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們出門不久,院子裏的那隻大黑狗便發出了狂吠聲。聽到犬吠聲,朱毛毛苟笑了,說道:“我家這隻大黑狗也太沒有立場了,怎麼能為這種下三爛‘送行’呢!”
我和讓明山聽了,都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
朱毛苟朝讓明山笑了笑,說道:“你小子是得到了老爺子的真傳了!不錯,就是要用這種辦法滅滅這群流氓的威風!”
我對讓明山說道:“難怪你爺爺推薦你擔任地區武術培訓班的武術教練,今天我算是見識了你們讓家的迷蹤拳的厲害了。”
讓明山說道:“我今天是實在被氣得沒辦法,才不得不稍微露了一手。要是爺爺在旁邊,肯定沒有我的好果子吃的。他是堅決不讓我們輕易在人前顯露功夫的……”
朱毛苟道:“沒事,你這是見義勇為,老爺子不會責怪的。”
讓明山說道:“挨爺爺的罵是常事,我們全家都習慣了……”他說著,突然將話鋒一轉,“陳富田和他手下的一群流氓都是亡命之徒,從陳富田適才所說的那些話來看,我估計他們一定會做出什麼朱伯伯不利的事情來,所以還是要小心一點為好。”
朱毛苟道:“別被他們嚇住了。這種社會垃圾,莫看他們咋呼得厲害,其實一個個都是怕死鬼,他才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呢!他跳得越厲害,末日就來得越快。別管他了,我們的酒還沒有喝完呢,走,繼續喝酒去!”
我哪裏還有心思喝酒!我說道:“行了,已經喝得夠多的了,還是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對付這伙流氓吧。”
讓明山對我說道:“白局長,陳富田這個傢伙的個性我是知道的,他在八大金剛里是個說一不二的傢伙,而且也懂得一些武術,他今天既然把話說到這種份上了,就表明他很可能破罐子破摔,我們可不能掉以輕心呀!我認為,為了防患於未然,我們必須提高警惕,做好防備工作……”
我問道:“你說我們下一走該怎麼辦?”
他說:“從剛才陳富田說的情況來看,我認為他說的也不是不無道理的,羅家父女絕對不是他們綁架的。我認為,很可能是地區公檢部門將羅家父女帶走了,而那個帶路的女子也極有可能就是桃紅師妹(這一點朱伯伯早就想到了)。如果沒有其他的可能,就說明地區已經在行動了。我相信,陳富田和他的支持者都不是傻瓜,既然知道地區在介入,除了慌亂以外,肯定還會負隅頑抗。當然,他們會採取什麼辦法頑抗,現在還難以預料,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陳富田一定會對朱伯伯採取報復行動。為了以防萬一,我認為應該儘快將這個情況告訴謝書記,要地區派人對朱伯伯的安全提供一定的保障……”
我覺得他言這有理,便再次撥通了謝書記的電話。
謝書記聽罷我的情況彙報后,說了一句“看來人家的嗅覺還是非常靈敏的嘛”,便對我命令道:“你不要再耽擱了,馬上趕回來。其他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們會作出安排的。”
我將謝東山的話告訴朱毛苟后,便決定按照謝謝書記的指示到接駕渡鎮裏去會同施信周祖孫倆,儘快趕回臨江。袁桂花聽說我們要走,忙牽着兩個小蘿蔔頭從後院跑進廳堂,千叮萬囑,一定要我代她向謝東山和史翠娥問好。然後又教兩個小蘿蔔頭揮手同我們“拜拜”……
我和讓明山回到接駕渡鎮政府招待所時,發現施信周爺孫倆已經在這裏等我們。施信周告訴我,他已經同謝書記通過話了,決定同我們一道離開新豐縣。我問他,通過對新豐投資環境的考察,是否打算在這裏投資建廠?他沒有明確表態,只是說了一句“等等再說”,便不再說什麼了。
我當然不好再追問下去了,顯而易見,他對在新豐投資還是有顧慮的。
施信周大概是發現謝困難沒有跟我們一道回來吧,感到有些奇怪,於是問道:“困難呢?他為什麼沒有跟你們一道回來?”
看來他對這兩天所發生的事還一無所知。我只好將事情的經過扼要地講了講,不想他一聽,來火了,說道:“新豐縣怎麼能這樣處理問題?真荒唐,困難怎麼會跟那些流氓是一夥的!這顯然是那伙流氓栽贓陷害嘛,縣公安部門還要將他帶去‘詢問’,是糊塗還是別有用心?不行,得趕快向謝書記彙報……”
我說:“你老人家不用着急,謝書記已經知道所發生的一切了。”
施小明插話道:“我看新豐縣的鬼大得很。這裏的公安部門實際上是在找由頭擾亂視線,為陳富田這伙流氓開脫!”
施信周沒有回應孫子的話,而是對我說道:“白局長,實話告訴你吧,在這種治安環境裏,我怎麼會盲目投錢到這裏來建廠?我們是想用手中的一些閑散資金擴大葯業集團的規模,多發展一些子公司。本來,通過考察,我們對新豐縣的藥材資源和交通條件確實感到非常滿意。不過,也感到這裏的社會治安太差。在這種環境下,我們不得不考慮將藥廠建在這裏,有沒有安全保障。”
我說:“你們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你應該相信,社會治安經過治理是可以改變的……”
施信周說道:“說實在話,這次同你們一道到新豐來,收穫確實不少。至於建廠之事,我的意思也不是絕對不予考慮的,只是想等回到臨江后聽聽謝書記的意見再說……”
就在這時,讓明理帶着趙鵬程走進了我們的宿舍。趙鵬程一見施信周,滿臉歉意地說道:“因為被一些雜事纏住了,你們離開新豐時,沒辦法相送,實在對不起。處理完那些雜事後,趕到新豐賓館時,才知道你們已經走了,所以又急忙趕到接駕渡……”
施信周說道:“你們當官的,事情多,何必講這些俗套?”
趙鵬程道:“不,迎來送往,人之常情。你們是謝書記介紹來的客人,而且又是準備到新豐投資建廠的,你離開時,不送一送,怎麼說得過去?何況你們在新豐已經考察了好幾天,臨走前,作為我這個縣委書記,起碼應該聽聽你的寶貴意見吧!施老,經過幾天的考察,不知對我們這裏的投資環境有什麼看法?”
施信周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看了看我,過了半天才說道:“這件事等我見過謝書記后再商量吧。說實在話,新豐的硬環境是沒話說的,但是……”
趙鵬程是個聰明人,不等施信周把話講完,便說道:“你老是不是擔心治安環境不太理想?這點請你老人家放心,只要你們能來新豐投資,我們會絕對保證你們的投資安全的……”
施信周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問道:“你們把謝困難帶到什麼地方去了?這樣隨便扣留一個公民,是不是太出格了?”
讓明理立即插話道:“你老千萬不要誤會,派出所將謝秘書帶到縣裏去,不是扣留,而是帶去詢問一些事情,很快就會派人送他回來的。”
趙鵬程瞪了他一眼,說道:“你還在為他們狡辯!他們這種做法是無法無天,是胡作非為!我明白告訴你讓明理,你必須對接駕渡鎮違法亂紀的相關人員進行嚴肅處理!對於縣裏那些插手陳富田流氓案的相關人員,我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他說罷,又轉身對施信周說道,“施老,請你相信我趙鵬程,我們不但會毛髮無損地將謝秘書送到臨江,而且會對一些違法亂紀的責任人進行嚴肅處理!”
施小明說道:“既然趙書記態度如此明確,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將謝困難放出來?你是新豐縣的一把手,連這點小事都管不了,那還能管什麼事?”
施信周朝趙鵬程掃了一眼,也許是見他臉上表現出來的尷尬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吧,忙對孫子斥責道:“你怎麼能這樣跟趙書記講話?太沒禮貌了!”
趙鵬程式道:“小施說得對,是我趙鵬程無能,對手下的一些人管教不嚴……他們不跟我商量,就將謝困難同志帶走了,完全是胡鬧!”
讓明理道:“我估計是因為黑皮那個混混說了一些對謝秘書不利的話,曾所長以及縣公安局的人才這麼作的,等事情弄清楚后很快就會沒事了……”
趙鵬程道:“有些話我不好在這裏講,我已經跟謝書記通過電話,向他作了檢討。我之所以趕到接駕渡來,就是準備同你們一道到地區去,有些事情我必須親自向地委和謝書記彙報……”
聽了他的話,我確實吃驚不小。看來,他急於趕到臨江,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讓他為難的事,才不得不去向地委和謝書記請示。到底是什麼事呢?他沒有明講,我們當然也不好追問。
正當我們準備收拾行李離開接駕渡趕回臨江時,殷才秀突然急沖沖地闖了進來,將讓明理叫了出去,在走廊里耳語了半天。從他那神秘和緊張的表情來看,肯定是發生了什麼比較嚴重的事情。
他們在走廊嘀咕了一陣子之後,殷才秀又急沖沖地離去了,而讓明理則回到房間,走到趙鵬程的面前,大聲對他問道:“趙書記,聽說羅家灣的羅老漢和他的女兒被不明身份的人押走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清楚嗎?”
趙鵬程聽了,好象並不是十分驚慌。他等讓明理講完后,反問道:“你這種話問得是不是有些奇怪?在你管轄的地面發生了這樣的事,應該是我來問你。想不到你倒問起我來了!你分析一下,是不是陳富田又在搞什麼名堂?”
“這件事肯定與他無關。他是馬上就要同羅玉蓮舉行定婚儀式的,根本就沒有必要這麼干。據殷主任說,這個消息就是陳富田告訴他的。是他要殷才秀來找我問這件事的。要是他乾的,還跑來問我們幹什麼?”讓明理回答道。
“那就打電話問問陳縣長,看是不是他叫公安局的人將他們弄走的?”趙鵬程說。
讓明理搖了搖頭,說道:“在陳富田來鎮裏找殷主任的時侯,陳縣長也打電話來鎮委辦公室的,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並要我們趕緊派人調查清楚,到底是誰將羅家父女帶走的……”
聽了他們的對話,我心念電閃。殷才秀到現在才來向讓明理報告這個消息,說明他還沒有同陳富田取得聯繫,否則,他就會明講是地區公安部門派人將羅家父女帶走的。因為陳富田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通過適才趙鵬程的態度和平靜的表情來看,我又產生了另外一種猜測,此事也很可能與他有關。或許正是他為了保護羅家父女的安全而事先採取的行動。而且,他在採取這種行動時,肯定同謝書記通過氣。如果我的這種推測不錯的話,那是說明他已經主動介入了這件事。有了他的介入,謝困難的安全也就不會存在問題了。我甚至猜測,也可能正是基於趙鵬程的介入,所以謝書記才擺出一副穩坐釣魚船的架式。
讓明理話音未落,趙鵬程便對他說道:“那你就按陳縣長說的辦,趕緊派人把這件事弄清楚。一定要保證羅家父女的人身安全。我只是擔心,陳富田這幫人又在同我們耍弄什麼花招……”
“不會不會,這點我絕對相信……”讓明理說道。
不等讓明理把話講完,趙鵬程便對呵斥道:“你憑什麼這樣相信他?我可告訴你,羅家父女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就只好找你算賬了!”
“會不會是地區派人來將他們帶走的?”讓明理囁嚅道。
“地區帶人走會不通過縣裏?虧你想得出來!”
“這……”讓明理無話可說了。過了半天,他忽然對我說道,“白局長,你能不能給謝書記打個電話問一問?”
我對讓明理說道:“我相信地區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你想,既然地區要將他們帶走,有必要這麼神秘嗎?你要我跟謝書記打電話,豈不是自討沒趣?一個地委書記會管這種小事?我估計是陳富田又在耍什麼花招。很可能是他為了逼羅家父女答應他設計的定婚的騙局,便將羅家父女綁架了……”
讓明理還想為陳富田辯白,但朝趙鵬程瞅了一眼,又不敢開腔了。
趙鵬程說道:“不要為難白局長了。反正白局長和施老就要離開這裏了,如果真的是地區為了保護原告而採取的行動,那倒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只要不是陳富田這幫人在搞什麼鬼名堂,就沒有大驚小怪的必要……”
我擔心陳富田那伙人前來鬧事,所以認為還是早點離開接駕渡為好。於是,我對趙鵬程說道:“趙書記,我們得趕路了……”
趙鵬程說:“我相信這件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大家都不要擔心。至於謝困難被公安局帶去問話一事,我已經跟有關人員作了安排,不會有問題的。現在,我就跟你們一道到地區去……”
讓明理聽到趙鵬程要隨我們一道去臨江,顯出一副十分驚詫的樣子,問道:“你到臨江去的事陳縣長知不知道?”
趙鵬程對他的問話十分惱火,說道:“難道我到地區去找地委書記彙報工作還要得到他的批准?”
讓明理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趙鵬程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什麼意思呢?昨天你老婆跑到我家去,同我老婆、也就是她的妹妹一道演了一出‘逼宮’的好戲,說什麼陳富田和羅玉蓮只是戀愛關係,不存在強姦的問題。為了讓我贊成她們的這種說法,甚至拿出羅玉蓮給陳富田寫的所謂的情書給我看。我趙鵬程耳不聾眼不瞎,她們姐妹拿這套假把戲來糊弄我,豈不是從門縫裏看人,把我趙鵬程也看得太扁了!你老婆之所以要到縣裏去找她的妹妹,一起同我鬧,肯定是你出的鬼點子……你不要搖頭!即使不是你出的點子,至少也是得到你的同意的!如果你不是有意替陳富田撐腰,那就是你讓明理的政治麻木!你為什麼不想一想,陳富田之所以散佈各種謊言,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為了掩蓋事實真相!他這麼做,說明他心裏是虛的,是垂死的掙扎。我真想不通,你為什麼還要幫他打‘免費廣告’?不就是因為他是我們的連襟嗎?其實,你們這麼做,不是幫他,而是將他往更深的懸崖下面推!不信你就等着瞧,你們本來是想幫他洗刷罪惡,但結果只能是適得其反,由於你們的縱容和庇護,他會產生一種有恃無恐的錯覺,繼續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讓明理可能是沒有料到趙鵬程會對自己講出這種話來,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語無倫次地吱唔着:“你……你你,你這不是已經將陳富田定為強姦犯了嗎?而且將我也當成了陳富田的包庇犯。我無法接受你的這種無端的指責……”
趙鵬程說道:“結論由你自己去下,我只是想勸你一句:在大是大非面前,千萬要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要被別人當豬賣了,還要幫別人數錢。我們都是共產黨員,作為一個共產黨員,路一定要行得正。夜路走多了,總是要碰上鬼的。就是碰不上鬼,也會被毒蛇咬傷的。如果再不清醒過來,到時侯栽了跟頭還會怪沒有人給你打招呼!”
讓明理朝我和施老瞧了瞧,顯得既激動又尷尬。也許是忍無可忍吧,他提高了聲量,幾乎是吼叫着對趙鵬程說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鎮黨委書記,沒有你堂堂的縣委書記的水平高!但有一點我是非常清楚的,對任何事情都必須實事求是。對羅家父女狀告陳富田一事,不能聽風就是雨,否則就會傷及無辜。陳富田是一個民營企業家,傷害到他,可是要影響一大片,我們不能只憑感情用事……”
趙鵬程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便打斷他的話,說道:“好哇,既然你把話講到這種份上了,我也不跟你多嚕嗦了,到時就讓事實說話吧!”他說到此處,扭頭對施老和我說道,“施老、白局長,我們是不是該動身了?”
讓明理顯得異常激動,準備再次對趙鵬程進行反駁時,見我們都站了起來收拾東西,便努力壓住火氣,對我和施老說了一句“我不送諸位了”,便氣呼呼地離開了房間。
聽了趙鵬程和讓明理的一席對話,我清楚意識到,陳富田流氓案實際已經演變成為新豐縣領導班子裏的一場政治較量。趙鵬程的態度表明,他是決心粉碎套在他的脖子上的親情桎梏,站到一個共產黨的領導幹部應該站的正義的立場上,加入並領導這場鬥爭。有了他的明確表態,鬥爭的前景自然就可以預期了……
就在我們準備出發時,接駕渡鎮的鎮長讓明全突然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他朝屋裏的人禮節性地點了點頭,然後徑直走到趙鵬程面前,附着他的耳朵嘀咕了半天。
我發現,趙鵬程聽了讓明全的話后,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朝我看了一眼,又對讓明全低聲交待着什麼,直到讓明全點頭離開后,他才對我說道:“白局長,縣裏出了一點小事,我必須回去處理一下。看來我暫時還不能同你們到地區去了,你見到謝書記後跟他講一講,新豐縣裏的事,我一定會按照他的吩咐去處理的,請他放心。現在,縣裏又發生了一點事情,我會竭盡全力處理好。我會同他保持聯繫的。等事情處理完畢,我就馬上趕到地區去向他彙報……”
我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說:“沒什麼,還不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說罷,同施信周爺孫倆打了聲招呼,便匆匆離去。
從他的神色看,我相信讓明全向他講的絕非“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到底是什麼事情,因他不願明講,我當然也不便繼續追問了。
趙鵬程和讓明全離開后,我們也正準備離開時,殷才秀跑來了。開始我還以為他是代表鎮裏來送我們的,不想他徑直走到我的面前,說道:“白局長,有一個很不好的消息,讓書記要我來同你打一聲招呼……”
我問:“什麼事?”
他說:“你的老戰友朱毛苟的兩個小孫子突然不見了,我們估計很可能是被人綁架了……”
我大驚。
讓明山對殷才秀問道:“綁架的人是誰?”
殷才秀答道:“現在還不太清楚,反正與陳富田沒有任何關係。”
讓明山並沒提及陳富田,不想他的回答卻先將這扇門給關上了。這不正好說明在他們的心目中,陳富田最有可能幹出這種事么?
我當不相信這種事會同陳富田一夥沒有任何關係。於是,我對殷才秀說道:“你先不要下結論,還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一講吧!”
殷才秀便將他所知道的情況講述了一遍……
原來,就在我和讓明山離開后,朱毛苟也許是酒喝多了,便上床休息。袁桂花怕兩個小傢伙吵鬧,便叫他們到前院去玩,自己便忙着收拾碗筷。不久,外面便傳來賣米糖的撥浪鼓的聲音和狗的吠叫聲。因為在農村賣米糖的小商小販走村串戶是常有的事,所以袁桂花並沒有太在意。特別是當兩個小傢伙跑來找她要錢買米糖時,她更沒有當一回事。她給了兩個小傢伙一人兩毛錢后,便又一心一意地操持家務,根本就沒有想到會出什麼事情。直到她洗涮收拾完畢,發現兩個小傢伙還沒有進屋來,便到前院看個究竟。當她看到兩個小傢伙不在院子裏,而那隻大黑狗也不見蹤影,不由開始緊張起來。當初她還有想到自己的孫子會是遭人綁架,而是以為兩個小傢伙貪玩,跑到外面去玩去了,因為兩個小傢伙帶着大黑狗出去玩也是常有的事。不過,她十分清楚,農村水塘交錯,不懂事的小孩子四處亂跑,也是十分危險的,萬一不小心失足落入水塘可就麻煩了。因此,她跑出院落,大聲喊叫孩子的名字,並四處尋找。開始,她還想瞞着朱毛苟,看看實在不行了,她才告訴了他。朱毛苟想到陳富田對自己的的威脅,感到問題的嚴重,在請村裏的鄉親幫助尋找外,便向縣公安局報警,同時打電話要在江西工作的兩個兒子趕快趕回來……
聽了殷才秀的情況介紹后,我感到問題的嚴重,立即給謝書記打電話將這個消息告訴他,並告訴他,我決定暫時留下來,幫助朱毛苟尋找他的兩個孫子。
謝書記聽了我的彙報,也感到問題的嚴重,同意我暫時留下,並叮囑,一定要把情況弄清楚,隨時向他彙報。
放下電話后,我又跟趙鵬程通了話,問他知不知道這件事?他這才跟我講了實話。他告訴我,適才讓明全找他,就是告訴他這件事情的。他正在同縣公安局的一些人商量如何幫助尋找朱毛苟同志的兩個孫子的問題。
我便將今天上午陳富田帶着一幫人到朱毛苟家鬧事的情況以及對朱毛苟進行威脅的一番話以及自己的懷疑告訴他,希望他不要忽略了是陳富田一夥將兩個孩子綁架的可能性。
他聽了我的話,沉思了片刻,然後說道:“你說的這個情況很重要,對我們研究問題很有參考價值。雖然我們估計目前陳富田還不會做如此下流的事,但也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性。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將朱毛苟的兩個孫子找到……”他說到這裏,從電話里可以清楚聽到有人在喊“地委謝書記的電話”,他馬上對我說,“我們就談到這裏,謝書記來電話了,我得接電話了。”
我放下電話后,立即同讓明山一道趕到殷家埠朱毛苟家。
我們趕到殷家埠時,已是夕陽進山,晚霞卸妝的薄暮時分。從各家各戶屋頂升起的裊裊炊煙,很快便在微風的吹拂下,化成縷縷雲煙,融入薄薄的暮靄之中。此時的暮靄,彷彿是一張巨大的天網,要將人世間的一切秘密遮掩起來。我們尚未進村,便聽到一陣又一陣“毛毛”和“貝貝”的呼喊聲。“毛毛”和“貝貝”是朱毛苟的兩個子孫子的乳名。一聲聲帶着哭腔的叫喊聲,驚天動地,讓聞者心悸動容。原來,發現毛毛和貝貝不見了之後,很快便驚動了殷家埠所有的村民。他們在村支書記殷麻桿帶領下,四處尋找這兩個小孩的下落。我們快速走進村裡,發現殷麻桿正帶着一幫男性村民在朱毛苟附近的水塘里潛水摸探,毫無疑問,他們是懷疑兩個小孩失足落入水中。
我發現袁桂花就站在塘岸邊,忙上前詢問情況。我說:“你們為什麼沒有想到小孩可能是被壞人綁架了?”
她帶着哭腔說道:“老朱也懷疑兩個孩子很可能是遭人綁架了,但老鄉們就是不相信,認為殷家埠從未發生過小孩被綁架的事,他們認為兩個小傢伙肯定是因為貪玩掉進水塘或溝渠里了。如果真的是掉進水塘或溝渠,不及時打撈,小孩就會沒命的……”
鄉親們的想法不能說毫無道理,我們當然不能貿然加以阻止。得知朱毛苟現在正在家裏同縣裏來的領導同志商量尋找小孩的事,我對袁桂花講了幾句安慰的話,便向他們家走去。到朱毛苟的宅院門口,沒有見到他家的那隻看門狗,不由感到有點奇怪。當我們走進堂屋大廳,只見趙鵬程、讓明理、讓明全、縣公安局一位副局長和刑偵大隊的隊長以及幾個幹警將朱毛苟的堂屋都塞滿了。趙鵬程正在向坐地沙發上的朱毛苟尋問孩子丟失時的情況。在朱毛苟的背後,站着一個姑娘,正在為朱毛苟輕輕捶着後背。從她那清純美麗的相貌來看,我猜想,她大概就是人們傳說中的朱桃紅吧!如果說,羅家父女是她帶領地區公安部門轉移走的話,她應該是從地區趕回的。朱毛苟見我回來了,顯出很驚訝的樣子,對我問道:“老謝不是叫你立即趕回去么,怎麼又回來了?”
我說:“你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能放心得下么?這件事情我已經跟謝書記彙報了,他叫我代他向你問好,希望你不要太過傷心,要相信臨江地區的幹部和群眾,一定會幫你們找回孩子的。他聽說這件事後,立即通知了地區公安局,地區很快就會派人來協助調查……”
朱毛苟說了一聲“謝謝”。
讓明理和讓明全見我向趙書記面前走去,忙站起來讓座。趙鵬程同我握了握手,說道:“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大家都無思想準備。你來了正好,很想聽聽你的高見。”
我沒有同他客氣,直接說道:“這件事非常蹊蹺,應該考慮到兩個孩子被人綁架的可能性上……”
趙鵬程道:“你說的這點我也想過,可是,若是有人綁架,就該是有一定的目的,或是勒索錢財,或是訛詐。他們為了達到自己的的目的,就應該同被綁架者的家屬聯繫。可是,直到現在,還沒有接到任何消息。所以,我們不得不考慮到其他可能性。”
我說:“會不會是陳富田一夥乾的?”
趙鵬程說:“照說這種事同他有聯繫。但是,我們已經了解過了,他從老朱同志家裏離開后,就到縣裏去了,主動要求縣公安局將謝困難放出來,對於這一點,周副局長和吳大隊長都可以作證……”
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周副局長和闞大隊長立即點頭道:“趙書記說的是實話,我們離開局裏時,陳富田一直就在我們局裏。”
我聽了他們所言,立即想到陳富田是在作秀。謝困難被帶到縣公安局,本來就是他們的陰謀的一部分,現在他怎麼會突然變成“菩薩心腸”?我就不相信,他陳富田上午當著我們的面說出的那些話,只是隨口而出的戲言。不過,現在大家都咬定他不在作案的現場,我還能說什麼呢?
站在朱毛苟身後的桃紅突然說道:“我認為白局長說的有道理。如果我的兩個侄兒是被綁架了,肯定與陳富田一伙人有關係!”
趙鵬程說道:“當然,白局長的懷疑也不是毫無道理的。我的意思是對陳富田這夥人絕對不能不提防……”
我轉頭對朱毛苟問道:“聽說你的兩個小孫子不見之前,曾有有在你們門口賣過米糖?”
朱毛苟點了點頭。
讓明理說道:“我們也是根據這一點,才懷疑孩子是遭人綁架或拐騙,所以馬上向縣裏報警……”
周副局長說道:“我們也懷疑這一點,所以已經在全縣所有的交通要道設卡,檢查一切行跡可疑的人……”
我問:“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有沒有人見過他們?”
朱毛苟回答道:“問過了,經常來賣米糖的幾個人都說今天沒有到過殷家埠……”
“那就證明那兩個賣米糖的另有其人。應該想方設法弄清這兩個賣米糖的身份。兩個孩子很可能是被他們拐騙或綁架了。”我說道。
趙鵬程道:“我們也懷疑這兩個賣糖人,但村裡誰都沒有見過這兩個人,他們是什麼人、長得什麼樣子,都一無所知……”
讓明理說:“他們會不會是人販子?”
讓明山突然問道:“朱伯伯,你們家的那隻大黑狗呢?”
“自從兩個小傢伙不見之後,這隻黑狗也便不見了蹤影。”朱毛苟答道。“正是因為黑狗不在,我們就懷疑它是跟着兩個小傢伙出去玩了,所以才讓老袁領着鄉親們到兩個小傢伙可能去的地方尋找……”
他的話音未落,門外忽然傳來狗叫聲。
就在大家都感到詫異時,那隻大黑狗突然跑進廳堂,徑直來到朱桃紅的跟前,一面搖頭擺尾,一面咬着她褲腿往外面拖。
黑狗的這種行為讓我們都感到詫異,它到底想告訴桃紅什麼呢?
朱桃紅用手撫摸着它的項背毛髮,對我們說了一聲‘黑子’這是要我陪它出去”后,便跟着大黑狗走出大廳。
我們都清楚,狗是人類的朋友,是一種極有靈性的動物。由於它忠於主人,又被稱之為“義犬”,有關狗救人的傳聞數不勝數。現在,它突然出現,會不會是它知道兩個小主人的下落,而讓桃紅前去救人呢?
我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會產生與我同樣的想法。果然,趙鵬程見此,立即大聲說道:“‘黑子’很可能是回來報信的。不妨大家都跟着出去看看。”
於是,屋裏所有人都跟着走出了廳堂。
這隻名叫“黑子”的大黑狗咬着桃紅的褲腿,到了前院后,便鬆開了口,徑直往門外跑去,跑了一段路后,又回看了看朱桃紅。當它看到朱桃紅沒有跟上來,又轉過身來再次咬住桃紅的褲腳,繼續往前拖。朱桃紅對跟在後面的眾人說道:“‘黑子’非常聰明,它肯定是要帶我去尋找兩個侄兒……”
趙鵬程見狀,立即對站在他身邊的刑偵大隊長說道:“闞隊長,你帶上幾個人跟着‘黑子’,說不定它真的是回來報信的!”他說罷,又對我們說道,“其餘的人就不是跟着了,以免驚嚇了‘黑子’。”
聽他如此講,我們都停住了腳步。讓明山對趙鵬程說道:“我還是跟着桃紅師妹去看個究竟吧,除了有個照應外,還可以及時同你們聯繫……”
趙鵬程同意了。
讓明山正準備走的時侯,我忙掏出大哥大,對他說道:“你把我的大哥大帶上,有什麼也好及時跟我們聯繫。”
讓明山接過大哥大,返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