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幻的街
十一月一日,星期三。
助理警部杉山一大早就拜訪了大阪府警察本部。他先對對方給予的大力配合表示了謝意,然後有人把他介紹給負責接待他的刑警部長小野寺那裏。小野的氣色不太好,不過因為明天就是他五十歲生日了,所以看來他心情還不錯。
"請多多關照。"
"多謝您平日的照顧。"
兩個人寒喧了一陣,然後就商量着立即到東心齋橋的柚木堂大阪店去。兩個人坐上車,坐在駕駛座的小野將於放在方向盤上,問道:"杉山,你吸煙嗎?"
"我不吸。"杉山回答。沒想到小野一臉失望的神色。
"是嗎?"小野拿出一支煙含在嘴上,"對不起,我可是個煙囪。"
杉山鼓着腮幫子,拚命忍住笑。
車子穿過主大街,一溜煙地向西駛去。
車子開到長崛街,小野把車子停下了。兩個人下了車,開始步行往前走。柚木堂在心齋橋的東面,附近有很多餐館和酒吧。酒吧門前都掛着寫有酒吧名的霓虹燈式的招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像一串串葡萄。兩個人一邊仰頭看着招牌上各式各樣的字體,一邊慢慢向前走着。看着看着,杉山都有點頭暈了。
"這裏晚上肯定非常熱鬧。"杉山不由得感嘆道。
這條街位於大阪市南部,他還是第一次到這條街來。這種地方也能有古美術商店嗎?他一邊想着一邊仔細看着道路兩邊的建築。果然,他發現,在眾多的餐館酒吧中間,也夾雜着一些民間藝術品商店和佛具商店。總之,整條街顯得格外繁華。
"應該是這裏吧。‘,
小野突然在一個兩間房子大小的商店門前停住了腳步。商店的玻璃門關着,但店門口並沒有掛着"暫停營業"的牌子,應該還在營業。門玻璃上寫着三個金色的仿宋體大字"柚木堂"。透過門玻璃,可以看到裏面有人在四處走動。
"對不起,打攪了。"
小野一邊推開店門,一邊打了聲招呼。店裏的三個人一起轉過臉看着他們,其中的兩名男店員彎腰致意:"歡迎光臨本店"。
杉山拿出身份證,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他突然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夫人,是我埃"
是高井美保。她正坐在一張給顧客準備的椅子上,聽到杉山沖自己打招呼,急忙站起身來,微微一彎腰,說道:"是助理警部杉山先生埃上次多虧你的關照,真是太謝謝了。"她的姿態不像是古美術品店的店主,倒像是快餐店的掌柜。杉山也微微一點頭,說道:"我們本想找大阪店的店員了解一下情況,沒想到在這裏通見了夫人您。您有您丈夫的消息嗎?""還沒有,"美保看起來很疲憊,"目前還沒有一點消息。
我本來應該在家等電話,可是一個人太寂寞,於是就到店裏來了。""是這樣埃……"杉山向她介紹了小野,美保也向兩個人介紹了一下店員。
隨後高井把兩個人領到接待室,並給他們端上了兩杯熱騰騰的茶。美保倒完茶后,就默默地坐在兩個人的對面。杉山本來想問她幾個問題,可沒想到,交談一開始,美保反而先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被害者到底是誰?還沒查出來嗎?"
"聽說你們發現了新一的汽車,沒發現什麼線索嗎?""你們有沒有調查過我丈夫是否在生意上同其他人鬧過糾紛?""雖然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有沒有可能是綁架呢……?"杉山→邊耐心地回答她的問題,一邊逐漸把主動權爭取到自己一面。
"關於您丈夫的交友情況,您原來也介紹過,還有什麼補充的嗎?""我的問題可能有點失禮--我們想知道,他平時和其他女人有什麼關係嗎?""我們曾讓您到家裏找找看他有沒有留下什麼便條一類的東西,有什麼發現嗎?""您家裏的存款有沒有被取過?"高井美保的回答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情況。
"你們不是想跟店員談談嗎?我們店裏現在有兩個店員,我幫你們把他們喊來。"杉山與小野跟兩個店員談了談,但兩個店員對店裏的營業狀況也不是很了解,對柚木的私生活情況更是一無所知。
依然是一無所獲。
"那我們先告辭了。夫人,如果您丈夫跟您聯繫的話——""我知道了,我會馬上通知你們的。"兩個人道過別,走出了店門。
"接下來到長居去嗎?"小野在店門口問道。
"是的。我們到健一住的公寓調查一下,而且我也想調查一下案發當時高井美保在哪裏。"杉山剛要邁步,"等一下,"小野伸手攔住了他,"杉山,走反了。這邊,我們是從這邊來的。"杉山猛地停住腳步,差一點摔倒。如果自己一個人在這種地方,說不定即便走錯了路也根本發現不了。一隻狗很親熱地圍着兩個人轉來轉去,兩個人把狗趕跑,步行回到了長掘街。
小野一邊抽着煙,一邊開着車。車子穿過御堂附近,拐到了千日前大道,接着又從谷町附近向南駛去。柚木健一居住的公寓在長居公園的南面。那幢公寓是大阪市內少數幾幢可以俯瞰整個公園的公寓之一,是一座十五層的建築,柚木健一的家住在十二樓。小野在公寓入口處把車停下了。
"’GRANDMEZON大廈‘這名字起得可真有點言過其實埃"小野邊看邊譏諷道。
"好像是一幢出租公寓,"杉山一邊抬頭看着十二樓附近,一邊咕噥着,"房租一定很貴吧。"兩個人一進公寓門便看到管理員。管理員是一位老年人,戴着一副鏡片很厚的老花鏡,用懷疑的眼光盯着他們兩個。看來是一位好奇心很強的老人。杉山先發制人,向他打聽柚木的情況。可是管理員只知道柚木這個名字及其長相,根本不知道柚木還有個叫高井美保的老婆,對柚木的交友情況也一無所知。兩個人對管理員道了謝,便乘坐電梯來到了十二樓。
柚木家右面的鄰居家沒人。杉山按了按左邊鄰居家的門鈴,對講機傳來一個聲音:"請問是哪位?"杉山講明了自己的身份。隨後門開了一條縫,門上還掛着門鏈,一個年輕女子從裏面探出頭來看了看他們。
"請問您是這裏的主人嗎?"
"是的。啊,你們是不是為隔壁的事來的?"年輕的女主人一臉好奇的神色,但她卻沒忘記讓他倆出示一下警察身份證。兩個人一塊把身份證遞給了她。她仔細看了看,解下了門鏈,把兩個人讓進了狹窄的門廊。
"柚木的老婆真是可憐啊,這兩天為柚木擔心得臉都瘦了一圈了。"她側着身子說道。
"我們會儘力及早破案的。"
杉山說完便將話題轉入了正題。他問了女主人幾個關於柚木夫婦生活情況及夫妻關係等方面的問題,以及最近有哪些人訪問過柚木家。
"他們夫妻關係看起來很不錯,周末兩個人經常一起外出購物。有時在電梯裏碰到他們的時候,男主人手裏拿着採購的東西,還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兩個人沒有孩子,所以生活得很自在,跟我們家可大不一樣。啊,對不起,我們只能站在這裏說幾句話,我的兩個孩子正在裏屋睡覺呢。"杉山注意到,安西夫人說起柚木夫婦的情況時用的都是過去式。
"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家裏的客人都是些什麼人,"她壓低了聲音,"但有一個人顯得很奇怪。"杉山頓時來了興趣。"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只見過一次,那個人在隔壁家的門前站了足足三個小時。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當時柚木夫婦倆不在家。我記得他們倆那天好像是外出吃飯去了,不知由於什麼原因回來得很晚。""那個人只是一直在門前站着嗎?""是的。從晚上七點一直站到十點。我外出採購食品和送垃圾袋時都見過他。十點左右時,我丈夫對他說:’如果你找他們有什麼事的話,我可以幫您傳個話。‘他只是低沉的語調說了聲’謝謝,不用了‘。於是我丈夫就進屋把門關上了。這時我忽然昕到’咚‘的一聲巨響……"年輕的女主人語調陡然升高,把杉山嚇了一跳。
"好像是那個人在猛踹隔壁的房門。我跟丈夫嚇了一跳,從房門裏探出頭來向走廊里看了看,正好看見那個人順着樓梯跑下樓去了。我當時想,這個人是不是神經有點不正常礙…""這件事發生在什麼時候?""大約……六月未左右,或者七月初,反正就是那個時候。""您能詳細描述一下那個男人的特徵嗎?""那個人大約三十歲左右,穿着西服,扎着領帶,個子不高,和您個頭差不多……我也記不太清了,只是感到那個人臉色很陰暗,好像很疲勞的樣子。""您要是再看到他,或是看見他的照片時,您還能認出他來嗎?""可能會吧……我丈夫說不定也能認出他來。他是-售商的,最擅長記人的長相了。""柚木回來以後,這件事告訴他了嗎?"小野在旁邊插了一句。
"我告訴他了,夫婦倆我都見着了。他們還對我說:’你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埃"杉山隨後很隨意地問安西夫人,周六晚上美保在哪裏。
"啊,她那天晚上在我們家呆到很晚。恰好那天我丈夫也到東京出差去了,我就約她來我家玩了。我家大兒子特別喜歡美保夫人,她來了后我大兒子特別高興。孩子們睡下后,我們倆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一直玩到晚上十一點左右。當時我問她:‘要是您丈夫打電話回來你不在家的話,會不會責怪你啊?’她回答說:‘沒事,我在錄音電話上留了言,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就留個言,或者直接打給夫人您家裏。’"安西夫人話跟美保講的一樣。美保從安西夫人家裏回到家裏后,就接到了武藤從彥根打來的電話,得知一位老客戶遭遇車禍的消息。
這時,在裏屋睡覺的孩子醒了,杉山藉機停止了詢問,向安西夫人致謝道別。
出了公寓,杉山給心齋橋的柚木堂打了個電話,想問問美保有關那個可疑人的事,看她有沒有什麼線索,不巧的是,美保早早就出去吃午飯去了。
杉山拿出電話本,又撥一個電話號碼。對方在家。杉山跟他約好了上門訪問的時間。
"小野,空知正好在家,麻煩你把我送到平石去一趟吧。"在一旁抽煙等待的小野說了聲:"好的。""不過……"杉山突然咕噥了一句。
"什麼事?"小野問道。
"這個公用電話看起來是不是有點過於花哨?"小野好奇地看了看電話。電話上方罩着一個法琅質的防雨罩,防雨罩看起來像一個鬱金香妖怪。
"這叫戴頭巾的賣花女。"
聽小野這麼一說,杉山的不由得皺起了周頭。
"這是明年四月份召開的花卉博覽會的吉祥物,不是很可愛嗎?""我不是這個意思,"杉山搖了搖頭,"不錯,很好看。"車子由南向西行駛了快一個小時了。遠處山上的紅葉已依稀可辨了。
"是不是想來這裏遊玩了?"
小野問道。這個地方與大阪相比,確實很偏僻,有點像余吳。
"從這裏開始一直是上坡。"
汽車沿着彎彎曲曲的盤山道緩緩向山上駛去。左邊是圍着石牆的房屋,右手是一片農田,田裏的應稼已經收割完畢了,燒荒的濃煙瀰漫四周。
車子開到某處,小野看看前面不可能再有人家了,於是把車子停了下來。接下來的道路沒有鋪柏油,一下子變窄了許多,一直通向山裡。一一遠處,隱約可見一間圍牆很低的房屋孤獨地佇立着。
"我聽空知說他家在道路的盡頭,應該是那家吧。"小野把引擎關了,拉下了手剎,四周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
"我們走吧,"杉山邊說邊下了車。小野緊隨其後。
兩個人推開半掩着的圍牆門,走進院內,看了看門牌。嶄新的門牌上只寫了兩個字"空知"。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杉山沒有立即按門鈴,他環視了一下這房屋和院落。這是一座木質結構的平房,看來至少建了三十年了。房頂上鋪着黑瓦,房門兩旁種着白色和淺紅色的大波斯菊,房門左面對着套廊的院子裏種着一些低矮的梅花。整個房屋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年輕小說家的書房,更像一個隱士居住的草庵。——從這裏看不見被焚燒殆盡的倉庫痕迹。
杉山按下了門鈴。門馬上被拉開了,空知出現在了門口。
"對不起,打攪您工作了,我是木之本警署的杉山。""我是大阪府警察局的小野寺。"空知看了一眼杉山,"啊,,了一聲,好像認出他來了。看來他還記得杉山。杉山上次和空知見面,是在彥根舉行的柚木惠的葬禮上。聽說空知昨天從東京回來時還到木之本警署去了一趟,當時杉山正好外出調查去了,沒有見到他。
"讓二位跑這麼遠來這裏,真是很不好意思。"空知客氣地道歉,"請進。"
拖鞋架上放着一個小花瓶,裏面插着一株彩霞花。加瀨以前也曾經說過杉山生性風流,看來空知也很風流。一般說來,單身男人不會插花的。
空知把二人引到一間很大的客廳里,問道:"來點紅茶怎麼樣?"
"不用客氣了。"杉山說道。
"我自己很想喝埃"空知笑着說。
"調查有什麼進展嗎?"空知給兩個人端上茶,在對面坐了下來,問道。杉山告訴他目前還沒有什麼進展。隨後三人就進入了正題。
"昨天我在木之本警署昕他們介紹了一下柚木新一的交友情況,看來他不是一個善於社交的人埃""他的社交能力一般。他工作很忙,說不定最近跟朋友都疏遠了。"
"聽武藤店長說,他喜歡打高爾夫球,那他有沒有什麼高爾夫球友?除了偶爾跟健一先生出去玩外,他是不是經常一個人玩?一一空知先生喜歡打高爾夫嗎?""我不愛玩。""在他大學時代的朋友里,至今還保持着聯繫的,只有空知先生您一個人嗎?""就連我,畢業以後也只跟他見過幾次面。我想起來了,我去參加他跟柚木惠的婚禮時,確實覺得他的朋友很少。好像只有一個當地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那個人現在在德國。空知先生,您是不是柚木新一學生時代最親密的朋友呢?""可以這麼說吧。我雖是他的朋友,可是我本身也不善於交往,所以我不敢妄下斷言。""他這個人是不是很容易相處?""還可以吧。說不定他覺得和我比較難以相處。我們倆與其說是互相選對方作朋友,倒不如說是因為平時住得較近而交往的,我們之間的友誼很淡泊。""你們倆不是一個專業吧?""雖然都在文學系,可他是學美學的,而我是學英語的。
上法語課時,我們倆在同一個班裏,所以才互相認識了。——請喝茶。"衫山喝了一小口茶。
"他這個人是不是很容易跟別人結仇?""這倒不是。他認為打架對自己沒好處,所以很少跟別人發生爭執。""空知先生,您從學生時代就立志要當一名作家嗎?"杉山突然改變了話題,空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停頓了一下,才回答道:"可以這麼說吧。我從孩提時代起就夢想着當一名作家,但當時只是一個模糊的認識。我第一次參加小說大賽是在辭公司的工作以後。"杉山又問了他關於離開公司和參加小說大賽的情況,空知雖然不是很願意,但還是簡單介紹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完后,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很魯莽?每次想起這些事,我就感到很羞愧。同時也發現自己的體內有一種很強烈的暴力傾向,每每惹得自己心情很不好。""可是,您第一次投稿就獲了獎,這說明您有寫小說的天賦埃""其實人只要拼盡全力去干某件事,最終都會成功的。不過,說實在的,我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您有沒有把您的處女作送給過柚木先生?"空知說了聲"沒有",然後把杯子裏的茶一飲而荊杉山說到這裏,又轉回到正題,問空知星期六晚上他在哪裏幹什麼。空知不慶其煩地把自己在木之本警署講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您發現火災時是晚上十一點左右。發現起火后您就一個人趕緊救火,但火勢太大,根本撲不滅。這時隔壁的隅田先生跑過來幫您一塊滅火。"杉山聽完后,開始複述,"隅田先生趕來幫忙滅火之前已經給消防署打了電話。十一半左右消防車趕到了十一點四十五分時火被撲滅了,然後消防署的消防員問了問您有關火災的情況。凌晨一點,您和隅田先生回到各自的房間去休息了。是這樣吧?""一點沒錯。""火災造成了什麼損失?""被燒毀的倉庫里沒放什麼東西。平時我也不用,所以損失並不大,但我卻心有餘,悸。後來消防車趕到了,附近的鄰居i也紛紛跑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好好的一個周末晚上,卻把大家折騰得夠嗆,我心裏很過意不去。""也可能是有人故意縱火吧?警方沒有進行調查嗎?""第二天上午九點,富田林業署的工作人員來我家裏,問了問昨晚的火災情況,並帶了些現場的灰燼回去了。臨走時告訴錢說:‘看來像是性質,惡劣的惡作劇,我們會加強巡邏的。
請你自己也多加註意,發現有什麼可疑人物請及時跟我們取得聯繫。""是這樣埃"杉山打算到空知鄰居家和消防署、富田林業局去調查一下,所以也就沒有詳細問火災的事。
"您是什麼時候到東京去的?"
"十月三十日一一星期一早晨。"
"是因為工作上的事吧?"
"是的。我白天在神田的交通博物館裏查閱了一些資料,傍晚和一位責任編輯一塊吃了頓晚飯,商量了一下這次要出版的小說的校稿情況,晚飯後我繼續和那位編輯片桐先生探討校稿問題,一直到深夜,當天晚上我就在他家裏住了一夜。""您到交通博物館去查閱資料了嗎?是不是為設計下一個計謀?"杉山無意中問道,沒想到空知不知什麼原因,突然變得很不高興,沒好氣地回答道:"不是,是為了核對一下前幾天剛寫完的小說。"自己的問題哪裏得罪他了?杉山覺得很奇怪。他發覺空知好像有點過於敏感。
"您是在什麼地方知道這次事件的?"
"在東京。星期一深夜,我在片桐先生的公寓裏看電視時知道的。"空知的眼睛直視着杉山,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語的小野的存在似的。
"杉山先生……"
"什麼事?"
"為什麼屍體的頭部和雙手會被砍下來呢?你是不是認為,罪犯這麼做只是為了掩飾被害人的身份?"杉山感到空知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所以他只是含糊地應付了幾句,隨後便反問他:"空知先生,不知您作何感想?""我只是覺得,罪犯之所以費這麼大勁把頭和手砍下來,與其說是了掩飾被害人的身份,倒不如說是為了連同屍體一塊運到某個地方埋起來。因為如果屍體在柚木家裏被發現的話,照常理來說,屍體應該就是是柚木的。"杉山點了點頭。在昨天的調查會議上,刑警部長仁科和其他人也提出了同樣的問題。
"罪犯這麼做的理由,我也不清楚。"
空知一臉疑惑的表情。
空知的鄰居隅田家在山下,距空知家大約五十米。房子看來像一座農舍,從敞開的院門口可以看到院子裏堆着一些農具。一隻肥胖的大花貓蜷縮在院子中央睡覺。
"雖然午休時間已經過了,但現在還不到一點,隅田會在家嗎?"小野說道。
杉山朝屋子打了聲招呼,只聽裏面有人應了聲"來了,來了。"一個五短身材的胖胖的中年男子從屋裏走了出來。他就是隅田,剛剛吃完午飯,正在休息。
"周六晚上的火災?對對,是火災,就在空知先生家後面。
驚動了不少人呢!?
"我們警方也需要進行調查,所以有幾個問題想問問您?""我知道了,請稍等一下。"隅田說完把他老婆喊了出來。
兩個人坐在房門外的走廊上,聽隅田夫婦講述了火災當晚的情況。最先發現空知家起火的是隅田的老婆。當時她正在洗澡,突然從浴室的窗戶看到了火光,於是她急忙在浴缸里喊隅田。隅田在門外發現火災后,立即給消防署打了電話,然後就跑到山上去救火去了。
"時間大約是十一點左右。"夫婦倆的回答完全一樣。
剛才空知也介紹了一下滅火時的情景及時間,和隅田夫婦講的沒有一點矛盾的地方。
"我想冒昧地問一句,"杉山脫口而出,"那個人確實是空知先生嗎?"隅田夫婦倆愣了-下,好像沒聽明白杉山的話。過了一會,隅田先開口了:"這個嘛……是他。空知先生一直一個人生活。"杉山從他倆的表情看出來,他們不明白自己為何何提這個問題,於是他說道:"那個人會不會是-個和空知先生長得很像的人呢?"說完后連他自己也酰謎飧鑫侍饊岬糜械閿藪饋?
"隅田先生,在前院車到來之前,然-直和空知先生在一起嗎?"
"是的。當時我們倆還猜測,說不定是有人縱火,所以是不會聽錯的,我老婆也一直在。"
"你們回去的時候,大約是-點……"
"是的。幸好第二天是星期天,所以雖然回去晚了點,但沒多大關係。如果沒有那場火災,我們倆早就睡覺了。那天可真是有點累了。"
杉山想起了離開空知家時看到的被燒毀的倉庫的樣子。倉庫看起來很小,也沒多少東西,但是空知好像根本本就沒收始-下火災現常"聽說,出了隅田先生外,還有其他人聽到消防車的警報聲后也跑上來了?"
隅田說了附近兩家農戶主人的名字,小野在旁邊作了記錄。
"多謝您協助調查。我聽說,空知先生是個小說家。"
調查結束后,杉山順便跟隅田夫婦聊起家常來。雖然目前基本可以肯定空知當時確實不在殺人現場,但既然好不容易來了,衫山很想隨便聽聽鄰居們對空知的評價。
"他說話很客氣,舉止也相當彬彬有禮。"隅田說道。
"平時也偶爾打幾句招呼,但總的來說是-個少言寡語的人。雖然有點失禮,但我覺得他稍微有點神經質。"隅田的老婆說。
"但我覺得他挺有男人風度的。"隅田說道。
"他要是找個夫人的話,工作上會更順利的。"
"他身邊也沒個親人。好像也沒人給說媒。"
"他看起來是有點神經質……"
"不過,說起笑話來他還蠻風趣的。"
夫婦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着。杉山對他們協助調查表示了感謝,然後起身告辭了。
慎重起見,兩個人又到隅田所說的農戶家裏去調查了一下,然後就回到了車上。小野對照地圖查找了一下消防署和富田林業署的位置,便發動了汽車。
"小野,真不好意思,害得你這麼晚才吃上晚飯。"杉山抱歉地說道。
"哪裏話。"小野寺一邊掰開方便筷,一邊笑着說道。兩個人邊說邊狼吞虎咽地吃起豬排蓋澆飯來。
"小說家空知好像確實不在殺人現??小野一邊拿筷子使勁戳着豬排,一邊說道。"他應該不會拿自己最擅長的才能來犯罪吧?"
杉山默默地點了點頭。現在是下午三點,兩個人正在國道路邊的一家餐館裏吃飯。餐館只有他們兩個人,電視開着卻沒有人看。
剛才杉山從消防署工作人員的口中也得知,空知所說的話句句是真。隨後訪問的富田林業署的工作人員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
杉山想起了消防署工作人員的話。
"最近一個月連續發生了三起不明原因的火災。前兩起分別燒毀了山道上的路標牌和小河上的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橋,幼稚得像小孩。這次又燒了人家的倉庫,真是太危險了。我們已向村民和警方發出呼籲,要求大家共同防範,避免這種危險事故再次發生。真是件叫人頭痛的事情埃"路標牌和木橋……(這意味着什麼呢?)真是無聊透頂。看起來好像是小學生玩火所致。這次雖說是閑置不用的倉庫,可在人家房後放火,事態的性質可就有點嚴重了。
"我也覺得他好像確實不在現常"衫山忽然說道。
"空知一個人獨居,我們調查他在不在現場的時候,彷彿他不現場的證據早就準備好了似的。"
"話是這麼說,"小野依舊一邊吃飯一邊說道,"但是一點看不出來他是故意偽裝的埃""縱火一說,沒有多大道理,"杉山像是在作總結,"從火災發生的時間來看,不像是為了引起人們的注意而故意為之。
而且,路標牌和小木橋被燒與倉庫被燒,兩者的性質是完全不同的。"
"你是說,空知為了在深夜獲得人證,故意縱火焚燒了自己的倉庫?"
"我是這麼認為的。"
"他是想造成一種假象,讓人們認為倉庫被燒只是最近→連串火災事故的其中一例?"
"是的。說不定,前兩起火災也是他一手製造的。"
"杉山,你是不是有點考慮得過頭了?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呢。
小野嘴裏塞滿了脆蘿卡,含混地說著。杉山沒有理他,只是把這種可能性默默地記在了心裏。
"那位小說家有那麼可疑嗎?他有什麼明顯的動機嗎?"小野問道。杉山也滿腹疑惑。
"即便你的假設正確,"小野繼續說道,"空知能在三個小時之內從失火現場趕到余吳的殺人現場嗎?沒有三個半小時是到不了的。空知從晚上十一點到凌晨一點在平石,案發時他能到達殺人現場嗎?被害人死亡時間為周六晚上九點至周日凌晨三點,而凌晨兩點以後這一段時間最為可疑,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趕到現場的。
杉山對此也提不出異議。
(雖然空知是個推理小說家,可看來也不可能做到埃)杉山只好訕訕地說了聲:"你分析得不錯。"
"我去給總部打個電話,"沉默了一會兒,杉山站了起來。
小野說了聲"請便",便掏出一支煙優哉游哉地吸了起來。
杉山打電話給總部彙報了一下自己的調查情況,同時也詢問了一下對方的進展情況。
"目前還沒有特別情況,"加瀨在電話里說道,"你那邊的調查也沒有結果嗎?什麼,有人在柚木健一的公寓裏發現了一個可疑男子?你先調查一下這個可疑男子。"
"我會的。問一問高井美保,說不定會知道一┣榭觥!?
"那就拜託了。"加瀨說完后,便掛斷了電話。杉山掛了一下話筒,又拿出電話本,給心齋橋的柚木堂撥了一個電話。——美保還在店裏。
"美保夫人,我們有事想請教您。"
高井秀司今天心情很不錯。半年多來,他還是第一次用千日元的底金一下子就贏了兩萬日元。最近他都有些絕望了,沒想到這次玩老虎機一下子贏了這麼多。他坐在餐館的烤爐邊,一邊吃燒烤一邊喝酒,一直喝到微感醉意。然後他懷揣着剩下的一萬五千日元,哼着小調往回走。看了看錶,時間還早,剛過十點。他想,再去喝一點吧。穿過都已打烊的車站前的商業街,轉了幾個彎,一會他便來到了自家門前。
一輛停在隔壁絲綢公司門前水泥地上的汽車的門被打開了,從車上下來兩個中年男子。
"請問您是高井秀司先生嗎?"
其中一個人對高井說道。看來這兩個人一直在等自己,高井心想。
"我就是,請問你們有什麼事?"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人?高井一邊想着,一邊警惕地問道。對方一邊回答說自己是警察,一邊將身份證遞給他看。
"你是高井美保法律上的丈夫吧?你現在有空嗎?"
"美保她出什麼事了嗎?"
高井心裏頓時緊張起來。對方說想問問他有關柚木晉的事,高井心裏更是七上八下的了。
"請進屋說吧。不好意思,屋子裏有點亂。"
高井從口袋裏掏鑰匙時,發現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在發抖,他感到說話都有點心煩。他一直怕跟老師和警察打交道。
他說了聲"請進",兩位刑警便跟着他進了屋。幾個房間都亂七八糟的,無奈之下,高井只好把兩個人請進了餐廳。
"高井先生,您知道柚木健一先生被殺一事嗎?"
高井原以為年齡稍大的那位刑警會提問,沒想到首先發問的是自稱杉山的年輕刑警。
"我知道。"
"我負責這次案件的偵破工作。請問,您和柚木先生之間是什麼關係呢?"
(這些傢伙怎麼總是明知故問呢?)
高井心裏很不痛快。
"你們不是都調查過了嗎?美保和我目前正分居,和那個傢伙住在一起。那傢伙不是經營着一家什麼古董店嗎?"
高井邊說邊在心裏沒好氣地想,我第一次被美保介紹給那個傢伙時,那傢伙自稱是搞什麼"古畫"的。他如果是經營古畫的,那我就是一個賣美術全集的畫商了。這麼說也未嘗不可。
"我們聽說,您和美保夫人還沒正式辦理離婚手續,那麼你們三個人有沒有就此談過話?"
"沒有,因為我不同意離婚。而且,當時分居的主要責任在我,我卻一直不好意思主動跟她賠禮道歉。我想,等過一段時間,美保的頭腦冷靜下來以後,她還會回到我的身邊來的。"
從高井的話里,杉山能明顯感到他很後悔。
"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分居的?"
"已經有兩年了。"
"那美保夫人是何時開始和柚木同居的?"
"以前我在一個朋友開的一家名叫’南方‘的快餐店上班時,那時她是那裏的常客。""對不起,請問你們當初為什麼分居呢?"
(這個王八蛋,怎麼老問別人的私生活呢?真是個混帳東西!)"是我不好,"高井還是開口了,"我當時熱衷於賽馬和摩托車比賽,跟放高利貸的人借了一大筆錢,結果逼她把從父親那裏繼承來的房產都賣掉了。於是我們就租了這間房子。就在錢快還清的時候,她就離開了我。"高井在心裏對美保懺悔着。我現在已經幾乎不賭博了。雖然玩老虎機運氣不錯,可是我也適可而止。美保,你應該不會再恨我了吧?"
"高井先生,您現在在哪裏工作?"
現在在哪工作?聽起來,他好像知道自己換了工作似的。
高井心想。
"我現在在賣書,以前是推銷藥品的。"
他們不是來問我有關柚木健一那小子的事的嗎?為什麼只問我的事呢?高井心裏很奇怪。
"雖然您沒有跟美保夫人及柚木健一先生談過你們三個人之間的事,可是您不能否認他們兩人還是很想跟您談的。美保夫人沒有對您提出過離婚的要求嗎?"
高井總覺得他們已經跟美保見過面了,自己的住處也肯定是美保告訴他們的。看來,自己還是說實話為妙。
"他們倆確實有此想法。可是我怎麼能這麼爽快地答應他們呢?你說,他們是不是有點過於一廂情願了?"
杉山看來不同意他最後的說法,沒有附和他。
"您有沒有去過柚木健一先生住的公寓?"
高井毫不猶豫地回答:"沒有。"
"七月初您有沒有去過一次,但是碰巧他不在家?"
高井嘆了一氣:"有這回事。"
"您為什麼去呢?是為了和美保離婚的事嗎?"
"我去並不是因為我同意和她離婚,而是覺得,我們兩個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所以想去找她,跟她重歸於好。"
"您事先也沒跟美保夫人說明來意,是不是?您是突然想起來,於是就去了找她了,對嗎?"
(既然他這麼說,暫且就先這麼承認吧。)高井點了點頭。
"結果沒見到他們,您一生氣就使勁踹了他家的門一腳,是不是?以後您沒有再和他們聯繫嗎?"
"這個……是沒有再聯繫過。"
高井感到自己的回答越來越優柔寡斷了,他不由得對這種談話感到厭倦了。
"柚木健一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您說說您對他的個人印象就行了。"
(真是令人討厭,這個傢伙……)"這個我不清楚。我們一共只見過三次面,而且都是互相充滿敵意。我只是覺得,可能是因為干小買賣的吧,他的眼神看起來很精明。"
高井注意到自己的回答充滿了對柚木健一的敵意。
"第三次見到柚木先生的時候,是不是六月中旬,在曾根崎酒店?"
高井也逐漸回憶起了當時痛苦的情景。在那次不愉快的遭遇之後,自己立刻到酒吧里痛飲了一頓,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連班也沒上,一個人躺在家時整理凌亂的思緒。
"你們知道得還不少呢,"他略帶諷刺地說道。這也可以看作是自己的一個小小的反抗吧。
"聽說,您當時還被柚木揍了一頓?"
"只是被推了一下。不過我當時也喝多了,腳下站不穩。
不過,當時推我的不是柚木健一,而是他的雙胞胎哥哥。"
"是嗎?您也知道柚木晉有個雙胞胎哥哥嗎?"
"不是,我也是當時才知道的。"
小野拿出一支煙吸了起來。煙灰缸放在洗碗池裏。高井本來也想抽一支,可是由於對這兩個人沒什麼好感,所以就沒有跟他要。
"柚木兄弟倆目前都行蹤不明。’"
高井感到杉山越來越嘮叨了。"嗯,新聞上都播過了。"
"兄弟同時失蹤,目前只發現了一具屍體。由於無法提取指紋,目前警方也很難確定到底屍體是他們倆中的哪一個。不過,高井先生……"
高井不由得緊張起來。"什麼事?"
"我開始問你‘您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柚木健一被殺一事?’時,你回答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知道那具無頭屍是柚木健一的’?"
上了這小子的圈套了,高井心想。他皺起眉頭,厭惡之情溢於神色。
"我並不是肯定屍體就是柚木健一的。只是我剛回來,就被你們兩個人逮住了,你們突然那麼問我,我以為你們已經知道屍體就是柚木健一的了,所以才那麼回答你們的。"
"是這樣啊?"杉山說道,他沒有再追究下去。
高井發現杉山在看桌子的某個東西,他順着杉山的視線看去,發現杉山好像在看自己的手。難道自己的手上沾了什麼東西嗎?他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
"我還想問您最後一個問題,上周六,也就是十月二十八日晚上九點至次日凌晨三點之間,您在哪裏幹什麼?"
他們竟然這樣懷疑我,真是豈有此理。高井生氣地想。說不定凡是跟柚木健一稍微有點瓜葛的人,都受到如此無禮的待遇了。那些問題中除了一個例行公事的提問外,肯定還有一些這些警察順口提出的一些棘手問題,自己說不定也會遇到這種問題。高井不由得有點緊張。
"正好是周末,所以我就在外面喝了點酒。"
"您一個人嗎?"
"是的。"
"在哪裏喝的?從幾點喝到幾點?"
"那天我到高規談了點生意,六點左右工作就結束了。然後我就空着肚子回到了大阪,在那家‘南方’快餐店喝了點酒,從七點半一直喝到很晚。我一直喝了三家餐館呢。"
<日本許多上班族下班后都要到餐館去喝酒,但許多餐館位子都較少,顧客又多,許多顧客都是在一家餐館喝一點后,再轉到下一家去。——譯者注>"您去喝酒的都是哪幾家餐館?"
這個問題看來有點難回答,高井皺着眉頭想了半天。邊想邊在心裏對自己說,但願這副表情不要被對方誤認為是自己在演戲。
"第一家我記得很清楚。是千日前一家名叫‘鶴屋’的燒烤店。我在那裏呆了一個小時左右。"
"那家店雖然很大,但周六晚上肯定滿員了吧?"
小野在旁邊插了一句。
"不錯。但我是一個人,所以沒費什麼事就找到了座位。
還有許多人在等座位。"
高井邊說邊心想,我這麼說,他們會不會認為我在說謊?
真要是那樣的話可就麻煩了。
"八點半以後您在哪裏?"
"第二家我記得也是一家燒烤店,在法善寺前丁字路口的附近。在那兒也呆了一個小時左右。"
"您是不是第一次到那家店?"
"是的。附近的許多店我都很熟悉。我這個人有個嗜好,喜歡到沒去過的店去……"
高井的話聽起來像在替自己辯解。
"這家店您要是再去一趟的話,能認出來嗎?"
"應該能認出來吧。"
"那第三家呢?"
高井一時有點語塞。剛才好不容易有點眉目的店名,現在卻突然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我記得那家店也有不少人在喝酒,店名記不起來了。好像是家很小的快餐店……"
"在哪裏?叫什麼名字?"
杉山的問題咄咄逼人,高井不由得心頭火起,剛才的狼狽一變而為憤怒。
"我喝多了,記不起來了。我要早知道會碰上這種事,當初我就不一個人喝了,找個警察陪我一塊喝不就好了?"
"那家店在什麼地方?"看到高井有點生氣了,小野的語氣變得溫柔起來。"您從千日前到了法善寺,然後是接着朝北走的呢,還是……"
"我走了不少路,"高井的表情又認真起來,努力回憶着,"這個,我記得是沿着戎橋向北走了一段路。"
"過了道頓護城洞了嗎?"
"過了一座橋。然後……"
對於店的位置,高井只記得這些了。可是,他還隱隱約約地記得一些那家店的情況。
"那是一家雜居樓房。我順着樓梯走了上去,到了二樓還是三樓記不清了。只記得是一家很普通的快餐店,樓梯很窄,店面也不大,大約十坪左右。由於是第一次去,名字記不大清了,好像叫什麼‘難波’……""也就是說你過了道頓護城河,那家店叫‘難波’,是不是?這個名字昕起來與千日前、法善寺附近的店名很相配啊?"我不知道。店名的由來你們可以去問老闆娘。"高?緩悶廝怠?
"您沒拿點那家店的火柴什麼回來嗎?""沒拿。""那麼,您在那裏呆到幾點?"杉山問道。
"當時老闆娘提醒過我,讓我趁着還有公交車趕快回家。
我想,大約應該是十一半左右吧。"
"當時店裏還有其他的顧客嗎?"
"好像有一伙人在邊喝酒邊玩鬧,我記不太清了。""您如果再到那的話,能認出來那家店嗎?"說句實話,高井沒有多大自信,但他還是回答:"應該能吧。""您回來的時候,有沒有碰見熟人?""當時已經很晚了,誰也沒碰見。"杉山和小野對視了→下,合上了筆記本。
"多謝您的協助。說不定以後還會麻煩您。高井先生,能給我們一張您的名片嗎?"高井遞過一張折了角的名片。
門鈴突然響了。
由加理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來。美保站起身來,拿起對講電話的話筒。
"我是空知。"
門外的訪問者說道,由加理從話筒里也聽到了他的聲音。
"請稍等。"美保放下話筒,朝門口走去。由加理也隨後跟去。
"真不好意思,空知先生。您這麼忙,我們還請您到這兒來。"美保點頭致禮。空知只是淡淡地說了聲"沒什麼"。他穿着一件和由加理上次在梅田見面時一樣的外套,裏面穿着一件運動衫。頭髮比哪次見面都長長了,將耳朵完全遮蓋住了。
"晚上好。老是突然麻煩您,真不好意思。"由加理抱歉地說道。空知一邊將脫下的外套遞給美保,一邊又淡淡地說了聲"沒關係"。他說話時,嘴角微露出潔白的牙齒。由加理鬆了口氣。
"這下可麻煩了。"
空知在客廳的沙發上剛一坐下來,就對美保說道。
美保正在廚房沖咖啡,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是嗎?""我聽說,他開車撞到電話亭后就跑了。據說警方已經以損害公物罪將他逮捕了。
"雖然不是警察親口說的,但是他這麼做真是太不應該了。"
空知和由加理對視了一眼。
"是啊,他這麼做太過分了。"美保的口氣也很乾脆,"警察之所以沒有以殺人嫌疑罪將他逮捕,是因為目前警方還沒有掌握足夠的證據。他這樣干那不是等於自己承認嗎?"
"那是當然。目前被害人的身份都尚未確定,兇器也未找到,而且連一個目擊證人也沒有,他們怎麼能隨便逮捕人呢。
他們這種作法也太愚蠢了。"
高井秀司是在三天前被拘留的。警方之所以拘留他,損壞公物罪只是一個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想搞清楚他是不是殺人案的元兇。由加理覺得這種手法真是太卑鄙了。空知看來也很反感警察的這種辦案方式。
"不過一一啊,謝謝,‘,空知剛要開口,美保將咖啡端到了他的面前,他連忙致謝,接著說道,"不過,我想,警方之所以這麼做,理由不僅如此。相關情況你們了解嗎?"美保在由加理的身邊坐下,開始講述起來。她首先把自己和高井秀司的關係說了一下。空知已經知道高井在曾根崎飯店前被柚木新一推倒了的事了,但不知道美保和柚木健一不在家的時候,高井曾在他們家門口等了足足三個小時,並在門上踹了一腳的事。
"我不小心對警察說了,說那個可疑的人可能就是高井。"美保說完就不作聲了。空知安慰她道:"這也不能怪你。
肯定是你的鄰居告訴警察的,說你不在家的時候有陌生人來找過你。警察如果要找高井先生,他們完全可以讓鄰居作證。結果是一樣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可是……我擔心高井會認為是我向警察告發他的。""你不必擔心。即便發生誤會,也很快就會消除的。不說這些了,你繼續講下去吧。""好。由於這個原因,警方認為,高井不僅對健一,而且對新一也有可能懷恨在心。首先他有殺人動機。不僅如此,殺人現場還發現了一個和他的手形很相像的血手櫻高井的右手手指和別人稍有不同,中指生來就很短,和食指及無名指差不多長。現場的手印也恰好有這種特徵。""嗯,不過,"聽到這裏,空知問道,"那隻不過是一個帶血的手?樟耍圓歡裕咳綣廈嬗兄肝頻幕埃?么警察拘留高井先生只不過是把他作為一個重要的參考人。""有這種可能。不過,那隻不過一個中指較短的手?樟耍揭參疵饊械憒缶」至恕?"真是無聊。"空知低聲附和道。
"而且事實證明他當時確實不在殺人現常""這太強人所難了。誰會整天想着自己每天都幹了些什麼,然後再向警察證明自己的元辜呢?就連奈良的大佛像,深更半夜還說不定會到哪裏散散步呢?美保被空知的幽默逗得微微一笑。由加?砭酰每罩萇朴詘參勘鶉耍約海蚝莧菀錐鴕蛞恍┘γ餛的小事而?襯詹灰選K醋徘岸罘⒋罾呂吹目罩?
"不過事情不太好辦,"美保又恢復了認真的表情,"高井說當天晚上他一直一個人在喝酒。沒有一個人可以證明他不在現常他在三家餐館喝過酒,前兩家店的店員還記得他,最重要的第三家……""是不是說’這個人沒來過‘?""比這更糟,"美保咬着嘴唇,"他所說的那家店,根本就不存在。"
"不存在?"
"是的。哪裏也沒有那家店。警察在附近很大範圍內調查了一遍,就是沒有他說的那家店。"
"店名叫什麼?"
"叫’難波‘。"
"難波,難波……"空知嘴裏不停地嘀咕着,"這家快餐店的名字一點詩意也沒有埃"<"難波"一詞在日語中是船隻遇難之意。一一譯者注>"警察詢問他時,他正好多喝了點酒,我想是不是他記錯了。可是他硬說自己記得沒錯,給警方的印象很不好。說不定警方認為他這是信口胡編,導致無法自圓其說了。"
空知沒有說話,他沉默了一會,說道:
"會不會是其他什麼相似的名字呢?比如說’贊波‘等?"
"警察也在研究這種可能性。他們不僅查看了所有有記錄在案的飲食店的名字,而且還到’南方,街一帶去做了一番實地調查,看看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廣告牌或門上貼的字太多而認錯了。"
"高井先生是不是也親自去了?"
"當然了。可是很不幸的是,他沒有找到。我聽了以後,心裏特別著急。"
美保煩躁地搖了搖雙肩。
(啊,她果然比我?#?
由加理忽然對美保有了好感。她以前總覺得美保是一個妖里妖氣的女人,今天第一次覺得,其實她還是非常可愛的。
"我也相信高井先生是無辜的。"
空知緩緩地說道。美保說了聲"謝謝",空知又搖了搖:"雖然我不了解高井先生,但是我並不是憑空說這番話的。
我是按照情理來分析的。難道不是嗎?誰會撒這種謊呢,到也未免太容易令人起疑心了吧?如果他是撒謊的話,那這種漏洞也實在太明顯了。這種撒謊手段未免有點太低劣了。"
由加理感到他的這種說法沒有多大說服力,但她看了看美保,發現她一臉放心的表情。看來,請空知來還是對的。
"我想冒昧地問一句,"空知對美保說道,"你這麼在意高井先生,還把我們請來,那麼您是出於對高井先生的關心呢,還是對他持有懷疑態度呢?"
"這個嘛,"美保低聲說道,"我對他或許還舊情未了。但更重要的是,他這個人一向膽小怕事,我覺得他不像是一個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空知沒有再接着問下去。
"所以,"聽到由加理說話了,空知將臉轉向她。"所以,我想找一找高井先生所說的那家店。既然前面兩家店主那麼多人都能記得高井先生,那麼我想第三個小快餐店應該也能記起高井先生來。"
"我知道了。我和你一塊去找。不過——"空知豎起了右手的食指,"要找就越早越好。否則店裏人的印象就不深了。
那我們明天一早就去找吧。"
"多謝您了。"
美保將雙手放在膝蓋上,深深地彎下了腰。由加理也急忙彎腰致謝。
"美保,太好了!我說的沒錯吧?"
由加理不由得說走了嘴,美保輕輕點了點頭。
"明天我和美保跟你一起去找。"由加理說道。
"那可不行。"空知急忙反對。
"為什麼?"由加理嘟着嘴問。
"美保夫人還是呆在家裏為好,明天肯定有不少人打電話來。比如說警察,還有其他人……"
"你是說柚木的電話嗎?"美保問道。
空知態度曖昧地點了點頭。
"由加理,你明天不是還有工作嗎?我一個人就行了。"
"這個不行。"
"就是嘛。空知你不是也有工作嗎?"
兩個女人對空知的建議都表示了反對,但空知還是沒有答應她們的要求。這個人頑固的一面又露出來,由加理心想。
"明天我一個人當偵探,怎麼樣?"
"上次那件事怎麼樣了?"
空知靠牆坐在椅子上,把電話筒夾在肩膀跟臉頰中間,一邊揉着小腿肚子,一邊昕着電話另一頭的片桐的話。
"那件事遇到了點麻煩。"
"遇到了點麻煩?啊,你是說空知雅也出麻煩了。那也就是說,片桐光雄也出麻煩了?"
"因為你給我發現了常識性的錯誤。如果片桐你發現不了的話,那麼全日本或許沒人再能發現了。"
"你小子嘴可真甜埃如果就這麼出版的話,讀者的意見信肯定會堆成小山的。要是那樣的話,我就甭想再踏進岩手縣一步了。"
"嗯。"
"嗯什麼嗯?你趕緊在這個月內把小說改完。"
"你這麼求我也沒有用。行了,我會儘力的。"
"罐頭!"
片桐突然大喊了一聲,空知嚇了一跳。話筒也掉到了榻榻米上,他急忙撿了起來。
"嚇了我→跳,是不是你老婆忘記買青魚罐頭了?"
"你小子別打馬虎眼。我是說旅館,我給你定一間旅館。
你就呆在裏面,哪也別去了,乖乖地給我改小說。空知,你嘗過被關禁閉的滋味嗎?"
"你是說被關在旅館裏嗎?沒這個必要吧。我這裏是鄉下,可以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改稿子,沒有必要大老遠地跑到你們城裏去。"
"不桓齷肪郴故怯行Ч摹N以諼頤淺靄嬪綹澆氐胤劍閼腋齜考洌?那樣你還可以把改完地部分立即傳真給我們。"
"有那麼急嗎?"
"十二月份的出版計劃有點麻煩,負責我們出版社寫稿的A先生得病了,B先生買的股票暴跌,也沒心思寫了。我本來想把下一個月的計劃提前到這個月來,但看來也不行了,所以只好向你求救了。"
"你這是在湊數了?"
"你別誤會,"空知的眼前彷彿出現了片桐一籌莫展的樣子,"空知,明年年初我名片上的職務說不定就能變個樣了,你可千萬要幫這個忙埃"片桐的聲音聽起來像似在苦苦哀求。""我知道了,走着看吧。""空知?"你放心吧。?一嵯氤齦魴碌募頗崩醇詠サ摹B霉菥筒槐亓耍院笤倭蛋傘?空知一口氣?低炅蘇廡┗埃拖牘業緇啊?
"啊,你小子這就想掛電話?你這麼做像個職業作家嗎?
你這個業餘的……"
"喀嚓。"空知不等他說完,就把電話掛了,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懷莆?大阪南十字星"的繁華街很寬闊。心齋橋、戎橋、道頓護城河、難波、千日前一一這些都被統稱為"南十字星"。還有數以百計的小吃店鱗次柿比地排列在街道的兩邊。
空知的調查進行到第三天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雨來。如絲般的秋雨從早晨就開始漸漸瀝瀝地下個不停,整個街道變成了一片灰色。空知的腳被鞋磨得疼痛難耐,他強忍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一邊走,一邊不停地看着街道兩邊,就像一個在觀看網球比賽的觀眾。
(片桐要是知道我在干這件事,他會有什麼反應呢?)這兩天他無心再去構思什麼新的殺人方法了。"說不定你從此就要擱筆了。"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另一個聲音也隨聲附和"是啊,是鞍。
"這個鬼天氣!?
空知在心裏暗暗地詛咒着老天爺。
他一邊看着左邊的柚木堂一邊朝南走。店內好像正在營業,但卻看不到一個人影。他一邊看着酒吧和餐館林立的歐洲街,一邊穿過擁擠的街道,繼續向南走去。
他來到宗石衛門大街,向左一拐,在第二個拐角處又向左拐。他打算上午按南北方向,下午按東西方向,像捉虱子一樣,把這個像圍棋棋盤一樣的迷宮徹底調查清楚。——今天已經是第三遍了。
他剛才向北一直走到長崛街,現在打算向南-直找到千日前。他在→家小飯館裏吃了一點咖喔炒飯,把午飯打發了。他→邊走着,-邊百元聊賴地想着,織田幸之助也愛吃咖喱飯,難道自己是受他的影響?說不定以後這家飯館的菜單上會加上"大作家空知喜歡吃的咖喔飯",來招保顧客。
雨看來快停了,但一直到下午也沒有停。空知邊走邊找,時間也-點一點地過去了。他不由得心生慶煩。
(我應該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他邊在心裏對由加理和美保道歉,邊拖着疲憊的步伐走進了路邊-家窗戶很大的咖啡店裏。店內裝飾以白色為基調,年輕女孩子一般都會喜歡這種裝飾的。蕭邦的敘事曲回蕩在店裏的每一個角落。空知在旁邊有檐漏的窗戶邊坐了下來,靜靜地傾聽着優美的旋律。蕭邦的敘事曲中,他最喜歡的就是這首了,尤其是接近結尾部分,音樂的旋律突然加快,整個樂曲達到了高潮。那種感覺就像在搖一棵剛受過雨水沐浴的樹,細小的雨滴從樹葉上撒落下來,透徹肺腑的聲音給心靈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妙享受。
但是他提醒自己不要只顧沉醉在音樂里,強迫自己回到現實世界中來。
(看來高井確實是搞錯了。)
那個店名到底是什麼呢?空知心裏一佔頭緒也沒有。高井這傢伙,真拿他沒辦法。他在心裏發著牢騷。
他想起了太平洋偵探所的窗戶上的字。"太‘,字掉了一點成了"大平洋偵探所"。說不定"難波’,這個店名也少了一部分。可是他到現在也沒有發現有哪個店名跟"難波"相似。
自己到底要找這個虛幻的快餐店到什麼時候啊?
(乾脆算了吧。)
他對自己假扮偵探的楚腳演技已經厭倦了。
自己寫的推理小說里也經常有這種事。鯰川哲也的〈特快"出雲"號〉和天城一的〈一個顧客〉中也設計了一些很難解答的謎面。而自己目前的狀況,跟弗萊德里克·布朗的中篇小說〈會跳舞的三明治〉里描述的一樣:為了證明一位蒙受不白之冤的男主角的清白,男主角的未婚妻和刑警一起,四處搜尋男主角所說的一家小酒館。
(那篇小說講的是幫助陷入圈套的男主角的故事。可是高井並沒有陷人任何人的圈套。這小子,還是讓他自己去想吧。)空知一口氣喝乾了杯里已經涼了的紅茶,然後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打算繼續開始調查。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煙灰缸旁邊的一盒火柴上。
(巴拉德……)
他這時才注意到這家咖啡店的名字叫"巴拉德"。在進人一家店時,一般人是不會注意店名的。他看了看店門,上面寫着店名。
(b、a、l、l、a、也是用英語拼寫的。好像法語中這個詞最後有一個"e‘,)現在莫名其妙的外國名字有點泛濫了。柚木健一的公寓叫什麼"GRANDMEZON大廈,’,這也夠人受的了。前一詞是英語跟法語的混合語,后一個詞是拉丁語,然後是日語。讓人根本摸不着頭腦。
空知拿信用卡付了帳,瓶γ拋吡順鋈ァS暌丫A恕?
天色已近黃昏。——空知無意中回頭又看了-下應門上寫的店名"ballad"。
(我剛才是從字的反面看的……)ballad。這個名字無論從正面還是反面,讀法是一樣的,就像映在鏡子裏一樣。
(映在鏡子裏的字……)
空知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他拔腿向南跑去。
(說不定,不,很有可能……)
他-口氣跑了四條街,看見了自己想要找的那間大樓。這是-座四層的混居樓房,空知曾經路過這座樓房好多次。租用這裏的樓層進行營業的餐館的名字他也隱約記得。他想找的那個名字在二樓。
(這下說不定能夠找到。)
樓房裏有各式各樣的快餐館,日式的、西式的、韓式的,此外還有-些公司的事務所和進口音響商店。他順着狹窄的樓梯登上二樓。左手是-家廣告公司的事務所,右手是-家西式快餐店。他緊繃的臉頰終於鬆弛了下來。他往快餐店裏看了看,裏面好像還在進行營業前的準備工作。他拉開鑲着鏡子的店門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皮膚白皙的老闆娘從櫃枱後面抬起頭來向他打了聲招呼,"請您到座位上稍等一下。"
"對不起,我不是來吃飯的,我想向你幾個問題。"
空知邊說邊幹了袋裏掏出美保給他的高井制的照片,遞給老闆娘,問道:"上個月的最後一個周六,這個人有沒有來過這裏?""啊,來過。""您記得?""是的。"穿着波形榴邊衣領和服的老闆娘十分肯定地回答。
"他是不是一個人來的?那天是江藤先生的生日宴會,他一個人在角落裏喝酒。那天應該是十月二十八號。""多謝您了。您能把您的名字告訴我嗎?""我叫正木忍。""多謝您了。我呆會再來。謝謝。"空知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老闆娘衝著他的背影說了聲"多謝光臨"。
空知來到店門外,又仔細觀察了店門一遍。鑲着鏡子的店門上確實寫着"忍"字,但是位置較低,不很引人注目。空知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映在鏡子裏的對面廣告公司的名字上。
"n、a、m、b、a。——難波。"
他扭頭看了看廣告公司事務所的門,上面寫着"adman"。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廣告公司的名字。
遠處戎橋橋頭的膜麟塔上,華燈初上,分外耀眼。由加理曾經告訴過空知,里德爾·斯科特導演在影片〈黑雨〉中就曾經把那裏作為外景拍攝地。
"米高·道格拉斯、高倉健,"空知不由得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看來,我也可以當刑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