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死亡的呼喚
“啊,原來你在這裏。”倉田說著,走進了女兒的房間。
“有什麼不對了?”
莉嘉倒卧住榻榻米上面,闔着眼睛,但卻沒有睡着。
“我沒說不對呀。”倉田聳了聳肩道。“吃過東西了嗎?”
“爸爸你呢?”
“在車站前的飯檔吃了。我還要出去。”
“還要出外?”莉嘉看了看鐘道:“已經十時了。”
“工作嘛,有什麼辦法。”
倉田走進廚房,大口大口地喝起水來。
“你喝醉了。和誰一起喝酒?”莉嘉輕着腳走進廚房。
“不認識的。”倉田說道。“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堆出來。“很臭吧。”
“臭?我患了大傷風,聞不到。”莉嘉繼續追問道:“去見誰?”
“和你沒關係。快吃飯去吧。”
“我不想吃!”
莉嘉索性檸轉椅子,胸口壓着椅背坐了下來。
“是找洪中去吧?”
“稱呼人家做洪中先生好嗎?他常關照我們的。”倉田說著,往屋裏走去。
“哼!他的關照?領教過了。”
莉嘉說話的聲音很小,好像沒有傳到父親的耳朵里。
莉嘉偷看了在房內的倉田,見他正從抽屜拔出一條領吠來。
“哪一條是新的?”
“全部都是舊的。只有黑領吠才是新的。”莉嘉諷刺道。
“又不是去參加喪禮,戴什麼黑領吠了!”倉田苦笑道。
“就結這條去吧!……二莉嘉看看父親一個動地在選擇領吠,問道:“又商量敲詐的事?”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好嗎?不是敲詐,我們是收取調停費而已,沒有敲詐任何人。”
倉田好不容易才結好領吠。
“為什麼這樣問?”
“你們幹什麼,我是知道的。”莉嘉抱着胳膊道。
“知道?…….知道什麼?”
“今天的喪禮上,你對孩子的爸爸說了些什麼?”
“呀!…….給他忠告呀。”
“您患他控告醫院,然後由你們勒索醫院吧!是嗎?爸,這勾當不可以做啊!”
倉田轉過頭,望着莉嘉,“不可以做?”
“利用死人去賺錢,是最不道德的。”莉嘉淡淡地說。
“為什麼突然討厭起我的工作來了?”
“我並不是說勒索不好。因為被勒索方面也會有不是之處。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利用小孩子,我覺得很厭惡。”
“人死了便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聽不到,是吧!有什麼關係?”
“不要說下去了!”莉嘉緊緊地盯着父親道:“我們也要尊重死了的人的。”
“喂!你這話是認真的?”倉田有點意外。“你神經錯亂了么?”
莉嘉緊皺着眉頭道:“我有一個不好的預感,真的。我預感到有不好的事會發生。”
“預感?你不如去做天文台,做天氣預報吧。”倉田輕視地笑了一聲.“夜了,自己睡去吧。”說完,便逕往人門走上。
莉嘉留心地聽着父親的腳步聲,由大門開始一直遠去為止……
父親是不會聽自己的勸告的。莉嘉明知是白費唇舌。然而,她的心裏卻好像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只是惶惑和不安。莉嘉甚至有點害怕起來,一股莫名的恐懼感龔心而來。
莉嘉也曾見過那小女孩。小孩和家人-道時,是不會理會莉嘉的,但在沒有家人陪同的時候。對莉嘉卻顯得頗為親熱,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孩子。
可是,小孩突然死了。在完全沒有先兆的情況下……
莉嘉很想阻止父親利用小孩子的死去斂財,然而,父親從來就不曾認真地轉她說話.這,怎麼辦好?
莉嘉很了解平素表現得和藹可親的父親,一旦發起怒來,是不可收拾的。以前。
她也曾有過被爸爸打得兩頰紅踵,上不了學的紀錄,自從那一次開始,她再也不敢惹怒爸爸,改用冷漠的態度對待自己的父親。
但是這一次、這一次無論如何……
莉嘉緊咬着嘴裏在沉思。想得幾乎連呼吸也忘掉了。
***
裕果在等。
睡魔並沒有襲來。兩眼瞪得大大的。
時間已超越了深夜的時分。
今晚不來了吧?愈想它,它就愈是不來?
還是……裕果正等待着那扇白色的門再度敞開。
時針指着一時。裕果下了床.但就在這時,衣櫃的白色櫃門發出丁碇微的聲音。
開了。
“呀……那是我從洗衣剛拿來的。”
少女聽見裕果這樣說,滿面歉意地看了看自己身穿的那套屬於裕果的套裝。
“算了吧,算了吧,不打緊的。”裕果連忙道。“哎,你出來吧。”
少女戰戰兢兢地出現在裕果跟前,然後一飄-飄地在屋內橫過。
“好合襯妮!”裕果道。
“是嗎?我……我媽喜歡樸實的,所以一向以來沒有讓我穿過這麼可愛的衣”少女羞怯地說道。
“你喜歡的話,哪一件部隨便穿好了。”
太奇妙了,我竟然和幽靈談起話來。
“又有人死了。這次是我爸的部下。只是偶然嗎?”裕果問道。
少女歪了歪腦袋道:“我不知道。但是,你家的人都在呼喚着死神的降臨。”
“呼喚着死神的降臨?這是什麼意思了?我會死嗎?”
“我不知道未來的事,但它卻明顯地出現了。我以前也是這樣的。”少女道。
“出現了?…….什麼出現了?”
“什麼人會病死,什麼人還精神抖擻的,但死亡已在眼前等的事情……我邵可以看到。”少女道。
裕果緊握着拳頭,手心在不知不覺中已沾滿了汗水。
“你會沒事的。”少女道,“但是,要小心,儘早離開這裏吧。”
“是這間屋有問題,還是”“這……我無法告訴你。”少女傷感地搖了搖頭道。“我要走了,再見。謝謝你經常讓我穿你的衣服。”
少女說完便消失了,白色的衣櫃門重新關上。
裕果呼了一口氣。心臟“坪坪”地跳得響亮。
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太興奮之故。
我們在呼喚着死神的降臨,那麼,下一個要死的人會是誰?會是在我身邊的人嘛?
裕果把燈熄了,再躺回床上,然而卻無法再入睡。
下一個會是誰?
***
田川帶着沉重的心情上了香之後,走出外面。
也有好幾位公司的同事出席了喪禮,然而,田川的身分不同他是死者的直屬上司。
“喂。”
拍了田川的肩膊一下的是山口。他是和田川同一年進入公司的。
“什麼事?”田川道。
對方本來是田川不屑一顯的人。
山口和田川一樣。曾經一度是營業工程師田川的信念是以專業的知識工作,但山口卻不然,他純粹以交際手腕去攏絡客人。
起初山口的成績很好,很突出。然而夜夜笙歌和每周假日的哥爾夫球應酬,令他不但沒有時間休息,甚至連汲取技術上的新知識的時間也沒有。漸漸。他的工作表現愈來愈差勁,在客人上中失去了信用,大宗的生意被被別的公叫搶去了。
山口與田川,就像水和油一樣,無法合拍得來。
“太可惜了,今野還這麼年青便死了。”山口道。
“唉,是呀。”田川點“黜頤道。
“好難得的一個人才。工作都可以獨當一面,怎知道他……”山口苦笑着,繼續道:
“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了?”田川愕然迫。
“水原惠子呀,和今野有了關係。”
周圍還有很多公司的職員,但山口並沒有壓低嗓子說話,山川不禁大吃一驚。
“我也聽說過。別這麼大聲說嘛!”
“大家都知道了。你看她,“哇”、“哇”她哭個不停,任誰看了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有哈關係?傷心便哭,有什麼奇怪。”田川道。
“啊。是嗎?由她哭算了。喂,田川。”
“什麼了?”
山口突然態度一轉,背着面輕挑地對田川說:“人家正在悲傷失意的時候呀,去安慰安慰她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說幾句好話,她一定會跟你到酒店去。”
本來應該很憤怒的田川,一下子呆住了。這種人實在太過分了!在別人的喪禮上竟然說出這些話來。
“你別胡說八道!”
“胡說?嘿,說真的,我也很喜歡她。”山口陰險地笑道:“還回味着和她那一宵的風流妮。”
“什麼?”
“是忘年會那一晚,她醉了,我送她回家,順水推舟的……她一點也沒有表現得不願意啊。”
水原惠子從靈堂出來了。面上已不見淚痕。
田川憤然離開山口的身邊,往水原惠子走去。他太氣憤了,氣得幾乎要動手打那山口一頓。
“田川先生……要你擔心,對不起……”水原惠子站在田川跟前說。
“不,沒有的事…………可以支持得住吧?”
“可以。”
“和他的父母說了嗎?……”“不,反正這件事已結束了。”
“是嗎?明天休息一日吧,公司方面沒有問題的。”
惠子聽了田川這話,稍為躊躇了一會,但接著說:“是嗎?那麼我就休息一天吧。”
“嗯。不知說什麼安慰你,總之別灰心,要振作啊!”
在這種場合,只能夠說出這幾句話來安慰她,田川心裏一陣無奈。
這一天天氣很好,喪禮照原來的安排順利結束,惠子沒有跟往火葬場,只雙手合什,目送汽車離去。
“回家去?我送你吧。”
田川不想和公司其他同事一道,遂趨前對惠子說。
“不……我想一個人回去。”
“是嗎?那麼,再見吧!……:”惠子加快了腳步,獨自離去。
田川目送着惠子的背影,正想邁開腳步……
但,突然,田川的心裏好像被猛撞了一記似的,再往惠子望過去,心裏暗駭道惠子!不要死啊!
田川知道水原惠子在想什麼,她想死!
不要死!不要死!
田川跟着惠子後面,慌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