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

尾 聲

到達孟買港是清晨五點四十五分。孟買原稱“Bombay”,在葡萄牙語中意為“美麗的海灣”。人們本來對這個名稱更為熟悉,但印度的民族主義者改變了這種叫法。

晨霧迷濛的孟買非常漂亮。海灣附近有一條老街,低矮的房屋叢中矗立着古色古香的大寺院。對面洋溢着現代氣息的高層建築鱗次櫛比。眼前停靠的是印度海軍的航母。這種不平衡反而突出一種異國情調,讓日本來的遊客感到賞心悅目。

天剛蒙蒙亮。淺見就來到了頂層甲板上,他拿起照相機拍下了緩緩移動的異國美景。

不知什麼時候岡部已站到身旁,靜靜朝照相機對準的方向眺望着。

估計靠岸工作就要結束的時候,淺見和岡部來到八樓的“麗德”餐廳,品嘗早咖啡的人們已經三三兩兩地出現在甲板上,其中仍然有后閑姐妹倆。姐姐首先注意到了淺見他們。她湊近妹妹的耳朵嘀咕了幾句之後,姐妹倆一起朝這邊揮了揮手。她們臉上的明朗笑容讓人覺得她們已經忘了昨天晚上的緊張氣氛。

岡部也朝她們點了點頭以示禮貌,然後撿了個離她們很遠的位子坐了下來。

“印度有八億人口吧?”岡部突然問道,

“不知道,是多少呢,或許不止那個數吧。”淺見也知之甚少。

“不管是多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印廢人口以每年幾十萬甚至幾百萬的速度增長。所以呢,記得再準確也沒用。”

“增長速度這麼快,從宏觀上來講,個人的生死就顯得沒什麼意義了。”

“嗯,說來也是啊!”

岡部好像有些懷疑起自己的工作來。因為即使是罪大惡極的村田,當他成為受害者的時候,作為警察就必須為懲罰加害者而工作。對這樣的職務感到矛盾也是不難理解的。

“可是,八億也好百億也好,都是一個一個人的集合體。釋迦牟尼不是說,天上天下惟我獨尊嗎?”

“誰要是說釋迦牟尼的生死比我的生死重要的話,我肯定也會不高興的。”

“哈哈哈,淺見君說的可真有意思啊!”岡部警視終於笑了。

“你們看來很愉快嘛!”順着聲音回頭一看,內田夫妻朝這邊走了過來。

“看你們的樣子,事情是解決了吧,果然正如我預料的一樣吧,犯人是‘章魚小八’和田嗎?”

“不,遺憾的是情況並非如此……”岡部搖搖頭,癟着嘴說道。

“這件案子成了一宗懸案。”

“什麼,懸案?是這樣啊……我認為肯定是和田氏沒錯的,淺見君怎麼認為呢?我與岡部君的意見完全一致,真相只有‘飛鳥’才知道——我想這樣也不錯。”

“嗯——的確如此,‘真相只有“飛鳥”才知道’。不錯,下一部作品就用這個題目了!”

“啊?寫小說?”

“這是理所當然的啊,以豪華客船‘飛鳥’號為舞台的殺人事件,這並非倉促間才接觸的話題呀!更何況,現在我正身陷這個旋渦中,而不把這個當做寫作材料,不是好比叼着煙而不點火嗎?”

真是個不好理解的比喻。也難怪,內田有嚴重的“妻管嚴”嘛。也許是因為夫人在場,他不便說什麼“偷腥的貓還能讓到嘴的魚溜了”之類的話吧。而這些故作高雅的地方正是他的優點。

“淺見君,你回日本之後,偶爾也到輕井澤的‘淺見光彥俱樂部’去走一趟怎樣?唉,中途上船,現在又要返回……”

“您說什麼呢!我可不在孟買下船呀。”

“啊,為什麼呢?你準備坐到什麼地方?”

“這要看今後事態的發展而定。”

“這麼說,所謂的‘懸案’還將繼續調查下去嗎?”

“啊?哦,是啊!岡部先生他們很忙碌,而我則是您所知道的那種閑人。”

“對,必須調查下去,如果由於經濟原因而使調查不能繼續下去的話,那我打算出錢資助。即使你這個名偵探是徒有虛名,中途退出事件的調查的話,我的小說的讀者是不會同意的,至少在抓住那個‘章魚小八’之前,我的正義感是不允許你退出的。”

“我是不是名偵探,以及您是否有正義感這些都暫且不說,那個和田並非犯人喲。”

“啊,不會吧,是真的嗎?”

“不會錯的,我與和田先生談過,那是個面噁心善的人,據說他好像在出版社擔任要職,他還提到過想出版內田先生的書呢。”

“是嗎……嗯,應該沒錯吧。怪不得他的臉上總是透出一種難以名狀的魅力。他那種走路的姿勢,氣質真是高貴極了!在他隨時抱着的那個廉價的帆布提包里,一定塞滿了知識,對了,和田先生是那麼說的嗎?要出版我的書啊……”

他是怎樣做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如此明顯地改變自己態度的呢?淺見呆住了,連笑都笑不出來。

七點鐘,印度的軍樂團在碼頭上集合,開始了歡迎儀式的演奏,許多身披華美的莎麗服的女性也來到了現場。額頭上化了妝的少女非常可愛。

早上八點鐘,那些選擇性旅遊的遊客開始下船,岡部先生等人坐上了到市中心的區間公共汽午離開了“飛鳥”號。

在接待大廳的櫃枱處剛辦理完下船手續,江藤美希與倔田久代出來送行了。

“對了,淺見先生,岡部警視是獨身嗎?”倔田久代在淺見的耳邊輕聲問道。

“不,不是的,他好像有妻子和兩個兒子。”

“果然是這樣,江藤,好像行不通啊!”倔田轉身對旁邊的江藤美希說道。

“說什麼呀,這種事和我有什麼關係?”美希滿臉通紅地跑開了。

三名搜查官並排站在淺見的面前。時間雖短,但在一個鍋里吃過飯,或者說在同一艘船上生活過的朋友之間,湧起了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愫。

“岡部先生,現在該揭曉‘貴賓室的怪客’的謎底了吧?”淺見故意做出怨氣十足的表情說道。

“哈哈哈!謎底你終歸是會知道的!”岡部伸出雙手說道。

“我們東京再見吧!”淺見握了握岡部的手,接着又與伸谷和坂口握了手,可以看出,在數天之間,三人都晒黑了,當晒黑的皮膚開始褪色的時候,淺見也會回到日本了。

等到三人都消失在舷梯上的時候,淺見便來到七樓的散步走廊上。站在碼頭上仰望着自己的三個人顯得細小而寂寞。揮手致意后,他們向汽車走去。

忽然他注意到,在離淺見不遠的地方,護士植竹秀於穿着嵌着金邊的“飛鳥”制服佇立在那裏。她把手從扶手上移開,慢慢地把頭低下,可以肯定她的視線投向了岡部警視。

等乘客都上午以後,汽車沒有絲毫的留戀,就這樣奔馳而去,淺見漠然地想道:“這一瞬間將一去不復返了。”

船上的旅程,就是在船停靠一個一個的港口的過程中不斷體驗與過去訣別的”現在”。

但在淺見的腦海里有一些仍然不能“訣別”的現實反覆地翻騰迴旋着。

“貴賓室的怪客”到底是誰,或者說意味着什麼,這仍毫無頭緒。而在這之後又將發生什麼,這個問題可能只有“飛鳥”才知道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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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賓室的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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