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危機
“久候啦。”片山輕輕致意。
“好遲呀!”晴美瞪他。
“我是趕過來的。”
“片山兄,我……”石津站在門口。
“你在接待處一帶等着好了。”片山嘆息。“南原先生呢?”
“大概快到了——”
大岡宏子還沒說完,“呱嗒呱嗒”地,南原快步走過來。
“對不起!”
“你忙着,不好意思。”片山說。
“哎,其實我是在宴會途中溜出來的。必須馬上回去——”他把大衣“啪”地脫掉,大刺刺地坐在沙發上,盤起二郎腿。
那些動作,跟以前的南原判若兩人。
“對了,有何貴幹?”
片山把接二連三發生的事件說明一遍。
“太川總經理遇害時,有沒有什麼暗示性的東西寄去你那兒?”
南原明顯的有了頭緒,露出恍然的表情。
“沒想到是這種事……起初我也不怎麼在意。”他從上衣掏出名片夾子。“這封信,放在我家玄關里。”
片山把那張紙打開來看。
“正誤表,是用文字處理機打的字體哪。”
晴美也過來窺望。
“誤是‘太川部長’,正是‘南原悟士部長’——簡直像是書本改正錯字的訂正嘛。”
片山把那張紙交給大家輪流看。
南原說明他發現信件時的情況。
“在武村社長找我談話之後的事。我以為是公司的總務做的……心裏在意,所以帶在身上。”
“不明白。”則子呆然。“為何會發生這種事?兇手好像知道大家在這裏的談話似的。”
“是這麼回事了。”片山點點頭。
“可是……這裏的談話事絕對不對外泄露的。”則子說。“那是我的義務,我是絕不說出去的呀。”
“應該是的。”片山點點頭。“如此一來……”
南原聳聳肩,說:“你的意思是,兇手在我們中間?好哇,我想表示感謝哪。本來應該屬於我的東西,終於到手了。可是,我沒動手哦。”他望望其他人。“哎,村井太太,你也是,你先生去世后,就能光明正大地談戀愛了。相良君也能回到第一的位子去了。那不是我們所盼望的嗎?”
敏江和相良一對望一眼。
“——的確。我只想跟他離婚,卻沒有勇氣提出……我下不定決心獨立生活,外子對我似乎也有不滿……”
“我也覺得不考第一的好。”相良一說。“一生漫長得很,不可能永遠持續第一。”
“原來如此——看來因獲得‘訂正’而滿意的只有我一個——噢。”
手提電話響起,南原從口袋拿出來。
“——我是,南原——唔,我現在就回去——其後的安排是——喂?喂喂?”
插入雜音,南原咋舌,先掛斷再打過。
“——喂?是我。聽到嗎——媽的。”
就在這時候,福爾摩斯突然抬臉,向南原奔過去。
“什麼?對不起,我要走了。”南原站起來。“失陪了。”
說完,他快步走了出去。
“哥,福爾摩斯……”
“哈——南原的電話之所以打不通……”
福爾摩斯把臉湊近南原坐過的沙發墊的接口,豎起前肢的爪,拉着沙發佈“噗嗤噗嗤”地撓着。
片山等人連忙跑上前去。
“對不起。”江田美香喊。
在窗口深處戴上耳機入神地聽着的中林抬起眼睛。
“什麼事?”他摘下耳機問。
“呃——有位片山先生叫我來的。我叫江田美香。”
“片山先生?”
“他是刑警。他說他會在這裏的診所……”
“哦。那就上八樓吧。請在這本薄子上寫個名字。”中林把記錄簿拿到窗口邊。
“哦,有筆嗎?”
中林把原子筆遞給美香,美香正要寫名字時,南原從裏面走出來。
“抱歉!我趕時間。”他從美香身邊經過時,碰了她一下。
“啊筆!”原子筆從美香的手掉下,不知掉到哪兒去了。
“我再拿一支給你。”中林說,走到深處的櫥架前,打開放備用品的抽屜。找了一會,找到一支黑色原子筆。
“——你用這個吧。”
回來時,美香正好奇地拿起中林的耳機,貼到耳朵上。然後皺起眉頭。
“——你在聽什麼呀?”
片山和晴美撕開沙發的接口,窺探裏面。
“有什麼?”
片山伸手探索沙發墊裏面塞着的空間。碰到某種硬物。
拉出來一看,是個連接電線的小箱子。
“這是……”
“竊聽器。還有發訊裝置。”片山說。“這個東西使南原的電話產生雜音——有人在偷聽這裏的談話,然後企圖‘訂正’大家的一生。”
“可是,誰呢?”則子站起來。然後臉色一變。“那個耳機……”
南原行色匆匆地走到外面的馬路。
“在胡說什麼!”他脫口而出。
我是憑自己的實力當上總經理的!
那有什麼不對?太川的死,不是因我的關係。那還用說!
南原站在路邊準備截計程車,他在宴會途中離開的關係,沒用公司的車。計程車來了。可是。有人!
正當咂嘴表現厭煩時,那部計程立刻靠到旁邊停下。
是在這裏下車的——運氣真好!
南原急急跑近那部計程車。
裏面走出來一名穿大衣的高大男人,還有一名少女。
“對不起——可以吧?我趕時間。”南原說。
“不行!”男人說。
南原的腳已踏上車內。
“為何不行?”
“我還要用車的。車子在等着。”
“有啥關係?我趕時間。你另外再截好嗎?我給你錢。哈!”南原掏出錢包。“多少?五千四夠了吧?”
男人用冷冷的眼光看住南原。
“錢我不要。是我截的計程車。”
“你說什麼?不講理的傢伙!”
南原這才發現那名少女驚怯的樣子——這男的是誰?
“不要!爸爸!不要!”少女喊着說。
南原以為對方開玩笑。不管怎樣都好,坐計程車用不着帶槍吧?
“喂,別做傻瓜了吧。”南原說。“好吧。我等下一部。”
“傻瓜?你說我是傻瓜?”
男人氣得發抖。然後——手搶走火了。
南原覺得胸口好像被錘打到,痛得踉蹌倒退——什麼事?怎麼回事?
少女發出悲鳴。計程車“膨”地關上自動門,一下子絕塵而去。
南原站不穩。伸手摸一摸胸口,某種溫暖的東西弄濕他的手。
血——我流血了嗎?
“喂……”南原說。“開玩笑吧?”
我是總經理。對。總經理哦。我不須要藉助任何人的力量。我是憑實力當上總經理的。
這種事——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被人開一槍?
什麼人……我有許多下屬。什麼人快來!快來代替我——死!我是總經理。我不可能死的!
突然,南原的意識中斷了。就象有人按了電視遙控器的鈕一樣,一切的記憶,所有能望到的,一下子消失殆盡。
片山等人搭電梯下到一樓,急急走向夜間出入口。
“假如他在那個房間一直偷聽我們談話的話,大概已經跑啦。”晴美說。
“總之,先證實再說。”片山說。“喂,晴美。你在這兒等好了。萬一對方有武器,反抗起來就危險了。”
“可是……”
“我和石津去一趟。”
可是,晴美不安於一個人等待。稍微落後幾步,她也跟着片山和福爾摩斯的後面走。
“如何?”片山窺望窗口。
“不在——跑啦。”石津說。
片山拿起耳機,拉着電線——前端連接的不是錄音機,而是黑色小箱。
“接收裝置呀——果然。”
這時,岩井則子也走過來。
“抱歉。我在上面坐立難安。”
“果然是那名保安員。他用這個在房間裏盜聽。”
“是中林君……他為何要做那種事……”則子似乎還掛着不相信的樣子。
“石津,你聯絡這大廈的管理公司,調查中林的住處。”
“是。”
石津開始搜查管理的抽屜。
“中林君多半是開車來的。”則子說。“我見過一次。”
“如果看到,認得出他的車嗎?”
“大概可以。”則子點頭。“出去外面,左轉就是停車場。”
片山和則子出到外面,繞向大廈旁邊。則子停步。
“應該是這部了。”
片山走近那部車,窺望裏面——車子還在,意味着中林還在大廈中。
“他用這部車撞死村井太太的先生?”則子說。
“不,那部是賊車。他從一開始就準備殺了他的。”
“我不明白!那麼心地善良的男孩……”說著,則子苦笑。“不行呀,心理輔導醫生說這種話……結果只知道一件事,人心難測啊!”
“到了那個年紀,所有人都有過去哪。”片山說。
“哥哥!”晴美奔過來。福爾摩斯跟她一起。
“怎麼啦?”
“剛才福爾摩斯在看櫃枱上面開啟着的記錄簿……你看這個。”
在停車場的照明下打開簿子一看,寫在最後的名字是“江田美香”。
“對了,我把那女孩也叫來了。可是——她沒上去呀。”
“你看着記入時間。”
“才過幾分鐘……”片山臉色一變。“搞不好——”
“跟中林在一起?”
“車子還在這裏。回去吧!中林在附近哦。”
片山等人回到出入口時,石津正走出來。
“片山兄。剛才有誰來過?”
“你說什麼?”
“我聽到腳步聲——好像不是出去,是進來的。”
“為何不阻止?”
“剛好有聯絡電話打來——聽說那名監視大岡聰子的刑警被幹掉了。”
“被幹掉了。”
“被打至重傷。好像是川北做的。”
“那麼,大岡聰子呢?”
“不在家——片山兄,川北把槍拿走了。”
片山嘆息。
“媽的!幹嘛所有事情一起發生!”
“你生氣也沒用的。”晴美說。
片山叫石津負責聯絡,等候援助,在大廈周圍加強守衛之後才搜查內部。
“對了,請上面的人先回家的好。”
“也好。我去好了。”
“慢着——岩井小姐,這棟大廈的夜間出入口,只有這裏是嗎?”
“應該是的。”
可是,中林是這裏的保安員。只要他願意,就能使用別的出入口。
人手有限,與其尋找中林,不如儘快讓大家離開危險的地方。
“我們先上去。石津,你和福爾摩斯守住這裏。”
片山陪着岩井則子和晴美,走入電梯。
“——大岡女士的先生是殺人犯?”
在電梯裏聽說了川北的事,則子瞠目結舌。
“正在逃亡中。”晴美點點頭。“萬一他把聰子小姐帶走了……”
“必須告訴她母親才是。”
對片山而言,那是很沉重的工作。雖然聰子叫他借問,但若大岡宏子因此責怪的話,他也無話可說。
到了八樓,見診所的門關着,則子說:“咦,我出來時是開着的。”
片山停步,用手按住她們兩個。
“慢着!”
“哥——”
“說不定……退開點。”
片山拔出手槍。
“不會吧……”則子臉都白了。“大家還在裏面哦。”
“危險,退後吧。”
晴美按住則子的肩膀帶她退離診所的門。
片山作個深呼吸——如果把石津帶上來就好了,他想。
門從裏面打開了。
“片山先生。”大岡聰子站在那裏。
“好極了!你們沒事呀。”
情形不是很好。
從聰子後面突然伸出頭來的是川北,而且手裏握住的槍,越過聰子的肩膀瞄向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