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影
瀨川走進事先約好碰面的咖啡室,見到敏江。已經先來了,露出寬心似的笑顏。“嗨!好早哇。”他就座。“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哦。”
“對呀。因我把要辦的事提早辦好了。”敏江說。
“是嗎?我也是,一項專訪工作提早結束了……那麼,可以走了吧?”他想起身。
“對不起店裏的人吧。”
“噢——是的。”他用不起勁的聲音對端水來的女侍應說:“給我咖啡。”
“普通咖啡嗎?”女侍應問。
“普通的——那個比較便宜吧?唔,那個可以了。”瀨川嘆一口氣。“怎麼啦?你看起來好累的樣子。”
“這兩三天睡不好。”敏江說著,打開皮包。
瀨川坐直身子,說:“對不起,真是——”見到敏江拿出來的只是粉底,他把話打住。
“人一疲倦,粉底就不好上了。”她在臉上輕輕撲粉。
“今天好忙,我得馬上回去了。”
瀨川似乎很失望的樣子。
“是……好遺憾。我一心期待着的。”
“抱歉。”
“不,沒關係。你從忙碌中特地抽空跑來,我很開心。”
“你倒說得輕鬆。”
“什麼嘛。憑我們的交情,不是說好凡事都互相傾吐心意的嗎?”
“對呀。”
瀨川裝咳一聲。“對了……上次跟你談起那件事……”
“有沒有頭痛葯?”
“嘎?”
“隨便一種都可以……睡不夠的關係,頭好痛啊。”
“啊……現在沒有——”
“算了。只是想到你可能帶着的。”敏江嘆息。咖啡來了,她把根本咖啡不沾口的瀨川望了一會,說:“——我先走啦。”
瀨川連忙說:“敏江……你忘了今天為什麼而來的嗎?昨晚在電話里……”
“噢,是嗎?糟糕,年紀大了,記性就差了。”敏江笑。
瀨川擦一擦汗。
“好極啦。我以為你真的忘了。”
“不過,沒有的話,你很為難吧?”
“嗯……真的覺得過意不去。”
瀨川的眼睛一直盯着敏江從皮包里拿出信封來的手。
“你運氣不好哇。”
“對。真的。我運氣不好!是啊。不過,我一定重新振作的。到時,我一定迎接你回來。”
“好開心——只有你對我說這些話。”敏江把信封放在桌上。
“對不起——那麼,算我借的。我一定還你。”
“好好確定一下信封內的東西吧。”
“不用了吧——”
“這種事,必須好好弄清楚的。”
“好吧。”
瀨川取出信封裏面的東西——
敏江用平靜的表情注視着瀨川。那是瀨川和同居中的女人在夜總會前面接吻的照片。
“敏江——”
“不是我叫人拍的。是外子。”
“原來你生氣了呀。可是,這種女人沒什麼呀,這是以前我常去的店鋪中認識的女孩罷了。她開玩笑才做這種事的。沒什麼奇怪吧。”
“即使你們在同居中?”
瀨川沮喪地拿出香煙來點火。
“你懂嗎——?”
“先生!這邊是禁煙區。”女侍應上前對他說。瀨川板起臉孔。
“我知!我馬上走的!”
敏江笑了。
“怪可憐的。你對她發脾氣也沒用啊。”
“敏江,我相信你,這才給你電話的。今天如果不給多少的話,事情就麻煩了。這件事,我改天再解釋,總之,多少都可以,現在借給我。”瀨川在顫抖。
“——不要說了。再說下去,我會更悲慘呢。”
“我不能不說。你不知道,我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敏江搖一搖頭。
“難以置信——你曾經看起來如此閃亮。”她說。“我這邊已經無話可說了。不過,有人想跟你談一談。”
“嘎?”
片山和石津站在瀨川旁邊。
“你是瀨川朋哉先生吧。警務人員。”片山說。”有點事向你請教。”
“我——”瀨川想站起來,被石津捉住肩膀按着不動。
“——村並貞夫先生被殺了。你知道嗎?”片山在敏江旁邊的位子坐下。
“村井……是不是敏江的老公?我不知道有那回事!”
“他被車撞死了。”
“不是意外嗎?”
“被撞了好多下,很明顯從一開始就決意要置他於死地。”
“是嗎……那真不幸。”瀨川慪氣地說。
“三天前的晚上,你在哪裏?”片山的問法使瀨川的臉色逐漸轉白。
“這樣問——不可能以為是我——?”
“你和他太太有親密關係,及為錢苦惱。假如村井死了,你就可向他太太借更多錢啦。”
“沒有的事!幹嘛我要……我和敏江是成人的交往,做朋友罷了。雖然也上酒店……純粹是遊戲,不是真心的!說我殺了她老公,荒謬!”瀨川的額頭冒起汗珠。“敏江,幫我說點什麼吧!我有說過是認真的嗎?”
“起碼我是。有一段時間,我真的想和你一起私奔。不過,從一開始,你就沒有認真過,對吧。”
“那還用說——你已經不年輕了。好好照照鏡子吧!你以為男人會對你神魂顛倒嗎?”
敏江有點蒼白,可是她沒說什麼。
“石津,帶他回去,慢慢錄口供。”片山說
“是!走吧。”石津一把揪往瀨川的衣領,瀨川慌忙站起來。
“等一等——放過我吧!被警察捉去……借錢給我的人會怎樣想呀!”
“那種事誰知道?”
石津不由分說,把瀨川帶走了。片山拾起掉在地上的香煙。
“不好意思,弄髒了。”他對拿着煙灰缸來的女侍應說。
“哪裏。”女侍應嫣然一笑。
片山轉向敏江。
“讓他嚇得冒一身冷汗也好。不過,殺你先生的,我想不是他。”
“是,我知道。他不是那種有膽量的人。”敏江點點頭。“請看這個。”
她從皮包拿出來的是用布包住的名牌。
片山見到用紅線劃掉“貞夫”的名字的名牌,說。“這是……”
“我想是在外子被殺后做的。有人來做了就跑掉。”
片山帶着嚴峻的表情,跑去打電話。
“室田君吧。”從事務室的窗口有人喊。
跟相良一準備出外的室田淳-止步。
“是?”他走向窗口。
“是這樣的。你的補習費出一點差錯,五分鐘就可以了,等一下好嗎?”窗口對面,一名戴眼鏡的男子說。
“好的。”淳一點點頭。“站在這裏可以了嗎?”
“從現在重新計算過。對不起,是電腦的輸入錯誤了。”
“沒關係。”淳一對相良一說。“你先回去好了。”。
“我媽的車還沒來。在那之前。我在玄關。”阿一揮揮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淳一覺得事務員也很辛苦。
晚上總是很忙碌的。雖然窗口的布簾落下,但大概還有人在裏面工作吧。
星期日休息。但平日不能來的學生有時集中在星期日補課,定期的考試也是星期日舉行。測驗結果在兩天後發佈,然後馬上又開始為下一次測驗出題目。
現在窗口那個人也是一臉倦意的樣子。
大家都累了——老師、學生、事務員。不,做父母的也都累了。
不光是接接送送的問題。好些人的母親,為了支付這裏的補習費,晚上也要出去做事,因為補習資實在並不便宜。
如此努力,到底誰會快樂?
淳-信步走到成績佈告室,他根本不想看自己的成績。
一到考試時。大家變成敵人,感情交惡,連話也不說,令淳一難以置信。考試和友誼是兩碼子事。為何大家不這麼想呢?
“好慢哪。”淳一喃喃自語。
其他學生都跑光了,周圍寂靜一片。
房間的燈突然熄滅,淳一困惑不已。
“嗨,相良君。”阿一在玄關前等淳一。經過身邊的是教英語的講師,是這裏的專任老師。
“晚上好。”
“一個人?”
“媽媽開車來接我——還有,我在等室田君出來。”
“室田君?他在裏面幹什麼?”
“好像是事務室的人有事找他。”
講師狐疑地說:“事務室早已關閉,大家都走啦。而且今天輪到我檢查門戶和鎖門的。有人在裏面的話,不能鎖大門啦。”
“但……”阿一回頭,見到裏面的燈都熄了,“唰”地臉色一變。“——不好了。”
“請跟我來!”阿一捉住講師的手,拉着他跑進去。
“老師!開燈!”阿一邊走一邊喊。“淳一!淳一!小心啊!”
燈光“啪”地亮了——淳一靠着牆壁而站。
“淳一!”
“快跑!”淳一說。“危險!快跑!”
見到淳一用力按住的旁腹一帶有血滲出時,阿一倒抽一口涼氣。
“老師!快來!”他大聲喊。“趕快,叫救護車!”
阿一扔掉書包,衝到淳一面前。
“傻瓜!快跑啊!”淳一跪到地面,往前跌倒。
“淳一!”
“跑……”淳一用沙啞的聲音說。
阿一見到那裏站着一個男人——不,他背着光,只能看到一個黑影。
“你?”阿一忘掉恐懼。“我要殺你!”
他向男人撞過去。
“為什麼?”那男人說。
講師跑過來。
男人一把推開阿一,一晃眼就跑得無影無蹤。
“紅色簽字筆?”晴美說。“那麼一來……”
“所以我才來的。”
片山在劇場的觀眾席望向舞台。
“那張海報……改正名字的,也是紅色簽字筆呀。”晴美說。
“然後有田死了。村井貞夫被殺后,名牌用紅色簽字筆劃排他的名字。我不認為是偶然或巧合。”
“可是……若是同一個兇手做的——”
舞台上,剛好是野上惠利和丹羽刊在演對手戲。福爾摩斯也在沙發上“領銜主演”着。
“這時,貓打哈欠。”黑島說。福爾摩斯真的打個哈欠。
起了一陣鬨動,鎂光四閃。
“那是什麼?”
“給新聞界的公開綵排羅。”晴美說。“福爾摩斯成為明星的話,我不如開公司當經理人好了。”
“喂……”
“開玩笑的。福爾摩斯怎會做那種事?”晴美說。“哎,假如是同一名兇手的話……”
“從太川被殺的事說起,死了三個人。它的接觸點是——”
“那間診所的心理輔導療程?怎麼可能!”晴美瞪大眼。
“想想看。太川死了,南原當總經理。村井貞夫死了,敏江從丈夫的枷鎖中釋放一一有田的死不是真正目的。海報上更正的是誰的名字?”
“惠利哦。萬一惠利死了……”
“多半就由丹羽刊當主角吧。”片山說。“換句話說,他們在心理輔導室彼此傾訴的煩惱根源,都-一解除了。”
“可是……是誰做的?’
“知道的話,我就不在這裏啦。”
“說的也是。”說著,晴美赫然一驚。“那個叫相良一的男孩,他的對手——”
“我知道。石津去了那間補習中心了。”
晴美望向舞台。
“可能是出於同情……但有必要為別人殺人么?”
“不曉得。世人有各式各樣的人,有那種人也不奇怪。”片山說。
“叭當”一聲,後面的門發出聲響打開。
“安靜點!”黑島怒吼。
“是石津。”晴美站起來。“在這邊!”
石津跑過來。一看他的模樣,片山就知道有事發生了。
“片山兄!”
“有事?”
石津點點頭。“名叫室田淳一的男生,在補習班被刺了。”
“然後?”
“救護車送去N醫院了。好象沒刺中要害,但有出血——”
“走!”片山焦急地起身走出去。
“喵”一聲,福爾摩斯飛速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