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貝爾拉赫顯然喝不慣新特萬酒,因為第二天清晨他宣稱,他嘔吐了整整一夜。
路茲在樓梯上碰見了探長,真誠地關心他的狀況,建議他去看看醫生。“行了,行了,”貝爾拉赫嘟噥說,認為要他去看醫生還不如讓他去研究現代刑事學。
回到辦公室后他感覺好過一些。他坐到辦公桌前,取出鎖在抽屜里的死者的文書夾。
上午十點,當錢茨向他報到時,貝爾拉赫還在專心研究文書夾的內容。錢茨是上一天深夜從休假地趕回來的。
貝爾拉赫吃了一驚,因為乍一看他還以為這個正向他走來的人是死去的施密特。錢茨穿着和施密特那件一式一樣的大衣,戴一頂類似的氈帽。就是面孔完全兩樣;這是一張善良的圓臉。
“您來了很好,錢茨,”貝爾拉赫說。“我們必須談一談施密特案件。您以後要接替他的主要工作,我身體不大健康。”
“是的,”錢茨回答,“我已經知道了。”
錢茨把椅子拖近貝爾拉赫的辦公桌,坐了下來,把右臂擱在桌子上。辦公桌上攤着已經打開的施密特的文書夾。
貝爾拉赫仰靠在軟椅背上。“現在我和您談談吧,”他開始說,“我從君士坦丁堡到伯爾尼,見過上千個警察人員,好壞都有。他們許多人並不比那些充斥着我們各種監獄的可憐的浪蕩子好多少,這些人只不過偶然越出了法律的軌道。但對施密特我無可指摘,他是最有才能的。他比我們所有的人都高明。他是一個頭腦清楚的人,需要說話的時候,他知道他該說什麼,不到必要說話的時候,他也懂得保持沉默。我們應該以他為榜樣。錢茨,他是超過我們大家的。”
錢茨慢慢地把臉轉向貝爾拉赫,原先他一直望着窗外。然後說:“這很有可能。”
貝爾拉赫觀察到他並不確信這一點。
“對於他的死亡我們知道得很少,”探長接著說,“一顆子彈,這就是一切,”干是他把在特萬找到的那顆子彈放在桌子上。錢茨拿起它,凝視着。
“這是一顆軍用手槍的子彈,”他說,把子彈放回原處。
貝爾拉赫合起書桌上的文書夾,“首先我們不知道施密特為什麼到特萬或者拉姆林根去。他在比爾湖沒有工作任務,這一點我很清楚。我們對他旅行去那裏的動機缺乏任何了解。”
錢茨聽着貝爾拉赫講話,側過身去,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他提醒說:“我們只知道施密特是怎樣被殺的。”
“這件事您又是怎麼知道的呢?”沉默了片刻后,老人不無驚訝地問道。
“施密特汽車的方向盤在左邊,而您在左面的路邊上找到了子彈,從車的方向看齣子彈是從車中射出來的;特萬的居民半夜聽到過汽車馬達的聲喜。施密特正從拉姆波因村往下向特萬鎮駛行,殺人犯截住了他,顯然他認識殺人犯,否則不會停車的。施密特打開右邊的車門,接納兇手,然後重新坐回駕駛座。就在這一剎那,他被槍殺了。施密特肯定沒有料到那個人想殺死他。”
貝爾拉赫對此考慮了片刻,然後說;“我現在還想抽一支煙,”點火的時候,他表示:“您分析得對,錢茨,在筆密特和他的謀殺者之間肯定發生過類似情況,我願意相信您。但是這仍然不能解釋施密特駛行在特萬到拉姆林的路上究竟是為了什麼?”
錢茨提出施密特在大衣里穿着一套夜禮服。
“我完全不知道,”貝爾拉赫說。
“噢,您沒有看見死人?”
“沒有,我不喜歡看死人。”
“但是這在調查報告裏也有記載。”
“我也不大喜歡看調查報告。”
錢茨緘默了。可是貝爾拉赫卻繼續說下去。“這樣案件就更複雜了。施密特吉特萬峽谷為什麼要穿夜禮服呢?”
“這也許反而可以使案件更簡單一些呢”,錢茨詞答說。“拉姆波因一帶的居民中肯定不會有許多人有條體舉辦需要人們穿燕尾服參加的社交活動。”
他掏出一本小小的袖珍日曆。說明這是施密特的日曆本。
“我認識它,”貝爾拉赫點頭表示同意,“裏面沒有記載任何重要的東西。”
錢茨反駁。“施密特在星期三,也就是11月2日上面注了一個G字。根據法醫檢定,他就是在這天午夜前不久被殺害的。另外一個G字注在10月26日,也是星期三,而更前一個是在星期二,10月18日。”
“什麼都可能用G來代表,”貝爾拉赫說,“一個婦女的名字或者其它任何東西。”
“不大可能是女人名字,”錢茨反駁說,“施密特的女朋友叫安娜,和施密特已經訂過婚。”
“對此我也一無所知,”貝爾拉赫承認;他看到錢茨對他的不明情況表示驚訝,便接著說:“我僅僅對誰是施密特的謀殺者感興趣,錢茨。”
錢茨有禮貌地回答:“當然,”同時搖搖頭,笑了:“您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呀,貝爾拉赫探長。”
貝爾拉赫極其嚴肅地說:“我是一隻巨大的老黑貓,它喜歡抓老鼠。”
錢茨不大清楚自己該怎麼回答,最後解釋到:“在作了G字記號的那一天,施密特每次都穿上燕尾服駕駛他的梅爾西特斯汽車出門。”
“這些您又是從哪兒知道的?”
“舒勒太太說的。”
“原來如此,”貝爾拉赫回答,又沉默了。但是接着肯定道:“是的,這是事實。”
錢茨仔細觀察着探長的臉,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后,猶豫地說:“路茲博士先生告訴我,您心目中已經有了一個嫌疑犯。”
“是的,我有了,錢茨。”
“我現在已是像辦理施密特謀殺案的助手,您若是告訴我,您的懷凝針對誰,也許更好一些,貝爾拉赫探長?”
“您瞧您,”貝爾拉赫緩緩答覆着,象錢茨一樣句斟字酌,“我的懷疑並非一種合乎偵察科學定義的懷疑。我沒有根據判定一個人。您已經看到,我知道得多麼少。我只有一種考慮,對哪一個具體人要作為罪犯來進行觀察;但是要達到這一步,還得先提供他當時在場的證據。”
“您這是什麼意思,探長?”錢茨問。
貝爾拉赫笑了:“眼下我必須等待,直到可以下令逮捕他的憑證出現。”
“既然我和您共同工作,我有必要知道,我必須偵察誰,”錢茨謙遜地解釋說。
“我們首先必須保持客觀。它適用於我,因為我心目中已有一個嫌疑犯,也適用於您,因為您將把這個案件放在偵察工作的首位。我的懷疑能否證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期待您的偵察。您可以判定施密特的謀殺者。不必顧慮我的懷疑。若是我所懷疑的人就是殺人犯,您自己就會向他進攻,當然會用一種不同於我的完全無可指摘的、科學的方法。如果他不是殺人犯,您也會找出真正的犯人,那麼也沒有必要把我懷疑錯了的人講出來。”
他們沉默了片刻,然後探長問道。“您同意我們的工作方法嗎?”
錢茨在答覆前猶豫了一剎那:“好的,我同意。”
“您現在打算怎麼干呢,錢茨?”
被問者踱向窗口:“施密特在今天這個日子上也作了記號。我想去拉姆波因看看能否發現什麼。我打算七點鐘動身,這正是施密特往常駕車去特森貝格的時間。”
他轉過身軀,有禮貌地問,卻有點象開玩笑:“您一起去嗎,探長?”
“是的,我一起去。”答覆是出人意料的。
“好的,”錢茨說,感到惶惑,因為這樣的答覆他完全沒有預料到,“七點正。”
在門邊他又回過頭來問道:“您去過舒勒太太家,貝爾拉赫探長。您在那裏沒有發現什麼嗎?”老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首先將文書夾鎖進辦公桌抽屜,然後把鑰匙放回衣兜里。
“沒有,錢茨,”他最後說,“我沒有發現什麼,您現在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