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瘋子乾的傻事

九、瘋子乾的傻事

那個打電話的男子叫基恩,他的一雙明亮的藍眼睛,現在迷縫着。他有薄薄的嘴唇和岩石般的臉,不是個使人想親近的人。他站在大貨場裏他的辦公室內,跟吉迪恩站在一起顯得像個侏儒。他周圍是大堆古怪的鋪路材料、假山石和砌牆石。他穿着灰色方格子的伐木工茄克衫,沒修過臉,給人一種處事非常粗枝大葉的印象。

“我已告訴你兩次,”他對吉迪恩仇恨他說。“我想畢希普來此是為了收現款——他上星期撲了個空。直到在報上看到他的照片,我才把他和縱火聯繫在一起。”基恩用手指着從門廊中可以看到的甘油炸藥堆說,“後來我查了那東西,我一秒種也不敢耽擱就報告了你們的人,我沒有想到——”

“很好。”吉迪恩說,“這是樁要命的事,但沒有人責怪你,這些炸藥棍有多大威力?”

“每一根都能炸掉一座房子,”基恩告訴了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

“畢希普是什麼時候到這裏的?”

“我已經告訴過——”

“再告訴我一次。”

“想必在12點多后,”基恩說,“我覺得奇怪,因為他平時在星期四是不來的。他經常是星期一來此。我看到他時他正在往外走。我當時手頭有急事,我自忖如果他等不及,我就不急於付款。他在門外就轉向鄶特斯山,這是我能告訴你的全部情況。”

“那和已獲悉的報告是相符的。”

“很好,基恩先生,謝謝你。”吉迪恩說罷,隨即轉向他的司機,“皮爾斯,給我用無線電接助理專員,你一找到他就到我車上來。”司機急忙走出去,當吉迪恩隨後出去時,司機把話筒遞給他。吉迪恩接過話筒,滑進自己的座位。“喂,助理專員,”他就象接待下級那樣隨意他說,“畢希普帶着十幾根甘油炸藥逍遙在外,我已給卡米高發了警報,貝爾正為這事忙着,交管局也已在協調動作,但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利用無線電和電視動員更大規模的搜捕。你不願警告市民們他身上帶着什麼,是嗎?”

“我跟專員談談,”助理專員羅傑森說,“貝爾告訴我你可能會包圍住畢希普的。”

“‘可能’是個要緊的詞,”吉迪恩叫嚷道,“我要去見埃斯梯分局的里基特,我將守住一些主要道路。”

“好的,”羅傑森說。

吉迪恩打完電話,向已經發動引擎的司機點了點頭。埃斯梯分局的局本部離此不到1英里,吉迪恩知道,他去看那人,只是因為他無法再在辦公室里坐着等。他一直將報話機開着,讓它廣播着來來去去的報告,實際上現在每個人都和畢希普有關係。一個發瘋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一個人——

他聽到一個人清清楚楚他說:“在白色教堂的市場街發生了一起爆炸,但所有通向市場街的道路都暢通無阻。”

吉迪恩閉上眼睛,猶如巨大的重物壓在他的身上。而在此同時,畢希普仍在行動。

沃爾特·畢希普跨着一輛低座小摩托車,那是他那天上午買的轉手貨。有時他寧願騎這樣的摩托車,而不是開轎車出來巡迴,因為那易於操縱。另外,他覺得警察可能會認出他的轎車,因為他昨夜曾將轎車放在停車場。他對那小摩托車非常精通,他對倫敦東區——事實上包括泰晤士河南面從巴特西至伍爾繼奇的大部分倫敦——的熟悉,對他來說也成了無價之寶。他知道近道,他知道能很快造成火勢的地方。他知道騎這樣的小摩托可在主要道路上橫衝直撞使任何人都無法抓住他。他仔細選擇好路線:用鉛筆和紙張描出倫敦地圖,並在紙上標出他打算縱火的地點。

韋平的油漆倉庫很明顯是第一個地方,它處於大片建築區的中間,周圍是密如蛛網的狹窄小街、其中很多是孩子的遊戲場地,並有好些個大片經濟公夙街段。一些倉庫滿滿地堆積着易燃物質品,還有木材場,加油站和紙張公畝,他知道一旦他能在那裏縱火成功,就會把鄰近地區的寵大消防隊全部吸引過來。前天夜間他已經多麼正確地見到過這種集中,白天由於路上交通繁忙、這件集中很不容易。消防車會遲到危險地點,形成燎原火勢的危險性更大。他也知道必須要有一系列大面積的火災爆發地區,孤單一處火災即使是一場大火也比較易於控制。這就是他為什麼要坐在坦尼森夫人公寓中仔細計劃路線的原因。

他騎摩托繞行一周,並將裝有觸發雷管的甘油炸藥棍沿一環行道扔進6個不同地方,只用了10至12分種時間。他選定油漆倉庫作為第一個目標,是因為他能從后牆處擲進甘油炸藥而幾乎不必害怕被人發現。路線上的下一個點是廢紙和布片收購站,那裏儲存大量布片,很多布片浸透了油污。他能驅車經過開着的大門,把第二根炸藥棍拋進去。在此之後是木材場,路線再住下是一個加油站,站後面是個兒童玩具大倉庫,此倉庫兩旁是綜合倉庫。第四個地方是另一個較小的油漆倉庫,它因為所處地點合適而被選中,第五和第六處都是綜合倉庫,一個大部分裝的是捲煙,另一個裝的是棉品。第七處主要是一家乾洗廠的工場和總寫字間,那裏的各種清洗溶劑一點就着。

由於畢希普在他的地圖上仔細作了標記,他感到驚人的冷靜,並對其成就感到深深的滿意。現在他真的要有所作為了。他不僅要為他的妻子和女兒報仇,他還要毀滅掉他曾居住和工作了一生、倫敦最使人憎恨的部分。那將是倫敦的第三次大火。

他轉過了靠近他第一個目標的小街拐角,看到更遠處有兩個騎車人向他駛來。街上沒有其他人,他放慢速度,等那兩個騎車人過去,然後使出渾身解數。當他經過油漆倉庫高牆時,他投擲了甘油炸藥棍。他趕緊往前,起爆時他已在50碼以外。他繞過街角向邁爾恩德路前進——在那裏,站着兩個被爆炸的轟隆聲震得耳朵發聾的着裝警察。

他們被震得似乎連他都沒有注意,小摩托車在一陣噗噗聲中駛過去了。他犯了一個錯誤——回過頭從自己肩上看他們是否注意到他。兩個人都轉過身子,這時門都打開,窗子乒乓直響,到處飛濺着玻璃碎片。由於火焰的驟熱,發生了更多油漆罐的爆炸。畢希普迅速拐彎,又拐了一彎,感到肯定已經擺脫了那兩個警察。無論如何,他們是步行,他們沒機會抓住他——而下一個目標只有3分種的摩托車路程。

他向那目標駛去。當他這樣做時,一輛警車沿路向他飛奔而來。駕駛員旁邊的那個人揮手要他停下,在此同時他看到一輛消防車轉彎過來。當他被迫放慢速度后司機向他人叫:

“讓開,告訴你能走時再上路。”

畢希普將車靠近路邊,在小摩托上坐了幾秒鐘,然後爬了下來。他頭腦仍一如既往保持着警惕,他意識到這些警察還未懷疑到他。但他們很快會遇到那兩個看見他轉彎飛跑的警察,因此他只有幾分鐘的安全。他開始從他車旁快速跑開,時不時地回頭看上一眼。天空中已經冒着大股濃煙,他的頭開得不錯——第三次倫敦大火!他拐彎走上一條大街,那裏聚集着大批人群,他們被阻擋在路口,以便讓消防車通過,有人激動,也有人擔心;有人害怕,也有人毫無懼色。

路中間交通中斷,警察們對這個正推開路旁警戒線前進的矮小人物毫不注意。只有東北區分局一個叫愛德華茲的中年警察除外,他眼角掃到了畢希普的身影。這時有幾個年輕人推着他的背要往前靠近,他把他們趕到一邊,把嗓音提得比消防車的轟鳴還響。站在一旁應急的消防隊員們由此都象部隊一樣投人行動。

“巡警!”愛德華茲吼叫着。一個巡警聽到了他的喊聲,向他大步走了來過來。“我覺得我看見了畢希普!”愛德華茲喘息着說。“往那邊走了,穿着灰色雨衣,戴着軟氈帽!”

“好的,”那巡警說著,奔向一輛有報話機的警車。

當時吉迪恩正撤銷去恩齊區的命令,掉轉頭向東北區趕去。他收聽到了這個消息,毫不猶豫,立即下令:

“封鎖發現畢希普處半徑1英里內地區。是的,我知道那有可能是虛假的警報,但要封鎖。”他聽到“是的,先生”的回答,然後又聽到“助理專員想跟你講幾句話,先生的說話。”

“好的,”吉迪恩說。

“喬治,”助理專員幾乎立刻說:“無線電和電視已停播節目,插播給倫敦東部和中部工區的警報。情報室除一個小組外全都專註這一工作。畢希普被發現騎一輛小摩托在……”羅傑森說了一個離油漆倉庫半英里的地名——“後來發現在比爾頓街的倉庫。你有地圖嗎。”

“有的,”吉迪恩說。“那就是說,他正從第一處向東走,那裏有威利森大倉庫街區,因此他可能已被迫稍偏向東南。”

“我將注意控制一切,”助理專員允諾道,“你現在去哪裏?”

“去第一處火災處,”吉迪恩說,接着意識到雖說”第一處”,但至今僅只一處呀。”還有一事,我們告訴過所有易受攻擊的工廠安排防衛,現在我們最好通知東北和勞動區兩分局的所有地方。最好把挨戶搜索隊的人員都撤下來,以分遣隊形式派他們去加油站、煤氣廠、油庫、倉庫、廢品及棉織品倉庫、木材場——”

“我會注意的,”助理專員答應道。

吉迪恩坐回到座位上。他的司機在紅燈前降低速度,好奇地望了他一眼,看到他前額上的汗珠以及他向前沖的大下巴。吉迪恩把地圖攤開在膝上,在他認為可能會有麻煩的地點劃了個半圓。他咕噥道:”事實真相是他要放把大火。如果他的陰謀得逞,他會點燃一個人圈。”他用圓珠筆戳戳地圖,向司機叫出一些街道和地方的名字。他從沒象這樣行動迅速、決心果斷過,而且他也從未這樣驚慌過。

當然,畢希普更是驚慌。

他沒有估計到警方能如此迅速動員這麼多警察和消防隊員。不管他到哪裏,哪裏都有他們的標誌。靠步行他是沒法完成那計劃的。他在離他第二個目標即廢品收購站有幾分鐘路程處拐了個彎,看見有一輛自行車靠在牆上。那車很小,很可能是兒童車,但他也是個矮小的人。他趕上幾步,推起它跨了上去,他聽見有人喊,但仍然發瘋般地騎去,轉了個彎。看見了倉庫的人口——並有兩個警察在門前下了自行車。

他手握甘油炸藥棍。

警察中有一個看到了他,發出一聲公牛般沉悶的吼聲。畢希普向空中扔出炸藥棍。警察之一迅速低頭護住自己的頭和肩膀,另一個撲向畢希普。畢希普超前他不足1英尺,踢了一下右腿。當那警察力圖抓住前進中的自行車時,他的鞋啪地一聲踢中了他的臉。他還聽到了踢的聲音;一忽兒後傳來了爆炸聲。他瘋狂地向前,轉過拐角,看到更多警察和便衣人員沿街排成一列,很明顯是要趕着去某處集合。這真象西洋鏡一樣。一忽兒,他們都自畢希普的那個方向走開。隨即傳來了爆炸聲,每一個人都立定下來,每個頭都驀地轉過來。

畢希普手拿另一根炸藥棍,他眼露凶光,似乎要將那棍向那隊伍扔去,但他卻向相反方向掉轉車輪。

人們開始在他後面追趕。

他轉了個彎,那裏有單獨一個警察在路中間急急趕路。那裏條兩旁都是空房子的街道,有些空房正被拆毀。1百碼以外有一家小酒店,對面街角有一家綜合商店。畢希普的下一個目標離此半英里,他知道有一條捷徑——但那警察站在他和那條窄路之間。

那警察姓李,今年23歲,他已在此部隊18個月,在他自己的管段只幹了7個月,他總是照書本那樣遵循每個活動要求和每一道命令,認真學習每一項要求和每一道電傳打字電報通知。他這次也很仔細地研究了畢希普的照片。他剛聽說畢希普袋中正帶着甘油炸藥到處跑,準備炸掉一些地方。

他看見希普騎着自行車向他瘋狂蹬來,他也看見這人眼中的閃光和怒視。他靜靜地站着,奇怪地就象是站在橄欖球場上,等着另一人突然轉向。畢希普已經很近,李警察紋絲不動。突然,畢希普轉向左方。李看清他想耍花招,向他撲去。他攔腰抱住畢希普,他兩人跌到地上——在李甚至還未意識到他已受傷前,剩下的全部甘油炸藥棍都爆炸了。

追蹤畢希普的兩個警察,從轉角處看到事故全過程。一個迅速俯卧,及時避開了最嚴重的爆炸,另一人頭胸嚴重炸傷。

當消息傳來時,吉迪恩正地半英裡外,開始他很難相信這是真的,但那些報告是強有力的,待他得知李警察的犧牲之事後,他的眼睛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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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迪恩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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