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誰叫你讓她離開這房子的?”康斯坦丁·德米里斯質問着管家。

“我很抱歉,先生。可你並沒說過不要讓她離開這裏,所以……”

德米里斯努力使自己平靜了下來。“這沒什麼要緊。她也許馬上就會回來的。”

“還有其他事兒嗎,先生?”

“沒有了。”

他看着管家走了出去,然後踱到窗檯前出神地望着外面那塊被精心修剪過的花園。他認為嘉芙蓮在雅典城裏露面很可能會帶來麻煩,因為城裏也許有人會認出她來。看來我不能再讓她活下去了,儘管這很不幸。可我首先該做的是復仇。在這之前她該活着,以便讓我用她好好地樂一樂。現在我得把她送到一個沒人能認出她的地方。倫敦看來很安全。我能隨時知道她在那裏的一舉一動。我可以給她在我的倫敦分公司里安排一個工作。

一個小時以後,當嘉芙蓮回到這裏時,德米里斯立刻發現了她身上所發生的某種變化。往日籠罩在她臉上的那層陰鬱的面紗就像被一下於掀去了似的,此刻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充滿個生氣的嘉芙蓮。她身穿一套優雅的絲綢套裙,外加一件白色的寬鬆短外套——她在外貌上的驚人變化簡直使德米里斯目瞪口呆。夠性惑。他暗暗地讚歎着。

“德米里斯先生……”

“科斯特。”

“我……我已經知道了我是誰,還有過去所發生過的那些事情。”

對此他沒在臉上露出任何反應。“是嗎?請坐下說,親愛的。”

嘉芙蓮興奮得根本坐不下來。她激動地在地毯上來回走動着,一邊結結巴巴地說著:“我的丈夫同他的……他的情人,諾埃爾,企圖謀害我。”她停下來急切地看着他。“這聽起來不可思議吧?我……我也不知道。也許這種事的確不可思議。”

“說下去,親愛的。”他用一種安慰的口氣鼓勵她說。

“是修道院裏的修女們救了我。我丈夫在你手下幹嗎?”她脫口而出地問道。

德米見斯猶豫了一會兒,他正掂量着該如何回答。“是的。”他該讓她知道多少呢?“他是我的一個飛行員,因此我對你有一種責任感。那僅僅是……”

她正視着他,“可你一直知道我是誰,你為什麼沒在早上告訴我?”

“我怕你受到刺激,”德米里斯平靜地回答說。“我想還是讓你自己去發現,也許更好些。”

“你知道我丈夫和他情人後來的情況嗎?他們現在在哪裏?”

德米里斯肛着嘉芙蓮冷冷地說:“他倆已被處決。”

他發現她的臉唰地一下變白了。只見她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無力地倒在了沙發上。

“我不……”

“他們是被司法機關處死的,嘉芙蓮。”

“可是……為什麼?”

當心,有危險,“因為他們企圖謀殺你。”

嘉芙蓮皺着眉頭不解地問:“我還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司法機關要處死他們?我還仍然活……”

他打斷了她。“嘉芙蓮,希臘的法律是嚴厲的。在這裏,正義會刻不容緩地得到伸張。他們受到了公審。所有的證人都證實了你的丈夫同那個諾埃爾·帕琦企圖對你進行謀害。所以他們被確定有罪並被處以極刑。”

“這太難以讓人相信了。”嘉芙蓮坐在那裏,眼睛直冒金星。“那次審判……”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走到她身旁,一隻手搭在她肩上:“你必須忘掉你的過去。他們幹了邪惡的勾當,所以那是罪有應得。”他隨即換了一種輕快的口吻說:“我想你我現在該談談將來。你對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她並沒聽見他的話。拉里,她在想着他。拉里的英俊的臉龐,他的雙臂以及他的音容笑貌……

“嘉芙蓮……”

她突然抬起了頭。“哦,你說什麼?”

“你考慮過自己的將來嗎?”

“不,我……自己也不知道今後該您么辦?我想我能呆在希臘……”

“不,”德米里斯語氣肯定地說,“這不是個好主意,這地方會勾起你許多不暢快的回憶。我倒建議你還是離開希臘為好。”

“可我沒地方可去。”

“我考慮過這個問題,”德米里斯告訴她說,“我在倫敦有家公司。你以前曾在華盛頓為一個叫做威廉·弗雷澤的人干過吧。你還記得嗎?”

“威廉……”她突然記了起來。那是她一生中段美好的時光。

“我想你肯定是他的行政助理吧?”

“是的,我……”

“你可以在倫敦為我干同樣的工作。”

她猶豫着,“我不知道。我很感激你的幫助,可我……”

“我理解,我知道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德米里斯同俯地安慰她說。“所有這些對你來說都需要有時間考慮。你現在幹嗎不讓人給您送一頓像樣的晚餐到您的房間去。以後的事兒可以明天早上再談。”

讓她在自己房裏用餐是他剛才靈機一動所想到的。他可不能讓他妻子看見她。

“你待我太周到了,”嘉芙蓮感謝地說。“你還慷慨地把這些貴重的衣服……”

他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並親昵地把它一直握在手裏。“我很高興能為你做這些事。”

※※※

她坐在卧室里看着血紅的夕陽在愛琴海上緩緩降落。我沒有理由再這樣消沉下去了。我必須面向未來。我應該感謝上帝讓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來幫助我。他是她的生命。除了他,嘉芙蓮沒有任何人可以求助。他已為她在倫敦安排了工作。我該接受嗎?她的思路被幾下敲門聲打斷了。“您的晚餐,小姐。”

※※※

嘉芙蓮走後,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一直坐在書房裏,想着他倆剛才的談話。諾埃爾,她是曾使德米里斯一生中唯一一次對白己的感情失去控制的女人。他曾深深地愛過這個女人,她曾是他心愛的情人。他從沒有碰到過像她這樣的女人。她精通藝術和音樂,也懂商業。她已成為他生活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他看來,諾埃爾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她身上的一切都使他着迷。他被她深深地吸引着。她是德米里斯曾遇見過的最漂亮、最性感的女郎。她曾為了同他在一起而情願放棄她的明星地位,她曾使他領略到他以前從來沒感受過的激情。她是他的情人,又是他親密的知己。德米里斯一直信任她,可她竟然私通拉里·道格拉斯背叛了他。為此,他讓她付出了生命作為代價。德米里斯從當局那裏要來了她的屍體,並把她葬在了自己在愛琴海上的私人島嶼普薩拉島上。他的這一安排在當時曾被人們普遍認為是一種漂亮而又祟高的舉動,但事實上他這樣他的動機主要是因為他覺得在這個蕩婦的墳墓上散步能給他帶來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德米里斯的床邊至今還放着諾埃爾的照片,她還是那麼可愛地朝他微笑着。她的微笑已永久地凝固在那一刻了。

如今,事情已過去一年多,但德米里斯還是忘不了她。這個女人在他內心所造成的創傷是任何醫生都無法使它癒合的。

為什麼?諾埃爾,這到底是為什麼?我把一切都交給了你,我愛你,你這該死的蕩婦。我過去愛你,現在仍然愛你。

還有那個拉里·道格拉斯。儘管這小子也被他送上了西天,們這仍然還不能滿足他的復仇慾望。他正醞釀著另一個復仇計劃。那是一個絕妙的計劃。他要像道格拉斯玩弄諾埃爾那樣去玩弄他的妻子嘉芙蓮,直到他玩夠后再送她去見她的丈夫。

※※※

“科斯特……”

這是他妻子的聲音。

瑪麗娜走進了書房。

※※※

德米里斯夫人,瑪麗娜·蘭伯羅,出身於希臘的一個古老的貴族世家。她身材修長,氣質高雅,生就一副名門閨秀的大家氣派,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性。

“科斯特,我在大廳里看到的那個女人是誰?”她的語氣中透出一種擔憂。

這個問題位他感到有點猝不及防。“什麼?哦,她是我生意上的一個朋友,”德米里斯應付着說。“她今後將在倫敦為我工作。”

“我見過她一眼。她使我想起一個人。”

“是嗎?”

“是啊。”瑪麗娜想了想說。“她使我想起你那個飛行員的妻子。不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他們早已把她謀殺了。”

“就是嘛,”德米里斯附合著說。“她早已死了。”

他看着瑪麗娜漸漸離去的背影。他得當心點,瑪麗娜可不傻。我根本不該同她結婚,德米里斯心想。這完全是一個錯誤……

※※※

十年前,瑪麗娜同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的婚禮曾使得從雅典到里維埃拉以至新港的商業界和社交界都引起了轟動。使人們感到驚訝不已的是因為就在一個月以前,這位新娘剛同另一個男人舉行過訂婚儀式。

※※※

從童年時代起,瑪麗娜·蘭伯羅乖張任性的脾氣就讓她的家人深感頭病。10歲那年,她突然心血來潮地要去當一名水手,結果還是她家的司機在港口找到了她並把她帶回了家,當時她正打算溜進一艘輪船以便偷渡出海。12歲時,她又企圖跟一個巡迴馬戲團離家出逃。

當瑪麗娜長到17歲時,她開始安分守己地聽從命運的安排——她已出落成一個美麗動人的妙齡少女,尊貴的米哈雷斯·蘭伯羅家族的闊千金。她逐漸成了新聞界追蹤報道的熱點,並被描寫成一個整天與王子、公主為伍的神話般的人物。而讓人費解的是,瑪麗娜竟一直成功地扮演了一個名媛淑女的角色。瑪麗娜有一個長她10歲的哥哥斯帕洛斯。兄妹倆一直感情很好。由於他們的父母在瑪麗娜13歲時死於一次遊艇事故,斯帕洛斯從那時起就主動擔當起了撫養妹妹的責任。

斯帕洛斯一向極為小心地守護着管妹妹,以致瑪麗娜覺得他管得太嚴了點。當瑪麗娜接近20歲時,斯帕洛斯自然就更加密切地注視着她周圍的那些求愛者。他留心地觀察着每一個候選人,但他發現他們之中沒一個是理想的人選。

“你必須謹慎一點,”他不斷地告誡瑪麗娜說。“那些男人由於覬覦你的財產,你會成為他們爭相追逐的目標。你年輕漂亮,而且又相當有錢,更何況近是一個名女人。”

“那好啊,我的好哥哥。就讓我永遠當一個處女吧,直到80歲死去為止。這對我來說將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放心吧,瑪麗娜。你會有理想的男人的。”

※※※

他的名字叫康特·瓦西里斯·曼努斯。他同樣出身於一個古老的希臘貴族家庭,而且在商業上經營得很成功。這位伯爵對年輕漂亮的瑪麗娜一見鍾情,見面后沒幾個星期就向她提出了求婚。

※※※

“他對你來說是再也理想不過了,”斯帕洛斯高興地說。“曼努斯先生經濟實力雄厚,而且又非常地愛你。”

可瑪麗娜對這樁婚事卻缺乏熱情。“但他讓人感到乏味,斯帕洛斯。每當我們在一起時,他除了談他的生意,還是生意,一切都圍繞着生意。他缺乏點浪漫。”

可她哥哥語氣堅定地反駁說:“對於婚姻來說,還有比浪漫更重要的東西。你所需要的是一個安全而可靠的文夫,一個真心愿意把自己奉獻給你的人。”

瑪麗娜終於聽從了她哥哥的勸導,接受了康特·曼努斯的求婚。

這使伯爵欣喜若狂。“你使我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激動地宣稱。“我最近正在籌建另一家新公司,我將命名它為瑪麗娜國際有限公司。”

然而瑪麗娜覺得她倒寧願接受一打玫瑰花。婚禮的日子終於定了下來,同時向外界發出了一千份請帖。一切都在周密的籌劃之中。

※※※

就在這時,康斯坦丁·德米里斯闖進了瑪麗娜·蘭伯羅的生活。

為慶祝他們的訂婚共舉辦了十幾場晚會宴請各路來賓。德米里斯是在其中的一次晚會上認識瑪麗娜的。

女主人為他倆相互作了介紹。“這是瑪麗娜·蘭伯羅。康斯坦丁·德米里斯。”

德米里斯用他那雙深邃的黑眼睛深情地看着她。“他們能讓您在這裏呆多久?”他問道。

“請原諒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您肯定是下凡的天使,被派下來是為教會我們懂得什麼是真正的美。”

瑪麗娜笑了笑說:“您真善於恭維,德米里斯先生。”

可他搖搖頭說:“您是無法恭維的。任何讚美之詞對您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這時,康特·曼努斯走過來打斷了他們的話頭。

那天晚上,瑪麗娜在入睡前一直琢磨着德米里斯。她當然聽說過他。他很富有,而且是一個鰥夫。他的名聲不太好,據說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商人和手段狠辣的情場獵手。我真高興自己沒同他攪在一處,瑪麗娜僥倖地安慰自己。

可天神們正在笑。

※※※

第二天早上,瑪麗娜的管家走進早餐室。“箔米里斯先生派司機給您送來一盒禮物,蘭伯羅小姐。”

“請拿來吧。”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想用他的錢財來打動我。好吧,他會失望透頂的。無論他送什麼……一件貴重的珠寶或者還是價值連城的古玩……我將立即退還。

這是一個小巧的長方形盒子,包裝很精美。瑪麗娜好奇地打開一看,裏面有一張卡片,上面簡單地寫着幾個字:“我想您也許會喜歡它。康斯坦丁。”

這是一本封面精裝的小說《托德·拉巴》,作者尼科斯·卡桑扎基斯是她最喜愛的作家。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

第三天早上又有人送來了禮物。這次是一張她最欣賞的作曲家掘留斯的音樂唱片。一張小紙條寫着:“也許您喜歡一邊閱讀《托德·拉巴》,一邊欣賞德留斯的音爾。”

從那天起,瑪麗娜每天都能收到他的禮物。他給她送來她最喜歡的鮮花、香水、音樂以及書籍之類的小玩藝兒。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煞費苦心地尋找着一切能迎合她口味的東西。儘管她對這種殷勤感到很為難,但內心卻覺得有一種甜蜜。

當瑪麗娜給他打電話表示謝意時,他卻說:“我實在找不到配得上您的禮物。”

他不如對多少女人說過這種話。

“您願意同我一起吃午飯嗎,瑪麗娜?”

她一開始說了個“不”字,但轉而一想:同他吃頓飯也無傷大雅。再說他對我又是如此地殷勤周到。

“好吧。”

但後來當她向康待·曼努斯說起她要同德米里斯一起吃飯時,遭到了她的未婚夫的堅決的反對。

“這有什麼意義,親愛的?你同那個可怕的男人毫無共同點。你幹嗎要同他見面呢?”

“瓦希里斯,他這段時間每天讓人給我送禮物。我得讓他停止這樣做。”瑪麗娜口頭上雖這麼說,可心裏卻想,我其實完全可以通過電話告訴他就行了。

※※※

德米里斯在佩尼皮斯蒂繆大街的弗洛克飯店預定了座位。這是一家很受顧客青睞的飯店,瑪麗娜到達時發現他已等在那裏。

他站起身來。“請這邊來。我擔心您也許會改變主意。”

“我從不食言。”

他注視着她,然後鄭重其事地說:“我也不願違背自己的諾言。我非娶你不可。”

瑪麗娜搖了搖頭,半怒半嗔地對他說,“德米里斯先生,我已同別人訂了婚。”

“曼努斯?”他輕蔑地擺了擺子。“他根本不適合你。”

“哦,是嗎?這是為什麼?”

“我了解過他。他的家族有精神病遺傳史。他自己還是個血友病患者。他在布魯塞爾曾因牽涉一樁性案而受到警方的傳訊。他的網球也打得很糟糕。”

瑪麗娜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你呢?”

“我從不打網球。”

“我懂了。這就是我該嫁給你的理由。”

“不,因為我能使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活得最快活的女人。”

“德米里斯先生……”

他伸過手去握住了她的一隻手說:“科斯特。”

她抽回了手。“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今後不要再給我送禮物了。我也不想再同你見面了。”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開口:“我相信你不會是一個冷酷的人。”

“但願我不是。”

他臉上露出了微笑:“那就好。這麼說你是不會讓我心碎的。”

“我真懷疑你的心是否就這麼容易破碎。因為你在情場上早已名聲在外了。”

“哦,那都是我認識你以前的事兒了。我一直夢想着得到你。”

瑪麗娜又笑了。

“這是真的。當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談到過關於你們蘭伯羅家族的文章。可當時我很窮,而你卻是貴族小姐。我們的境況簡直是天壤之別。我的父親是比雷埃夫斯港口的碼頭工人。我有十四個兄妹。我們為了生存而不得不靠自己來奮鬥。”

她似乎被感動得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可你現在已成為富翁。”

“這不假。可我認為自己還可以幹得更好些。”

“你是怎麼發跡的?”

“因為飢餓,我總是感到飢俄。我現在仍然感到飢餓。”

她能從他的眼神中感到這是認真的。“那你到底……是怎麼開始幹起來的呢?”

“你真想知道嗎?”

瑪麗娜忘情地要求說:“我真的想知道這一切。”

“17歲那年,我就去了中東為一家很小的石油公司幹活。當時我混得並不好。一天晚上,我同一個年輕的地質學家一起吃飯,他在一家很大的石油公司任職。當時我要了一份牛排,可他只要了一份湯。我問他幹嗎沒要牛排,結果他告訴我說他的大牙已經沒了,可他又沒錢配一副假牙。我因此就給了他50元讓他去醫院配一副假牙。想不到一個月後的一天夜裏,他打了個電話告訴我說他剛發現了一片儲油量很大的油田,並且他還沒向公司方面報告過這一發現。第二天早上,我便拼盡全力去借來了一筆錢,並在當天晚上就買下了那塊地皮的開採權。結果在後來才發現,那原來是一片世界上儲油量最大的油田。”

瑪麗娜出神地聽着每一個細節。

“不過那只是個開始。我還需要裝運原油的油輪,因此我搞了一支船隊。按着我建起了煉油廠,後來又成立了我的航空公司。”他輕鬆地聳了聳肩。“從此我就開始了自己的創業史。”

不過後來他倆結婚後不久,瑪麗娜就知道了那個牛排的故事純屬虛構。

※※※

瑪麗娜自那次午餐后並沒想到要再同德米里斯見面。可是德米里斯卻精心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的巧遇。只要有瑪麗娜到場的晚會、演出或者慈善活動,他肯定場場必到。每次相遇,她都感到了他不同尋常的誘惑力。而同他相比,瓦希里斯·曼努斯的表現就顯得讓人乏味得多了。這一事實連她出已都不願接受。

瑪麗娜喜歡收藏比利時佛蘭芒人的繪畫。因此當布魯格爾的“雪中獵人”在市場上一出現時,德米里斯立即為她買下了這幅作品,並把它作為禮物送給了她。

他對她的各種愛好竟了解得如此地細緻、周到,這位瑪麗娜開始神魂顛倒。“我不能接受這麼貴重的禮物。”她堅持說。

“啊,這不是禮物。你得為此付出:今晚同我吃飯。”

她最後不得不妥協,因為這個男人讓她太難以招架了。

一星期之後,瑪麗娜同康特·瓦希里斯·曼努斯解除了婚約。

※※※

當瑪麗娜把這一切告訴她哥哥時,他聽了簡直目瞪口呆。

“為什麼?請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斯帕洛斯費解地問道。

“因為我想同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結婚。”

他驚訝得連活都說不出來。“你肯定是瘋了,你不能同德米里斯結婚,他是一個魔鬼。你會被他給毀掉的。要是……”

“你這樣說他是不公平的,斯帕格斯。其實他很可愛,而且我們也很相愛。這……”

“那只是你在愛他,”他打斷她說。“我不清楚他到底看中你的什麼,但我敢肯定這與愛情無關。你知道他在女人這方面的名聲嗎?他……”

“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斯帕洛斯,我願意做他的妻子。”

他終於沒能阻止妹妹的這樁婚事。

瑪麗娜·蘭伯羅同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一個月後就結成了伉儷。

※※※

他們開始的婚姻生活似乎根完美。康斯坦丁為人幽默而又體貼,並對她充滿激情。他時而給她帶來一件昂貴的禮物,時而又給她安排一次異國旅行,使她沉浸在一次又一次的驚喜之中。

在他倆的新婚之夜,他告訴她說,“我的第一個妻子沒能給我過孩子。現在好了,我們會有許多兒子了。”

“女兒一個也不要?”她同他打趣地說。

“除非你想要,不過首先得生個兒子。”

一天當瑪麗娜告訴他自己懷了孕時,德米里斯聽了簡直欣喜若狂。

“他將繼承我的王國。”他得意志形地宣稱。

可是他妻子懷孕三個月後就流了產。當時康斯坦丁正在國外。等他回國聽到達消息以後,氣得幾乎要瘋了。

“你到底是怎麼搞的?!”他大聲責問他妻子,“這事是怎麼發生的?”

“科斯特,我……”

“肯定是你自己不當心!”

“不,我敢發誓……”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吧,反正這事兒已經發生了。我們會再有一個的。”

“可我……我已不能再懷孕了。”她不敢正眼朝他看。

“你說什麼?”

“醫生不得已給我做了切除手術。”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然後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了出去。

從此,瑪麗娜的生活開始變得像地獄般的黑暗。康斯坦丁的態度表明,他妻子好像是有意殺死了他的孩子。他冷漠地把她撂在了一邊,同時把眼光轉向了別的女人。

對於他同其他女人的風流逸事瑪麗娜倒還能勉強容忍,但最使她痛苦、羞辱不堪的是,德米里斯竟公開地向她焙耀他同其他女人的私通關係並以此作為樂趣。他毫無顧忌地問一些影星、歌劇女演員以及他一些朋友的妻子鬼混。他把自己的情人帶到他的普薩拉島上遊樂,或者一起坐着遊艇兜風。他還帶着他的情人在公共場所頻頻露面,而新聞界當然就更熱衷於對他的羅曼史進行連篇累牘的報道。

※※※

一次,在一位銀行界大亨家裏舉行的一次午餐會上。

“你和瑪麗娜一定得來,”這位銀行家邀請他說。“我最近請來了一位東方菜烹飪大師。他能燒一手世界一流的中國菜。”

被邀來的客人都是些社會名流。他們當中有藝術家、政治家以及工商企業家,真可以說是群英薈萃。菜看確實精美而又豐盛,其中有魚翅湯、蝦肉卷、苜蓿肉、北京烤鴨、豬排、廣東麵條和其他一些中國名菜。

瑪麗娜同男主人坐在餐桌的一端,德米里斯同女主人坐在另一端。他的右側坐着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影星。德米里斯正專註地對付着她,並把所有的客人都撇在了一邊。瑪麗娜能聽到幾句他們的談話。

“拍完片后你一定要來。你會度過一次美妙的休假。我們可以駕着遊艇沿達爾馬提亞海岸……”

瑪麗娜真不想聽到他們的談話,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德米里斯根本不想壓低聲音。“你還從沒來過普薩拉島,是嗎?那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島,而且同周圍完全隔絕。你會喜歡的。”瑪麗娜這時覺得真想朝桌底下鑽。可是更糟的還在後頭呢。

吃完豬排后,管家開始給客人們逐一遞上洗手銀盆。

當洗手盤遞到這位女影星面前時,德米里斯對她說:“你不需要這個。”他笑嘻喀地拿起她的手,然後用舌頭將她的手指一一舔了個乾淨。餐桌上的客人們都面面相覷。

瑪麗娜當即站起身來向男主人告退:“請您原諒,我有點頭痛。”

客人們默默地看着她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德米里斯在後來的兩天裏有一整夜沒回家。

※※※

斯帕洛斯聽說此事後氣得臉色發青。“只要你說一聲,”他怒氣沖沖地說,“我馬上就殺死這個狗娘養的。”

“可他並不是故意想這樣做,”瑪麗娜仍想維護他。“他的天性就這樣。”

“他的天性?他完全是一個畜生。你應該甩掉他,你幹嗎不同她離婚?”

每當瑪麗娜獨自一人度過那清冷的漫漫長夜時,她曾反覆地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她最後得出的總是同一個結論,我愛他。

※※※

凌晨五點三十分,嘉芙蓮就被一個女傭叫醒了。一種歉意的口氣對她說:“早上好,小姐……”

嘉芙蓮被叫醒后睡眼惺訟地朝四周看了看。她發現自己不是在修道院的小房間裏,而是在一間漂亮豪華的卧室里,在……她忽然想了起來。那趟雅典之行……你是嘉芙蓮·道格拉斯夫人……他們倆已被依法處決……

“小姐……”

“有事嗎?”

“德米里斯先生讓我來問一下,您待會兒是否願意同他起在陽台上用早餐。”

嘉芙蓮迷迷糊糊地看着女傭。她昨晚幾乎一整夜沒睡,直到凌晨四點才睡着。她現在腦子裏一片亂鬨哄的。

“謝謝你。請告訴他我馬上就來。”

※※※

二十分鐘后,嘉芙蓮在管家的引領下來到一個寬敞的大陽台。這個陽台離地面約有20英尺,它面向大海,又可以俯瞰下面的花園。康斯坦丁已坐在餐桌旁等她。嘉芙蓮迎面朝他走來時,他仔細地打量着她。這個女人身上透出一種讓人興奮的天真和純潔。他將奪取她,佔有她,使她完全屬於他。他想像着她赤身裸體地睡在他床上,幫助他一起懲罰諾埃爾和拉里。他站了起來。

“早上好。請原諒我這麼早就打擾你,不過一會兒我就得去辦公室,所以我想在走之前先同你聊幾句。”

“好吧,當然沒問題。”嘉芙蓮回答說。她面向大海,同他隔着大理石的餐桌相對而坐,噴薄而出的朝陽把大海染成了一片金黃。

“你早餐想來點什麼?”

她搖搖頭說:“我一點不餓。”

“也許想來點咖啡?”

“好的,謝謝。”

管家上來給她倒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我說,嘉芙蓮,”德米里斯開始了他的談話。“你考慮過我們昨天的談話了嗎?”

嘉芙蓮昨晚一整夜都在考慮德米里斯的建議。雅典城並沒給她留下什麼東西,現在她已沒有什麼地方可去。我不能回修道院去,她對自己發誓說。康斯坦丁讓她去倫敦為他工作的設想聽起來倒還有點吸引力。其實,嘉芙蓮的內心承認,這是一個讓人興奮的建議。它能使我開始一種新的生活。

“是的,”嘉芙蓮回答。“我想過了。”

“怎麼樣?”

“我……我想可以試試。”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竭力想掩飾內心所感到的欣慰。“我很高興你能接受,你以前到過倫敦嗎?”

“不,那是……我想不是這樣的。”我為什麼無法確定?我的記憶里至今仍然存在着許多可怕的斷裂層。不知還有多少更讓人想不到的事在等着我?

“倫敦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幾個高度發達的城市之一。我相信你會很樂意在那裏工作的。”

嘉芙蓮猶豫着。“德米里斯先生,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願意為我這麼操勞?”

“我只想說那是因為我覺得對你有一種責任感。”他稍停了片刻又說:“是我把你丈夫介紹給諾埃爾·帕琦認識的。”

“哎。”嘉芙蓮長長地嘆了口氣。諾埃爾·帕琦。這名字使她感到一陣微微的顫慄。他們倆己相互為對方付出了生命。拉里肯定是非常愛她的。

嘉芙蓮強迫白己鼓起勇氣提出了那個整夜都在纏擾着她的問題。“他們到底……到底是被怎麼處死的?”

一陣短時間的沉默。“他們是被執法隊槍決的。”

“哦。”此時,她像是感覺到了那子彈是如何刺穿拉里的身軀,把她曾心愛過的男人撕裂得血肉模糊。她對自己提出這個問題深感後悔。

“讓我給你個忠告吧。不要再去想過去的那些事兒了,因為這樣對你來說是有害的。你必須把你的過去遠遠地拋在腦後。”

嘉芙蓮喃喃地說:“你是對的。讓我試試吧。”

“好。我有一架飛機今天上午正要飛往倫敦,嘉芙蓮,你能花一點時間馬上準備動身嗎?”

嘉芙蓮想起了她以前同拉里的外出旅行。臨行前的準備工作總讓人感到緊張而又興奮,接着大包小包地捆紮行李,然後一同踏上旅途。

可這次旅行她沒有人陪伴,也沒什麼行李,一切都沒什麼好淮備的。“好的。我能馬上準備好。”

“太好了。還有,”德米里斯似乎很隨意地提醒說:“你的記憶力已有所恢復,因此,也許你想同過去的一些熟人重新聯繫,以便讓他們知道你現在一切都好。”

一個名字突然從腦海里跳了出來:威廉·弗雷澤。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從她的過去生活中遺留下來的熟人。但她知道自己目前還不打算同他見面。等到我一切安頓下來后,嘉芙蓮心想。等到我重新開始工作后,我再設法同他取得聯繫。

康斯坦丁·德米里斯一直看着她,他在在等待她的回答。

“不,”嘉芙蓮最後回答說。“我沒什麼熟人要聯繫的。”

她早已忘記了她曾救過威廉·弗雷澤的命。

“我將會替你辦好護照。”他遞給她一隻信封。“這是預付給你的工資。你不用擔心住宿。公司在倫敦租有一套公寓,你可以住在那裏。”

這真是再也理想不過了。“你對我太好了。”

他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裏。“你將會發現我……”他把話咽了回去。我該對她謹慎些,他告誡自己。慢慢來。可別把她嚇跑了。“……我能成為你的好朋友。”

“你的確是一個好朋友。”

他微笑着。等着吧。

※※※

兩小時后,康斯坦丁·德米里斯把嘉芙蓮送進了那輛羅爾斯·羅伊斯的後排座里。她將乘這輛車去機場。

“希望你在倫敦過得愉快,”他說。“我會同你保持聯繫的。”

轎車開出五分鐘后,德米里斯接通了倫敦的電話。“她已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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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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