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交鋒田繼如
在北京,米嵐聽說了《環境時報》記者老李採訪期間挨打的事,心裏像着了火,回到家就開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淚。蘇忠民不明原因,一個勁地勸着:“單位的事你甭放在心上,患者有病肯定心情不好,聽了兩句不好的,咱也別當回事,誰讓咱當大夫呢,就得容着點、讓着點、忍着點。”
米嵐先是一愣,后是一笑,把事情說給了蘇忠民,接着就要給蘇小糖打電話。
蘇忠民按住電話說:“你別打了,報社的事她能不知道嗎?你電話一過去,孩子反倒分心,再把她嚇着。”
米嵐說:“你知道什麼?她現在一個人在清凌,真要是出了什麼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正好拿老李這事嚇嚇她,讓她趕緊回北京。”
蘇忠民說:“小糖性子犟,你能嚇得住?”
米嵐說:“嚇不住也得嚇!”
蘇忠民說:“你呀,孩子在身邊,你天天跟着又吵又鬧,不給個好臉色。離開你了,你又惦記。孩子大了總得自己飛,你能跟她一輩子?”
米嵐說:“跟一輩子怎麼了?哪個當父母的不是一樣,從孩子生下來,操心惦記就開始了,要想不惦記,除非有一天閉上眼睛了,這顆心才能放下!”
蘇忠民說:“那你也別打了,用‘球球’吧,跟打電話一樣,還能省點電話費。”他把QQ說成了球球。
米嵐看了他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電腦,說:“我怎麼把這事兒忘了!”
倆人忙着把電腦打開,正巧蘇小糖在網上,娘倆戴上耳麥,用QQ視頻聊了起來。
“虧得你爸提醒,要不我還想給你打電話呢。這東西還真方便!”
“早就說讓您用嘛,要適應現代生活嘛。網線一通,天涯咫尺!”
“行啦,別在那兒做廣告了,沒人給你代言費。”
“哦,知道啦。”
“你呀,就知道那些沒用的事!我聽說,你們報社記者老李採訪時讓人打了?”
“媽,你聽着的都是舊聞了,那還是我在北京時出的事呢。老李受的是皮外傷,早好了。”
“你別騙我,什麼皮外傷?肋骨都折了!”
“那是偶然事件,看把您嚇得。要是都那麼危險,誰還敢當記者啊?”
“現在記者可是高危行業!小糖,要不你跟報社領導申請申請,咱回來吧。清凌離北京那麼遠,萬一有點什麼事可怎麼辦?”
“您放心吧,我在清凌安全着呢。清凌這兒跟世外桃源似的,特別是前些天,街道兩旁的桃花全開了,又是粉的,又是白的,特別漂亮,您要是來了,肯定捨不得走。”
“我一說正事,你就轉移話題。你可別拿這事不當真,反正你加點小心。一個姑娘家,非得跑那麼遠,人家都是往大城市跑,你倒好,從北京跑到清凌去了。”
“好啦,知道啦,老媽。”
“我告訴你,你可老大不小了,趁早交個男朋友,嫁出去。有人管你,我好省點心。”
“行啦,媽,你讓老爸說兩句。”
“他有什麼可說的,還不是問你吃得好不,睡得香不。”米嵐在視頻里扭頭問蘇忠民,“你是不是想問這兩句?”
蘇忠民點點頭,又擺擺手,示意米嵐繼續。
……娘倆聊完了,關掉視頻,蘇小糖心裏暖暖的,眼淚卻不自主地淌了出來。母愛、父愛、委屈、思鄉……各種情緒扭在一起,糾成了一團。她用濕毛巾擦了擦臉,將這些情緒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到了日記里。
“知道記者為什麼叫無冕之王嗎?因為頭上沒戴帽子。沒戴帽子就容易被風吹雨淋,還可能被天上飛來的磚頭砸到!小記者,經常想想應該在什麼時候閉嘴!”
這是《黨報為什麼要“閉嘴”?》發表之後收到的匿名手機短消息,也是我做記者以來收到的第一條恐嚇短消息。我猜想,我的同行們,我的記者兄弟姐妹們,他們一定遇到過類似的,甚至更加嚴重的情況。但是記者的良知與責任促使他們鼓足勇氣,負重前行,承擔起了新聞人的責任,以敏銳的視角去探知真相,尋找事件背後的故事。作為他們中的一員,我別無選擇,一定要與他們並肩而行。
沒敢把這條短消息轉訴給老爸老媽,怕他們為我擔心。其實,不管我說與不說,他們都是一樣地關心我、疼愛我,哪怕是罵我,那也是疼愛我的方式。至於父親……我又何必苦苦追問老媽呢?她一定有着自己的難言之隱。知道或者不知道親生父親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老爸和我之間的感情,早已經超越了血緣。今生能夠做他的女兒,我感覺很快樂,也很幸福。
這條恐嚇性的手機短消息,暫時也不告訴馮皓東了。那傢伙心思太細,免得他想東想西的。別看他老是繃著一臉的階級鬥爭,其實蠻可愛的。下次回北京,給他選只漂亮的打火機。
今天跟曹躍斌使了個小計謀,故意讓他看這條手機短消息,其實是為了成功地採訪到田敬儒。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市委書記在我的心裏越來越像一個謎。不同的人,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評價,像極了芥川龍之介的小說《竹林中》。我要走近他,看看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明天就是揭開面紗的時候啦,希望專訪田敬儒會非常順利!
對了,還要抽時間去看望一下董文英。她真的好可憐,去的時候再給她帶點狗不理包子。看得出,她確實挺愛吃……估計她也不是真愛吃,就是一個念想,她說過,她兒子最喜歡吃狗不理包子,她是在用這種方式來懷念自己的兒子吧。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從政幾十年,接受過多少次記者採訪,田敬儒無從計數。他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接受電視台記者的採訪。別看他平時大會小會講話從來沒緊張過,可面對着攝像機鏡頭前突然一亮的小紅燈,他的大腦卻猛地一片空白,全身上下都不聽使喚了,聲音結結巴巴,手腳無處可放,反覆地錄製了幾次,緊張的情緒才算有所緩解,終於完成錄製時,攝像記者跟他同時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後來,隨着職務的提高,他接受記者採訪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不管面對的是電視台、報社還是電台的記者,不論面前放着攝像機、照相機還是錄音筆,每一次他都能從容淡定,侃侃而談了。
只是這一次,想到來採訪的人是蘇小糖,田敬儒不自覺地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這種緊張是從骨頭縫裏一絲絲地鑽出來的,隱隱約約,朦朦朧朧。蘇小糖的馬尾辮、大眼睛,不時地在他的腦海里閃一下,再閃一下,弄得他整個上午都處在渾渾噩噩、神不守舍的狀態中。
下午兩點,曹躍斌、蘇小糖一前一後準時進入了田敬儒的辦公室。
這一次,田敬儒更加仔細地打量起眼前這個外表看似柔弱,眉宇間卻透着英氣和倔強的小記者。同在火場時一樣,蘇小糖梳着馬尾辮,穿着朴樸素素、清清爽爽,依舊像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
田敬儒很客氣地伸出右手,說:“蘇小糖,又見面了。”
蘇小糖臉一紅,握了握田敬儒的手,說:“是啊,田書記,咱們這可是第二次見面了。上一次您沒接受我的採訪,而且還嚇唬我呢。”
田敬儒解釋說:“那是特殊情況,當時只顧着救火了,還請蘇記者諒解。”
蘇小糖說:“您千萬別這麼說,我還得感謝您呢,把自己的安全帽讓給了我。”
田敬儒哈哈一樂,說:“你給我的印象也很深刻,反應機敏,與眾不同。來,大家隨便坐。”
田敬儒、曹躍斌各自坐在了一隻單人沙發上。田敬儒很自然地向後靠着沙發靠背,曹躍斌的身體則略微向前,有些拘謹。蘇小糖獨自坐在長條沙發上,正好與田敬儒面對面。
蘇小糖說:“聽曹部長介紹,田書記也是北京人,可您這普通話說得……”
田敬儒自嘲地笑笑說:“我哪裏是北京人?我是一地道老呔兒——唐山的!知道趙麗蓉吧?評劇演員,後來以小品著名的那位,俺們是老鄉!”接着學了兩句趙麗蓉,“你是知不道啊,俺們唐山皮影,那是咋兒好咋好兒的呀!”
曹躍斌率先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連連拍手,眼淚都笑出來了。
蘇小糖也笑,但只笑了兩聲便戛然而止了,說:“田書記,不對吧,只有唐山人把‘不知道’說成‘知不道’嗎?”
田敬儒說:“哎,這應該問你自己呀,你不是也跟我說過‘知不道’嗎?”
曹躍斌湊趣說:“對呀!田書記真是好記性,我都忘了,小糖跟我也說過‘知不道’,是吧小糖?對了小糖,你祖上是哪兒的人?會不會也是唐山的?”
蘇小糖臉紅了一下,說:“我祖上……我也說不清楚。”
田敬儒笑着解圍說:“躍斌,你這就不對了,怎麼隨便對客人的家事刨根問底呢?”
曹躍斌慌忙檢討:“是是是,我太不禮貌了。對不起呀,小糖。”
蘇小糖也替曹躍斌解圍:“瞧您,曹部長,這有什麼呀,值得您道歉?不過我真的不清楚我們家祖上究竟在哪兒。”
不管怎麼樣,談話的氛圍一開場就很愉快,這讓曹躍斌在心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從田敬儒決定接受蘇小糖的專訪后,他的心就一直懸着,生怕在採訪的過程中發生什麼矛盾和衝突。田敬儒是清凌的最高首長,無論他曹躍斌以後想在官場上有什麼發展,都離不開市委書記,所以他不能在任何細節上出現差池。帶着蘇小糖一進田敬儒的辦公室,他便有了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田敬儒和蘇小糖的言語和表情變化。所幸兩個人都是談笑風生,使他繃緊的神經稍稍得到了一些放鬆。
不過曹躍斌放鬆得有些早了,和諧的氛圍很快被蘇小糖打破了。
蘇小糖發現了田敬儒辦公室牆上的書法作品,她站起身,走到近前,輕聲讀了起來:
聖賢將立喻,上善貯情深。
潔白依全德,澄清有片心。
澆浮知不撓,濫濁固難侵。
方寸懸高鑒,生涯詎陸沉。
對泉能自誡,如鏡靜相臨。
廉慎傳家政,流芳合古今。
蘇小糖讀罷回過頭,對田敬儒一笑,說:“真是好詩!田書記每天面對這幅作品,一定深得其中三昧,能不能給小糖指點一下?”
不等田敬儒說什麼,曹躍斌搶先炫耀着說:“小糖,我得向你介紹一下,我們田書記清正廉明、親民愛民,在清凌有大批的‘粉絲’,這是‘粉絲’們專門送給田書記的。”
蘇小糖說:“哦,‘粉絲’送的……田書記,看來您的‘粉絲’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田敬儒勉強笑笑,仔細地看了幾眼那幅書法作品,忽然覺出有什麼地方不對了,可是究竟是哪兒不對呢……不容田敬儒細想,蘇小糖緊接著說:“所謂忠言逆耳利於行,我想田書記肯定是讀懂了這首古詩中的寓意,所以把這幅書法作品用來作為對自己的警示和勉勵吧?”
田敬儒聽出了蘇小糖的弦外之音,故作輕鬆地說:“哈哈,蘇記者講話就是有個性,含而不露,一語雙關……不,應該說一語多關!”
蘇小糖說:“田書記,您別那麼客氣,直接管我叫小糖吧,我家人和朋友都這麼叫我。”
田敬儒說:“好,恭敬不如從命。”他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小糖,你看我們的採訪什麼時候開始?”
蘇小糖說:“佔用了田書記的寶貴時間,真是不好意思。我們現在就開始採訪,您看可以嗎?”
田敬儒點頭贊同。
蘇小糖掏出採訪本、錄音筆,說:“田書記,今天我想請您談談正確的政績觀是什麼,正確的決策又是什麼。”
田敬儒說:“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嘛。為了黨的事業,嘔心瀝血,兩袖清風,是一個黨員幹部的正確政績觀。”
蘇小糖說:“您的清廉我也有所耳聞,在現在的官場中確實難能可貴。清凌市因為水污染問題而上訪的群眾,儘管對市委市政府的決策深惡痛絕,但說到您的廉潔奉公,沒有不豎大拇指的,清凌貼吧里也有很多寫給您的表揚信。可是田書記,馬克思主義經典理論認為,決策失誤是最大的腐敗,對此您怎麼看?”
田敬儒轉了轉眼珠說:“你認為我們市委市政府的決策有失誤嗎?”
蘇小糖機警地還擊道:“作為記者,我只能客觀地反映社會現實和絕大多數人的聲音。那麼田書記認為你們市委市政府的決策沒有失誤嗎?”
田敬儒苦笑了一下,說:“就像空氣中不可能沒有細菌一樣,沒有失誤的決策是不存在的。關鍵是要看我們決策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什麼?”
蘇小糖跟進一步問:“是什麼?”
田敬儒機械地回了一句:“當然是黨的事業!”
蘇小糖又跟進一步:“那麼以田書記的理解,黨的事業具體說應該是什麼?”
曹躍斌覺得頭皮發麻、四肢冰涼,剛才還談笑風生的兩個人,怎麼轉眼間就劍拔弩張了?這轉折也太快了,都不給人一點兒餘地。他看得出,蘇小糖顯然是有備而來,問題尖銳而刁鑽,言辭咄咄逼人。他偷眼瞧了瞧兩人的表情,居然都是面帶微笑,可這更讓他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他明白,越是這樣的表情,越是容易出事。兩個人像是武林高手在較量內功,看似笑意盈面,實際上比面紅耳赤還要兇險得多!他想轉移一下話題,說:“小糖,你看,田書記一會兒還要會見省里的客人,是不是抓緊時間換個實際一點的話題?”
田敬儒不悅地向曹躍斌擺擺手說:“你別打岔。蘇記者提出的問題是有點老生常談,但是正因為是老生常談,我們卻往往忽略了它的本質意義。小糖,我繼續回答你。你問黨的事業具體是什麼?我認為,就目前來說,黨的事業當然是發展經濟!一個中心,當務之急嘛!在清凌的具體體現應該是,不講條件、不提困難,一切為經濟發展服務,一切為經濟發展讓步。”
蘇小糖問:“那麼請問,發展經濟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田敬儒耐着性子,冷笑一下,說:“我不是中學生了,還要我給你背一遍黨的宗旨嗎?”
蘇小糖說:“對不起,但我還是要問。黨的宗旨是為人民服務,發展經濟是為了提高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可是清凌目前的經濟發展方式,人民群眾不滿意,甚至抵觸,因為這種方式不但沒能給人民群眾造福,反而造成了危害!請問,這符合黨的宗旨嗎?”
田敬儒倏地站起身,走到窗前,凝神看向窗外,顯然他在極力剋制自己不要發火。
曹躍斌背着田敬儒,對着蘇小糖又是擰眉又是擠眼,暗示她太過分了。
蘇小糖輕蔑地一笑,巋然不動。
田敬儒轉過身來,出人意料地換上了一臉慈祥的微笑。他就那麼慈祥地看着蘇小糖,嗓音喑啞地說道:“小糖,你剛才的問題很尖銳,但我不能不說,這問題也很幼稚。說尖銳,是因為你提出了一個全黨都應該仔細思考的問題;要說幼稚,你把這樣一個問題提給一個小小的清凌市委書記,你想沒想過,我回答得了嗎?我是和你父親一樣年齡、一樣閱歷的人了,我看你也真是像看自己的女兒一樣,我特別喜歡你的坦率、真誠、純潔和潑辣。可是也擔著一份心,因為你畢竟還年輕,社會,尤其是政治,遠不像你所看到和想像的那樣簡單,那樣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希望你能理解我這番話,即便不理解,也希望你記住它,等你到了我和你父親的這個年齡時,你就會理解了。怎麼樣,我這樣說,你生氣嗎?”說到這兒,他的眼裏真的閃出了父親般柔軟的淚光。
蘇小糖的眼睛有些發燙,她扭開臉,說:“對不起……我是說……我提的問題真的太……您的話我能理解,因為我知道您有您的難處。不過……我也希望您能理解我,或者說理解媒體。媒體應該承載一個社會的良心,所以希望您能夠支持我履行一個媒體人的職責。”
曹躍斌本來被這兩個人父女般的交流感動得要哭了,聽到蘇小糖綿里藏針似的宣言,已經流到眼角的淚倏地又收了回去,怯怯地看着田敬儒沉下來的臉色。
田敬儒苦笑了一下,嘆息了一聲,對蘇小糖說了四個字:“理解,支持。”
“謝謝您,田書記。”蘇小糖適時地站起身,主動向田敬儒伸出了手。
蘇小糖離開后,田敬儒站在辦公室的窗口。他看到蘇小糖的身影很快從市委大樓走了出去,她後背挺得直直的,馬尾辮隨着她走路的姿態一動一擺。蘇小糖說過的那些話,在他的腦海里來來回回地翻騰着。突然想起蘇小糖評價過的那首詩,他回身走到寫字枱后,仔細琢磨起那幅掛在牆上的書法作品。看着看着,不禁一震,一種汗涔涔的感覺從他的心底蔓延開來。
送走蘇小糖,曹躍斌一溜小跑地回來了,進門就開始檢討:“田書記,實在對不起,我沒想到蘇小糖這樣膽大妄為、出言不遜,您大人大量,這都是我安排不周,請您……”
田敬儒回過頭,看了曹躍斌一眼,說:“你先別忙着檢討,先過來看看,看看這首詩是什麼意思。”
曹躍斌看了一會兒,支吾着說:“好像是說……清水能當鏡子照?還好像……”他撓了下頭髮,“田書記,您看我研究政策理論還行,這古詩詞,我真是……”
田敬儒哼了一聲,又問:“那你知不知道這首詩是誰寫的?”
曹躍斌圍着那幅書法作品,左邊走走,右邊瞧瞧,說:“這字體看着面熟,應該是草書,估計可能……大概……是書法家協會誰寫的吧?”
田敬儒很惱火,說:“我沒問你字體。這是行草,我認識!我是問你這首詩的作者是誰?”
曹躍斌臉色紅到了脖子根兒,吭吭了幾聲,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田敬儒長嘆一聲,嘲諷地說:“難怪有人反映,說現在當官兒的兩隻眼睛只盯着錢,不重視文化建設。本來就沒有文化,你讓他重視文化,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曹躍斌急忙說:“田書記,我馬上回去查這首詩的作者……”
田敬儒也不看他,擺擺手,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曹躍斌知趣地推開門,紅着臉擦着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