便宜,油菜碧綠碧綠的,青翠欲滴。一種形似萵苣的植物青脆可口,味道特好。更有那各種野生菌菇鮮美姣嫩,讓人饞涎欲滴。他買了一些蔬菜,還有一隻腌制的臘鴨,計劃要請小錢他們吃一頓。

第二天中午,金成正在檢查蜂群,王前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她悄悄掩在金成背後,猛地用手蒙住金成的眼睛,金成知道只有王前才會開這種玩笑,制止道:“別鬧了,讓人看見多不好。”王前說:“你別假正經了,昨天你看我的眼神極不正常,是不是想打我的壞主意?”金成冷笑一聲:“你聽說過鄰人丟失斧頭的故事嗎,自己心中有鬼就會一直懷疑別人也和他一樣,我真懷疑你患上了妄想症,在這兒胡言亂語。”王前說:“金成,我說不過你,不過,我們可以來談一個交易。”

金成停下手中的活兒,看她能講出什麼高論。“你的蜂是公家的,財大氣粗,而我呢,私人的一點蜂。你完全可以關照我。作為回報,我可以滿足你,讓你高興,逗你快活,免去一個人孤旅天涯的寂寞和冷清。這樣的買賣最合算了,雙方受益,誰也不吃虧。”金成想不到這個女人這樣不值錢,懶得再和她言語了。王前白眼珠翻了翻,狠狠地朝金成瞪了一眼,轉過身走了。

晚飯金成請客,買了兩瓶當地生產的白酒。酒味道沖,十分嗆口,剛進口時眼淚都下來了。小李吃了兩口辣得話也說不出了,王前不甘示弱,搶過酒瓶猛吃了兩大口,直噎得猛烈咳嗽,臉憋得通紅,只是一個勁地捶胸頓足。

“別吃了,吃壞了身子自己倒霉。”金成勸道。

“你瞧不起我?”王前醉眼惺忪,沙着嗓子嚷道,兩條倒掛眉似乎更歪斜了,“我們再來吃。這個世界上誰怕誰?”小錢搶過她手中的酒瓶,就要攙扶王前去房間,被她甩手擋開了:“男子漢,來點紳士風度,送送老娘。”金成看她醉得厲害,也不和她計較,小心地扶起她,王前打了幾個踉蹌才沒有摔倒。此時,她已像死人一樣,整個身體完全壓在金成身上。

送走了王前,三個男人完全放開了。小錢說:“這個鴨翅膀真香,不知是用什麼方法腌制的。”小李說:“我們老家的風雞味道比這個好。”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有一搭沒一搭地議論着,舌頭開始打卷,吐詞都不清楚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金成忽然醒過來,發現小李已經走了,小錢伏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他推醒小錢,兩人搖搖晃晃地向房間走去。也許是劣質酒精的作用,金成感到頭痛欲裂,草草地洗了把臉,脫了衣服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金成從夢幻中清醒過來,藉著窗外流瀉進來的月光,他這才看清,自己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旁邊,像美人蛇似的躺着的竟是王前。王前同樣一絲不掛仰面躺着,一隻手枕在腦後,長發凌亂地散披在前額。也許剛才用力過度,樣子顯得有些疲倦,不過,雙眼中卻充盈着淫邪的目光。

“怎麼會是這樣,你怎麼在我這兒?”看到眼前的情景,金成又急又怕,急忙尋找自己的衣服。他弄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樣發生的。

“還好意思問人家,中午就說你不懷好心,果不其然,還真讓我說中了。我還是個處女,現在生生被你糟蹋了,這事要是傳出去,我還怎麼做人?你看這事如何處理?”

金成的頭轟一下大了,一個早就精心設計的圈套,傻乎乎的金成卻埋着頭鑽了進去。這個工於心計的女人,什麼吃醉酒要金成送她回房間全是裝出來的,那她的目的呢?

“其實很簡單,你強姦了我,這是證據——”說著,她抄起床上金成的短褲,在自己的陰部用力擦拭了兩下,“這個證據我將長期保存,到時會派上用場的。”她把短褲折迭好壓在自己的臀部下邊。

金成簡直要瘋了。這個無恥的女人,看來她使用這辦法不是第一次了,小錢說不定也是這樣就範的。

“我的要價不高,負擔我回去的全部路費,等你的蜂群發展后再給我兩箱蜂。”說完她咧開滿嘴不規則的牙齒,得意地嘿嘿大笑,乳房挑釁似的高高聳起,月光下能清楚地看到浸漫的乳暈,一條光腿高高地蹺了起來。“你必須考慮後果,否則,只要我去告發,你得坐五年以上的牢。”

負擔回去的路費?就是說,隊裏要多開支一千多元,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金成心裏有些發怵,費用開支過大,隊裏要說話的。現在碰上這個可怕的女人,進行如此的敲詐,怎樣才能擺脫眼前的窘境?王前彷彿看出他的心事,告訴他,如果現在還錢有困難,可以先寫一張欠條,保證一年中還清欠款。

金成看着眼前這張醜陋而略帶誇張的面孔,真恨不得一拳把它砸扁了。王前說:“再給你三天時間,最後給我一個答覆。告訴你,我可不怕你賴賬,這條短褲就是鐵證。”說著打了一個哈欠,說:“剛才被你折騰得夠戧,說實在的,你真棒,女人就喜歡你這樣的男人,看不出你床上功夫十分了得,怪不得後邊有這麼多女人跟着。我還想問一句,剛才你嘴裏一個勁喊‘吳衛’,她是誰,你的女朋友?情人?還是相好的?她一定長得漂亮,比我中看,對不對?”

金成不願理睬這個令人噁心的女人。正在穿衣服的王前突然停住了手:“怎麼,要不要再來一次,別覺得一次出這麼多鈔票虧了。要知道我可是正宗的處女,‘開處費’起碼就要你掏幾千元了。”

金成簡直要發狂了,天底下竟有如此卑劣無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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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不斷的女人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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