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犯人出現在深夜
那天晚上,六點半鐘,我們悄悄離開魯雷達比的房間,躡手躡腳地向“直線走廊”左側的盡頭走去。通過了樓梯口平台,丹格森博士的房間,在建築左側.有一條通向塔樓的通道。在進入通道之前,是阿薩·蘭斯的客房。這個客房的門與那天晚上傑克大叔看守過的窗戶遙遙相對,所以,站在這裏,可以通覽“直線走廊”的全部動靜。
“怎麼樣,拂曉時開始行動?我負責‘拐角走廊’,你聽到我的信號,在阿薩·蘭斯的門前守候。”魯雷達比吩咐着,把我帶到門左邊一間三角形的小黑屋。這三角形小屋的門上安着玻璃,所以,可以把走廊的一切盡收眼底,是偵探最理想的隱身地點。計劃好了之後,我們返身向回走。經過奇璐德小姐的房間時,門開了。負責晚飯的廚師從裏面走出來。我們無意中從門縫向里膘了一眼,剛巧看到奇璐德小姐故意把什麼碰倒地上。而在丹格森博士低頭撿東西時,她迅速地把一個小瓶中的藥粉,倒人了博土的酒杯。
看到奇璐德小姐這奇怪的舉動,魯雷達比顯得無動於衷,他隻字不提剛才小姐的舉動,只顧繼續佈置夜裏的行動方案。我的任務是,吃過晚飯,便潛入那三角小屋,不發現異常,就一直在那裏待命。
“明白嗎?如果你發現了什麼,一定要馬上告訴我。兇手如果不是從‘拐角走廊’,而是從其它什麼地方去小姐的房間,一定是你發現的。你通知我的方法是,解開你那邊的走廊第一個窗戶窗帘的束帶。那樣,窗帘會自然垂落,遮住窗戶。我站在‘拐角走廊’的窗邊,能看到那邊的所有窗戶,我看到你的信號后,馬上到拐角處。”
“你說,那傢伙今天晚上一定會來嗎?”
“這一點嘛,我毫不懷疑。今天早上十點半,奇璐德小姐找了一個十分合適的理由,給照顧她的傭人放假二十四小時,並請博士睡在隔壁的接待室。博土很高興地答應了。今晚,她可以一個人自由行動。”
“那麼,我們剛才看到的奇璐德小姐奇怪的舉動,是她在博士的杯中放了安眠藥?”
“是的,我想是這樣。”
“今天夜裏,只有我們兩個人幹嗎?”
“不,四個人,還有看門人夫婦,他們將為我們放哨。”
魯雷達比又說:“今晚在那桑偵探的房間一起進餐。當然,如果他這會兒還在巴黎跟蹤已爾克教授,那麼只好另當別論了。不過,即使他這會兒不在,今天夜裏,他准回來。”
這時,隔壁房間裏響起了輕微的聲音。
“他好象已經回來了。”魯雷達比豎起了耳朵。
他果然回來了,我們到那桑偵探的房間時,他好象也剛剛進屋。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剎那,他突然痛苦地捂住胸口,如果不是魯雷達比一把拉住了他,他險些摔倒。
“難道有人下毒了?”他無力地望着我們。
我們大吃一驚,搖晃着他的肩膀。可是無濟幹事,他軟軟地癱在靠背椅上,並且很快不能講話了。我們感到一陣不安,因為我們和他吃了同樣的晚餐。我和魯雷達比圍着他,看他的樣子,不象是食物中毒。他的頭歪向一邊,眼皮彷彿很重似地耷拉着。魯雷達比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前,當他站起身來時,一改剛才驚慌的神色。“他好象睡著了。”之後,我們二人離開了那桑偵探的房間。
“他好象也是吃了安眠藥,難道今晚奇璐德小姐要讓所有的人都沉睡嗎?”
“沒準是吧。”魯雷達比好象在思考什麼別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回答。
說之後,一直到晚上十點,我們再也沒有交談一句。十點鐘時,他向我遞個眼色,脫下鞋。我也同樣做了。他低聲說:“把手槍拿出來!”我從上衣口袋裏取出槍。“拉上槍栓!”魯雷達比說完,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我們站在“拐角走廊”。魯雷達比用眼色指示我去三角小屋,然後自己又返身回房間了。
我俏悄走到三角小屋,在進屋之前,我檢查了窗帘的束帶。進屋之後,我站在門前向外張望。走廊的燈挺亮,我相信走廊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逃過我的眼睛。
時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九點鐘時下起的大雨,這會兒已經完全停了。大約是十一點半鐘時,突然,阿薩·蘭斯的房門開了。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前,一時看不清楚他是誰,那男人背沖我,彎腰提着一個很大的皮箱。當他關上門后,轉過身來時,我終於看清了——從阿薩·蘭斯的房間裏出來的人竟是看林人,他把皮箱放在走廊,自己走到窗把額頭貼在玻璃上向外張望一會兒,然後提起皮箱,從容不迫地向樓梯口走去。
我按照計劃,馬上解開了窗帘束帶。
我緊緊地盯着看林人的背影,出人意料的是他下樓梯了。我本以為他會向小姐的房間走去,可我錯了。
厚厚的窗帘垂落着,我已經發出了暗號,可是魯雷達比怎麼還不來呢?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就這樣,又等了三十分鐘左右,我等得不耐煩,悄悄溜出三角小屋,來到“拐角走廊”。
“拐角走廊”沒有一個人影,我又走到魯雷達比的房間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屋裏靜悄悄的,我輕輕敲了敲,沒有任何迴音。我擰開門,走進房間。天哪!魯雷達比橫卧在地上。
我大吃一驚,急忙伏到魯雷達比身上。哦,他只不過是睡著了,我放心了。難道他也和那桑偵探一樣,誤服了安眠藥嗎?安眠藥一定是放在葡萄酒中的,因為我吃飯時沒有喝酒的習慣,所以才倖免了這場災難。這一定都是奇璐德小姐乾的。
我用力搖晃着魯雷達比,可是他就是醒不過來。大概過去一刻鐘,我還是搖不醒他,便狠狠心抓起水壺向他臉上潑水。
魯雷達比終於睜開眼了,但是葯勁還沒有過去,他雙目獃獃的,沒什麼光澤。
我氣憤極了,使勁打了他幾個耳光,一把拽起他來,好極了,他靠在我胳膊上的身體漸漸硬挺起來。
“啊——”魯雷達比的話還沒說完,公館裏突然響起女人恐怖的叫聲。
“糟糕!我們晚了。”魯雷達比愕然地叫了一聲,邁開步子向門口跑。可是,安眠藥還在發揮作用。他剛邁出一步,便靠倒在牆上。
我發了瘋似地向走廊跑去。跑到“拐角走廊”和“直線走廊”的拐彎處,我看見一個男人從小姐的房中跑出來,直向樓梯平台處跑去。我毫不猶豫地打了一槍。震耳的槍聲在樓道里回蕩。
可是,那男人並沒有倒下去,他繼續向樓下跑去。我跑到樓梯口時,迎面碰上了聞聲而來的阿薩·蘭斯。
“出什麼事了?”他大聲叫道。
我們兩人同時跑下樓,只見一個男人的黑影從門廳開着的窗戶一躍而出。我又打了一槍。那男人向公館右邊跑去了。而在那邊的盡頭,有水溝和高高的柵欄,那個男人不可能從那裏逃跑。
這時,魯雷達比從二樓的窗戶探出身來,大喊大叫:“開槍!貝爾尼,快開槍!”
抬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貝爾尼手持獵槍站在塔樓門口。他定晴瞄準后,扳響了扳機。於是,那男人在公館的右角處向前傾斜着倒了下去。
我們急忙衝上前去,圍住那男人。這時,那桑偵探好象剛剛被喊聲、槍聲驚醒,他從窗里探出頭來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魯雷達比和手提油燈的傑克大叔趕來了,我們俯身一看,倒在地上的人竟是看林人。他就是一個小時前,提着大皮箱從阿薩·蘭斯的房間裏出來的那個男人。下一會兒,那桑偵探也來了,魯雷達比和那桑偵探看着看林人的屍體,用同一個調子說:“真沒想到會鬧成這個樣子。”
魯雷達比跪在地上,藉著傑克大叔的油燈,開始脫死者的衣服,死者的前胸鮮血淋淋。突然,魯雷達比一把從傑克大叔手中拿過油燈,仔細照着死者的傷口,大叫起來:“你們以為看林人是被槍打死的嗎?錯了!他是被短刀刺死的。”
看林人的身上根本沒有槍傷,只有一個直刺心臟的刀口。
魯雷達比拍拍我的肩膀說:“走,我們去看看奇璐德小姐。”
“她又受傷了。傷很重,但並不是說沒有希望了。事情到了這會兒,一切謎團,我似乎都解開了。”魯雷達比低沉地說道。
那天夜裏,奇璐德小姐因為又遭襲擊,她的傷勢比上次更嚴重。
第二天早晨,檢察官、書記官帶着一些警察來了。他們看過處於昏睡狀態的小姐之後,分別向我們調查了事情的經過。特別是嚴格地查問了阿薩·蘭斯。
蘭斯在解釋看林人為什麼從他那裏提走皮箱時,十分坦然地說:“噢,那是我托他今天早上把我的行李送到車站去的。他來取行李時,我們在一起聊了一會兒狩獵的事情,不知不覺地就說到十一點左右。”事實的確如此。阿薩·蘭斯本準備今天早晨告辭后,一個人走到車站去的。
檢察長正在盤問蘭斯時,那桑偵探帶着一位留着山羊鬍子的年輕人進來了。
“哎,這不是埃皮納勒車站的站務員嗎?”我對蘭斯說。
“是的,正是他。”那桑偵探滿面笑容地說。他把那年輕人介紹給檢察官。
大約過了十分鐘,檢察官、那桑偵探、站務員、還有幾位警察一起向奇璐德小姐的房間走去,他們是抓巴爾克教授的,今天早上,教授剛剛從巴黎趕回來。我和魯雷達比緊隨他們一起來到小姐的門口。
巴爾克教授臉色鐵青,十分憔悴地站在我們面前。看到站在那桑偵探身後的站務員時,他吃驚地倒退一步。
“你認識他嗎?”檢察官指着站務員問巴爾克教授。
“是的,認識。他是埃皮納勒車站的站務員。”教授的聲音在發抖。
“他證明,你昨晚十點半鐘從埃皮納勒車站下車,回公館來了,對此,你怎麼解釋呢?”
教授扭開臉,痛苦地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搖搖頭說:“十分遺憾,我不能說。”
“是嗎?那麼,沒有辦法。巴爾克教授,我以法律的名義宣卞,你以殺人嫌疑犯的罪名被捕了。”檢察宮十分嚴厲他說。
魯雷達比逕自走到教授身邊,說:“您不為自己辯護嗎?”
“不,我絲毫不想這樣做。”
魯雷達比湊到教授耳邊,低聲說:“您不信嗎?你只知道兇手現在的名字,奇璐德小姐只知道兇手過去的名字,而我,這兩個名字全知道。也就是說,我完全了解兇手。”
巴爾克教授睜大眼睛,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過了一會兒,他被警察帶走了。
那天晚上,魯雷達比和我也離開了格蘭弟公館。
第二天,魯雷達比來到我家,“我要去一趟美國。也許要用一、兩個月時間,辦完事我就回來。”魯雷達比笑咪咪地說。
“你走的這段時間,不會再出什麼可怕的事吧?”
“不用擔心,既然巴爾克教授被捕了,那就沒事了。”他說完,便踏上了旅途。
當我們再見面時,已經是在審判巴爾克教授的法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