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插曲
影視作品的插曲,其作用多是為了渲染氣氛,一般根據故事情節的需要進行設置。但仕途的插曲不同,仕途的插曲多是突發性的,毫無徵兆,這樣的插曲出現在一場權力爭鬥中,就變得十分微妙有趣了。
新方案通過了,薛明漢並沒有喜形於色。他知道郭小勇、易平和這些人對新方案的通過,心裏已經非常不舒服,他若再喜形於色的話,必然會刺激到他們,讓彼此的關係更糟。回到賓館后,他讓王一名訂了間包房,約郭小勇、易平和、李宗斌、楊華、陳立東出來吃頓飯,好就峽江大橋的下一步工作進行初步討論。
最先到的是郭小勇。郭小勇今天在會上的表現讓薛明漢有些意外,開會沒多久,郭小勇就作了表態性發言,大談把峽江大橋建成標誌性建築的必要性、可行性和重要性,表示峽江大橋的建成,必將成為峽川市城市建設的最大看點和亮點,能有效地提升峽川市的名氣、地氣、人氣,為峽川的發展帶來新的發展機遇。此番郭小勇說這些話,雖有審時度勢、故作姿態之嫌,但他能說出這番話來,薛明漢還是非常高興的,這說明郭小勇已意識到大勢已去,不會再在這件事上為難他了。事實上,自定下把峽江大橋作為“巡迴觀摩看變化,解放思想促趕超”的亮點項目上報那一刻,薛明漢就明白,他已經成功在望了。
“薛書記,我不會是第一個到的吧,小易、小李他們呢,還沒到么?”郭小勇問。
薛明漢覺得易平和和李宗斌他們到現在還沒到,可能是不打算來或者故意磨蹭,但他沒這樣說,他跟郭小勇說易平和他們可能還在路上。
郭小勇說這些人太不像話了,吃個飯都磨磨蹭蹭,我讓劉秘書催催他們,然後就吩咐他的秘書劉平給易平和、李宗斌他們打電話。
十來分鐘后,易平和、李宗斌、楊華和陳立東四人先後到達賓館,隨在門口等候的王一名一同進了包廂。
吃飯的整個過程氣氛還是不錯的。易平和、李宗斌他們一個勁敬薛明漢的酒,解釋他們反對把峽江大橋建成標誌性建築的主要原因是考慮到資金方面會有困難,也是為了峽川的發展大局着想,是對事不對人,希望薛明漢不要因此對他們有什麼看法和想法。易、李、楊、陳分別借敬酒之機表態,一定與市委、市政府保持一致,在自己的崗位上盡職盡責,為峽川的發展添磚加瓦,爭立新功。這些話,聽着確實舒服,可當薛明漢問及他們對峽江大橋的建設有什麼好的建議和意見時,一個個的頭都搖得像撥浪鼓,說什麼自己學識有限,提不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之類的話,但都又表示,只要在自己職能範圍內,必將全力支持市委、市政府把峽江大橋的工作做好。
易平和、李宗斌他們顯然是在應付薛明漢,這種仕途性的應付辭令雖讓薛明漢反感,卻也無可奈何。
郭小勇他們走後,薛明漢回到房間,憤憤地說道:“不識抬舉!”
“薛書記,峽江大橋的新方案雖然通過了,但我覺得郭和易他們肯定不會就此罷手,一定會想盡辦法使絆的。”王一名說。
“嗯。小王啊,峽江大橋的事你給我多盯着點。”
王一名點頭應好。
“小王,你要和羅亮海、林澤厚、白小易、辛遠這些二把手多走動,多接觸。他們雖是二把手,但我們初到峽川,很多工作還是需要他們配合的。我看亮海同志和澤厚他們還是很不錯的,論能力、論人品都不差,像這樣的同志,我們要多接觸,多了解,多和他們交流,了解他們的真實想法。”
王一名明白薛明漢的意思,說這事就不必薛書記費心了,他知道該怎麼做的。
“小王,你跟了我這麼久,一直做秘書也厭煩了吧,你先熟悉熟悉這邊的環境,理順各方面的關係,時機成熟的時候,我會考慮放手讓你去展露才角的,但目前還不是時候。”
當了將近六年的秘書,王一名確實覺得有些厭倦了,也早想獨當一面,可薛明漢一直沒有放他走的意思。眼看着一同參加工作的都當這當那了,他卻還在幹着秘書,很多時候心裏確實會有些不平衡。但不平衡歸不平衡,他卻從沒主動跟薛明漢提過要求,他總覺得薛明漢不放他走,肯定是有用意的,遲早有一天,薛明漢會對他這麼多年來鞍前馬後、兢兢業業的表現給予回報,現在看來,離這一天不遠了。
“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把你留在我身邊么?”
王一名能猜個大概,但他還是想聽薛明漢親口告訴他,便搖頭。
“我把你留在身邊,一是想讓你多鍛煉鍛煉,讓你變得更成熟一些。在機關裏面給領導做秘書,那是很容易鍛煉一個人的,接觸的人和別人接觸的人不一樣,看到的事情也和別人看到的不一樣,思考問題的角度也和別人不一樣,這三個不一樣的長期累積,會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一個人的。二是時機不成熟。你是一個很有前途的人,我希望你能有大的作為,所以我就想等到我能真正當家作主的時候再來考慮你的問題,那樣的話給你的舞台肯定是更寬更大的。”
薛明漢的良苦用心讓王一名甚為感動。“薛書記,能給您做秘書是我的福分,這幾年從您身上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我才跟了您五年您就再讓我跟您五年,十年,我也是一百個願意的。”
薛明漢笑了笑,說,再過五年十年我都可能退居二線了,而你也已經過了幹部選拔的黃金分割線了,那樣的話豈不是把你害了。
“怎麼會呢?薛書記還這麼年輕,離退居二線還早着呢。”王一名說,“薛書記,雪阿姨什麼時候過來峽川工作?”
“再過十來天吧,怎麼,又想吃你雪阿姨做的湘菜了?”
王一名說是啊,好久沒吃雪阿姨做的湘菜了。
“你啊,都28歲了,還這麼饞,等你雪阿姨調過來了,就讓你上我們家吃飯,讓你雪阿姨做一桌湘菜讓你吃個夠。”
“好啊,我正等着這一天呢。”王一名樂呵呵地說道。
薛小米從學校回來了。這傢伙調皮得很,耍起了小姐性子,竟然沒有先回崇川雪依凡那,而是直接去了峽川。
雪依凡不知情,薛明漢也不知情。
薛小米到峽川后,到車站打了輛車便往峽川市委趕,她想好了,等到了市委大樓再給父親打電話,好給久未見她對她甚是想念的父親一個大大的驚喜。
的士在峽川市委大院門口停了下來,薛小米付了錢下了車,進了市委大院,掏出手機就給父親打電話。號碼還沒撥出去,一聲突如其來的汽車鳴笛就把她從快要見到父親的那種喜悅中驚醒過來,她一看,有一輛小車向她這邊開了過來,為給小車讓道,驚慌中她腳一崴,摔倒在地。
開小車的是易平和,市委劉副書記說有事情找他,他便急匆匆地趕來了。見一個女孩只顧玩手機走到路中間,便按了下喇叭,喇叭是新換的,聲音很大。看見女孩摔倒,易平和趕緊來了個急剎車,下車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好險,差點就撞着女孩了。
“小姑娘,你沒摔着吧?”易平和問。
薛小米兩個手掌的皮都蹭破了,左踝也痛得厲害,她咬着牙,想站起來,可一用力,更疼得厲害了。讓薛小米心疼的是,剛買的牛仔褲也破了個洞。
易平和去扶薛小米。“小姑娘,你剛才在發短訊息吧,這裏是市委,來來往往的車子挺多,你光顧發短訊,很容易出事情的。”易平和話語中明顯有責怪薛小米的意思。
本來心中沒火的薛小米一聽來火了,說:“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呢,是你亂按喇叭把我嚇着摔在地上的,不道歉也就罷了,反而責怪起我來了。這裏是辦公重地,你亂按喇叭影響別人上班我也就不說了,你說你要按喇叭就按吧,你長按算個什麼意思?”
“你個小姑娘,明明是你先擋住了路的,現在反倒怪起我來了。”易平和想到劉副書記還在等他,就不打算跟薛小米糾纏下去,從車上拿出一個皮包,點了500塊錢遞給薛小米,說:“我還有事,你自己上醫院檢查檢查吧。”
薛小米“啪”一下把錢撒在了地上。
易平和也不去撿地上的錢,又點了5張100的,說:“再給你500塊。小姑娘,我真的有急事要辦,要不然的話我就送你去醫院了。”
“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太不負責任了嗎?”薛小米質問道。
幾個認識易平和的幹部走了過來,紛紛問易平和怎麼回事。
易平和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那幾個幹部就做起了薛小米的工作,說1000塊錢已經不錯了,要薛小米不要深究了。還有人說主要責任在薛小米,這事不該賴在易局長身上。
“哼,官官相護。你們一口一個易局長的,就知道拍馬屁,是非不分。”薛小米氣呼呼地說道。
易平和和那幾個幹部聽了這話特別不舒服,便都開始指責起薛小米來。面對指責,薛小米很想把她的身份說出來,可是,從父親任副縣長起,父親就曾一次又一次地交代她,不要動不動就利用他的特殊身份去壓制別人。
“小姑娘,這錢你還是拿着吧,我可沒時間陪你了。”易平和撿起地上的錢塞到薛小米手裏,此時,薛小米的手機響了。
打來電話的是王一名。
“一名哥,我是小米啊,我爸他怎麼不接我電話啊?”
“你爸有事,沒時間接電話,讓我回個電話給你。小米,你找你爸有什麼事啊?”
薛小米說她到峽川來了,就在樓下。
王一名不信,走到窗前往下看了看,還真看到了被好幾個人圍着的薛小米。
“小米,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王一名看到易平和和其他的幹部好像在說薛小米什麼,覺得有些不對頭。
薛小米說你下來就知道了。
王一名就下去了。
“小米,怎麼啦?”王一名問。
薛小米就把被受到車喇叭驚嚇摔倒的事說了。
“王秘書,你認識這位姑娘?”易平和感覺到薛小米和王一名關係不一般,問道。
王一名說認識啊,然後,就鄭重其事做起了介紹,“小米,這位是峽川市交通局的易局長。”
“怪不得這麼神氣呢。”薛小米說。
“易局長,她是薛書記的千金小米,在讀大學,今天特意回來看看薛書記。”王一名指着薛小米說。
易平和愣了一會兒,趕緊跟薛小米賠不是,拉開車門,說:“小米,我送你去醫院檢查吧。”
原先那幾名指責薛小米的幹部一見情形不對,也都趕緊開溜散了。
薛小米恨恨地說道:“不勞易局長大駕。一名哥,你陪我去醫院吧。”
王一名說行,把那1000塊錢還給易平和,對易平和說:“易局長,小米這點傷沒事的,我陪她去醫院看看就行了。”然後,就去開車。
“小米,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對,你先和王秘書去醫院,我一會兒就過來。”易平和說。
薛小米沒答話,上了王一名的車,走了。
“你在搞什麼,現在才到?”易平和一進門,劉副書記就對他拉長了臉。
“本來早到了的,可停車的時候出了點意外。”易平和小聲地說。
“出了什麼意外,你不會是撞到人了吧?”劉副書記問道。
“人是沒撞到,不過我那剛換的新喇叭聲響太大,把一個女學生嚇得摔了一跤。”
“沒傷着吧?”劉副書記淡淡地問道。
“一點皮外傷。”
“那就好。”劉副書記說,“你送她去醫院檢查了吧?雖說是皮外傷,可還是有必要到醫院檢查一下的,萬一有個內傷什麼的,你會有麻煩的。”
“我已經有麻煩了。”
“什麼麻煩?”劉副書記一驚。
“那個女學生是薛書記的女兒。”易平和垂頭喪氣地說道,“她摔倒后,也沒說她的身份,我就拿出1000塊錢讓她自己去醫院檢查呢,她不同意,和我發生了爭執,後來王秘書來了,這才知道她是薛書記的女兒薛小米。”
“你啊你,真是猖狂慣了,什麼事情都想用錢說話。”劉副書記指着易平和說道,“現在人呢?”
“被王秘書送去醫院了。”
劉副書記問易和平薛書記和郭市長知不知道這事,易和平說他離開時薛書記並不知道,而郭市長那他也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找你過來本來是想和你說下峽江大橋的事的,現在出了這事,你也別在我這兒待着了,趕緊打電話給王一名看他們去了哪個醫院,你也馬上過去。”劉副書記說,“郭市長那裏你也跟他說一下。”
易平和見劉副書記板著臉,也就沒敢再多說話,轉身就出了辦公室給王一名打電話去了。
薛明漢開完一個招商協調會,后給薛小米回了個電話,這才知道薛小米這小丫頭一個人到峽川來了,剛想責備薛小米自作主張,可薛小米突然在電話中哭了起來,薛明漢一問再問,薛小米除了哭還是哭,把薛明漢急得是團團轉。打電話一問王一名,才知道薛小米出了事,現在市中心醫院處理傷口。
薛明漢趕到醫院。
“小米,怎麼回事啊?”看到女兒手掌破了,腳踝腫了,褲子也破了,滿眼委屈的淚水,薛明漢心疼了。
王一名把整個事情的前前後後跟薛明漢說了。
“平和局長呢?”薛明漢問。
“說是市委哪個領導找他,馬上就過來的。”王一名說。
“爸,那個什麼易局長太不講理了,不跟我道歉還把責任全推在我身上,這口氣你可得替我出。”薛小米說。
薛小米話剛說完,易平和就走了進來。從市委出來后,他又去了趟市政府,跟郭小勇彙報了這件事。
“薛書記,今天這事全怨我,全怨我。”易平和頭也不敢抬。
“沒事,擦點藥水包紮一下就沒事了。”薛明漢極力控制着情緒,使自己的語氣平穩些。
“爸,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說沒事。”薛小米以為她父親一定會狠狠地批評那個什麼局長一頓,替她出出氣,可父親不批評易局長不說還說她沒事,太讓她傷心了。
“小米,聽爸的話,別鬧啊。”薛明漢勸道。
“爸,你也不看看,我的腳腫成什麼樣子了,好不容易請了假回來,本想跟您和媽好好玩玩的,可現在腫成這樣,還怎麼玩啊?”薛小米傷心地哭了,“還有我這條褲子,是我在網上剛淘到的,這可是第一次穿,就破了個洞,還怎麼穿啊。”
“小米,這褲子叔賠給你,賠條比你身上更好的給你。”易平和說。
“更好的?什麼叫更好的?你是不是認為更貴的就是更好的啊?我告訴你,這款褲子市場上根本找不到,就連網上也是少有。”
薛小米的話頂得易平和無話可答,他看了看薛明漢,說:“薛書記,這事您看”
薛明漢說沒事,要易平和不必放在心上。
敷好藥包紮好后,薛小米在王一名和薛明漢司機的攙扶下出了門診大樓。
“回峽川賓館吧。”薛明漢說。
正要開車,郭小勇的車子開進了醫院大門,停在他們前面。
“薛書記,聽說您女兒摔傷了,我過來看看。”郭小勇說,當他看到薛小米腳上纏了紗布,又要依靠王一名和司機的攙扶才能行走時,說:“傷得這麼嚴重?”
薛明漢說不嚴重,只是扭傷了,腫得厲害,沒傷着骨頭。
“小米,跟我說,你是怎麼受的傷,郭叔叔給你做主。”郭小勇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和藹”地問道。
薛小米指向易平和,說:“都是他害的,把汽車喇叭按那麼響,嚇得我摔了一跤。”
郭小勇馬上換了張臉,兩眼瞪着易平和:“你啊你,啥事幹不成,就知道惹麻煩。現在把小米傷成這樣,你說說,你打算怎麼辦吧?”
“我願負全部責任。”易平和低聲細語地說。
“你當然要負全部責任!難道你還想讓小米也承擔一部分責任不成?那你再跟我說說,你怎麼負這個責任啊?你就是負全部責任也換不回現在小米所承受的痛苦!”郭小勇的聲音很大,惹來一些人的圍觀。
薛明漢說這裏人多,有事回賓館再說吧。
幾人就回了賓館。
薛小米的房間在薛明漢隔壁。
王一名和司機在房裏照顧薛小米,郭小勇、易平和則在薛明漢房裏。
易平和又被郭小勇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郭小勇同志,你也別批評和平局長了,小米也有責任嘛。再說小米的傷也不嚴重。”薛明漢說。
“傷得是否嚴重另當別論,單憑他事後的態度就該狠狠地批評。”郭小勇說,“出了事不送人上醫院,也不跟人道歉,反而端起領導架子推卸責任,堂堂一個交通局長,這樣的行為會造成什麼影響他比誰都清楚,可他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為什麼?這就是官僚主義在作祟,特權心理在作祟。”
面對郭小勇的大聲斥責,易平和只是一味地點頭,重複說著這麼一句話:“郭市長批評的是,以後我會注意。”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再批評平和局長了。平和,你回去工作吧。”薛明漢說道。薛明漢非常清楚,郭小勇是在他面前作戲,從醫院作到了賓館,作了這麼久的戲,也該結束了。
易平和看着郭小勇,不知道是走還是不走。郭小勇手一揮,說:“還愣在這幹嗎?跟小米道個歉回去吧,別在這礙眼。”
易平和便去了薛小米房裏跟薛小米道歉,原想把在去醫院路上取的5000塊錢塞給薛小米,可王一名和薛明漢的司機始終在場,只好作罷。
從薛小米房裏出來,易平和又轉回隔壁去跟薛明漢和郭小勇打招呼,郭小勇也就藉機跟薛明漢告辭,和易平和一起出了峽川賓館。
“平和,你一定要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別讓薛書記有什麼誤會。至於怎麼處理,你自己多動點腦筋吧。”上車前,郭小勇交代易平和。
晚上七點多鐘時,雪依凡也從崇山趕到了峽川。接到薛明漢的電話后她很是不安,若不是在主持一個很重要的會,她肯定早就過來了。散會後,已準備好的工作餐也不吃了,開了車就往峽川趕。
“老薛,這個易局長也太缺乏素質了吧,今天出事的要不是你這個市委書記的女兒,他還不扔下一千塊錢撒手走人啊。”雪依凡看到女兒小米受傷十分心疼,聽女兒說了事情的經過後心裏又添了幾分氣憤。
“少說這些沒用的。郭小勇市長已經批評過平和同志了,這事就算了吧。”薛明漢用手指了指躺在床上看電視的薛小米,說,“要我說,這事就得怪小米自己,說好先回崇山和你一起過來的,她倒好,一聲不響地跑到峽川來了。到了峽川,電話也不打一個,直接就往市委大院闖,她要不這麼任性,能出這樣的事情?”
“你這個當爸的是怎麼當的,撇開你市委書記的身份不說,單就小米爸爸這個身份,你就不能看自己的女兒被人欺負了還說女兒的不是。”女兒小米已經滿腹委屈了,雪依凡哪能容薛明漢這個時候再去批評小米呢。
“爸一點也不心疼我。我還以為爸升了官在峽川很威風呢,可今天的表現實在太讓我失望了。”薛小米頗有怨氣地說道。
薛明漢說:“你少埋怨我,我還沒批評你呢。要不是看在你受傷的份上,我早就對你沒那麼客氣了。”
薛小米看父親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那麼嚴肅,沒敢再說話。
“老薛,小米晚上要起夜,不方便,晚上我和她睡好了。”
“好啊好啊,我好久沒跟媽媽一起睡了。”薛小米高興地說道。
薛明漢皺了下眉,說:“都是你闖的禍,連累你媽都要跟着你受苦。”
王一名知道薛明漢和雪依凡難得一聚,現在聚了卻又要分房而睡,薛明漢心裏肯定不是滋味的,便提議叫個服務員或者叫個女幹部過來照顧薛小米,但被薛明漢否決了。他覺得叫個服務員或者女幹部來照顧薛小米這種事情,小得不值一提,他在峽川還未站穩腳跟,這事要是讓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肯定又會大做文章的。
“別搞得這麼複雜,反正你薛阿姨過來了,就讓她照顧小米吧。”薛明漢說。
易平和夾了個皮包走了進來。
“平和來了,找我有事吧?走,我們到隔壁談。”薛明漢說。
一聽是嚇到女兒的易平和,雪依凡不禁多看了易平和一眼。
易平和覺得這女人眼生,問:“薛書記,這位是?”
“您是易局長吧,我是老薛的愛人。聽說孩子受傷了,特地從崇山過來看看。”雪依凡把“特地”兩個字咬得很重。
“雪局長,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對不起。”易平和聽郭小勇說過,薛明漢的妻子是崇山市衛生局的副局長。
“平和,你也沒必要再為今天的事過意不去了,走,去我房裏談。”薛明漢說。走到門口,又說道,“小王,小汪,這裏沒什麼事了,你們回去吧。”
易平和在薛明漢房間裏坐了二十多分鐘便離開了。
“走了?”易平和一走,雪依凡便過來了。
“走了。”薛明漢說,“小米睡了?”
雪依凡說她哪有這麼早睡,還在看電視呢。
薛明漢關上門,說:“那你先陪陪我吧,一個星期不見,想死我了。”
雪依凡說你啊你,都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不正經,有損市委書記形象。薛明漢哈哈一笑:“年紀是大點,但我身體素質好啊。什麼形象不形象的,市委書記就沒有七情六慾,就不食人間煙火了?”
雪依凡整理了一下床鋪,說:“你先去洗個澡吧。”
“不一起洗?”薛明漢問。
雪依凡說小米在隔壁呢。
薛明漢去拉雪依凡,說:“這賓館的隔音效果好着呢,別說在隔壁,就是站在門口,也聽不到裏面的一丁點聲響呢。”
雪依凡不信,說:“就峽川這個連條街都是破破爛爛的地方,會有這麼好的賓館?”
“你還別不信,峽川別的不行,但峽川賓館的檔次還是挺高的。你知道這個賓館是在誰手裏建起來的么?我的前任羅書記。他當時上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過招商引資,建起了這個峽川賓館,分A、B兩個區,其中A區歸市委、市政府專用,比如接待上級領導啊、安排剛調來的一些市委、市政府領導什麼的,等等,從設計、裝修、服務這些都比B區要好,自然保密性也很強。我們現在住的就是A區。”
“怪不得我說這個賓館怎麼有兩個入口呢,原來還搞個領導專用通道。”
“我聽說賓館建好投入使用后,羅書記和郭市長也都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呢。”
消除了顧慮,雪依凡也就答應了和薛明漢一同洗澡的要求,開始脫衣服。
許是多日不見吧,當看到雪依凡脫到只剩下胸罩內褲時,薛明漢再也按捺不住,過去一把將雪依凡抱住,兩手就往雪依凡的胸罩里鑽。
“老薛,先洗個澡吧。”雪依凡嘴上說著,卻不阻止。
“完事再洗。”薛明漢的一隻手已經伸到雪依凡的內褲里去了。
經薛明漢這麼一挑撥,雪依凡的慾火也被挑起來了,開始熱烈地回應薛明漢。
幾分鐘后,倆人滾到床上,兩人的親熱也開始進入白熱化階段,一個喘着粗氣,一個嬌喘連連。
經過一番天昏地暗的肉搏,薛明漢終於敗下陣來繳械投降。
雪依凡仍然抱着薛明漢不放,說:“累壞了吧,讓我再好好抱抱。”
抱了幾分鐘,薛明漢爬起來,說:“洗澡吧。”
倆人就去洗澡。洗完澡,雪依凡在沙發的毛巾上看到一個包,以為是薛明漢的,便打開來看,拉開拉鏈一看,裏面裝了兩萬塊錢。
“老薛,老薛。”
薛明漢正在衛生間刮鬍子,聽到雪依凡喊他,趕緊出來,見雪依凡手裏舉了兩沓錢,詫異地問道:“你取這麼多錢幹嗎?”
“什麼我取這麼多錢啊,這錢是從你包里拿出來的。”雪依凡拿起那個包晃了晃,說,“就這個包。”
薛明漢一驚,說:“這哪是我的包啊。這包肯定是易平和留下的。這傢伙,這不是給我找麻煩么。”
“會不會是郭市長的意思?”
“有可能。他們兄弟相稱,有事一起商量商量也正常。”薛明漢說,“你先穿好衣服,我馬上打電話給小王,叫他過來把錢領走,明天退回給易平和。”
雪依凡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頭髮,回薛小米房間去了。
半個小時左右,王一名過來了,把錢和包一同帶了回去。
薛明漢推掉了中午的一個飯局,陪雪依凡和薛小米到峽川到處走了走,看了看,不過,因為薛小米受了傷,玩得就沒那麼盡興,早早地就回了賓館。
午飯時分,王一名打來電話,告訴他錢已經退回給易平和了。沒多久,易平和又打來電話,可能是想為送錢的事解釋一下吧,薛明漢沒接,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下午雪依凡陪薛小米去了電影院,薛明漢不想去,也不便去,就留在了賓館。
整個下午,有兩個人來找過薛明漢。一個是郭小勇,來跟薛明漢彙報第一季度全市的經濟運行情況,另一個是交通局副局長林澤厚,就峽江大橋薛明漢目前最為關心的事談了些他的看法。
星期天薛明漢又召集市四套班子主要領導、易平和、李宗斌、楊華、陳立東開了一上午的會,就峽江大橋的各項籌備工作進行了研究討論。令薛明漢沒想到的是,這一次“親郭派”沒有像以前那樣針鋒相對地反對,就連易平和這一次也是非常“聽話”。
星期一雪依凡沒有回崇山。薛小米的腳敷了兩天葯后雖然可以下地了,但還很不靈活,她得留下來照顧女兒。
薛小米走的那天早上,易平和送來兩條牛仔褲。買這兩條牛仔褲易平和可是花了點心思,帶着他那個和薛小米一般大小、同樣追趕潮流的女兒特意去了趟省城,跑了幾十家店才買到的。女兒拍着胸脯跟他說這兩條褲子肯定能合薛小米的口味。這2000多塊錢一條的牛仔褲到底好在哪裏,易平和實在看不出來。
薛明漢和雪依凡都是一個態度,要易平和把褲子拿回去。薛小米卻非常喜歡這兩款褲子。
“薛書記、雪局長,我沒別的意思。小米受傷了,剛買的褲子也摔破了,我卻連一分錢醫藥費都沒出,賠一條褲子總應該吧。”
“那也沒有摔破一條賠兩條的道理吧。”薛明漢說。
易平和說正好趕上搞促銷,買一送一呢。
雪依凡拿起包裝盒看了看,說:“這種褲子也買一送一,老闆不會是腦子進水了吧?”
“平和,別說了,拿回去吧。”薛明漢說。
薛小米不肯:“爸,我喜歡這兩條褲子。”
“不行。”薛明漢說。
“薛書記,您看,孩子喜歡,就收下吧。只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牛仔褲,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易平和說。
“就是,別的領導錢都能收,我們收條褲子算什麼。再說這是賠給我的。”薛小米嘟着嘴。
“你”薛明漢沒想到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真是氣死他了。
“小米,別亂說話。”雪依凡說。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易平和看着薛小米,笑了笑。
“老薛,要不就收下一條吧,怎麼說也是易局長的一份心意。”薛小米難得回來一次,雪依凡可不想讓女兒不高興,“易局長,買這兩條褲子花了不少心思吧?”薛小米買東西一向很挑,連她買的衣服薛小米都看不上,一個外人能買到女兒稱心如意的褲子,可見費了不少腦筋。
易平和說買兩條褲子還費什麼心思,隨便進了家店拿了兩條就是。
薛明漢就叫薛小米挑一條,另一條要易平和拿回去。易平和要薛明漢兩條都收下,薛明漢說要麼收一條,要麼一條都不收。易平和沒辦法,只好把薛小米不要的那條褲子拿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