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們對於康斯坦丁·德米里斯同他的內弟,斯帕洛斯表面上所保持的那種親密的友誼總是羨慕不已。
斯帕洛斯幾乎同德米里斯同樣地有錢有勢。德米里斯擁有世界上最龐大的遠洋運輸船隊,因而使斯帕洛斯的船隊只能屈居第二。德米里斯壟斷了報業、航空業、石油業以及鋼鐵業和金礦開採業,而斯帕洛斯的手中則握有保險公司、銀行以及數量大得驚人的不動產,外加一座化工廠。看上去,他倆似乎是一對友好的商業競爭夥伴,說得更好些,簡直就像一對稱兄道弟的好朋友。
“太妙了,”人們對此都津津樂道,“這兩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物竟然是一對如此親密的好朋友。”
而實際上,他倆長期以來一直就相互仇視,是一對水火不相容的死對頭。德米里斯聽說斯帕洛斯買進了一艘船身長達100英尺的豪華遊艇后,他隨即就讓人給他買下了一艘船身總長為150英尺,並由四組美國通用汽車公司製造的內燃機驅動的超豪華遊艇。船上共配有十三字船員,兩隻小快艇,和一個淡水游泳池。
當斯帕洛斯,蘭伯羅防油輪總數達到12艘,總噸位為200,000噸時,康斯坦丁就把油輪總數增加到23艘,使總噸位達到650,000噸。斯帕格斯買進了一批賽馬,他馬上就讓人馴養了一欄良種賽馬來問他比個高低,而且非要牢牢地佔住上風。
不過這兩個男人平時還是經常東來、見面的。因為他倆都在慈善機構以及各種社團董事會裏掛着種種頭銜,而且時而還要一起參加一些家族聚會。
他倆的氣質和教養正好截然相反。康斯坦丁·德米里斯出身於貧民區,長期以宋完全憑藉著自己的力量才拼殺出今天這樣一種登峰造極的局面,而斯帕洛斯卻出身名門望族,是一位身材修長、談吐文雅的高貴紳士。他平時的穿戴總是顯得無懈可擊,言談舉止里至今仍保拖着某種古老的貴族禮儀。他的家族帶有王室血統,可以一直追溯到巴伐利亞的奧托家族。希臘早年的政治起義期間,一些寡頭政治家在貿易、航運及土地買賣中發了大財。斯帕洛斯的父親就是其中的一個。現在他所繼承的就是他父親的產業。
這些年來,儘管他們倆都心照不宣地維持着一種幾乎不加掩飾的虛情假義,但是雙方都早已打定主意遲早要把對方滅掉。德米里斯的這種動機僅僅是出於一種生存本能,而斯帕洛斯之所以要這樣做主要是因為他無法容忍德米里斯對他妹妹瑪麗娜的虐待。
斯帕洛斯是一個很迷信的人。他對生活所賜予他的好運感到欣慰,但又很擔心自己會無意中觸犯諸神。他時常去巫師那裏請求得到神的指點,不過他的聰明足以能夠使他識破那些蹩腳的江湖騙術。只有一個巫婆,她那神秘的預測力使他很信服。她曾預語過瑪麗娜的流產以及她今後不幸的婚姻生活,包括其他好幾件事情的最後結果都應驗了她的預言。她就住在雅典城裏。
人們都叫她皮里斯夫人。
※※※
每天早上,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總是習慣在六點整到達亞修吉郎達街的辦公室。因此,等到他的對手們開始工作時,他已經通過電話同他在世界各地的代理人處理了一大堆事務了。
德米里斯的辦公室富麗堂皇。從這裏可以鳥瞰整座雅典城的雄姿。這裏有堅硬的黑色花崗岩地面,鋼架皮面的辦公傢具,牆上掛着雷吉斯、勃拉克以及五、六幅畢加索的立體派畫家作品。一張巨大的,用不鏽鋼框架和玻璃檯面製作而成的辦公桌後面,放着一張高背皮面的古典式扶手椅。桌上,放着一尊水晶雕琢的亞歷山大大帝的頭像。下面刻着,“亞力山得羅斯,人類的保護神。”
就在這大清早,德米里斯剛走進辦公室,電話就響了起來。他這個專用電話只有五、六個人知道它的號碼。
他家起了聽筒。“早上好。”
“早上好。”電話上傳來斯帕洛斯的私人秘書尼科斯·維里托斯的聲音。他的語氣聽上去很緊張。
“請原諒我對您的打擾。您不是告訴過我如有什麼重要情況馬上就打電話通知您以便……”
“是的。什麼事兒?”
“蘭伯羅先生最近正打算買進紐約交易所的奧羅拉國際有限公司所有的股票。他在交易所董事會裏的一個朋友告訴他說這家公司將同政府簽訂一筆軍火大買賣。當然,這在目前來說是絕密的。但是只要一宣佈,這些股票將會大幅度看漲……”
“我對股票市場沒什麼興趣,”德米里斯打斷他說。“以後不要輕易打擾我,除非有要緊事。”
“我狠抱歉,德米里斯先生。我想……”
可是德米里斯掛掉了電話。
※※※
八點,當德米里斯的助手吉安尼斯·特卡洛斯走進辦公室時,德米里斯抬起頭來,說:“紐約股票交易所里有一家叫奧羅拉的公司。馬上通知所有的報紙放出風聲,就說這家公司目前正因詐騙嫌疑而受到調查,消息以‘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人士’的名義發出,一定要讓人人皆知。你們要使勁地放風,直到這家公司的股票下跌為止。然後,等我們控制了之後就馬上全部吃進。”
“好的,先生。還有嗎?”
“還有,等到我們得手后,就讓報界再發一條消息,宣稱有關奧羅拉公司涉嫌詐騙一案現經查實,純屬毫無根據的謠傳等等。噢,對了,還務必要讓紐約股票交易所知道,斯帕洛斯·蘭伯羅一直在通過他們所里的內線人物做他的股票買賣。”
吉安尼斯·特卡洛斯微妙地補充了一句,“德米里斯先生,這在美國將被視為違法行為。”
德米里斯得意滄微微一笑:“我知道。”
※※※
一英裡外的辛塔瑪廣場,斯帕洛斯正忙於他的各種事務。這間辦公室充分體現了主人的那種溫和、傳統的審美情趣。室內陳放着珍稀的法國和意大利式的古典傢具。有三面牆壁都掛着各種印象派的繪畫作品,剩下的一面牆壁上掛着一排比利時畫家的傑作,從范·賴塞爾伯菲到德·斯麥特的作品,一應俱全。外間辦公室的門牌上寫着:蘭伯羅和合伙人。可是至今為止,他從來就沒有過合伙人。斯帕洛斯從他父親手中接過來的產業本來就經營得很成功,加上他這些年來的努力,他已把它們擴展成為大型的跨國聯合企業。
斯帕洛斯應該說是一個很幸福的人。他實力雄厚,生意順手,而且正當年富力強。但是只要德米里斯還活在世上一天,他就一天不可能會真正地感到幸福。在他看來,他的妹夫是一個該遭詛咒的惡棍,一個詭計多端、毫無人性的流氓。蘭伯羅對他一貫極其厭惡,尤其是德米里斯對他妹妹瑪麗娜的虐待更使他的仇恨刻骨銘心。不過他們之間那種殘酷的競爭卻是出於那種你死我活、錯綜複雜的生意本身造成的。
他倆的宿怨早在10年前就埋下了種子。有一天的中午,斯帕洛斯·蘭伯羅同妹妹瑪麗娜正在一起進午餐。那天,瑪麗娜發現她哥哥流露出一種從沒有過的興奮和熱情。
“瑪麗娜,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每天都在大量地消耗着需要經過上千年的地質演變才能轉化而成的煤?”
“不,斯帕洛斯。”
“因此人們今後對石油的需求將會越來越大,可是又沒有足夠的油輪來調運這些石油。”
“你想搞幾艘油輪去幹嗎?”
他點點頭說,“不過不是搞一些普通的油輪。我打算建立世界上第一支大噸位的油輪艙隊它們的數量將是現有的油輪總數的兩倍。”他的口氣里充滿了熱情。“我已經花了好幾個月算過這筆帳。聽着,從波斯灣到美國東岸港口,誨一加侖的原油運費用要7美分。可是通過大型油輪來裝運,那麼每加侖只留3美分的費用。你知道其中意味着什麼嗎?”
“斯帕洛斯,那你從哪裏去搞到這筆錢來建立船隊呢?”
他笑了。“那只是我這絕妙計劃中的一個小問題罷了。”
“什麼?”
他靠過身去。“我打算下個月就去美國同一些大石油公司談判這筆買賣。我能向他們提供比現有運價低一半的原油運輸服務。”
“可是……你哪來這麼大的油輪呢?”
他收起了笑容認真地說:“是啊,但是,要是我能同那些大石油公司簽訂長期租船合同,我就能從銀行得到籌建船隊的貸款。你認為怎麼樣?”
“我想你簡直是個天才。這真是個絕妙的計劃。”
※※※
瑪麗娜對她哥哥的計劃感到很興奮。當天晚上,她就在餐桌上同她丈夫談起了那件事兒。
她把斯帕洛斯的計劃全盤向德米里斯托出后,興高采烈地問道:“你認為他這個主意怎麼樣?”
德米里斯沒有馬上回答。過了會幾,他說,“你哥哥真是一個夢想家。這絕對不會行將通的。”
瑪麗娜驚奇地看着她丈夫。“為什麼不行,科斯特?”
“因為這是一個空想計劃。第一,今後人們對石油的需求量並不會像他認為的這麼大,所以他那些神話般的油輪會像廢物一樣閑着沒用。第二,那些石油公司根本不會把他們寶貴的石油交託給他那支連影兒都還沒有的油輪船隊。至於第三嘛,他會按銀行家們笑掉大牙,最後給轟出他們的辦公室的。”
聽到這裏,瑪麗娜臉上佈滿了失望的憂鬱。“斯帕洛斯對他的計劃可熱心得不得了。你不會介意同他談一談吧?”
德米里斯斷然地搖了下頭。“就讓他去做他的夢吧,瑪麗娜。要是不讓他知道我們的談話也許反而更好。”
“好吧,科斯特。我什麼也不會對他提起的。”
※※※
次日凌晨,康斯坦丁·德米里斯就動身飛往了美國,準備就大型油輪業務立即同美國的石油財團進行接觸。他清楚,全世界的石油儲備除了美國和蘇聯東歐集團外,幾乎全部被“七姐妹”所壟斷。它們是:新澤西標準石油公司、加州石油公司、海灣石油公司、德克薩斯石油公司、索考尼-瓦肯公司、荷蘭皇家-殼牌公司以及英-伊石油公司。他心裏明白,只要能設法拖住其中的任何一家,那麼其餘的都將會隨之而來。
※※※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選擇的第一個突破口就是新澤西標準石油公司。公司的第四副董事長歐文·柯提斯在總經理辦公室約見了他。
“我能為您干點什麼,德米里斯先生?”
“我現在有個能使貴公司也受益不小的設想。”
“是的,這您已經在電話上提過了。”柯提斯隨即瞟了一眼手錶。“幾分鐘后我還有個會,要是您能盡可的簡短點……”
“相當簡短。目前你們把原油從波斯灣拖運到美國東海岸的每加侖運輸費用需要七美分,是吧?”
“完全正確。”
“要是我能以每加侖3美分的低價運費來保證貴公司的原油運輸,您看怎樣?”
柯提斯不以為然地露出了一絲微笑。“問題是您打算如何來創造這個奇迹呢?”
德米里斯平靜地回答說,“大型油輪船隊。它的裝積容量要比現有的一般油輪超出整整一倍,從而既能保證你們的原油只要一冒出地面就會立即得到裝運。”
柯提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您從什麼地方去搞到這支船隊呢?”
“我打算自己籌建。”
“抱歉得很,我們沒興趣投資……”
德米里斯插上去說,“我不需要你們花一分錢。我想從貴公司得到的僅僅是一份長期的合約,而且這份合約能替你們節省一半的運費開支。然後,我將設法從銀行方面取得貸款。”
一陣長時間的沉歇,顯然意味深長。歐文·柯提斯清了清嗓子,“我看您最好跟我上樓去同我們的董事長先生談談。”
※※※
這只是個成功的開始。在這之後,其餘的六家公司都爭先恐後地同德米里斯簽定了長期的運輸合同。等到斯帕洛斯·蘭伯羅知道這一切時,為時已經太晚了。儘管他後來還是去美國同另外的一些小公司成交了幾筆生意,可是這塊大蛋糕上的那層最豐厚的奶油已經被他的妹夫舔了個一乾二淨。
“儘管他是你的丈夫,”蘭伯羅大發著雷霆,“可是我發誓,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他為自己所於的事情付出代價的。”
瑪麗娜感到極為痛苦。她覺得似乎是自己出賣了哥哥。
然而,當德米里斯面對她的質問時,卻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膀說:“那又不是我去找那些公司談的,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要同我做這筆買賣的。難道我能把他們拒之門外?”
這就是德米里斯對這件事的全部結論。
其實在蘭伯羅看來,德米里斯對瑪麗娜的傷害遠遠比他在生意上對他本人的傷害要深得多。
德米里斯早已經是一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因此蘭伯羅本來也許會聳聳肩膀、一笑了之——何況男人畢竟需要尋歡作樂。然而德米里斯居然對外界毫不諱飾地炫耀他同其他娘們兒的風流鐵事,這既使蘭伯羅感到德米里斯這樣做不僅僅是對瑪麗娜的污辱,而且也是對他們蘭伯羅家族的一種名聲上的敗壞。他同那個叫諾埃爾·帕琦的女影星的羅曼史就足以說明了他這種恐毒的用心,有關他倆的桃色新聞早已上過全世界報紙的頭版頭角。總有一天,他暗暗地發著誓,總有一天……
※※※
斯帕洛斯的私人秘書,尼考斯·維里托斯走進了辦公室。他跟隨斯帕洛斯至今已經有十五年了。他很勝任自己的工作,但相當缺乏那種銳意進取的想像力。他已年過花甲,根本沒有前途可言,而且從不在公開場合露面。在他看來,自己主人同德米里斯之間的魚蚌相爭正好為自己提供了一個黃金般的機遇。他早已把賭注押在了德米里斯身上,因此他一次又一次地把主人的機密出賣給德米里斯以期在今後能得到某種報償。
他走到蘭伯羅身旁說,“請原諒。有一位叫托尼·雷佐里的要求見您。”
蘭伯羅打了個哈欠。“還是趁現在把他應付掉算了,”他懶洋洋地說,“讓他進來吧。”
托尼·雷佐里約四十左右,黑色的頭髮,細巧的鷹鉤鼻,一對棕色的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窩裏。他走起路來帶有一種優美、訓練有素的拳擊姿態。他身穿一套米色的西服,做工很考究。裏面是一件黃色的綢襯衫。腳上那雙皮鞋的皮質看上去相當柔軟。他說起話來彬彬有禮,但他身上有一種讓人不太說得清楚的威懾力。
“很高興見到您,蘭伯羅先生。”
“請坐,雷佐里先生。”
他坐了下來。
“我能為您干點什麼?”
“是啊,這事兒我剛才已同維里托斯先生談過。我們想從您這裏租一條船。您知道,我在馬賽有一家工廠,因此我需要把一些笨重的機器設備從那裏運往美國,要是這筆生意能夠成交,那我們今後能在很多買賣上進行合作。”
期帕洛斯·蘭伯羅往椅背上靠了靠,然後開始納細地打且坐在對面的這個人。真讓人討厭。“這就是您租船的唯一目的,雷佐里先生?”他問道。
托尼·雷佐里朝前慣過身去。“什麼?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我想您該懂,”蘭伯羅意味演長。“也就是說我的船不適合您的需要。”
“為什麼不?我真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毒品,雷佐里先生。你是一個毒品販子。”
雷佐里眯起眼睛,冷冷地說:“你肯定瘋了!想不到你竟會聽信外面的謠言。”
其實那些傢伙何止像謠傳的那樣簡單。斯帕洛斯·蘭伯羅早就了解這個傢伙,托尼·雷佐里是歐洲的販毒頭子之一,而且還是一名意大利黑手黨成員。最近有消息說,雷佐里的毒品販運渠道發生了麻煩,這就是他為什麼今天急於要找他的原因。
“恐怕你得另找主兒了。”
托尼·雷佐里坐在那裏冷冷地盯着他。最後他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他從上衣口袋裏擱出一張名片往桌上一扔。“要是您改變主意,可以根據那上面的地址同我聯繫。”隨後他就站起身走了。
斯帕洛斯·蘭伯羅拿起名片:進出口公司——安東尼。名片的下端印着雅典的一家旅館的地址和電括號碼。
厄考斯·維里托斯坐在旁邊一直眼睛睜得大大地聽着他們的談話。當托尼·雷位里走出辦公空后,他問道:“他真的是……”
“是的。雷佐里先生是做海洛英生意的。要是一旦讓他用我們的船,政府會立即查封我們的船公司。”
※※※
托尼·雷佐里氣沖沖地走出了蘭伯羅的辦公大樓。這個該死的希臘佬竟把我當一個鄉巴佬來耍!他是怎麼知道的?這次要是出手可不得了,至少值幾千萬美元哪。可問題是如何把它們偷運到紐約呢?現在整座雅典城裏已經佈滿了那些該死的緝毒警察。看來我得給西西里的夥計們掛個長途。托尼·雷佐里在每趟毒品販運中總是能夠次次得手,所以他這次也同樣不想輸給警方。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天生的贏家。
他自幼在紐約的“地獄廚房”長大,那地方位於第八街和哈德遜河之間的曼哈頓西區。它南起二十三街,北至五十九街。從心理感覺上講,“地獄廚房”是一個城中之城,一個全民皆兵的獨立王國,這裏所有的街區都被各個幫派的歹徒所把持着。諸如:明尼蘇達州人的盜賊幫,或者羅德島人的打手幫等等。在這裏,只帝花上100美元就能買到一份殺人合同。如果需要殘害他人肢體,那就酌情減價。
“地獄廚房”的居民一般都居住在虱子、矮子以及蟑螂打堆的經濟公寓裏。這種廉價公寓一般都沒有浴室,於是當地的小夥子們就用他們自己的辦法來解決洗澡問題。他們通常喜歡赤身裸體地從船塢邊跳入哈德遜河裏,儘管這條河流已被城市下水道所排放出來的污水以及漂浮在水面上的一些腫脹發臭的死貓、死狗污染得臭氣熏天。
這一帶的街頭每天都有各種五花八門的熱鬧場面可供人們觀賞。一輛警笛長鳴的救火車從擁擠的街道上疾馳而過……公寓樓頂上,有兩伙歹徒在相互大打出手……一列婚禮儀仗隊正吹吹打打地招搖過市……行人路上精採的棒球比賽……一個傢伙正拚命地追趕着他邵匹受驚的烈馬……附近什麼地方突然響起一陣槍聲。這塊地區的孩子們從來就沒有自己的遊戲場地。他們除了在大街、公寓樓頂或者垃圾場那種地方玩耍,沒有任何娛樂場所可去。到了夏季,他們就整天泡在臭水溝般的哈德遜河裏。總之,“地獄廚房”的一切都散發著一股濃烈的窮酸味,而雷佐里先生正是在這種窮酸的氣氛中長大成人的。
托尼·雷佐里先生在很小的時候曾經有一次被人打倒在地上,而且連買牛奶的錢也被偷了。這次慘痛的遭遇後來成了他對童年時代的最初記憶。他從七歲起,就飽受了那些大孩子們的欺凌;去學校的那條小路就像是一塊無人地帶。更糟糕的是,學校本身也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直到十五歲時,他終於長成了一個棒小夥子,而且還是一個打鬥高手。他喜歡打架,那是因為他擅長打架。他發現自己在每次打架中都能體驗到一種優越感,後來,他同他的夥伴們開始在當地的斯蒂爾曼體育館參加拳擊賽並以此來餬口。
一些黑幫人物也時常來斯蒂爾曼體育館觀看他們所喜歡的舉手比賽。弗蘭克·考斯待羅、喬·阿道尼斯以及盧基·盧西亞諾每個月都要來體育館看上一、兩場比賽。在他們看來,拳賽是一種很富於刺激性的娛樂,而這對參賽的小夥子們來說卻是一種謀生手段,作為一種娛樂方式,他們就往自己喜歡的拳手身上拚命地押賭注。托尼·雷佐里是賽場上的常勝將軍,所以他很受那些黑幫人物的青睞。
一天,雷佐里正在衣帽間換衣服,無意中刮到了弗蘭克·考斯待羅和盧基·盧西亞諾的一段對話。“這小子簡直就是一座金礦。”盧西亞諾說:“上周我在他身上賺了整整一千美元。”
“這次他將同洛·多米尼克對陣,你還打算把賭注押在他身上嗎?”
“幹嗎不,這次我要押它十個大數目。”
“怎麼個押法?”
“就按十比一押。這算不了什麼,雷佐里這小子十有八九會贏的。”
托尼·雷佐里吃不準這些話的確切意思。因此他就把事情告訴了他哥哥基諾。
“天哪,”基諾叫了起來,“那些傢伙正往你身上押大錢呢。”
“可那是為什麼?我又不是什麼職業拳手。”
基諾想了想說:“你從來沒輸過任何一場比賽,是嗎,托尼?”
“是的。”
“事情也許是這樣的。起初他們只是押些小賭注鬧着玩玩,後來當他們發現你的實力后,這些傢伙就開始動真格的了。”
小夥子聽后只是聳聳肩膀:“我還是看不出這些同我有什麼關係。”
基諾拉住他的手認真地告訴他說:“這可同你大有關係,或者說同我們倆。你聽我說,小夥子……”
※※※
同洛·多米尼克的這場拳賽定於星期五下午在斯蒂爾曼體育館舉行。那天,幾乎所有的黑幫人物都到齊了:弗蘭克·考斯特羅、喬·阿道尼斯、艾爾伯特·阿納斯塔西亞、盧基·盧西亞諾和邁耶·蘭斯基。這些棒小夥子們在拳擊場上的廝殺能使他們感到興奮異常,但使他們更為興奮的主要是因為他們在這些小夥子們身上找到了一條生財之道。
洛·多米尼克17歲,比托尼大一歲,體重也要超他五磅。可他無論是在技法上還是素質上都遠遠不是托尼的對手。
這場比賽一共進行五輪。托尼輕而易舉地拿下了第一輪比賽。第二輪里,他也幹得相當輕鬆。賽台下的那幫傢伙已經開始在樂不可支地數錢了。
“這小子遲早會成為世界冠軍的。”盧基·盧西亞諾擠上來說。“你在他身上押了多少?”
“十個大數,”弗蘭克·考斯特羅回答說。“我想最高甚至可以押到十五比一。這小子看來已經走紅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當比賽進行到第十五輪時,洛·多米尼克突然用一記漂亮的上鉤拳把托尼擊倒在地。裁判開始報數……報得很慢,很慢,一邊焦慮萬分地望着場下呆若木雞的觀眾。
“站起來,你這該死的小雜種,”喬·阿遵尼斯拚命地喊着。“你給我爬起來去打!”
還在繼續報數,可是儘管裁判已經報得很慢,最後畢竟還是數到了十。托尼·雷佐里仍然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
“狗雜種。他這一拳可真夠合算的!”
那幫傢伙在比賽結束后一算,他們這次損失真是慘不忍睹。基諾把弟弟從賽台上拖到了更衣室。至此,托尼一覽沒敢睜一睜眼。因為要是有人發現他實際上神志完全清醒,那他可就遭殃了。
一直等到安全地回到家裏,托尼總算才鬆了口氣。
“我們成功了!”他哥哥興奮地叫了起來。“你知道這一下我們撈了多少嗎?幾乎有一千美元。”
“我不明白。我……”
“我就從他們自己手裏借來高利貸,並按十五比一把它押在多米尼文身上。現在我們終於有錢了。”
“那他們不會氣瘋嗎?”托尼擔心地問。
“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基諾笑着說。
※※※
第二天,當托尼·雷佐里從學校里出來時,看見路邊停着一輛大型的黑色轎車。坐在後排座里的盧基·盧西亞諾把他叫到車旁說,“進來吧。”
托尼·雷佐里的心一下子抽緊了。“我不能,盧西亞諾先生,我得馬上……”
“進來。”
托尼·雷佐里只得乖乖地上了車。盧基·盧西亞諾對司機說,“就在附近的街區轉上幾圈吧。”
上帝保佑,但願他們不是要進行綁架殺人吧。
他開門見山地對托尼說,“你在賽場上裝死。”
托尼的臉情不自禁地紅了起來。“不,先生。我……”
“不要蒙我了。那場比賽你撈了多少好處?”
“什麼都沒得到,盧西亞諾先生,我……”
“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撈了多少?”
他猶豫了一會說:“一千美元。”
盧基·盧西亞諾笑了起來。“這麼一點只夠喂小雞的。不過,我想對一個……你幾歲?”
“快16了。”
“我想對一個16歲的小鬼來說,這點錢也不錯了。可你該明白你能為我和我的朋友們賺大錢。”
“很抱歉。我……”
“忘了這事兒吧。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而且肯定有前途。”
“謝謝你的誇獎。”
“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的,托尼。要不我的那些朋友們會割掉你下面的那個玩藝兒,然後非讓你自己吞下去不可。可我現在要你星期一來見我。今後你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
一個星期以後,托尼·雷佐里開始為盧基·盧西亞諾幹活。開始,他在盧基手下只是當個跑腿的,但由於他辦事伶俐,手腳又勤快,很快便披提升為黑幫集團里的執法槍手,直至最後成為盧西亞諾的副手為止。
當盧基·盧西亞諾被警方逮捕並被確認有罪而坐進大牢時,托尼·雷佐里仍然呆在盧西亞諾的黑幫組織里。
※※※
儘管黑幫家族一般都靠賭場、高利貸、妓院以及其他各種非法行業來為自己牟取暴利,但他們對毒品生意卻始終敬而遠之。然而,由於某些家族成員堅持要搭手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於是其些家族只好勉強同意讓手下的人去建立一套他們自己的秘密販毒網絡。
托尼·佐里對這個主意簡直着了迷。因為據他所知,所有的毒販在販運毒品過程中幾乎根本沒有什麼協調和組織。就讓那些傻瓜去瞎忙活吧。真正的好手可在後頭呢……
他決定大幹一場。
※※※
托尼·雷佐里做事喜歡講究條理。他首先翻閱了有關海洛英的一切資料。
海洛英正在迅速地成為麻醉品之王。大麻和可卡因能使人獲得一種“飄然”的快感,但海洛英卻能使人全身心地進入一種極度愉快的麻醉狀態,而且毫無痛感或其他任何麻煩。要是一個人對海洛英上癮之後,他會變賣自己所有的財產,甚至去偷竊所有他能偷到的東西,只要能滿足他的毒癮,什麼非法的事兒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干。反正,海洛英在他看來就是上帝,就是他生存的理由。
土耳其是世界上最大的罌粟種植地之一。海洛英就是通過這種植物提煉而成的。
家族同土耳其方面也常有聯繫。所以雷佐里就去找彼得·盧卡,家族的頭目之一。
“我已經決定插手這事兒,”雷佐里說。“但是我所乾的一切都是為了家族。我希望你能明白這點。”
“你是一個挺不錯的夥計,托尼。”
“我想先到土耳其去看看,你能設法為我安排一下碼1”
老人猶豫了一下,“我會讓人同他們打招呼的。不過他們可不像我們。那些傢伙絲毫沒有人性,簡直是些畜生。要是你不能得到他們的信任,他們會把你幹掉的。”
“我會當心的。”
“你一定得小心。”
兩個星期後,托尼·雷佐里就上路了。
※※※
伊茲密爾、阿非永和愛斯基謝希爾三個罌粟產地他都去轉了轉。開始,雷佐里一直受到那幫傢伙的懷疑,因為他對他們來說畢竟是一個陌生人,而那種地方是從不歡迎生人的。
“我們今後會有很多買賣可以合作,”雷佐里說,“我能看看你們的罌粟種植園嗎?”
對方只是聳聳肩膀。“我根本不知道這裏有什麼罌粟種植園。你這是在浪費時間。還是回家去吧。”
可是雷佐里並不氣餒。經過無數次的電話和密碼電報聯繫之後,他們終於允許他去土耳其和敘利亞交界的基利斯察看了一大片長勢旺盛的罌粟田。這是一個叫卡萊拉的大莊園主種植的。
“我至今還不明白,”托尼說,“你們到底是怎麼從這些罌粟花里提煉出海洛英的?”
旁邊一位穿着白大褂的技術人員對他解釋說:“這需要經過好幾道工序,雷佐里先生。海洛英是用鴉片合成的。鴉片是嗎啡經過醋酸處理獲得的。罌粟屬植物就含有鴉片這種學術上稱之為罌粟類麻醉劑的物質。它們經過分離、提煉后就成了海洛英。鴉片這個詞是從希臘詞演變而來的。它在希臘文中的原意是‘汁液’的意思。”
“懂了。”
※※※
收穫季節到了,托尼到卡萊拉幾塊主要的罌粟田裏看了收割情況。卡萊拉的家庭成員在這種時候幾乎傾巢而出。他們用一種形狀像解剖刀一樣的快刀精心而整齊地收割着成熟的罌粟。卡萊拉在一旁向他解解說:“這東西一旦成熟后就得在24小時內全部收割掉。否則,它們就會被糟蹋掉。”
卡萊拉一家九口人為了保證能及時完成收割,他們幾乎就像發了瘋一樣地工作着。周圍的空氣里到處都瀰漫著一股使人昏昏欲睡的刺鼻的芳香。
雷佐里覺得走起路來有點飄飄然的感覺。“當心,”卡萊拉警告他說。“你一定得保持清醒的頭腦,要是躺着的話,你就別指望還會再醒過來了。”
收割期間,庄園裏所有的房屋門窗都緊緊地關閉着。
緊張的收割結束后,雷佐里又跟他上山參觀了生產海洛英的“實驗室”。在那裏,他看着他們把白色的嗎啡粘液進行各種程序的處理和提煉,直到海洛英成品為止。
“原來就這麼回事兒。”
卡萊拉搖搖頭說:“不,朋友。這僅僅是第一步。製造海洛英應該說是這一行里最容易的事情。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把生產出來的海洛英販運脫手而又不被警方逮住。”
托尼·雷佐里感到內心一陣激動。這可是他的絕活兒。至今為止,這種活兒都是讓一些傻瓜蛋在干,現在他要讓這幫傢伙瞧瞧一個高手是怎麼乾的。
“你們打算怎麼把這東西運出去?”
“有很多辦法。可以用卡車、客車、火車、轎車、騾子或者路駝以及……”
“駱駝?”
“我們以前常把它們裝進鐵盒子后再塞進駱駝的肚子裏——直到那些檢查人員後來使用金屬探測儀為止。以後我們就改用橡膠袋裝運。到了目的地后,我們就殺了駱駝取出袋子。可是這種辦法有時也會出漏子。因為橡膠袋在駱駝的肚子裏很容易破裂,而且這些該死的駱駝肚子裏塞了東西後走起路來就像醉鬼似的。這樣一來,過邊境關卡時就會露餡。”
“一般你們都走哪條路線?”
“有時候我們從的阿勒頗、貝魯特或者伊斯坦布爾直接到馬賽。還有條路線是從伊斯坦布爾到希臘,從希臘再到西西里,然後從那裏穿越科西嘉和摩洛哥,最後翻越大西洋。”
“我很感謝你的合作,”托尼說,“而且我會讓我的夥計們知道這一點。不過我還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助。”
“是嗎?”
“我想你們下次運貨時能讓我跟着走一趟嗎?”
對方並沒有馬上回答。“這種差使是很危險的。”
“就讓我碰碰運氣吧。”
※※※
第二天下午,托尼·雷佐里被安排同一個又大又笨的傢伙見了面。這人一臉的匪氣,蓄着漂亮平整的小鬍子,身材壯得像一條牛。“這是從阿菲永來的莫斯塔法。在土耳其語裏,‘阿菲永’這個詞的意思就是‘鴉片’的意思。他是偷運這一行的好手。”
“我們不得不幹得巧妙點兒,”莫斯塔法好像還挺謙虛的,“否則會惹大麻煩的。”
托尼微微一笑,說:“不過這種冒險很值得,你說呢?”
莫斯塔法覺得這話似乎有辱於他的職業的尊嚴,“你所談的只是錢而已。可對我們來說,鴉片並不僅僅意味着金錢。它是一種神秘的東西。這種含有白色物濃的植物是神賜予人類的萬應靈藥,只要能不超過一定的劑量。它既可以口服,又能直接塗抹在皮膚上。所有的小毛小病——胃病、感冒、發熱以及各種病痛或者跌打扭傷都能保證藥到病除。不過你得當心。要是你服用過量過猛,那就不僅會搞亂你的神經系統,而且還會丟了床上的功夫。在我們土耳其,這對男人來說是最丟臉的事兒。”
“是啊。你的話句句在理。”
※※※
他們選在半夜從阿菲永動身。卡萊拉莊園的夥計們排成一路縱隊在漆黑的夜幕下悄悄地向前穿行着。他們將在指定地點同莫斯塔法會合。騾子的屁股上共捆綁着350公斤的海洛英,也就是700多磅。鴉片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像濕草一樣的刺鼻的芳香朝他們一陣陣地撲鼻而來。這些夥計們絕大多數已經跟莫斯塔法干過幾趟。他們每人身上都帶着步槍。
“如今,我們得小心點,”莫斯塔法告訴雷佐里說。“到處都有國際或者國內警察在注意我們。要在以往,可真夠有趣的。我們通常把貨物裝在棺材裏,上面蒙上一塊黑布之類的。然後出我們穿過一個個城市和鄉村時,那番場景可感動人了:我們同警察們相互都脫帽表示敬意,同時,那鴉片棺材就大搖大擺地從他們身邊抬過去了。”
阿菲永屬於土耳其西部的一個三流的小城。它位於高原地區的蘇丹山腳下。這裏遠離土耳其的那些大城市,而且一向人煙稀少。
“地方的地理環境對我們是再也適合不過了,”莫斯塔法說。“我們在這一帶一般不容易被人發現。”
騾隊走得很慢,經過三天三夜的翻山越嶺,他們終於在第四天的深夜到達了土-敘邊境。等在這裏同他們接頭的是一個身穿黑衣服的女人。她牽來了一匹馬,馬背上馱着一袋麵粉,馬鞍上繫着一根麻繩。這根繩子約有200英尺長,它遠遠地拖在馬後,但並不着地,因為繩子的那一頭被莫斯塔法和他的夥計們抓在手裏。他們一行16人,每人手中抱着一麻袋35磅重的海洛英,另一隻手抓着繩子。他們一個個蹲伏着身子,幾乎就像站着地面似地跟在那個牽馬女人的後面悄悄地向邊境摸去。邊境的開闊地帶一般都布有對付偷越的殺傷地雷。可是在這以前,他們已經把一群羊趕過了布雷區,從而就為他們自己開闢出一條安全的羊腸小道。假如他們手裏的繩子突然鬆了下來落在地上,那就是在向他們暗示前面的那個女人肯定撞上了邊防警察。要是那個女人被他們帶去審問的話,那麼躲在後面的莫斯塔法一行人在他們離開后就能穩穩噹噹地穿越國境了。
越過邊境后,他們又穿越了佈滿地雷和巡邏警的邊境站基里斯,接着進入了三英里寬的緩衝地帶,然後直奔約定的交貨點。敘利亞的同行們早已在那裏迎候,當他們把一袋袋海洛英卸在地上,敘利亞人給他們開了一瓶拉基酒。他們拿來后就一人呷一口地相互傳遞着。下一步就是過秤、堆放以及捆紮等。最後,再把貨裝到那些骯髒的敘利亞驢子鞍背上,這趟差使就算大功告成了。
行了,雷佐里心想。下面該看看泰國那幫小子的好戲了。
※※※
雷佐里下一站到了曼谷。到那裏后,他很快便取得了對方的信任並被允許跟着一起上了一條泰國漁船。他們的辦法是用聚乙烯薄膜把“白面”封好后裝進帶有金屬環的空煤油桶里。當船靠近香港水域時,他們就把船上的煤油桶以整齊的“一”字形拋入利馬島和蘭德羅尼島一帶的淺海之中。日後,香港的同行只需派拖船到那一帶海域用抓鉤器把那些油桶釣上來就行了。
“幹得不壞,”雷佐里說。“不過有些事兒還可以幹得再漂亮點兒。”
※※※
那些種罌粟的傢伙都把海洛英叫做“H”或者“馬”,但對托尼·雷佐里來說,海洛英就是黃金。它所帶來的利潤真讓人咋舌,罌粟種植主把他們的鴉片原材料賣給毒品販子時,每10公斤的價格僅350美元,可是它們經過加工后在紐約街頭成交時,它的價格竟能漲到250,000美元。
這錢太容易賺了,雷佐里想。卡萊拉是對的。重要的是如何躲過警方。
可現在不是十年前剛開始的那陣了。如今,這買賣越來越難做了。國際警察組織已經把販毒列入了他們的首要任務。在他們的一些主要的走私港口,任何船隻只要稍露可疑跡象,即刻就會遭到警方的登船檢查。這就是雷佐里去找斯帕洛斯·蘭伯羅的原因,蘭伯羅的船隊一向信譽很好,所以警方一般不可能對他的貨船進行檢查,但是這狗娘養的竟使他大為失望。看來我要另找出路了,托尼·雷佐里琢唐着。但是罷快。
※※※
“嘉芙蓮——我打擾你了嗎?”
這已經是午夜了。“不,科斯特。我很高興能聽見你的聲音。”
“一切都好嗎?”
“是的。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喜歡自己的工作。”
“那就好。過幾個星期我要來倫敦。我真想見見你。當心,別太心急。我打算到倫敦來處理一下有關人事方的問題。”
“好吧。”
“那麼晚安。”
“晚安。”
※※※
這一次是她打給他的電話。“科斯特,我不知該說什麼好。這個小金盒太精緻了。你不應該把……”
“這無非是一個小小的紀念品。伊芙琳告訴我你對她的工作上的幫助真是太大了。我僅僅想藉此表示一下我的心意罷了。”
※※※
竟是那麼容易,德米里斯暗自高興。只需一些小禮物和幾句恭維話就行了。
下一步該說的是:我和妻子正分居着。
再下一步就該說:我感到很孤獨。
然後就含糊其詞地對她談些婚姻苦惱之類的話,她就會乖乖地坐上遊艇跟他一起去那個可愛的小島。這辦法用在女人身上每次總能奏效。那將是多麼讓人興奮,德米里斯想像着。因為這一次將會有一個獨特的結尾:事後她將死去。
※※※
他掛通了拿破崙·喬塔斯。大律師顯然很高興接到他的電話。“有一段時間沒聽到你的聲音了,科斯特,一切還好吧?”
“還可以,謝謝。我有件事兒要你幫個忙。”
“當然沒問題。”
“諾埃爾·帕琦在拉芬那有一幢小別墅。我要你用其他人的名義為我買下這幢房子。”
“當然可以,我們所里正好有位律師在這方面……”
“我要你親自去辦。”
稍稍一陣沉默后,“那好吧。我會把這件事辦好的。”
“謝謝。”
※※※
拿破崙·喬塔斯坐在那裏怔怔地望着電話機。那幢別墅曾經是諾埃爾·帕琦向拉里·道格拉斯的鴛鴦巢,康斯坦丁·德米里斯要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