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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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明海正跟幾位朋友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時候,包里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看了看號碼,站起身走了出去,手機里傳出一個聲音:“明海,現在說話方不方便?”
袁明海腳下緊走了幾步:“方便,您請說。”
“明海,你們是怎麼搞的?弄出這麼大事情來,現在人家把狀都告到省公安廳了。”
袁明海嚇了一跳:“什麼事啊?”
“那個傅小成車禍死亡的事。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不是你們做的?省廳刑警總隊調查組的人員馬上就到河陽來了。”
“不是我們做的。”
“不是你們做的?怎麼人家連你的錄音都有?你給那個傅小成打過電話沒有?”
袁明海大吃一驚:“不可能呀?怎麼會有錄音呢?”
那邊的聲音厲聲問了句:“我不是問你怎麼會有錄音,我是問你到底打沒打。”
袁明海冷汗直冒,放低了聲音說:“打了。”
“既然打了,那你還不說實話,現在人家把錄音帶都寄到公安廳了,你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好,好,我實話實說。”袁明海趕緊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對方。
“明海,你真糊塗!怎麼能這麼干?不就是工程上的一點事嗎?讓他去做好了,天下這麼多工程,你袁明海一個人能全部都做下來?你能殺得了那麼多人?”
“我也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去年我已經讓了他一次了。現在,他還想把手伸到我的地盤上來,跟我搶飯吃。且不說這個工程的大與小,光憑他到這邊來做工程這一點,就讓我以後在河陽難以立足?當時實在很生氣,所以就……現在事情已經出了,我也早就在後悔了。可是,怎麼辦呢?只有請您想想辦法了。”
“現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你那邊該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不要留下尾巴。怎麼會有化驗單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屍體已經火化了,有也不要緊了。”
“還有那個司機啊,這是最大的隱患。”
“不要緊了,現在車沒有了。他即使招供了,也不關我的事,是他開的車。我與他只見過幾次面,並不熟悉,他也沒有留下什麼證據。”
“不關你的事?你手下的人總與他有聯繫吧?到時他一出事,你的手下能不出事?你啊,有時就是自我感覺太好了。明海,這種感覺會害了你的。”
“我們有人盯着他呢,萬一發現情況不對,我們會採取果斷措施的。”
“現在不要,還是穩着他吧。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這麼做。你一旦採取措施,傻瓜都知道你在殺人滅口了。”
“這次又給您添麻煩了。”
“唉,如果僅僅是麻煩就好了,我就怕出大事。你們呀,做事太那個了,簡直是胡鬧!”
“那現在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現在這個化驗單是個問題,關鍵是它的化驗樣品的來源。我就擔心,那具屍體現在還沒有火化。還有,你們對話的那個錄音,那都是證據,你怎麼會無緣無故地給人家50萬?”
“不可能的,傅小成的屍體火化的時候,我們都有人在場。他們看着傅小成被推進去燒成灰。清理骨灰的時候,還發現裏面有他鑲的牙齒和一點點腸子沒有燒完全。”
“那麼,這個化驗單會是哪裏來的?”
“要不,我派人到醫院去打聽一下,看看誰做的化驗。”
“不行,你不要去問,問了就麻煩了。人家沒找你,你倒先暴露了。再說,你問到了又能怎麼樣?現在,你只有靜觀其變,如果屍體真的火化了,即使有這個單子也難以成為證據的。”
“那個錄音,現在不知被翻錄了多少份,估計這個事情麻煩還會大一些。”
袁明海這時已經渾身是汗:“那怎麼辦?”
“怎麼辦?你們自己靜下來想想辦法,不要亂來,凡事先考慮清楚。否則,不僅於事無補,恐怕還會越弄越糟,將自己暴露在調查組的目光之下。”
“好的。”
袁明海擦了擦額頭的汗,定了定神回到了喝茶的地方。“各位,真的不好意思,公司有點事,我得先回去一趟。你們慢喝,賬我先結了。”
“袁總,瞧你這急的,汗都出來了,這麼急幹嗎?”
“沒什麼事,沒什麼事。”袁明海一邊說話一邊急匆匆地離開了茶樓。
袁明海這時明白了那天袁明亮說的黎錦梁到商店買了三盒空白錄音帶是做什麼的了。他沒想到傅小成竟然有所準備,早在他們通話的時候就錄了音。看來,黎麗已經找到錄音了。而黎錦梁到快遞公司所寄的快遞估計也就是這些東西。化驗單、錄音,這些東西都在哪兒呢?怎麼辦?看來這次的麻煩真是大了。
袁明海心裏一直在想着這個問題。
伍建良找黎麗了解情況的那天,黎麗值晚班。兒子傅思奮正讀高三,在學校上自習。十點半的時候,黎麗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媽媽,家裏進了賊了,被翻得亂七八糟的。”
黎麗吃了一驚:“全部被翻了嗎?”
每個房間都被翻了。
黎麗的心裏一顫:“思奮,別著急,媽媽現在就回去。”她打了個電話給同事許嫻,將情況告訴了她,請她過來替一下自己的班。
許嫻說:“放心吧,麗姐,我馬上趕過去。”
五分鐘不到,許嫻就趕來了。
黎麗出門打了一輛車就急急忙忙向家裏趕去。
進門之後,她徑直往樓上跑,看到三樓一個堆放廢品的房間的門也被打開時,她的腳幾乎軟了下去。
慢慢地走上去,到門外一看,她心裏鬆了一口氣。偷東西的人,只打開了門。裏面亂糟糟的一堆破傢具舊報紙之類的東西,上面全是灰塵,小偷沒有去動它們。
黎麗下了樓,看到一樓、二樓房間裏的每個地方都被翻過了,東西被扔得到處都是,衣櫃裏的衣服被一件件地翻出來,扔到地上。那尊蠟像也被人搬動過。甚至連衛生間馬桶上面的水箱蓋也被打開了。
幾個存摺被搜出來,扔在地上,並沒有被拿走。
5000多元現金不見了。
黎麗趕緊報了案,並給黎錦梁打了個電話。
一會兒,110的幹警就來了,拍照,勘查,問話,一直弄到凌晨一點多鐘。
大門上的鎖是被水管鉗剪斷的,進來之後,幾乎沒有什麼腳印,在水泥地上只有被磨破了的鞋套的碎片。所有的東西上面都沒有什麼痕迹,更沒有指印,好像全都戴上了手套。作案手法非常專業,準備非常充分,現場幾乎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大姐,丟了什麼東西沒有?”警察問。
“丟了5000多元錢,其他的好像什麼東西也沒有丟。”
“你的現金平常放在什麼地方?”
“放在寫字枱的抽屜裏面,很好找的。”
“是啊,他們應該到房裏之後馬上就發現了這5000多元錢,為什麼還要翻得這麼亂?從目前的情況看,好像不僅僅是來偷錢。你家裏是不是還有其他貴重的東西?是不是平時有什麼貴重物品讓人家給發現了?”
黎麗搖搖頭:“沒有,警察同志,我家裏真的沒有什麼貴重物品。”
“好的,你再仔細想一想。一是看看還丟了什麼東西沒有,二是想想看有什麼可疑的人沒有。如果想到了什麼就給我們打電話。”
“好的,如果想到了什麼,我一定會給你們打電話,謝謝,弄得你們這麼晚還沒有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的,這是我們的工作。”
警察走後,黎麗開始和黎錦梁收拾房子。在搬傅小成的蠟像時,黎麗再也無法抑制住眼裏的淚水,坐在地上“嚶嚶”地哭了。
“姐,別哭了,姐,別哭了。”看到黎麗哭了,黎錦梁的眼裏也禁不住流下了淚水。
“錦梁,看來,他們已經對我們產生懷疑了。”
“是啊,姐。很明顯,今天晚上他們是來偷別的東西的。那5000多元錢,他們只是順手牽羊拿走了而已。”
“錦梁,那你看該怎麼辦?”
“姐,我看這是好事,雖說他們開始懷疑我們了。但是,這也說明他們已經開始緊張了,省公安廳的調查人員來了,說明我們寄出去的信已經起到了效果。肯定是為錄音帶和化驗單來的,他們擔心我們手裏還留下了什麼證據,所以今天趁你上晚班時到家裏來尋找有關物證,想來毀滅證據。”
“錦梁,對那個伍隊長,我們是不是該說實話了?我覺得這次省里來的人與前兩次來的都有點不同。”
“姐,是啊,我感覺也一樣,聽說這個伍隊長一直在尋找線索。不過,我看還是再過一段時間吧。伍隊長他們如果真是來破案的,就一定會發現其他的可疑之處並追查下去。到時,我們再跟他們說實話也不遲。一旦我們說了實話,萬一他也跟他們是一夥的,可就麻煩了。社會上的人都說袁明海這個人手眼通天,各行各業都有他的人。”
“錦梁,還是你說得對。你看,錄音帶和化驗單的事情,只有少數人知道。伍隊長也關照我們不要對外人說。這麼秘密的東西那幫人是怎麼知道的?肯定有人漏了風聲給他們。”
“是啊,姐,所以我們誰也不能輕易相信。”
第二天上午,伍建良再次找到黎麗:“大姐,聽說你家昨天晚上被盜了?”
黎麗一臉疲倦的樣子:“是的,屋子裏被翻得亂七八糟,害得我整理了老半天。”
“家裏丟失東西了嗎?”
“丟了,把我抽屜里5000多元錢給拿走了。”
“除了錢之外,其他的呢?”
“沒有了,後來我們清理了一下,弄到好晚,發現就丟了這5000多元錢。”
伍建良笑了笑:“家裏遭賊了,肯定弄得好晚才睡。”
“大姐,不知你家裏以前被偷過沒有?我聽公安局的同志說,好像那些人並不像是來偷錢的,像是衝著你家裏的其他東西來的。請問,你家裏是不是還保存有什麼特別貴重或者特別容易引人注意的東西?”
黎麗搖搖頭:“沒有,從來沒有被偷過,一直都好好的。我們家裏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至於引人注意的東西,更是沒有。”
孫小剛說:“大姐,請你一定要注意,我感覺你家裏一定有他們感興趣的東西。如果沒有找到,他們可能還會再來。”
從黎麗家裏出來,伍建良心裏總有個解不開的結,賊人來得太巧了,他們當天找黎麗了解情況,當天晚上她家裏就招了賊,難道真的有這麼碰巧的事情?伍建良心裏覺得黎麗家裏的賊與他們這次調查有着很大的聯繫。
孫小剛說:“伍隊,那賊到她家裏偷什麼呢?這也太巧了,我們上午找她,當天晚上她家裏就招賊了。”
“是啊,我也覺得很奇怪的,從來沒有招過賊,怎麼就在昨天晚上招賊了?現在問題是,賊人看中了她家裏的什麼東西,有沒有偷到手。我總覺得黎麗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隱瞞着我們,現在她對我們還缺乏完全的信任。要取得她的信任,恐怕還得有一段時間。”
王勇說:“黎麗也真是的,我們來幫她查清她老公車禍的真相,她卻對我們隱瞞一些東西,這不是很奇怪嗎?該不會是有意不讓我們查出來吧?”
孫小剛說:“那倒不像,可能是另有隱情吧。”
“有什麼隱情啊,難道連我們也不相信,既然不相信,那就不用反映了嘛。”
伍建良伸手拍了拍王勇:“她有所顧慮也是正常的,你想想,這個事經過了縣裏、市裡前後三次的調查,每次得到的都是一個相同的結果。所以,她不會這麼輕易相信我們的。現在,我們只有從化驗單、肇事司機和肇事車輛的調查入手,進一步取得有力的證據。到時,不由得她不相信我們。”
正說著,李仲章打來電話:“建良,案子進展怎麼樣?”
“師傅,目前正在調查,當事人現在也沒有什麼證據,正在走訪一些有關人員。”
“呵呵,好!你在那邊,我就放心了。”
“師傅,聽說山南大學那個案子您親自坐鎮指揮了。”
“建良,什麼坐鎮指揮?是把我放火爐上烤。那個案子給我們公安機關帶來的壓力太大了,現在搞了一個多星期,還沒有一個結果。省委潘書記親自批示,點名要我去,所以,我現在的壓力也很大。要是你在身邊,我可就輕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