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不能破案,我就地辭職
(2000年2月21日晨至3月18日晚)
1
林蔭做了個夢,一個怪夢。夢中,他在清水大街上走着,街上人車很多,摩肩接踵的,可是沒有一點聲音。他走着走着,忽然感到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不懷好意地盯着自己,可這雙眼睛在哪兒卻看不見,好象在人群里,在街道兩旁樓房中,在樓房的後邊,無所不在,這雙眼睛好象還很有力量,隨時要置自己於死地。他想找這雙眼睛卻找不到,一陣巨大的恐懼和孤獨襲來。他想撥個電話,剛把手機拿出來,它自己卻激烈地響了起來,怎麼也不停,把大腦震得直痛……
林蔭醒來了,被電話的鈴聲震醒了,他掙扎着伸出手抓起床頭柜上的話筒放到耳邊,夢鄉立刻消逝得無影無蹤。
“林局長,你知道嗎?市委大樓里好象出事了!”
“什麼……”林蔭覺得自己聲音都變了。
電話是秦志劍打來的,他聲音急促地說:“我早晨起來跑步,碰見刑警大隊兩台車駛向市委大樓,就跳了上去……一進樓就發現地上有具屍體,我看出他們沒報告你,就給你打了這個電話……”
林蔭聽了報告又驚又氣。驚的是自己剛到清水,事件就一起接一起,昨天好不容易處理了歹徒打人事件,今天市委大樓又出了命案;氣的是出了這麼大的案子,卻沒人報告自己一聲。他放下電話,穿好衣服,臉也顧不上洗,叫起值班司機往樓下奔。邊走邊想,市委大樓發生殺人案,影響肯定會很大,這真是對自己的考驗和挑戰:看你這新來的公安局長有多大本事,能不能破案吧!市委大樓門口,站着身材高大的年輕刑警高翔。林蔭急問情況,他腳跟一磕,立正回答:“有一個人死了,三樓還有幾個辦公室被撬,我沒有上樓,具體情況不詳!”
林蔭走進大樓,果見地上趴着一個死屍。兩個技術人員正在勘查現場。奔上三樓,又見好幾個辦公室的門開着,刑警們的身影出出入入地忙乎着。林蔭一看門牌,心又“咯噔”一聲,有書記、副書記,還有紀檢書記、政法委副書記、組織部長等,都是市委領導的辦公室。刑警大隊長羅厚平聽說林蔭來了,從一個辦公室走出來,小聲報告說:“大致看了一遍,被撬六個房間,六個辦公桌,二十多個抽屜,還有五個卷櫃。”
林蔭四下看了看:“牛局長呢?他在哪兒?”
羅厚平:“這……他沒來,和他聯繫不上,手機沒開,傳呼不回,打家裏電話,他愛人說……說……”
羅厚平欲語又止,林蔭着急地:“說什麼?快點!”
羅厚平:“她說牛局長昨天挺晚給家裏打電話說有緊急案子要辦,夜裏沒回家。她還反問他是不是跟我在一起!”
這……
林蔭心裏的火一股股往上竄,瞧吧,出了這麼大案子,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卻失蹤了。想了想又問:“為什麼不向我報告?”
羅厚平:“這……牛局長說過,發生案件一定要先報告他,所以……啊,不是,接報案后光顧着急了,天又太早,怕影響您休息,想等一會兒再報告你!”
林蔭聽出了點什麼,哼一聲鼻子道:“從今以後,凡發生重特大案件,必須在第一時間報告我!”
羅厚平“嗯”了一聲,還想再說兩句,目光卻被林蔭背後什麼吸引,閉上了嘴。林蔭扭過頭,正是牛明急急地奔過來。
牛明目光從林蔭眼睛滑過,轉向羅厚平,大聲道:“發生這麼大案子,為什麼不向我報告?”
羅厚平嘴唇動了動沒說話。牛明聲音更大了,“羅厚平,我問你呢,誰把我這刑偵局長撤了?這麼大案子為什麼不及時報告我?”
羅厚平無奈,只好低聲說道:“我找不到你,打手機你又沒開,傳呼也沒回……”
牛明的臉忽的紅了。“啊,對……昨天夜裏……我岳母犯病了,我下鄉去了,那裏手機不通……”
謊撒得不圓滿。林蔭哼了聲鼻子。“你岳母有病你愛人怎麼不知道啊,應該讓她跟你一起去看一看!”
牛明的臉青紅不定,惡狠狠看了羅厚平一眼,不耐煩地說:“我不是怕老婆的人,啥事都向她彙報……我岳母確實病了,誰要不信可以去調查!”
林蔭無意糾纏這事,正要談談案子,樓梯口又傳來腳步聲,牛明回過頭,搶先叫出聲來:“萬書記,許書記……”
林蔭想不到,居然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兩位市委領導。走在前面的顯然是萬書記,四十七八歲年紀,五短身材,神情嚴峻。略后一點的是主管政法的許副書記,四十一二年紀,中等身材,沉穩文雅,透出幾分書卷氣。後邊還跟着幾個市領導,於海榮也在其中。林蔭略有尷尬地迎上前,強做笑容,伸出手去。萬書記輕輕握了一下,就急急向自己辦公室奔去。一個刑警見狀急叫,“萬書記,你不能進,破壞現場……”萬書記不予理睬,哼聲鼻子自顧跨進屋子。其他幾位領導見了也要效仿,卻被一個剛剛來到的大嗓門叫住了:“哎,於書記,陸部長,黃部長,你們不能進屋,要保護現場,等勘查完再進!”
說話的正是陳副市長。許副書記被提醒,也和陳副市長一起制止,幾位領導才勉強停住腳步。這時,萬書記從辦公室走出來,臉色更是難看,向幾個領導幹部一招手,“上常委會議室!”走了兩步又停住,手指牛明大聲道:“牛明,這回就看你的了……對了,你也來一趟……還有林蔭!”
萬書記的舉動讓林蔭心裏很不舒服。牛明雖然分管刑偵,可畢竟是副局長。萬書記這麼一叫,好象公安局長是他,自己則卻可有可無一般。
2
常委會議室。沒等大家坐好,萬書記就暴發了:“市委大樓發生這種事,我們怎麼向地委交代?清水市的治安怎麼成了這樣?牛明,你說說,你們公安局是幹啥吃的?”
萬書記衝著牛明說話,叫的也是牛明的名字,可林蔭卻感到是對自己來的,感到自己受了傷害。從表面上看,這是照顧自己的面子,可你是一把手,應該承擔責任卻不讓你承擔,應該批評你卻不批評你,而是批評你的副手,這無形中會降低你的威望,而受批評的副手卻不會有任何損失,相反,還會讓人感到其特別重要。牛明顯然明白這一點,低着頭用謙虛誠懇的語調說:“我們公安局有責任,連首腦機關都沒保衛好,應該受到批評,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牛明話音剛落,於海榮又開了口,“萬書記批評得對,這起案件不是偶然的。公安機關要抓大事,雞毛蒜皮的治安案件,犯得上下那麼大力氣嗎?我看,今天這起案件是個警鐘,要是不接受教訓,恐怕還有更嚴重的案件發生!”
話開始說得還含蓄,可後邊就明白了。林蔭聽着,臉上發熱,心中冒火:咋的?馬上就報復哇!清水治安不好,我剛上任有什麼責任,想幹什麼?!可是,在這種場合,有天大的火也不能發,跟幾位市領導第一次見面,不能留下缺乏涵養的印象。還好,陳副市長在旁聽不下去,一個橫炮打過來:“哎,於書記,你這話到底啥意思,我咋聽不明白呢?發生這起案件,公安局固然有一定責任,可林蔭同志剛上任,也不能都推到他身上啊。要是打板子,老曾最應該挨揍,咋沒見你批評過他呀?再說了,市委大樓出了案子,咱們在座的也都有責任,最起碼,我這政法委副書記有責任,你也脫不了干係,你是專職政法委副書記,又在這幢大樓里辦公,就一點責任也沒有?”
於海榮被嗆住,一時說不出話來。因為戴着墨鏡,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黃白凈的臉膛明顯地紅了,用惱怒的聲音說:“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公安局應該加強內部安全保衛工作,我既然是政法委副書記,就有批評他們的權力!”
陳副市長正想反駁,許副書記從旁接過話:“我說兩句吧。我覺得,公安局的內保工作抓得還是挺緊的,黎樹林就來過市委好幾次,檢查安全保衛工作……說起來,在這件事上我也有責任,我是政法書記,去年還分管過常務,在內部安全保衛工作上確實過問不多。不過,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關鍵是儘快破案!”
許書記的話贏得了在座領導的贊同,林蔭才覺得心情鬆快了一些。
萬書記把話接過來。“那好,你們公安局表表態吧……對,小牛,你管刑偵,先把情況介紹一下,再談談怎麼破案,什麼時候能破案?”
林蔭心裏又是一陣不舒服。
“這……”牛明看一眼林蔭,“這,我也是剛到不久,現場勘查還沒結束,目前只知道一樓有人被殺,三樓被撬6個辦公室,20多個抽屜,還有幾個卷櫃,其它情況還有待進一步核實……至於破案,我可不敢保證一定能破,什麼時候破!”
牛明說完又瞅了林蔭一眼。萬書記聽了冷笑一聲:“說得對,是啊,警察也不是神仙,誰敢保證哪起案件一定破,什麼時候破呢?可是,市委大樓發生這麼大的案件如果不破,你們公安局怎麼向市委交代?市委又怎麼向地委交代?跟你們說吧,你們破不破是另一回事,反正我等一會兒就向地委領導彙報,案件不破,我就辭職,沒臉再當清水市委書記了!”
一片沉默。慢慢地,在座的領導都把目光望向林蔭和牛明,最後全落到林蔭身上。
林蔭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他意識到,萬書記的話不是隨意說出來的,他辭不辭職不是主要的,而是在給公安局施加壓力,給自己這個公安局長施加壓力。萬書記,你太過份了,是的,你們向地委推薦的公安局長人選是他牛明,可地委既然已經把我林蔭派來,你就應該接受這個事實。你可以不尊重我,但是不能不尊重地委的決定。你這是逼我呀……林蔭,怎麼辦?如果保持沉默,人們會怎樣看你?萬書記雖然態度有問題,可他說的也確實有道理,這麼大的案子不破,你怎麼交代,怎麼向清水人民交代,怎麼向谷局長交代,怎麼向市委交代,怎麼向地委交代……想到這裏,他心中壓抑的火焰“呼”地燃燒起來,身子也猛然站起,對着萬書記和在座的領導,擲地有聲地說:“好,我現在就代表清水市全體公安民警向各位領導表態,我們一定要偵破這起侵害首腦機關的案件,如果不能破案,我就地辭職!”
什麼……
落到林蔭身上的眼睛都睜大了,於海榮的眼睛好象也在墨鏡後邊瞪起,常委會議室內更加安靜,靜得連呼吸都聽得見。
萬書記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一閃即逝,他眼睛盯着林蔭片刻,“你說的當真?林蔭同志,你可不要賭氣,我辭職是我的事,可不是逼你表態……你既然有把握,那麼,你說,什麼時候能破?”
步步緊逼。林蔭迎着萬書記的目光,堅定地說:“這不是有沒有把握的問題,也不是賭氣不賭氣的問題。市委大樓發生惡性案件,社會影響極大,如果不能偵破,我還有什麼臉面當清水市的公安局長。我想,此案爭取在一月內得到突破,三個月徹底破獲!”
人們更驚訝了,牛明的小眼睛都瞪圓了,驚訝中,也不加掩飾地流露出懷疑和譏笑的表情。於海榮用一種酸溜溜的語調在旁道:“牛明,怎麼樣,你服不服?怪不得你只能當副局長!”
林蔭的心被刺了一下,這不是挑撥離間嗎?想不到的是,牛明聽后卻脖粗臉紅的對於海榮發起火來,話還很不客氣:“放屁,這話有別人說的還有你說的?我是不行,所以只能當副局長,你行,怎麼也沒當上啊,不是還上省里找人了嗎……”
這回,輪到於海榮臉紅了,他張口就一句:“你放屁,我找省里怎麼了,我還想找中央呢?你少找人了嗎,誰不知道咋的……”
兩人吵着,又站起來,拉出一副要動手的架式。萬書記氣壞了,使勁一拍沙發:“都他媽給我把嘴閉上,坐下!”
挺好使,兩人一下老實了,互相望了望,都乖乖坐下了。
萬書記卻氣得呼呼直喘:“真不象話,成什麼樣子了?還是領導幹部呢,跟市井無賴差不多,什麼水平?”好不容易壓住火,改用平和的語氣對林蔭說:“林蔭同志,你有決心是好的,可不能義氣用事,破案可不是光憑決心就能破呀!”
陳副市長說:“是啊,林蔭,誰都知道,現在的案子越來越難破,你別把話說得太滿,只要你盡到心,使到勁兒,市委是能夠理解的,萬書記也是能夠理解的!”
許副書記也用擔心的口吻說:“現在犯罪分子作案手段越來越狡猾,破案難度越來越大,誰也不是神仙,怎麼能保證破案呢?這些年,你們公安局也有不少大案沒破,也沒追究誰的責任,只要你儘力就行了!”
林蔭聽出,兩位領導是給自己台階下,心裏很感激。可他並沒改口,依然倔強地站着,用更大的聲音說:“不,這起案件一定要破,三個月內不破案,我沒臉面再見各位領導,沒臉見清水市人民,沒臉見全局民警,我就地辭去清水市公安局長的職務!”
真是不識抬舉。
常委會議室內的空氣好象凝固了。
片刻,有人慢慢鼓了幾聲掌,是於海榮,那掌聲於其說是讚賞,莫不如說是譏諷。然而,陳副市長的掌聲加了進來,是激烈的、讚賞的,邊鼓掌邊大聲道:“好,好樣的,林蔭,我支持你,當公安局長就得有這個氣魄,這才是真正對黨和人民負責!”
掌聲忽然多了起來,也變得真誠熱烈了。好幾位市領導加了進來。林蔭的心也熱了。但他知道,掌聲是讚賞,是希望,是信任,也是壓力,掌聲越熱烈,壓力越大。
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可走。此案必須偵破。
萬書記最後說:“好,公安局決心這麼大,應該表揚。為了加強領導,我看,此案發生在二月二十三日,就叫“2.23案件”吧,到三月二十三日時,我聽你們的好消息!”
3
回到局裏,方政委聽到林蔭立下軍令狀的消息,又驚又氣又急,“林蔭哪林蔭,你這不是自己下套自己鑽嗎?這些年清水有多少案件沒破?光人命案子就欠下多少?誰辭職了?你怎麼能這麼做?一點迴旋餘地也不留!”見林蔭態度堅決,無奈地搖搖頭:“你呀你……反正咱倆是拴到一根線上了,破不了案,你辭職,我也不能再當這政委了。可我年紀大,下就下了,你正是好時候啊,咱清水公安工作還需要你呀!”
現場勘查和屍檢結束后,林蔭召開了案情分析會,除參加破案人員外,方政委、幾位副局長和辦公室副主任秦志劍也參加了。
會議首先聽取偵技人員彙報勘查、檢驗和調查情況。法醫彙報屍檢情況。他說:“……屍檢還沒有完全結束,不過,已經發現左側頸部皮下出血……胃內少許液體狀食糜,不能辨有形成分,十二指腸空虛……死亡時間距最後進食在六至七小時之間……看來,受害人可能死於後半夜一至二時之間,有人從後方用手臂扼其脖頸,導致其死亡……”
閻法醫邊說還邊比劃着。林蔭心一亮,“這麼說,作案人是個左撇子!”
閻法醫:“應該是這樣!”
人們一振,偵查範圍似乎一下縮小了。林蔭鎮靜着自己,又讓技術人員彙報現場勘查的痕檢情況。技術科副科長洪宇一臉沮喪,“從現場勘查看,只有一人的足跡,從撬壓痕迹上看,是用鏍絲刀一類的金屬工具,用撬壓手段弄開的門和抽屜、卷櫃,但沒發現一枚指紋,現場的足跡也很不清晰,有的還被進屋的人破壞了……”
大家都知道洪宇說的是什麼,但沒人吱聲。
林蔭又問:“入口出口呢?能不能確定?”
洪宇搖搖頭,“目前看,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從窗子進入三樓辦公室,再從辦公室內打開門鎖,作案后從大門出去。這麼說的理由是,有一扇窗子的玻璃被打壞,碎片落到室內,好象有人從外面打破玻璃,手伸進來把划棍搬開,推開窗子的。而且,大樓的前門是打開的,沒有撬壓痕迹,玻璃也沒打破……可這只是判斷,也有不確定因素……”猶豫一下,“我們注意到,現場在三樓,從外邊很難攀緣上去,窗外只有一條很窄的鑲邊,人很難站住腳。所以,也不排除兇手是從大門進入樓內,作案后故意偽造現場。如果這樣的話,那就是內外勾結作案,這種可能性也很大。大家都看到了,被盜的都是市委領導辦公室,這說明,罪犯熟悉現場情況,侵害目標非常明確。”
洪宇說完了,牛明卻不耐煩地繼續追問:“你到底啥意思?兇手到底是從前門進來的還是從窗子進來的?到底是外來作案還是內外勾結作案?說明白點!”把口中煙蒂扔到地上踩死,“真不明白養活你們幹啥,說話兩頭堵,咋說都有理,你叫偵查員咋辦?”
有人輕笑一聲,洪宇的臉一下紅了,不出聲了。
林蔭又問:“被盜物品都有什麼?”
江波說:“沒多少東西,被盜的都是錢!”江波拿出小本看了看:“萬書記八百元,許副書記三百元,外出開會的劉副書記也聯繫上了,說抽屜里有一千元,組織部長是一千二百元,紀檢書記和宣傳部長說什麼也沒丟,政法委於書記丟了九百元。總計四千二百元!”
秦志劍嘀咕了一句:“看來,市領導都挺清廉的!”
有人低笑一聲。
這個話題太敏感,再沒人呼應,會場沉默下來。等了一會兒,林蔭道:“現場勘查和屍檢就這樣了,大夥都發表一下看法吧。”
沒人出聲。林蔭注意到,多數人眼睛都在看牛明的臉色,可牛明卻不說話,點燃一支香煙,仰着臉抽起來,好象和他無關似的。還是方政委看不下去了:“我說幾句吧,在座的都是刑警,刑警是幹啥的?破案的?林局長已經向市委表態,如果破不了案,就地辭職。我現在也向你們表態,林局長辭職,我也跟着!”停了停,“局長政委因為破不了案辭職,可你們呢?你們這些專門破案的就安安穩穩獃著?要說責任,林局長剛來,能有什麼責任,可他卻把一切都扛在肩上了。你們呢,還是刑警嗎?還有政治良心嗎?誰該負啥責任還不知道嗎?現在研究案情,有啥藏着掖着的,都談談,把心裏話都說出來!”
方政委說的正是林蔭要說而無法說出的話。再看牛明等人,臉色都有了變化。牛明儘管強做鎮定,可要用大口大口抽煙來掩飾。刑警大隊長羅厚平的黑臉漲紫了,忍了忍,終於沉不住氣了,垂着眼睛說:“這……我們不是不說,而是沒啥說的,這……我是隊長,就先說幾句吧!”瞄了一眼牛明,又垂下目光繼續說:“剛才技術科介紹了情況,雖然不能確定兇犯是從窗子進來的還是從前門進來的,可大門肯定是從裏邊打開的,因為沒有撬壓痕迹,玻璃也沒壞,加之死者沒有搏鬥的痕迹,因此不能排除內外勾結作案的可能。為此,我建議,要把死者的社會關係做為一個重點進行排查……這只是我個人不成熟的想法,說得不對的地方,請領導批評!”
羅厚平說完,看看牛明,又看看林蔭,垂下眼睛不出聲了。
林蔭看出,羅厚平是個老實人。他說的沒有什麼啟發性,誰都能想得到。可不管怎麼說,總算有人發言了,就鼓勵道:“說得很好,就這麼談,不管對錯,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誰再談談!”見沒人吱聲,眼睛盯住副大隊長兼大案中隊長江波,“江波,你是大案隊長,你談談吧!”
聽到局長點名,林蔭靈活的大眼睛閃動一下,先看一眼牛明,然後慢慢道:“這……我還沒考慮成熟,我基本同意羅大隊的意見,應該圍繞死者的社會關係進行調查,不過……我補充一個細節,我趕到現場時注意到,走廊里有兩個燈是開着的,問了一下,市委大樓經常這樣。如果這樣的話,罪犯進樓后很容易辨認哪個是領導的辦公室……我還了解了一下,市委大樓平日人出人進沒人盤問,登記制度執行得也不嚴格,所以,兇手即使在白天進來查看情況,也不會引起注意……我的意思是,兇手也有可能是從三樓的窗子進入樓內,作案後下樓殺了值班員,然後打開前門離去。所以,這起案件也可能是外來人乾的!”
這話雖也是兩頭堵,可還是很有啟發性。林蔭感到這個江波頭腦還是很夠用,表達得也很清楚。就表揚了兩句,再次鼓勵大夥發言。可人們再沒什麼說的了,有兩個中隊長發言,也是重複羅、江的話。這時候,林蔭發現,刑警大隊幾個年輕的中隊長眼睛直往秦志劍身上照,而秦志劍卻把臉扭向一邊,故意躲避這些目光。還是方政委點了名:“對了志劍,你也干過刑警,沒少破案子嗎,也談談吧!”
林蔭注意到,方政委這麼一說,那幾個年輕中隊長的目光都亮了。秦志劍卻一偏頭說:“我是被刑警甩出來,能談出啥來?我沒想法,啥想法也沒有!”
話裏有話。林蔭發現,牛明聽了秦志劍的話神情有點緊張,羅厚平和江波的表情也不自然。有兩個年輕的中隊長還耳語了兩句。
氣氛有點尷尬,治安副局長黎樹林咳嗽一聲開口了,“這個……我是管治安的,可治安和刑偵分不開,扔塊磚頭吧。常言說得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嗎,牛局,你別有想法啊……我覺得江波說得有理,不能排除外來人做案的可能性,現在交通這麼發達,咱們市鐵路公路好幾條,來去很方便。所以,我建議查一查旅店,看這兩天有沒有可疑人住過……對了,還應該查一查出租車和公共汽車,看案發前後有沒有可疑人打車來去!”
牛明冷笑一聲,“全市幾千台出租車,幾十輛公共汽車,還有火車站,怎麼查?”
黎樹林不客氣地頂了回去:“當然不好查,要是好查我黎樹林自己就立功了,案子一發就破,要你刑偵局長幹什麼?我把思路提出來了,聽不聽,咋干,都是你的事!”
牛明哼聲鼻子。
在黎樹林說話的時候,林蔭又發現秦志劍與挨着他的一個年輕中隊長耳語了幾句。因此,等會場一靜下來,就指着年輕的中隊長說:“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中隊的,你談談!”
羅厚平忙介紹:“他叫李飛,是四中隊長……李飛,你說說吧!”
李飛咳嗽一聲,瞄了一眼牛明,下了很大決心似地說:“我覺得,這起案子和去年稅務局那起撬盜辦公室的案子有點相似,是不是可以併案偵查……”
“扯蛋!”沒等李飛說完,牛明就頂了回去,“那是盜竊,這是殺人,有什麼相似?”
“可是,這……剛才法醫說了……”李飛看了牛明一眼,終於搖搖頭:“這……我也沒考慮成熟,算了,不談了!”
林蔭心裏畫了個問號。
又提示了一遍,再無人發言。林蔭轉向牛明:“牛局長,你看,咱們該怎麼開展工作?”
牛明是刑偵副局長,如何開展偵破自然應由他來部署。可聽了林蔭的話卻搖頭說:“不行,我現在還沒想出一二三來,再說了,這麼大的案子,單靠我們刑偵一家肯定不行,得全警參戰。你是局長,考慮得更全面,請您做指示吧!”
這是將軍。林蔭看了牛明一眼,咳嗽一聲,只好自己開口:“好吧,我先談談。咱們先歸納一下,看這起案件到底有幾種可能。一、內外勾結作案。就是兇犯與被害人認識,合謀作案,後來因某種原因,殺死被害人滅口。也就是說,受害人也是作案人;二是兇犯單獨作案,被受害人發現,兇犯唯恐暴露,將其殺死。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咱們的工作只有兩條戰線,一是圍繞受害人展開調查,查他的關係人;二是大兜底,在較大的範圍內查找犯罪嫌疑人,包括清水市以及外市縣。這個範圍就大了。可是,我們要找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我有個比喻:破案有點象解數學題,先找出已知條件,然後從已知條件出發,確定未知條件,並將其變為已知條件,最後得出正確答案。那麼,咱們現在的已知條件都有哪些呢?第一,作案者是個男人。這一點沒人反對吧。第二點,他應該身強力壯,年令可以劃定在五十歲以內二十歲以上吧,而且,應該是慣犯。我這麼說的理由是,因為,作這樣的案子,需要體能和技能,侵害的目標又是市委大樓,又是盜竊又是殺人,年紀太大幹不了,年紀太小又沒有這個膽子。所以我覺得,最大不會超過四十歲,最小不會低於二十五歲。當然,咱們寧可寬一點,免得漏掉。第三,剛才法醫說了,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左撇子。把這三點歸結到一起,那就是,作案者是個身強力壯的中青年左撇子男人。大家同意吧!”
沒人呼應。可很多人都露出驚訝的目光,秦志劍也瞪大了眼睛。其實,林蔭也沒說出新東西來,只不過把大家討論過的意見歸納了一下,可是,他這麼一歸納,作案人的輪廓一下清晰起來。林蔭不知道,他上任前,局裏關於他的傳言很多,其中重要一條是說他不懂業務,甚至有人說他是“白帽子”,現在林蔭說出這番話來,大家自然感到驚訝。
林蔭繼續說:“針對以上分析,我們的工作應該分為四條戰線,第一條,圍繞受害人的社會關係展開調查,看有沒有附和上述條件的,而且近幾天和受害人接觸密切的。這項工作,主要由刑警大隊負責;第二是對全市的人口進行大兜底,排查附和畫像條件的人,這項工作,由城鄉派出所負責,黎局長你來抓,各派出所一定把轄區人口查透,一個也不能漏下,哪裏出現漏洞,一旦發現,追究領導的責任。即使查不到有價值的線索,也要通過這次排查,搞一次人口清理整頓,從中破獲其它案件;第三是對全縣出租車、公共汽車進行調查,看近幾天有沒有可疑人乘坐車輛出入我市。不過,這條難度確實太大,也很難取得突破,可難度大那也要查。這條戰績,就由交警大隊和巡警大隊負責,周副局長指揮;第四條是查賓館旅店浴池舞廳影視場所。總之,凡外來人口可能留宿過夜的地方都要查到。這條戰線,治安大隊、政經文保科負責,人如果不夠,可以從其它科室抽調。目前看,只有這幾條途徑,大家看可以嗎?”
幾個刑警中隊長都點起頭來,黎樹林、牛明、羅厚平也相繼表示同意。最後,方政委做了總結:“我看,林局長的部署十分周密,考慮到了各種可能,下面就看各單位的行動了。我希望大家能以高度的政治責任感投入到工作中去,不放過一點蛛絲螞跡,盡最大努力在短時間內取得突破。有什麼情況要及時向林局長彙報!”
最後一句話方政委是加重語氣說出的,林蔭明白其中的含意,很是感激。
會後,方政委私下對林蔭說:“林局長,你行。有些人還說你不懂業務,我看你談的比他們所謂懂業務的都強!”
林蔭自信地一笑,說了句:“我在分局管過刑偵。”
他還有話沒說出來:行的人到哪個位置都行,不行的人到哪裏都不行。我林蔭搞歪門邪道不行,可從上小學、中學到大學,再到參加工作,在哪裏有不行的時候?
4
雖然部署下去了,可林蔭心裏卻一點底也沒有。他知道,這種部署是建立在推理上的,有些盲目,也太寬泛,把大兜底的方法都用上了,恐怕很難在短時間內取得突破,但又沒有別的好辦法。
回到辦公室,想一個人思考一下。可往椅子裏坐的時候,恰好看到桌子那摞沒有上報的立案登記表,不由想起昨天晚上發現的情況,有一起盜竊某機關辦公室的未破案件,進而想起李飛的話……哎,作案手段差不多,能不能是一個人……
他興奮起來,一陣急急的翻動,終於找到了那起案件。果然,是去年7月,市工商局被盜,共五個辦公室,有局長、副局長,還有個體股長,共被撬抽屜二十多個,卷櫃三個,被盜現金2萬多元。林蔭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李飛說的是國稅局,而這起案件發生在工商局,那麼還有沒有別的單位也發生過同類案件?
他又仔細翻找了一遍未立案件登記表,除了國稅局那起,又發現兩起,一起是地稅局,一起是財政局,好在被盜錢款不多,只有幾百元,可能就是因為數額少才沒立案吧。從表面看,這三起是撬盜案件,而市委大樓這起是盜竊殺人,手段和性質並不一樣。可是,被害人完全可能是犯罪分子在盜竊過程撞見而殺人滅口。所以,這完全可以併案偵查,可牛明他為什麼一口否定呢?!
那麼,還有沒有別的案件?這只是未立的案件,正常立案的還有沒有?他拿起內線電話先找秦志劍,沒人接,就直接給刑警大隊內勤王霞掛了電話,王霞迅速把去年的立案登記簿子拿了過來,很快幫助他找到三起,被盜的都是機關辦公室,有土地局,計量局,另一家居然是檢查院,這三起被盜現金12000多元。作案手法完全相同,都是從窗子進入,都沒留下任何痕迹和證據。
如果這幾起案件和目前這起是一個人乾的,那麼,圍繞死者的調查就毫無意義了。
林蔭坐不住了。
市委大樓已經恢復了正常上班。林蔭沒有進樓,而是帶着司機圍着大樓觀察,轉到大樓西頭時,見三個人正在忙乎着,是秦志劍、技術科的洪宇和那個年輕刑警高翔,高翔手裏還拿着個一米多長勾狀的工具。只聽秦志劍大聲命令道:“再退後幾步,好,預備,上——”高翔隨着命令後退幾步,猛然發力沖向大樓牆壁,衝到跟前,“噔噔”向上猛竄兩步,手向上一搭,那一米多長的勾狀工具正好搭住鉗入牆壁的鋼筋,再一發力,身子懸空而起,人已經蹬到樓壁上。
原來,這一根根鉗入牆壁鋼筋是消防隊員救火用的爬梯,哪幢樓都有。高翔迅速爬向樓頂,一會兒就翻到樓上,消失了蹤影。
樓下的秦志劍和洪宇調過頭來,這才發現林蔭,叫了他一聲,一起奔向正面,見高翔變小了的身影從樓上探出來:“這上邊好象有人的足跡,不太清楚,洪科長,你上來看看吧!”
……
一番周折,洪宇終於在樓頂尋找到了人踩踏過的痕迹,但不太清晰,接着又發現樓頂女兒牆有硬物搭過的痕迹。洪宇下樓,臉色通紅,也不知是累的,還是興奮抑或是不好意思,直奔林蔭道:“局長,能確定了,兇手是從防火爬梯攀上樓頂,再從樓頂用一種勾式的金屬物搭住樓沿,人抓着繩索從上邊墜下來的。局長,這可是秦大隊……不,是秦主任的主意,他讓我們來試一下。現在看,這個猜想是正確的,如果受過專門訓練或身體輕靈的人,再藉助於工具,完全可以從爬梯攀上去,再從樓頂下到三樓,最後從窗子進入辦公室內。”
秦志劍:“這就基本否定了里勾外聯作案的可能性,我認為,這起案件極有可能與我市近年來其它撬盜機關辦公室案有關,應該併案偵查!”
看來,他早有了這種想法,只是在會上沒說出來罷了。
由於秦志劍等人的發現,案件的偵查方向比最初要明確了,最起碼再不用圍繞被害人進行調查了。儘管如此,調查的範圍還是不小,一周過去,大兜底結束,全市符合年令段的左撇子男人都查到了,可一個一個又都排除了。旅店、飯店等住宿場所也查了,發案兩天內符合年令段的住宿人員數以千計,是不是左撇子誰也不知道,需要按登記一個一個調查,沒三五個月恐怕查不清楚。出租車和公共汽車及火車站的調查更有點望風撲影的意思。當然,通過這種大兜底式的排查,也帶破了不少其它案件,其中還有好幾起重大盜竊案。這如果放在平時,將是很大成績,現在卻沒有引起任何興趣和關注。
這幾天裏,又發現了新情況。法醫對屍體進行了全面檢驗,還請來了地區公安局的法醫協助,發現被害人雖然被扼過脖頸,可是喉嚨和舌骨並沒有骨折,脖頸兩邊的動脈也沒有明顯的壓迫痕迹,卻發現死者有大面積心肌梗死跡象。再一調查,他有心臟病史。這樣一來,案件的性質就發生了變化,不再是盜竊殺人,而是盜竊致人死亡。看上去,是死者聽到什麼動靜,出來查看時,被盜賊從後邊扼住脖頸,堵住嘴后嚇得心臟病發作死去了。
可這並不能減輕公安機關的壓力,因為人畢竟是死在案件中,何況,社會上流傳的就是盜竊殺人,公安機關也不可能去更正。因此,工作力度不減。
這幾天,林蔭從王霞處要來了近幾年的所有立案登記簿,又跟刑警大隊的一些中隊長個別進行了接觸,與秦志劍也進行了較為深入的談話,終於得知,近三年全市發生很多機關辦公室被盜案都沒有破,僅立案登記簿和幾人回憶起來的就有二十多起,作案手段相同,都是潛入辦公樓內,撬盜抽屜卷櫃。而且,只盜現金,不拿其它物品,所以難以查破。這二十多起案件,只把超萬元的立案了,還不到十起。
經過對這些案件的深入分析發現,罪犯作案總是先從樓外攀到樓頂,然後從樓頂墜下,打開窗子,進入辦公室內,作案后,從裏邊打開樓門離去。
林蔭親自觀察了一些被盜現場,見辦公樓最低的三層,高的達六層,而且,多數爬梯為了防盜,都建得很高,刑警大隊內部,除了高翔,誰也攀不上去,而罪犯卻能在夜間來去自如,說明其攀緣能力極強。
這樣,罪犯的形象更清晰了,除了左撇子男人之外,年令段縮小了,應在三十五歲以內,最多不超過四十歲,而且根據其攀緣能力判斷,此人受過專業訓練,或許當過消防兵、武警什麼的。
在這種情況下,秦志劍提出通過本市的有線電視台公佈案情,動員群眾提供線索。林蔭同意了這個意見,可是電視台剛播了一天萬書記就發火了:“誰讓你們這麼乾的,還嫌丟人不夠嗎?這對清水形象是什麼影響,有沒有大局意識!”電視台只好停播,公安局只能用常規手段開展工作。
盜賊到底是誰呢?住在哪裏呢?全市的常住人口和暫住人口都排查了一遍,雖有幾個相近的,可很快都排除了。看來,罪犯是外地流竄來的,可是,天下之大,從哪裏來的呢?難道還要上報省廳或公安部發協查通報?
這天晚上,九點多了,林蔭正在思索這起案件,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是秦志劍打來的,他興奮地說:“林局長,你沒睡吧,我有個想法,馬上去一趟……”
原來,秦志劍這幾天對這案子下上了功夫,把幾年來全市發生的同類案件一起一起進行研究,終於發現一些規律性的東西。
“是這樣,”秦志劍落座后急切地說:“以前發生那些撬盜辦公室案子的時候,我還在刑警大隊,下了不少功夫。當時我們也曾對本市居民反覆調查過,什麼也沒發現,因此我覺得,十有八九作案人不是本市人。可是,按照常理,如果他是外地人,應該有落腳點,可我們查過了全市的旅店和住人的場所,都沒有任何發現,也沒發現罪犯的同夥。那麼,我們能不能這麼想,罪犯是流竄作案,而且是行家裏手,有相當的反偵查能力,他有意不住旅店,得手后就離開清水,所以什麼蹤跡也不留下!”
有道理,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說明,”秦志劍忍不住站了起來:“罪犯的常住地不會離清水很遠。近三年來,他已經多次光顧我市,總不能隔着千萬里吧,我認為,他就住在我們周邊市縣!”
嗯?林蔭也站了起來,“說下去!”
“你看,”秦志劍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摺疊的白紙放到桌子上,上邊用鋼筆畫著幾條曲線直線交叉線。他的手指在白紙上比劃着說道:“這是我們清水,這幾條是我們清水的鐵路線,這幾條是公路線……我想,他專程來我市作案,一定避免引人注意。如果是打出租和坐公共汽車都不理想,這幾天我們也調查過大量的出租車和公共汽車司機,沒有任何線索。因此,他極有可能是坐火車來去的,而且,作案后不會等天亮再走,一定是夜間離開的。那麼,他能坐哪趟火車呢……夜裏經過我市和從我市始發的一共這麼幾趟,而經過周邊市縣的,只有兩趟……”
秦志劍還在說著,林蔭的心卻興奮地跳起來:分析得對,目標範圍一下縮小了。
“林局長,你再想一想,這兩趟火車,上半夜一趟,下半夜一趟,他會坐哪趟呢?”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下半夜。因為,屍檢已經證明,受害人死亡是在午夜零時至凌晨3時之間,罪犯不可能在前半夜離開本市。
“對,”秦志劍說:“他是乘下半夜的列車離開的。那麼,這趟車都經過哪裏呢?你看,前三站都是我市屬地,他來自這裏的可能性不大,再往下是哪兒,就是寶山縣,他極有可能來自那裏。如果說這還不夠的話,我還到火車站查了前兩年的列車時刻表,時間和現在不同,但只不過是晚了一點,也是後半夜的火車經過寶山,更重要的是,那時是老鐵路線,繞了個彎。現在這條新鐵路線,原來的好幾個站都不在線上,唯有寶山縣還位列其中,這能是偶然的嗎?”
秦志劍戛然住口,目光炯炯望着林蔭,眼中好象有火焰在燃燒。
雖然這都是分析,卻是建立在現場勘查、屍檢和有關事實基礎上的,可信度是很大的。在目前盲目摸索的情況下,這無疑是一道誘人的曙光。林蔭心情難以平靜,一把握住秦志劍的手說:”志劍,謝謝你。你不是刑警,卻能主動參與破案,下這麼大功夫,說明你有很強的事業心和責任感。真的謝謝你,你受累了。明天你隨我一起上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