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哈洛德之行

八、哈洛德之行

在書房裏,透過煙斗冒出的藍色煙霧,看得見哈洛德那笨重的身影。他站了起來,對梅莉琳表示歡迎,然後請她坐在安樂椅上。

哈洛德的聲音很響,而且顯得很嚴厲:

“我不想拐彎抹角,菲爾克斯太太。在諾爾福克的一個人工湖裏——確切些說,是在你們別墅所在地的比克賽姆——發現了一具死屍。有人懷疑這是您丈夫的弟弟,波利·菲爾克斯的屍體。您是否同意回答幾個問題?”

她點了一下頭。“我儘力而為。”

“我從達文恃里太太的談話中得知,波利·菲爾克斯在您家裏住過。可是她不記得,波利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您是否還能想起來,太大?”

梅莉琳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個日子,她怎麼會忘記呢?!那是她和瓊斯到里特爾·帕列依的鄉村小酒館去的那個難忘的夜晚的第二天。

“啊,……好象是七月二十六號離開這裏的。”

“米列爾太太說,他徵得您的同意,八月份曾在你們比克賽姆的別墅逗留過兩次。第一次,象她說的那,他和一個女人一塊兒去的,大約是在八月十二號。第二次是他一個人,在八月二十八號,米列爾太太的丈夫過生日那天。”

哈洛德猛然地合上了黑色軟皮面兒的記錄本。

“究竟屍體——是您丈夫的弟弟的,還是別的什麼人的,——這還是個懸案。我們也好,您也好,也許能夠找到在上述日期以後見到過波利先生的人。或許他在那個時候能自己露面。”

“你們沒想辦法找找波利嗎?他常常外出很久。”

“我們做過,因此我才想向您提出幾個問題。其他人員正在詢問他的男女朋友。我們還向國際刑事警察組織發出了函詢。”

她點了點頭。

“首先,太太,我想向您打聽一下有關菲爾克斯的家產問題。達文特里太太講過有關繼承權的一些事情。”

“是的,繼承權已經確定屬於無割讓權的繼承人。”

“她也是這樣說的。我們假設您的丈夫的弟弟已經死了,誰能佔着便宜呢?說得直截了當些,是您會得到好處?您丈夫?還是達文特里太太?”

梅莉琳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無論是我,還是我丈夫,都得不到好處。根據三月份將要生效的契約,我能得到菲爾克斯家的一部分財產,如果我丈夫在三月之前死去,波利就要繼承全部家產。倘若他也死了,產業就要轉讓給達文特里太太,我不能繼承。只有我的兒子才有繼承權,但是我沒有孩子。”

“在七月末或八月份,當把死者拋進人工湖的時候,您丈夫恢復健康的希望很小,對吧?”

“您這番話的含意是,當我丈夫瀕於死亡的時候,達文特里太太和她的丈夫除掉了波利,後來,當我丈夫活過來的時候,他們的陰謀也隨之破產了。是嗎?如果是這樣,警官先生,據我的理解,您認為我丈夫現在所處的地位比以往更加危險了?”

“如果我處在您的地位,我一定不准許任何人接近您丈夫服用的藥物。”

“你們大家都瘋了,”她毫不客氣地說道,“我不相信這是波利的屍體。我也不相信達文特里夫婦會謀殺人,況且他們根本不可能獨立地搞好什麼事情。”

最後這句話,她也是用拉丁語說的,不過,發音十分準確,這使得哈洛德狼狽不堪。費吉拉特卻感到十分開心。隨後她起身告辭了。

哈洛德看着梅莉琳跨出房門之後說道:“是一位不錯的夫人,很聰明。奇怪的是她卻把要點忽略了。”

費吉拉特沒有作聲,這說明他同樣忽略了要點,於是哈洛德繼續自己的話題:

“當然,她可以看不到這一點,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對她不能苛求。可是我們目前卻不能允許自己疏忽大意,您說對吧?”

他得意地欣賞着費吉拉特惘然若失的表情。

“不過也許她是假裝的。應當考慮到,象她這樣機伶的女人是善於避開一切陷餅的,如果殺害波利的疑團落在達文特里夫婦身上,並給他們判了罪,那他們就什麼好處也撈不到了。那麼一來,全部家產將落到誰的手裏去呢?”

“我不相信這個謀殺案是一個女人能搞得出來的。陪審員們也不會相信。”

“在這個婦女解放的時代里,我們男人能做到的一切,婦女也能做,不過您在這件事情上可能是正確的。”

“那麼就是說可以把她排除了。”

“絕對不能。”哈洛德象似在賭博遊戲中的一個得勝者,“只不過應當弄清楚,她是否有情夫!”

這次談話以後,哈洛德為了弄清案子,進行了若干努力。他弄來一張平面圖,圖上畫著比克賽姆——溫契爾及其周圍的樹林和耕地。他在人工湖的四周繪出了緊靠湖邊的九塊地段的輪廓。那裏有富豪們的土地和房舍。

幾座小木橋由房舍通往人工湖。除兩座橋外,其餘的木橋旁邊都有停船的小碼頭。東面,沿着有慢坡的粘土浴場也可以通往人工湖。其餘的地方蘆葦叢生,一片泥濘。

這裏一共有七個船台,但是為了防備偷竊,小船都牢牢地上着鎖頭。其中六個船台的主人或是看守人說,任何人也沒有用過他們的船隻。

費吉拉特看了所有的小碼頭,只有菲爾克斯家裏沒有看守人。米列爾太太每天從鄉下到這幾來。船台,車庫和花園板棚的鑰匙都在屋裏掛着。費吉拉特在報告中寫道。

“這裏一共有兩條船:一條是十五英尺長的快艇,上面裝有發動機,不過現在沒安電瓶,另一條是帶有滑動坐位的單人賽艇,十分輕便。兩條船停放在湖岸上。

看情況,這兩條船早已無人經管。大船一個人未必能推入水中,或從水中拖到岸上。無跡象表明,不久前有什麼人使用過。

賽艇很容易下水。但是,根據報告人的看法,為達到上面談及的目的,無法使用這條小船。”

費吉拉特對這個問題進行了全面研究。她租了一條小充氣船。試着把它從有緩坡的游泳場推向水中。這兒有一個外人能夠通注人工湖的唯一入口。

如果想使用這條小氣船作案,就必須在離岸幾米遠的淺水處先把它充上氣。屍體和水泥柱子得分別挪過來,井在水中把它們系在一起。這種處置程序是冒險的,因為搬動重東西從遠處就能被發現。同時,要把這兩件東西裝到船上,又不想把船弄翻,不要說這條小充氣船,對任何一條輕便小船來說,都是很難辦到的。

哈洛德將報告仔細看了之後,裝迸裏面的衣袋裏。

費吉拉特已經在“捕魚者之家”的酒巴間裏吃過早點了。

“臆想在我的職業範圍內是不存在的。我的報告只根據事實。”費吉拉特說道。

“是根據了一些事實。可是不知在什麼地方還漏掉一些說明屍體是如何被弄到湖裏去的事實。特別是如果我們考慮到,我們是在和一個極其狡猾的傢伙打交道,這是一個把屍體、水泥柱子、電線和其他東西裝進了一條小船,並且設法不被人發現的狡猾傢伙。”

吃過早點,他決定和助手沿人工湖走一走。他們先到了最舊的房子即湖邊的“文傑爾斯”。它是杜特王朝時期建成的,很不規整。菲爾克斯只花了幾個地皮錢就買下了這個遺址,而後,在這兒又蓋起了房屋。

哈洛德從衣袋裏掏出一塊賽璐璐。用它,哈洛德能把最頑固的鎖頭打開。只聽門閂咔嚓地響了一下,可是門照樣鎖着。

“螺栓卡住了,”他說,“到後門去吧。”

後門上着一把舊式鎖頭。哈洛德這回沒用鑰匙,他在琢磨着房門旁邊的那扇窗戶。

“來,從這兒往裏看。”

“有人用刀撬過窗戶了。”費吉拉特說道,“案情出了新的轉折。”

“不是的。不少人有時忘記帶鑰匙,於是只好‘破窗而入’自己的家了。然而,無論如何有一點是清楚的,那就是,如果有人需要船台的鑰匙,他一定是拿到它了。”

他們進屋,在“文傑爾斯”里,銅器及青銅裝飾品粼粼閃光;在用光滑的黑色石板和古老的紅色磁磚製成的地板上面,鋪滿了厚厚的地毯和獸皮。橡木反射出由於年深日久而形成的深綠色的光澤。

一樓原來的倉房改建成了一問寬敞而講究的浴室,一個圓形的大理石澡盆鑲在石頭地板里。

“這是肢解屍體最理想的地方,”哈洛德說,“在方磚和石板上不會留下任何痕迹。不過任何人的命運都是未卜的。”

貧吉拉特帶領探長向船台走去,這一帶叢生着酸模和高高的蕁麻。穿過這段地帶,有一條用石塊鋪成的小路,它通往上着鎖的船台房門。

從磚房前面伸展出一個放船下水的斜坡。斜坡的未端是一個帶有輕便槓桿裝置的活動閘門,這是專為放船下湖用的。

快艇停放在斜坡的上端,看樣子,好象很少有人刷洗它。

“從外表看,這條快艇已經很久沒有下水了。”費吉拉特說。

哈洛德肯定地哼了一聲,就向掛在牆壁上的那條精緻的運動賽艇走去。

“您試用過這條船了嗎?”

“力所能及的我都做了,”他的助手回答說,“它的吃水量不大。為防止翻船,需要用槳保持平衡,船不搖晃。可是裝上死屍和水泥柱子,它就未必能保持平衡了。”

“這個是從哪兒弄來的?”哈洛德指着一根水泥柱子問道。這根水泥柱子和那根從湖裏打撈上來的一模一樣。

“我拿來的,這裏到處都有。這種水泥柱子用來做籬笆、建碼頭等等都合規格。看來是修建房多舍下來的預製件。”

他們把水泥柱子放到了小船上,結果搞清楚了,罪犯採取的決不是他們這種辦法。

船台里堆滿了最常見的物品:油漆、清漆、繩子、細索、帶打氣機的充氣墊子。哈洛德用手指敲了一下墊子,發現在打氣機上掛着一根短線繩。這可能是從放在格板上的繩卷上剪下來的。

哈洛德沉思片刻,說道:

“這個充氣墊子很有意思。”

“我已經試過了。不象您想像的那麼容易,把這根水泥柱子放在當木筏用的充氣墊子上?反正是不會成功的,何況還要加上一個屍體。”

“關於希德·佩因看見的那個游泳的人有什麼消息嗎?”

費吉拉特沒有回答。哈洛德坐在地上,望着那呈斜坡狀的碼頭。碼頭的兩邊有四個用金屬鑄成的短樁子,上面繫着幾條小船,漂浮在湖面上。

“我好象猜到了。”哈洛德說著拿出了小刀。

他割下了六段線繩,每段都有二米長,再把這六根繩子系在水泥柱子的四周,讓這六段繩子的剩餘部分長短相等。然後他把一條結實的粗繩子的一端系在短樁子上,把另一端經過斜坡拋進水裏。

“現在你就可以想像,屍體是被系在水泥柱子上了。我把水泥柱子拖到水裏,放在粗繩子上。然後我在另一個短樁子上拉緊粗繩,這樣,水泥柱子陷進水裏的那一頭兒就能露出水面了。”

他開始拉租繩子,果然水泥柱子橫着漂起來了。一端在水泥斜坡上,另一端搭在兩個樁子之間的粗繩子上。

“我們這位殺了人的朋友,不用說是光着身子的。咱們倒不必這樣。如果不困難的話,請您把鞋和襪子脫掉,捲起褲腿。”

“您讓我下到水裏去?!”

“恐怕事在必行了。我把墊子充上氣。”他狡猾而得意地笑了。

哈洛德拿起打氣機,開始往墊子裏充氣。直到墊子有彈性了,哈洛德才緊緊地蓋上了氣門。隨後把墊子拋到水泥柱子上。

“好。現在,費吉拉特,您下到水裏去,把這六段繩子捆在墊子的四周。把上衣給我,您得捲起袖子。”

“哎呀,好涼。”他的助手從水裏摸出繩子,捆好后喊道。

“現在您放開墊子吧。”哈洛德命令。

墊子浮在水上,墊子的下面是重載。

“太高了。”哈洛德說。

他鬆了鬆氣門,於是墊子載着重物開始下沉了。當墊子沉到與水平面相等時,哈洛德關上氣門。這時墊子幾乎部看不見了。

“這和潛水艇的道理是一樣的,只不過潛水艇抽出來和打進去的是水,而不是氣。”

哈洛德用腳踢了一下墊子,墊子立即平穩無聲地遊動起來。在水泥柱子的一頭碰到閘門之前,墊子的周圍幾乎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哈洛德說:

“一切都清楚了。他不需要把閘門升到比水面高出一英寸以上。很有可能,他根本就沒升高閘門。然後他游着,不時地輕輕推動墊子。希德·佩因出現了,我們的朋友只好裝出他是在享受夜靜更深時泅水的樂趣。危險過去了,他又重新接近了墊子。游到湖中央以後,他割斷了繩子。這樣,三十英鎊重的屍體就沉到淤泥里去了。

我只是不明白,一個計劃如此巧妙而行動又如此嚴密的作案人,怎麼會這樣蠢笨地處理了被害者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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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兄弟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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