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照這麼說,他就得無罪釋放
現在我們還不能高興得太早。第一,剛才我說的那些證據還必須要依靠鄭律師通過合法的形式和途徑去取證,這種證據法院才能認定;第二,光有這些證據還不能徹底證明李總與這個案子沒有任何關係,畢竟李光富在口供中交代說是李總同意他乾的,因此,我們必須要找出直接證據證明李總沒有同意讓李光富干這件事,或者找出證據證明是李光富自己要干這件事的。
“以和為貴”應該成為所有商人的人生法則。我們不僅要學會和氣生財,適應與競爭對手和善相處,掌握與官員和諧共存的尺度,還要持續地與家人、朋友和睦相處。
——唐朝
1
本案發生在粵海省香江市。
2007年5月2日,23點30分左右,香江市公安局原副局長王振忠玩完麻將后,開着一輛黑色的奧迪A6回家。兩名殺手開着一輛黑色“帕薩特”埋伏在九龍區東方曼哈頓小區。
當王振忠走到19號樓前掏出鑰匙剛要開門時,一名穿黑色立領獵裝夾克的殺手持“五連發”獵槍從背後向王振忠連開兩槍,並割斷他的喉管,王振忠經120搶救無效死亡。
“5·02”專案組在香江市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杜海鷹的帶領下,迅速將犯罪嫌疑人首富李光裕、李光富、李光奮、李光勤兄弟四人分別緝拿歸案。
2008年1月14日上午9點,香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公開審理了這起轟動全國的首富“雇兇殺人案”。
2008年2月13號,香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就李光裕“雇兇殺人案”作出了初審判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第二百三十四條、第四十八條一款、第二十五條、第五十七條一款、第六十九條、第七十七條、第三十六條一款之規定,判決如下:
被告人李光裕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被告人李光富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被告人李光奮犯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被告人李光勤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2008年4月14日上午9點30分,香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的法官對長安首富李光裕宣讀了粵海省高級人民法院的刑事裁定書,駁回李光裕“雇兇殺人案”的上訴,維持香江市中級人民法院的一審判決,決定對李光裕、李光富、李光奮執行死刑,立即執行。
在公訴人的監督下,兩名法官對李光裕等3名被告驗明正身。隨後,李光裕、李光富、李光奮被帶到了看守所的大院。李光奮見看守所大院兒四周佈滿了大批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武警、法警、公安,院的正當中孤零零地停着一輛粵海省高級人民法院的警車。李光裕估計,那輛警車可能就是為自己執行死刑時專門準備的車。
法警押着李光裕正準備朝警車走去,突然香江市檢察院住看守所檢察室的一位處長過來讓審理李光裕案件的香江市中級人民法院法官接電話。
大約15分鐘之後,法官出來之後說:“暫緩對李光裕執行死刑,先把他帶回去!”
李光裕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他還在原地愣愣地發著呆……
李光路家中,榮志仁正在回憶着和李光裕過去點點滴滴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榮志仁拿出手機一看,是個保密電話號碼——
“已經刀下留人了!李光裕的死刑被暫緩執行了!”
榮志仁一聽,馬上急切地追問道:“這是不是意味着李光裕死不了了?”
“恰恰相反;暫緩執行死刑之後仍將面臨可以隨時執行死刑的情況!”
“有什麼補救措施嗎?”榮志仁一邊擦着頭上的汗一邊說。
“暫時還沒有,等你回來見面談吧!”
“嫂子,李總的死刑被暫緩執行了!”
薩仁高娃當時腦子一片空白,似乎沒有聽明白榮志仁的意思,榮志仁見薩仁高娃臉上沒有表情,又說:“李總的死刑被暫緩了,今天不執行了!”
“這是真的嗎?”薩仁高娃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消息。
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的薩仁高娃現在才明白過來榮志仁的意思。“消息非常準確,看守所里公安和法院的人已經撤了。”榮志仁一邊說,一邊示意薩仁高娃看着窗外香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和香江市檢察院的車呼嘯而去。
此刻薩仁高娃才相信丈夫從鬼門關里回來了,她喜極而泣。這一回淚水流過臉龐時,滾燙滾燙的。近兩年的時間裏,她把對丈夫的思念都記錄在一本本沒有生命的日記里,就是這沒有生命的小本子,陪伴她走過一個個孤獨的夜晚,承載了她無限的寄託。
李光裕的代理律師鄭易清在得到這個消息后非常吃驚,但鄭易清更關心給榮志仁打電話的這個究竟是誰,他問薩仁高娃:“你知道給榮志仁打電話的這個是誰嗎?”
“我也不知道!”
實際上薩仁高娃也很想知道這個一直暗中起着關鍵作用的神秘人物究竟是誰,她在日記中對這個神秘人物是這樣描述的:
今天對我來說是個大喜的日子,這意味着我和兒子又能和你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裏了,我也很想知道榮志仁找的這個救命恩人是誰。榮志仁說,暫時還不能告訴我,他說,一旦你出來,一定會安排你我當面感謝他。我知道,有榮志仁這個好兄弟,從此我們才真正過了一段不用再擔驚受怕的日子……
2
2008年4月15日,晚上10點左右薩仁高娃回到了長安。
第二天一大早,薩仁高娃把榮志仁和鄭易清請到了家裏,她急需確定下一步究竟該怎麼辦。
薩仁高娃再次見到榮志仁、鄭易清,非常激動,迎上去分別擁抱了他們。薩仁高娃非常感慨地說:“你們兩個大功臣趕緊坐!咱們得核計核計下一步究竟該怎麼辦啊?!”
律師鄭易清顯得很亢奮,他有些眉飛色舞地說:“李總這回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我看用不了多長時間,李總就能無罪釋放啦!”
榮志仁眉頭緊鎖,似乎有些憂心忡忡,他站起來在地上來回踱着步說:“現在高興還太早,暫緩執行死刑之後仍將面臨隨時執行死刑的情況!”
“志仁,我看你太草木皆兵了吧!暫緩執行死刑之後,他們如果再啟動執行死刑程序,也要報省高院院長重新簽字;再說,他們落實李總舉報的情況也需要時間,我估計不會這麼快的。”
“現在是非常時期!非常時期我們就不能按照常規思路出牌!汽車最重要的不是外表的奢華造型,也不是驚人的速度,而是制動性能靈敏的剎車裝置!現在李總面臨的情況就像一輛行駛在盤山公路上的汽車,在剎車失靈的情況下,我們如何讓它安全剎車,這才是問題的關鍵!現在殺與不殺的主動權還在法院手上,我們要想掌握主動權,手上就必須要有過硬的證據支持啊!法律問題最終還是要依靠法律手段來解決。”
榮志仁的這番話頓時使現場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薩仁高娃焦慮地望着榮志仁和鄭易清。她說:“光裕不是捐贈了個油田嗎?難道憑這個還不能免除死刑嗎?”
鄭易清聽薩仁高娃這麼一說,他感覺茅塞頓開,一拍大腿站了起來,激動地說:“對呀,我們怎麼把這麼大個事忘了呢?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的規定:下級人民法院接到執行死刑命令之後,發現有下列情形的,應該停止執行,並立即報告核准死刑的人民法院,由核准死刑的人民法院作出裁定:一、在執行前發現裁判可能有錯誤的;二、在執行前罪犯揭發重大犯罪事實或者有其他重大立功表現,可能需要改判的;三、罪犯正在懷孕的。李總這種巨額捐贈行為,完全屬於‘在執行前罪犯有其他重大立功表現,可能需要改判的’,我可以據此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申請,請求法院免除李總的死刑。”
薩仁高娃聽鄭易清說完,高興地說:“對,就這麼辦!鄭律師,你趕緊起草文件,咱們明天就呈報給最高法院。”
鄭易清見榮志仁並沒有表態,就主動徵求他的意見:“志仁,你覺得這個辦法行嗎?”
榮志仁故意停頓了一下,等薩仁高娃和鄭易清稍微平靜了之後才說:“國資委目前只是簽收了捐贈目錄,並不等於接受捐贈或者說捐贈已經完成,因此目前靠捐贈來安全剎車恐怕條件還不具備。”
薩仁高娃和鄭易清聽榮志仁這麼說,都有些泄氣,薩仁高娃又愁眉苦臉地望着榮志仁說:“志仁,那你說咱們究竟該怎麼辦呢?”
榮志仁又習慣性地站起來在地上來回走着,他走着走着,慢慢地抬起頭看着薩仁高娃和鄭易清說:“就目前情況,香江中院之所以暫緩執行李總的死刑,實際上是因為李總向香江市檢察院揭發了粵海省省委副書記侯善忠涉嫌犯罪,香江市檢察院依據‘在執行前罪犯揭發重大犯罪事實或者有其他重大立功表現,可能需要改判的’才向香江中院提出停止執行死刑的。因此,我認為,如果我們先把這個事落實紮實了,李總目前的死刑問題才可能依法解除。”
鄭易清到底是律師出身,一聽就明白了,他搶過話茬說:“志仁說的對,如果李總揭發侯書記的犯罪行為最終促使侯善忠被判處無期徒刑以上的都屬於法定的‘重大立功表現’,都可以免除死刑。”
薩仁高娃一聽“無期徒刑以上才屬於法定重大立功表現”,她面露難色地說:“咱們既不是檢察院反貪局,又不是中紀委,咱們無權調查,我擔心證據方面恐怕不好落實!”
榮志仁這會兒反而越來越鎮靜了,他說,2008年4月13日下午,李總的大姨陳美雅會見他的時候,李總說了一個重要的情況:
我被香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后不久,粵海省一位手眼通天的神秘人物把我從看守所里提了出來,他請我吃了頓飯。他說:“我已盯你三四年了,這回終於從你大哥身上找到了突破口,你給我一千萬我就放了你。”
我說:“別說一千萬,三千萬也行!”他冷笑了一下又說:“別說三千萬,就是八千萬,我現在也不敢拿了,我今天收你的錢,明天你出去了,我的弟兄包括我的命全沒了!所以你必須得死!必須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平安!”
榮志仁說:“陳美雅當時還專門問李總,你說的這個‘手眼通天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誰?李總說是粵海省省委副書記侯善忠!侯善忠書記很有可能一直在暗中利用關係網破壞李光裕案件的正常審訊,如果今後他繼續干擾正常的審訊工作的話,等待李總的只有死路一條!”
鄭易清說:“我同意志仁的看法!”
薩仁高娃急迫地說:“我們不能就這麼讓光裕死了啊!我們該咋辦呀?!”
榮志仁說:“第一,讓薩仁高娃把侯書記和李光裕借一億元,暗中幫助其侄子持股一家公司,通過上市獲得巨額利潤,對方企圖通過這個案件將李光裕判處死刑而達到借錢不還的目的,以及李光裕母親下葬時,侯書記讓數名持槍的黑社會保衛李光裕的照片和文字材料都整理出來,立即上報國務院、中紀委和最高法院;第二,鄭律師明天立刻飛香江市會見李總,重點落實侯書記借錢的證據,以及借錢不還的證據;另外,還要重點詢問他是否掌握侯書記受賄的直接證據?”
鄭易清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榮志仁的說法,他說:“是啊,如果能夠落實了侯書記這幾件事的犯罪證據,我們就能扳倒他,如果能扳倒他,這個案件就能排除干擾,李總的案件就能得到公正的審理。”
薩仁高娃說:“扳倒侯書記最快,最有效的辦法是什麼?”
鄭易清說:“受賄罪!”
“受賄罪能判處無期徒刑嗎?”薩仁高娃還是不太懂法,只有李光裕揭發侯書記受賄的具體事實,並且得到落實,侯書記最終被判處無期徒刑以上,李光裕的檢舉揭發行為才能夠得上法定重大立功表現,才能達到改判的目的。如果不是李光裕檢舉揭發的,即使侯書記最終被判處死刑,也和李光裕無關。
榮志仁一聽“受賄罪”、“無期徒刑”,他心想,即便不是李光裕檢舉揭發行的,只要是落實了侯書記收受巨額賄賂的直接證據,就能扳倒他,也就排除了干擾李光裕案件正常審判的不利因素。
榮志仁說:“因為受賄罪被判處無期徒刑的官員太多了:2008年2月5日,原山東省省委常委、省委副書記兼青島市委書記杜世成一審被福建省廈門市中級人民法院以受賄罪判處其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2007年12月27日,原安徽省副省長何閩旭一審被山東省臨沂市中級法院以受賄罪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沒收個人全部財產;2007年7月10日,原浙江省交通廳廳長趙詹奇一審被浙江省湖州市中級法院以受賄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鄭易清說:“問題是咱們現在沒有侯書記受賄的直接證據呀!”
“這個問題你們不用擔心,”榮志仁胸有成竹地說:“調查官員受賄的關鍵是尋找到受賄所得的資金及其去向,我明天和巴特兒再去一趟香江市,由我們兩個負責落實這個證據。”
3
薩仁高娃聽榮志仁這麼說,心裏感到踏實了許多。她剛想說話,律師鄭易清說:“志仁,我剛想起一個重要情況,你看有沒有用。”
“什麼重要情況?”榮志仁知道,鄭易清是個大律師,他說的情況一定和法律有關。
鄭易清清了清嗓子,然後說:“前幾天我和李光奮的代理律師、鵬程萬里律師事務所主任劉希錄在一個飯局上碰到,他和我說:李光奮在最早的口供中交代‘我以前在九龍分局北關派出所給指導員劉新生開車,當時派出所搬家,我趁亂就偷了一把槍,還有五發子彈。拿回家后,當天就丟了三發,只有槍里的兩發沒丟,後來一直藏在家裏,我搬到我哥家住后,槍藏在外屋的暖氣片里了,打王振忠我就用的這把槍。’後來又改口說槍是從黑老大簡竹星的馬仔許建強那裏借的。為此我還專門在會見中給他做了一次筆錄,李光奮交代說,那把槍實際上是派出所搬家時,指導員劉新生給他的,之所以後來改口,是劉新生和曲成剛提審他時,劉新生私下讓他改口這麼說的。”
鄭易清說:“劉新生現在是香江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副支隊長,又是這個案子的主要負責人,李光奮不得不按照劉新生的意思改了口供。我們是不是可以利用這個問題做一下文章?”
榮志仁思考了一下說:“這個問題不會對這個案件產生實質上的影響,再說,由於時間過去太久了,已經過了法律追訴時效了。咱們應該再仔細琢磨琢磨,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薩仁高娃想了想說:“還有一個重要情況,劉新生已經給光裕的表妹王文絹辦了取保候審手續,王文絹丈夫也按照劉新生的要求給了他10萬元,錢劉新生已經收了,而且按照你的要求,整個給錢的過程都悄悄地錄了像,我們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劉新生涉嫌犯罪。你看咱們該怎麼辦?”
榮志仁說:“太好了!這個錄像的原件在哪兒?”
薩仁高娃說:“在王文絹家裏。”
“這回李光裕徹底有救了!”榮志仁顯得很高興,他說:“薩仁高娃,你明天和鄭律師一起飛香江,你把這份錄像立刻複製5份,我們三個人一人保存一份,讓王文絹保存一份,把剩下的一份給鄭律師。”
鄭易清顯然沒有明白榮志仁的意思,他說:“拿這份錄像幹什麼呢?”
榮志仁一招手,讓示意鄭易清過來。鄭易清快步走過來之後,榮志仁悄悄地在鄭易清的耳邊說:“你就這麼、這麼、這麼辦……”
鄭易清聽榮志仁說完后,眉飛色舞地拍着手說:“高!太高了!這回李總肯定死不了了。”
薩仁高娃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着急地說:“你們說啥呢?還瞞着我?”
榮志仁故弄玄虛地說:“天機不可泄露!等事情辦好了再讓你知道。”
薩仁高娃一看這情況就知道榮志仁肯定又有什麼高招了,她高興地說:“我得好好請請你們這兩個大功臣!說,中午想吃什麼?”
榮志仁笑了笑說:“我要是說出下面這個辦法,恐怕你要天天請我吃飯了!”
薩仁高娃不解地問:“究竟什麼事啊,需要我天天請你吃飯?”
榮志仁非常自信地說:“如果我這次讓法院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改判李總無罪,你說你該不該天天請我吃飯啊?”
薩仁高娃和鄭易清聽榮志仁這麼一說,當時都驚呆了,薩仁高娃見榮志仁不是開玩笑,她說:“志仁,如果你能讓李總無罪釋放,我把圍美集團50%的資產給你都行!”
榮志仁笑着說:“我可從來沒有搞過‘三光’政策,你只要在關鍵的時候能幫我個忙,咱們這件事就算成了!”
“從現在開始,我什麼事兒都聽你的!”薩仁高娃說:“那你也得告訴我們究竟怎麼辦啊?”
鄭易清也隨口附和着說:“對呀!你總該說說怎麼辦呀,要不我們得急死!”
榮志仁說:“這個案子既然定性為‘雇兇殺人案’,只要我們落實了其中兩個最關鍵的證據,這個案件的性質就完全變了!”
鄭易清一看榮志仁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早想好了,於是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哪兩個證據?”
榮志仁說:“我不知道你們注意了沒有,法院和檢察院認定李光裕雇凶的唯一證據是專案組訊問李光裕時,李光裕自己交代的‘我要去美國的時候讓他幫着我換點美元,就讓他從我父親的賬戶上提出了一些錢。另外,他女兒出國留學的時候我也讓他提出了一些錢,具體他是用的哪筆錢,我也不清楚!’”說到這兒,榮志仁表情嚴肅地說:“據我所知,李總所交代的‘我要去美國的時候讓他幫着我換點美元’是指參加‘全球投資人峰會’,人家邀請他參加會議,一定有邀請函,既然李總是因公出差,那麼這筆錢一定是從公司的賬號中提出來的,什麼時候提的,誰給提的,一定都能夠找到相關證據或者證人證明;我問過圍美集團的財務總監王國梁,王國梁說,李總最後沒有去參加會議,也就沒有報銷憑證,他還說李總告訴他錢讓李光富去換美元去了,讓他直接和李光富要錢;王國梁和李光富要錢,李光富說錢存在他個人工商行存摺上了,等他取出來就還給公司;我托銀行的朋友幫我查了李光富的存款日期,和王國梁給李總錢的日期是同一天,這一系列關聯性證據說明李總從公司提出的那筆錢是要用於去美國參加一個會議,李總之所以給李光富那筆錢是讓他幫着去換美元,並不是讓他去雇李光勤、李光奮殺人!”
鄭易清一聽,他可清楚這個證據的性質所能起到的作用是什麼,他繼續追問到:“還有其他的證據嗎?”
“圍美集團的財務總監王國梁和另外兩名會計和出納都能證明,以前李總去國外開會也都是先從公司提出錢來,然後由李光富幫着去換成美元;另外,李總的以前的司機韓琛也證實,李光富往銀行存錢那天沒開車,是韓琛開車送他去的銀行。韓琛問他幹什麼去,李光富說李總讓換美元,讓他一起跟着把錢先存了。”
“至於李光富女兒出國留學的那筆錢,是李總讓李光富從他個人股票賬戶提出來的。李光富將這筆錢直接存在工商銀行存摺上了。而且,李光富給中介公司的費用、交學費的費用、給女兒的生活費等等都有直接證據可查,也就是說,李總給李光富的這筆錢也沒有用於雇李光勤、李光奮殺人!”
薩仁高娃聽着聽着激動的再也無法控制了,她興奮地說:“要是照這麼說,他們就得無罪釋放光裕了?!”
榮志仁說:“現在我們還不能高興得太早。第一,剛才我說的那些證據還必須要依靠鄭律師通過合法的形式和途徑去取證,這種證據法院才能認定;第二,光有這些證據還不能徹底證明李總與這個案子沒有任何關係,畢竟李光富在口供中交代說是李總同意他乾的,因此,我們必須要找出直接證據證明李總沒有同意讓李光富干這件事,或者找出證據證明是李光富自己要干這件事的。”
鄭易清說:“志仁,這個證據可不好找啊!當初我們也想過,可是就是無法落實這個證據啊。”
薩仁高娃聽鄭易清這麼一說,心一下涼了大半兒,她也知道這件事的難度,這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安慰着榮志仁:“志仁,我知道你儘力了,第一步只要光裕不死,我就非常感激了,剩下的事情就走一步說一步吧,反正我是都聽你的。”
“我也都聽你的!”鄭易清說:“志仁,現在咱們啥也不說啦,我知道你的智慧,你也別客氣,你需要我們幹啥你就說,我是全聽你的。”
4
榮志仁聽薩仁高娃和鄭易清這麼表態,他知道他們內心的希望和鬥志又被他點燃了。他決定把目前所面臨的實際困難如實告訴他們。
榮志仁表情嚴肅地看着薩仁高娃和鄭易清,他心事重重地說:“我估計這個案子就算我們把剛才我說的那幾個證據找齊了,法院也未必採信;如果法院不採信,那還是等於零。”
鄭易清作為律師當然清楚這個道理,他說:“是啊,如何說服法院採信,誰去說服法院?這也是個大問題!”
薩仁高娃看着榮志仁說:“志仁,大家都說你的腦子是‘輕輕一點觸,創意閃電出!’反正我們和鄭律師知道你有的是辦法,你就別賣關子啦,你就直接說咱們該咋辦得了,省得我們着急!”
榮志仁笑了笑說:“嘿!你倒是省心啊,你怎麼知道我有辦法啊?”
薩仁高娃也笑了,她說:“你每次是先拋出一個很大的難題,看起來誰也沒有解決的辦法,尤其是我們倆誰也沒有解決的辦法,就在大家認為已經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往往是輕輕地一招就化解了。志仁,我說的對不對?”
“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經薩仁高娃這麼一提醒,鄭易清也醒悟過來了,他也笑着說:“志仁,你就別給我們倆弄什麼腦筋急轉彎了!我們倆可沒你那腦子,你就痛痛快快地說了吧。”
榮志仁這回沒有玩深沉,他神秘地說:“法院雖然表面看起來很牛!可這個世界上是一物降一物!法院牛不假,但是,法院的院長和法官的人事任免權可是香江市市委說了算,也就是說,他們都得聽香江市市委書記王文超的。如果王文超書記拿着我們說的那些證據和香江市中級人民法院院長理論一下,那效果就截然不同!那也就是我們需要的公平、公正、公開!”
鄭易清覺得榮志仁說得非常有道理,他接著說:“可問題是我們如何說服王文超書記替我們說話呀?”
薩仁高娃也覺得這是個問題,她也無奈地說:“問題是咱們三個誰也和王文超書記說不上話啊!”
榮志仁又習慣性地站起來在地上來回走着,他邊走邊說:“王文超書記不僅是香江市市委書記,而且馬上就要出任粵海省省委常委、省委宣傳部部長,現在省委書記的配備是一正兩副,除了省委張金山書記,袁鴻忠省長兼省委副書記之外,另外一名專職省委副書記就是侯善忠;侯善忠是分管全省幹部的省委副書記,全省的幹部誰敢不買他的賬?更重要的是,各省的專職省委副書記還兼任省委黨校校長,因此說,專職省委副書記是省委常委里的實權派;王文超書記是省委張書記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袁鴻忠省長擔任香江市市委書記的時候,王文超同志擔任香江市市長,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常不錯,袁鴻忠出任省長的時候向省委推薦了王文超同志擔任香江市市委書記,也就是說,如果侯善忠倒台了,無論省委張金山書記,還是袁鴻忠省長都會希望王文超同志擔任粵海省的省委副書記;我們換個方式說,侯書記倒台的最大受益者將是王文超,因此,我們必須要把李總舉報侯書記的材料和下一步我們搜集到的證據通過‘綠色通道’呈報給王文超書記,只有這樣,侯善忠才有可能倒台。”
榮志仁喝了幾口水繼續說:“如果侯書記是因為李總的舉報倒台的,首先我們從輿論上就達到了侯書記是因為不想還李總一億元借款,才故意將李總置於死地;如果到時候我們在把前面我說的那幾個關聯性證據找到,法院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判李總無罪的把握就更大了。”
薩仁高娃和鄭易清聽榮志仁說完后,異口同聲地說:“問題是現在咱們三個誰也和王文超書記說不上話啊!”
榮志仁笑了笑,然後問薩仁高娃:“現在圍美集團能夠調動的資金大概能有多少?”
薩仁高娃不知道榮志仁這話的意思,她說:“準確的數字我不清楚,我得問問財務。”
薩仁高娃給圍美集團財務總監王國梁去了個電話:“國梁,集團現在能夠調動的資金能有多少?”
“不算馬上要還銀行的貸款和需要按期支付的業務支出,大概有兩億7000多萬;您要是有急用提前和我說,我好給您準備。”
“好啦,我知道了。需要用的時候我通知你。”
“大概有兩億7000多萬吧!”薩仁高娃知道,榮志仁要說用錢,那一定是非用不可了。
榮志仁說:“現在有一件王文超書記和李英傑市長非常棘手的事:曾經佔香江市財政收入35%的香葯集團已經資不抵債,四家債權銀行已經向香江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申請香葯集團破產。5000多名即將失業的工人已經多次圍困市委和市政府,聽說最近還要到省委、省政府去上告,工人們聲稱,如果省里解決不了,他們就去北京找中央解決……”
鄭易清說:“可這事兒咱們也幫不上忙啊?”
“是啊,工人們要鬧事,咱們能有啥辦法?”薩仁高娃覺得香江市市委、市政府都解決不了,自己更不可能解決。
榮志仁說:“其實這個問題很好辦。工人們鬧事說白了就是為了生活,如果有人出面向香江市市委、市政府提出重組香葯集團,確保工廠恢復生產,保證工人按時開工,承擔債權債務,你們說王文超書記和李英傑市長感不感興趣啊?”
鄭易清說:“問題是咱們去哪兒給他找重組的人呢?”
薩仁高娃說:“志仁,你不會讓我出面重組香葯集團吧?我可不想和粵海人打交道了!”
榮志仁說:“我知道你是不想和香江人打交道!如果我提出你借給我一筆錢,由我在長安成立一家投資公司,然後以這家公司出面重組香葯集團,你會不會支持我?”
“志仁,只要你想乾的事,我肯定會支持你。問題是你也沒有管理過藥廠,你有把握嗎?”薩仁高娃之所以這麼說,其實是不希望榮志仁分散精力去干別的事。
“我也不同意,你去當大老闆了,讓我們兩個在前面死扛着,你忍心嗎?”鄭易清一聽榮志仁要出面重組香葯集團,擔心自己和薩仁高娃恐怕控制不了局面。
榮志仁站起來邊走邊說:“現在由我出面向香江市市委、市政府提出重組香葯集團,客觀上等於救了王文超書記和李英傑市長,在下面的幾輪談判中,我相信依照我的公關能力,起碼能做到和他們成為關係密切的朋友;如果我們的談判人員向市裡提出擔心市裡職能部門欺生不好開展工作,最後的解決辦法很可能就是市裡提出讓我成為香江市人大代表,這樣別人就不敢刁難我了;我成為人大代表之後,不但能夠經常在人代會上和王文超書記、李英傑市長正常接觸,另外,人大代表還可以監督香江市公、檢、法的工作,如果人大代表認為有不公正的事,還可能向市人大常委會拿出提案報告,相關部門必須就人大代表提出的問題給予答覆,如果人大代表不滿意,有關部門還要繼續就人大代表提出的問題給予解決。”
鄭易清一聽,立刻就有感覺了,他說:“這樣我提交的那些證據如果由人大代表遞交給法院,那分量可就不一樣了!他們可真得認真對待了。”
薩仁高娃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她說:“志仁,我雙手贊成你當香江市人大代表。”
鄭易清站起來笑着說:“我也贊成志仁當香江市人大代表!”
薩仁高娃說:“就是不知道這個項目能不能做?”
榮志仁說:“我通過香江中院的朋友要了香葯集團的很多資料,我仔細研究發現,香葯集團其實並不是資不抵債,而是現金流斷了,銷售渠道有大批外欠款收不回來,這樣到期的銀行貸款就還不上,剛開始他們是拆東牆補西牆,最後香江和粵海的所有銀行都不給香葯集團貸款了,四家主要的債權銀行這才向香江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申請香葯集團破產。”
薩仁高娃說:“志仁,如果我借錢給你,你打算怎麼做?”
榮志仁說:“香葯集團走到今天這種地步,最大的問題貨款不能夠按照合同約定的時間和數額執行,導致銷售渠道拖、占、挪、欠貨款情況越來越嚴重,香葯集團因為流動資金枯竭而無法正常歸還銀行的貸款,最後債權銀行只能向法院申請香葯集團破產;我從香葯集團的債權關係中發現,外欠香葯集團的3億7000萬元貨款中,長安長青醫藥有限公司、東方海外醫藥有限責任公司兩家就欠香葯集團2億5000萬元,我準備先用8000萬元收購長安長青醫藥有限公司51%的股權,再用6000萬元收購東方海外醫藥有限責任公司51%的股權,然後向香江市市委、市政府提出重組香葯集團;由於我收購了長青醫藥有限公司和東方海外醫藥有限責任公司,這樣我手裏就有了幾乎覆蓋全國所有醫藥銷售渠道的網絡,這就是我讓香葯集團起死回生的一張王牌;香葯集團欠債權銀行的貸款,我準備先提出債權銀行免除貸款中的利息,本金先轉換成香葯集團股份,一年後再由香葯集團按同等價格收購回債權銀行在香葯集團的股份,這樣債權銀行就不會血本無歸了;外欠香葯集團的3億7000萬元貨款基本上已經屬於死賬、呆賬,如果我提出8000萬元購買香葯集團的3億7000萬元貨款,如不發生意外市裡應該會同意,這樣由於我成了長安長青醫藥有限公司和東方海外醫藥有限責任公司的大股東,這兩家公司欠香葯集團2億5000萬元的貨款就等於欠我的,我完全可以運用第一大股東控制財務的先決條件,讓這兩家公司順利的歸還我2億5000萬元,這樣我完全能夠讓香葯集團起死回生。”
薩仁高娃越聽越覺得這個策略很完美,她說:“志仁,我堅決支持你收購香葯集團,你總共需要多少錢?”
“我需要1億8000萬元!這筆錢借期18個月,我用我在香葯集團的股份做抵押,18個月後我如數歸還,另外我個人贈送5%香葯集團的股份作為圍美集團的利潤;我算過,如果香葯集團順利上市的話,這5%的股份最少價值1億5000萬元。”榮志仁說。
薩仁高娃笑着說:“志仁,我們之間的關係用不着你抵押,全當我支持你!”
榮志仁說:“我們感情歸感情,生意歸生意,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這樣我幹起來踏實。”
“好好好,反正我都聽你的。”薩仁高娃用欣賞的眼光看着榮志仁。
鄭易清這時剛找到感覺,他急忙說:“志仁,你完成這麼多收購離不開律師,我可等着當香葯集團法律顧問呢!”
榮志仁笑了笑說:“那我可要看你的價格公道不公道?”
鄭易清聽榮志仁這麼說,當時就急了,他站起來說:“這還沒當首富呢,怎麼立刻就把我忘到腦後了?”
“哈!哈!哈!”薩仁高娃笑得差點從沙發上出溜到地上。
大家鬧夠了,薩仁高娃說:“今天我們什麼也不幹了,一會兒我請你們兩個好好蒸個桑拿,然後咱們再好好找個地方給志仁祝賀一下!”
“對!對!對!我贊成,應該給志仁好好祝賀一下!”鄭易清沒想到今天還給律師事務所拉了一個常年大客戶,心情非常好。
薩仁高娃的心情也不錯,她對榮志仁說:“志仁,以前你是光裕的兄弟,所以你叫我嫂子,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弟弟,以後你改口叫光裕姐夫,以後誰欺負了姐,姐就找你!”
“行啊!我今天不但談成一個投資,還白撿了一個姐姐,我這是雙喜臨門啊!”
薩仁高娃說:“你還沒叫姐呢?你要是叫了姐,姐今天讓你三喜臨門!”
“對呀,得叫姐!”鄭易清在一邊起鬨。
榮志仁望着薩仁高娃,笑了笑,然後衝著薩仁高娃叫“姐!”
“哎!”薩仁高娃說:“志仁,你開光裕的那輛奔馳S320就算姐送你的禮物,今後那輛車就歸你了。”
“嘿!早知道叫一聲‘姐’就送一輛奔馳,那我也叫你姐了。”鄭易清邊起鬨邊拉起榮志仁往外走。
榮志仁樂呵呵地說:“別貧了,一會兒我們得好好商量一下去香江的行動步驟。”
薩仁高娃附和着說:“對,現在我們還不能放鬆警惕,俗話說‘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2008年4月14日,李光裕被暫緩執行死刑后,秦子墨氣得在家裏大哭了一場。第二天,她一個人悄悄地從家裏出來,她到了香江市長途汽車站,她乘人不注意“嗖”的上了通往江州市的大巴。
秦子墨來到江州市,她找了一個僻靜的公用電話,她給已經逃往美國的王國忠去了個電話:“阿國,李光裕沒死!被暫緩執行死刑了。”
王國忠一聽李光裕沒死,他就像被電擊了一下,他暴跳如雷地吼道:“不行!他必須死!必須的!你別著急,我立刻動身回去!”
秦子墨一聽王國忠要回來,她立刻後悔了,她哭着說:“我費了那麼大的勁才把你弄出去,你回來那不是自投羅網嗎?我還是找他想想辦法吧?”
“什麼?你還要找那個老東西想辦法?你還不知道那個老色鬼想幹什麼?不行!我堅決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