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正在這時,劉建打來電話:“我昨天到省里去了一趟,聽說省廳正在組織人員,準備同省紀委和省檢察院到藍江來,要聯合複查周江濤的案子。”

劉建的電話立時引起了姚德林的警覺,姚德林拿起電話給張忠時辦公室撥了過去,鈴聲響了好一會兒沒人接。這時,他突然間感覺信心不足,擔心這棵為他遮風擋雨的大樹,不知什麼時候會被一陣大風颳倒,甚至連根拔起。

整整一個下午姚德林不斷地撥,始終無人接聽。直到晚上十點,他終於與張忠時通上了話。

“張書記您好,我是德林呀!”張忠時好像剛剛到家,一邊接電話一邊喊妻子把他的外衣拿走。

“是德林啊,這麼晚來電話,有急事吧?”

“也沒什麼急事,下午給您辦公室去電話您一直不在,打擾您休息了。”

“還談什麼打擾,天天都這麼忙,有什麼事你說吧。”姚德林沒覺出張忠時的態度有變化,只是少了些寒暄。

“張書記,是這樣,聽說省委方面最近要派人來藍江檢查工作,不知有沒有這回事?也不知什麼時間來?”姚德林策略地說道。

“省委沒安排呀,你怎麼突然間問起這種事?發神經。”

“我是想了解清楚,也好提前有個準備呀,張書記。”

“如果真有這事,省委方面自然要通知你們,我也會給你打個電話。”

張忠時的回話讓姚德林大吃一驚,他判斷出張忠時並不清楚包雲天和惠玉華的動向。他也了解包雲天從來就沒把張忠時放在眼裏,也許是包雲天和惠玉華想先斬後奏吧!他們倆一旦聯起手來可怎麼得了。姚德林的腦子在急速旋轉,他決定直截了當把話挑明:“張書記,不是說省紀委和省公安廳已經同省高檢商討好了嗎,準備對周江濤的案子重新複查,這幾天就要派出人員到藍江來。我想這麼重要的事他們一定會同省委打招呼。”姚德林的話帶着煽動的用意。

“周江濤案子有什麼可複查的,就是複查也要得到省委的允許嘛!不可能,你們是怎麼知道的?瞎扯!聽風就是雨。”張忠時的態度對姚德林十分有利,因為張忠時明確地表示不贊同複查。

“張書記,我原以為這項工作是您安排的,看來這件事您是真的不知道。”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講清楚。”

“據藍江司法部門講,包雲天和惠玉華為複查這起案子,已經在省紀委和省公安廳內部做了安排,專案人員也配備好了。張書記,我總擔心他們這樣一搞會產生負面影響。另外,這起案件已經上報了中央,怎麼可以說複查就複查呢?換句話說,如果查不出眉目,這個責任由誰來負?作為省市兩級黨委又如何向群眾交待呢?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好像這裏面有些說道。”

“直說嘛!吞吞吐吐的,怕什麼。”張忠時感覺到姚德林話中有話,只是不想在他的面前把意思點透。

“張書記,我倒覺得有人是想拿周江濤的案件做幌子,真實用心是想製造點麻煩。其實我也聽說了,關於您的事情中組部很快就要下文,我想他們的這種做法肯定有針對性,目的十分明確。”

“行啦!別說了。”張忠時沒再聽下去,便狠狠把電話扣死。姚德林聽到“嘟嘟嘟”的聲音,心裏一下子沒了底。

姚德林的這個電話,並沒有達到目的,卻喚醒了張忠時的某根神經。電話中張忠時感覺出姚德林焦慮不安的情緒,留意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慌。從對方吞吞吐吐繞來繞去的語氣中,他隱隱約約地覺察到,姚德林手裏好似拿着一張網,在逼着他往裏鑽。

張忠時陷入深深的思考中,有關江都大廈是否存在着經濟問題,他曾多次質問過姚德林,雖然每一次姚德林的回答都給了他一顆定心丸,但事後他總會覺得不踏實。今天,姚德林開始問的是省委派人去藍江檢查工作,可沒幾句便繞到周江濤這件事上。他為什麼對周江濤的案子如此關心,緊追不捨?藍江的兩任書記在對待周江濤案子的態度上,一個是堅持複查,鍥而不捨;一個是頂着不查,百般阻撓。是誰錯了?是方明?這是張忠時最希望接受的答案;是姚德林?這是張忠時最不想看到的結果。但他已朦朦朧朧覺察到,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似乎就要出現。這一夜張忠時失眠了。

這幾天,葉輝思索着這樣幾件事:海川行動意外獲悉“一二·一九”案件的線索;併案偵查的謎底;華光醫院舉報公安機關的內幕。從中聞到了一股股強烈的異味,使他對一個人產生了懷疑,這個人便是他大學時期的同窗——市公安局長史向東。“一二·一九”案發之後,他也曾留心觀察過史向東,可一直沒發現異常動向。只是第一次海川行動后,因史向東沒能透露出制定併案偵查的原因,葉輝一度對他猜疑過。現在,葉輝又一次把目光轉向史向東。葉輝覺察到,當初他的猜疑似乎有了答案,看來史向東前期的做法,是想把偵查視線引到“四·一五”案件上。當華光醫院的那封舉報信出現時,幾乎是一下子揭開了史向東的面紗。葉輝不知史向東究竟陷得有多深,他不願意看到老同學繼續陷下去。

葉輝約史向東來到雲嶺茶社,一壺清茶擺上桌,“向東,我們是老同學吧?”這句話很多餘,幾乎就等於廢話,可話一出口便讓人覺得沉甸甸的。

“這還用說嗎?咱們不僅是老同學,還是老戰友。”史向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葉輝,目光中閃現出不易察覺的慌亂。

“向東,咱們倆還是老對手呢,是吧?”

“這話從何說起?”史向東笑了笑,邊說邊把西服外套脫下掛到座椅的靠背上。

“上大學時,咱們倆在靶場上可沒少較量過。”葉輝提醒。

“對對對,那時,射擊科目我總是第一名,每次你都要少我幾環。”史向東說著便大笑起來,笑得有些誇張。

“不對吧?有幾次我也拿到了第一!”葉輝反駁道。

“好像有過幾次,記不清了,記不清了。不過,射擊你的確不如我。”

“未必!上次你就輸了不是?”

“那是我有意讓給你。”史向東很不服氣地說道。

“讓給我?不見得吧,我看你是輸在心理上!向東,問你個問題,希望你如實回答!最近你是不是有心事?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壓力?為什麼見了我總是躲躲閃閃?”葉輝直截了當地發問,目光咄咄逼人。

史向東沒料到葉輝會這樣直白。“你可能有些多心了,我沒感覺到,工作上的事我從沒瞞過你。我們倆在‘一二·一九’案件上是有意見不一致的地方,可這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你也別總掛在心上。”

葉輝將計就計:“我看在‘一二·一九’案件上你有意隱瞞了真相!按你的能力和水平,你難道看不透其中的奧妙?更何況當初在這間茶社裏,我也同你談了周江濤案件和“一二·一九”案件的有關情況,這你總該記得吧?那時你對我說不能把周江濤的事情公開了,等到‘一二·一九’案件偵破工作有了初步結果再說。現在這兩起案件的線索已經明朗了,周江濤的死因與靳小朋的被害從各方面情況看,是有人在幕後操縱。可事情到了現在,你卻裝起糊塗來,不但不支持反而在設置障礙,請你解釋清楚!”葉輝步步緊逼。

“我沒有必要裝糊塗,更沒有必要設置障礙,所以,我也沒什麼可解釋的。至於我提出‘四·一五’案與‘一二·一九’案併案偵查,是我個人的意見,也是我憑直覺認定的,何況我也採納了姜雲峰的建議。”

葉輝反駁道:“那好,就說說你制定併案偵查的理由是什麼?刑偵工作你史向東可算是個行家,併案偵查不會是你憑空想像出來的吧。”

“當然不是憑空想像的!併案偵查的結果不是出來了嗎?請問,你要我解釋什麼?況且對案件的見解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如果沒有有力的線索和充足的理由,我是不會制定出這個方案的。”史向東依舊在搪塞。

“可惜的是,併案偵查沒能出現有些人所希望的結果,我想這樣的情況你事先肯定也沒想到。所以,你才想到把周江濤的案子和‘一二·一九’案給分開,你究竟在搞什麼名堂?說到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據我對你的了解,你的智商還遠遠蠢不到這種地步。”

史向東有些捺不住了,問道:“你就明說吧,你是不是懷疑我有什麼企圖?”

葉輝厲聲說:“我何止是懷疑,我看你是在干一種難以見人的勾當!”

史向東臉色陰沉下來,強辯道:“那好,請你拿出證據,看我都幹了哪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葉輝本意是想同史向東進行一次心平氣和的交心,可結果與他打算的相距甚遠。葉輝還在做着努力,期待着史向東的誠意。“我今天能主動約你,是以老同學和老戰友的身份同你談談心,我不希望你在有些事情上被什麼人利用了,也不願意看到你犯錯誤。我希望你能幹乾淨凈地做人,堂堂正正地做個好局長。但是我既然感覺到你的一些做法和行為有問題,就有責任提醒你,我希望你能理解。”

史向東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理解,也感謝你的提醒,但是請你放心,我是清白的。”

與史向東這次交談,葉輝感覺到他沒說心裏話,似乎史向東的身上潛伏着一種壓力,讓他既無奈又彷徨,想擺脫這種壓力又沒有勇氣,好像還存在某種僥倖心理。葉輝雖然做了很大努力,仍然沒達到預期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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