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帶傷惡鬥
苗氏兄妹與羅世人,三人把君不畏弄回鏢局的時候,那苗剛便立刻吩咐所有的人,如果有人上門找君先生,就說君先生出門去了,十天之後才回來。
鏢局裏當然是上下一條心,誰也不提這碼子事。
苗小玉把君不畏安置在後院裏,房間特別擺設,由黑妞兒打點侍候着。
君不畏這一回傷得不輕,右側幾乎開個肉洞,前胸一刀肉往兩邊綻開卷着,鮮血流了半面盆,他躺在床上眼看着天。
這一回到南邊來,為的是要殺田九旺,不料卻惹上這麼多的是非,而田九旺還不知在什麼地方。
君不畏心中似不安,他心想:“老哥不能白死,大海盜田九旺總會被我找到的。”
苗剛把小風城最好的名醫請過來,那位名醫不走正門,他着人從鏢局後門把大夫帶入後院,為的是不叫君不畏受傷的消息傳揚出去。
君不畏也是血肉之軀,兩處刀傷令他痛苦不堪,苗小玉守在他身邊,那份關懷之情倒令君不畏內心難安。
君不畏很明白,他是個浪子,從未打算自己有一天會拖家帶眷。
他以為一個江湖浪子,尤其他是個玩刀浪子,已失去成家的勇氣了。
只不過苗小玉的溫柔侍候,倒令他有些心志動搖了。
就在第二天半夜,君不畏突然發起高燒來了。
苗小玉一急之下,忙命黑妞兒出後門去請大夫快來。
快四更天的時候大夫才趕到,那大夫仔細看了一遍,對苗小玉道:“苗大小姐,快叫人弄上幾壺熱水來。”
苗小玉道:“要熱水?”
大夫道:“他身上有刀傷,不能在熱水中浸泡,但可以用熱水灑上厚棉被包起來加以熱烘,令他趕快出汗。”
苗小玉道:“這是為甚麼?他為甚麼突然發燒?”
大夫道:“他身上中了毒。”
“毒?”苗小玉吃一驚。
大夫道:“不錯,他必定中了甚麼毒,如果不以汗逼出體外,他的傷口便會爛。”
苗小玉一聽那還了得,忙着吩咐灶上加大火用大鍋,趕緊煮上一鍋滾水送到君不畏房中。
那大夫對苗小玉道:“苗姑娘,你要找來大棉被把他全身蒙上,而且要他斜躺在浴盆上面,直到他烘出滿身大汗之後才能出來。”大夫又取出幾包藥粉,道:“完了以後快服下,睡上兩天不能下床。”
苗小玉道:“要睡兩天?”
大夫道:“不能有人驚擾他。”
於是丁大夫打着哈欠匆匆地走了。
天就快亮了,苗小玉和黑妞兒兩人動手侍候君不畏,首先剝光君不畏衣服,抬在一個浴盆上,那浴盆上面放了一塊板子,君不畏就躺在本板上,浴盆的兩邊支了兩張椅子,老棉被一共蓋了三四床。
苗小玉也不管該不該做,就那麼把半昏迷的君不畏抬放在被子裏面蒙起來了。
浴盆中是滾水,水蒸氣冒不出來,黑妞兒低聲向苗小玉道:“小姐,你看會不會悶壞人呀?”
苗小玉搖頭,道:“我不知道。”
黑妞兒道:“小姐,我們備下大被單,等一等把君先生裹起來送到床上,可不能被風吹受涼。”
苗小玉道:“別忘了大夫叫他服的葯也準備好。”
黑妞兒道:“小姐,他身上冒汗,會不會爛了傷口。”
苗小玉道:“等一等我們為他把葯換。”
兩個人正白忙着換熱水,被裏面傳出一聲大叫:“悶煞我也!”
苗小玉聽得這聲叫,忙用手按住厚棉被,道:“君兄忍耐,千萬別掙扎。”
君不畏在棉被中憋急了,他大喘氣地道:“我快憋死了,你們這是幹甚麼?”
苗小玉道:“君兄,你前半夜發高燒,已經半昏過去了,大夫說你中了毒,如今這是為你逼出大汗來解去你身上的毒。”
君不畏叫道:“我全身一絲不掛……”
苗小玉道:“沒關係,只要把毒除去,一絲不掛只是權宜之計。”
君不畏道:“我已經清醒多了,你……”
他沒有說下去,苗小玉卻安慰他道:“你已經被蒙在裏面快一個時辰了。”
她拍拍棉被,又道:“再忍耐一下,最後一桶熱水用過之後,便會放你出來。”
黑妞兒已把滾水倒人浴盆,她對苗小玉道:“再過一會兒便好了。”
苗小玉道:“好了,你回去歇着吧。”
黑妞兒提着木桶走了,她累了大半夜。
君不畏悶在厚棉被中半天不出聲,這令苗小玉吃一驚。
“君兄!”
厚棉被裏面沒聲息,也不見微動,這令苗小玉吃一驚,她急忙伸手進入被子裏,又摸了一把熱水。
苗小玉邊摸邊問:“君兄,君兄你怎麼了?”
棉被內仍然沒聲音,苗小玉急忙取過一張被單,她掀開被子便把君不畏用被單包了起來。
棉被掀開,君不畏大大地吸了一口氣,才低聲地道:“好輕鬆啊!”
苗小玉用力抱起君不畏,慢慢地扶着到了床上,她這才發覺君不畏已不再發燒了。
她匆匆地,親自為君不畏把身子擦拭乾凈,苗小玉是一位未出閣的大小姐,可是已把君不畏當成丈夫侍候着。
君不畏全身不再冒汗水了,苗小玉卻又忙着為君不畏的傷口換藥,直忙到天色大亮。
於是,黑妞兒來了。
黑妞兒去端浴盆,她突然大聲叫道:“小姐,你快來看,這水是灰黑色。”
苗小玉低頭看,不由也吃一驚,但心中卻為君不畏慶幸,他身上的毒全部逼出來了。
苗小玉累了一夜無怨言,她叫黑妞兒守在門口,別叫任何人前來打擾,她自己則躺在君不畏身邊睡下了。
這一睡直到過午一個多時辰,苗小玉剛睜開眼睛,便發覺君不畏的樣子似昏似睡,摸一摸已經退熱了。
她把黑妞兒叫進來,命人快準備一應補品,如果君不畏醒來必然餓壞了。
君不畏睡了一天半,第二天下午才醒過來,醒來之後直叫餓,這是好現象,只不過大夫限制他暴食,卻也加了許多補品。
君不畏到這時候才仔細地看傷口,他看得直搖頭,右側被炸了一塊肉,陷了個大肉坑,胸前的一刀可見三根肋骨,他明白,當時如果不是“刀聖”洪巴為了他自己的命,這胸口的一刀就破腹了。
大夫叫他十天不下床,苗小玉自然守在他身旁,只不過日子過得不輕鬆,因為第四天就來了一個人。
石小開來了。
石小開並不知道君不畏已經重傷躺在床上四天了,如果他知道君不畏無法走下床,早就會命人找上門來殺人,因他早就想君不畏快死。
“跨海鏢局”上下一條心,如果有人問起君不畏,每個人不開口只搖頭。
搖頭當然表示不知道,石小開問到大門內,他一共問了七個漢子,七個人都搖頭。
他現在走到正屋廊下來了,因為副總鏢頭羅世人正在那兒磨他的那把短刀。
羅世人的長刀三尺長,短刀也有一尺半,如今長刀靠在廊前柱子上,對於他面前站的人,羅世人只裝沒看見。
其實羅世人早就看到石小開進大門來了。
“副總鏢頭……”
羅世人這才猛抬頭,他大聲打起招呼了:“喲!是石少東家呀,快請裏面坐。”
石小開笑笑,大步往屋內走,一邊對羅世人道:“副總鏢頭,你們總鏢頭他人呢?”
羅世人嘆口氣道:“總鏢頭這幾日人不爽呀。”
“病了?”
“比病還難過。”
“怎麼說?”
羅世人不說,他命人把茶送上來。
石小開看看左右,又問:“大小姐也不見她的人,怎麼了,難道你們大小姐也不爽了?”
羅世人道:“石少東,你算說對了,不但總鏢頭和大小姐兩人不爽,便是全鏢局裏的人都不愉快。”
石小開道:“這又是為甚麼?”
羅世人看看石小開,再是一聲嘆息,道:“石少東,你莫非裝糊塗?”
石小開麵皮一緊,道:“你說甚麼?”
羅世人道:“那天你把君先生請去你家大宅,你們在門前擺擂台,有這回事?”
石小開心中不愉快,他冷冷一聲哼。
他怎麼會高興?那一天他請的高手“閃電刀”任一奪也栽了,還有他的人馬全受了傷,這幾天他連睡著了還破口大罵君不畏。
羅世人當然知道這一切,只不過他一半裝糊塗。
他重重地對石小開道:“咱們都是一個城的人,你們打擂台怎麼不通知我們呀?”
石小開冷冷道:“那不是擂台,那只是一場君子比武,也是生死決鬥,可是……”
羅世人道:“後來我們才知道,當然那是我們大小姐回來說的,可是我們總鏢頭不爽。”
石小開道:“與苗剛何干?”
他一怒之下直呼名字了。
在過去,他為了追求苗小玉,他稱呼苗剛為苗大哥,有時也叫總鏢頭。
羅世人道:“怎說不相干,君先生由我們這裏去的,而決鬥比武,我們應該有個公證人吧?”
石小開道:“我爹就是公證人。”
真霸道的口氣,羅世人心中就有氣,道:“少東家,你這是看不起咱們了。”
石小開道:“副總鏢頭,姓君的又不是你們‘跨海鏢局’的人,他是外鄉人啊,他自恃本事大,不會叫你們去為他撐腰的。”
羅世人道:“那是你以為……”
石小開道:“怎麼說?”
羅世人道;“君先生就因為我們沒有趕去,只出現兩個女流,他才在當天半夜便離開了。”
石小開吃一驚,道:“君……姓君的走了?”
羅世人道:“所以我們全局子裏人都不爽。”
石小開道:“他去哪裏了?”羅世人道:“知道就好了。”
石小開拳頭砸在手心裏,咬牙道:“娘的老皮,我這是前來找他的,他走了?”
羅世人道:“走了幾天了。”
石小開道:“副總鏢頭,你以為他還會回來嗎?”
羅世人道:“如果是我就不會回來。”
石小開道:“你不是他。”
羅世人道:“所以我就不知道了。”他頓了一下,又道:“少東家,你找他有甚麼事?不會又請來高手同君先生比武吧?”
石小開道:“我決心換個方式,不動刀子。”
羅世人道:“不動刀子?”
“是的,姓君的在我口袋裏摸走七千兩白銀,你應該明白,石家的銀子也是他任意拿的?我要他連本帶利地全部吐出來!”
石小開道:“姓君的喜歡賭牌九,我設局請他去,大家就在三十二張上面分高低。”
羅世人道:“真可惜,君先生他失去一次發財機會了。”
這話不是羅世人吹牛,因為他早已聽過君不畏在牌九上面有絕技。
石小開冷冷道:“如果他能擊敗‘江南賭仙’錢大山,我就認栽,唉,這小子走掉了。”
羅世人吃了一驚,道:“賭仙錢大山!”
石小開冷冷笑着點點頭:“你也聽說過錢老?”
羅世人道:“錢大山也是殺手。”
石小開道:“你知道的真不少。”
羅世人道:“姓錢的在賭上玩死不少人,傳言比他出刀殺的人多幾倍。”
石小開得意地道;“副總鏢頭,我要見見苗剛。”
羅世人道:“總鏢頭這兩天二門不出,他真的不爽。”
石小開道:“我一定要見他。”
“誰要見我?”
苗剛滿麵灰黯之色,好像剛被人罵過的一副倒霉樣子,漫不經心地走出來了。
他看到石小開,而石小開也站起來了。
“總鏢頭,你這是……”
苗剛一瞪眼,道:“你來幹甚麼?”
石小開笑笑,道:“過去我也常來呀。”
苗剛道:“你不夠意思,石小開,咱們也都是江湖人,你家門前比武設擂台,應該對我說一聲,怎麼的,看不起我苗剛呀?”
石小開笑笑,道:“苗兄,你誤會了。”
“我沒有誤會,你又請的是我的客人,這要是把君先生宰了,由誰出面去收屍?”
石小開道:“所幸沒有死人呀。”
苗剛粗聲道:“那是君先生的本事好,他也命大。”
石小開笑笑,把話轉開了。
他先是往後看一眼,便低聲道:“苗兄,苗姑娘她現在可好?”
“有好,有不好啦。”
“這話怎麼說?”
苗剛道:“君先生一而再地幫了我們,老實說,一場大風幾乎把我的鏢局吹垮,人死船毀落難在上海,多虧君先生見義勇為大力協助,我們才會重振基業,想一想不就是有好有壞?”
石小開道:“我也去了上海,只是我不知道你們的遭遇,否則,一切自有我出力,用不到一個外人伸手。”
苗剛心中冷笑,但還是呵呵一笑。
石小開道:“苗兄,我可以去後面見見伯母嗎?”
苗剛搖手,道:“不是時候。”
石小開一瞪眼,道:“怎麼又是這句話,你已經說了不下十次了。”
苗剛道:“我明白你喜歡我的大妹子。”
石小開道:“小風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歡苗姑娘。”
苗剛道;“這種事情要雙方都樂意吧。”
石小開道:“我已經等了三年七個月零九天了。”
苗剛道:“你把日子記得很確實嘛。”
石小開道:“表示我的誠意呀。”
苗剛道:“好,如果你真的誠意,何妨你再等下去,反正我,的大妹子又沒嫁人。”
石小開道:“我得先向伯母那裏去燒香吧。”
苗剛道:“那會惹我大妹子不高興的,你不想惹她發火吧。”
石小開愣然了。
他還真有些懼怕苗小玉發火,人就是這樣子,尤其是男人,得不到的東西總以為是寶。
石小開就抱定非把苗小玉弄上手不可。
苗剛把石小開送到廳前,石小開突然回過頭來冷然地對苗剛道:“姓君的若再來,你一定着人通知我。”
苗剛笑笑,他也點點頭。
石小開前來的這碼子事,很快便傳到了苗小玉那裏,苗小玉冷然地對苗剛道:“哥,咱們以後更要小心了,千萬不能被石家的人知道。”
苗剛道;“這你放心,石家永遠也不會知道。”他仔細看看床上的君不畏又道:“大妹子,你這樣地侍候他,這不等於你是他的人了?”
苗小玉緩緩低下頭,低頭便是認可她大哥的這句話。
苗剛道:“大妹子,我看你這幾天太累了,不如再分派個男的來侍候。”
苗小玉立刻反對,道:“不,哥,咱們欠他的太多了,我這樣侍候又算得甚麼?”她仰望屋外,又道:“那天海上大浪濤里,船桅斷了,船就快翻沉了,當時沒人能救得了船,一船的人就快絕望了,君兄便在這時候出手,他把斷桅弄到海里,船才沒有沉。”她回頭看看君不畏,又道:“那時候咱們就已經欠他的情了。”
苗剛重重地點頭,道:“你說得對,江湖上講的是恩怨分明,咱們欠他的太多了。”
他轉身走了,腳步是那麼沉重。
平靜的日子又過了三天牛,就在這天過午不久,“跨海鏢局”大門外來了一個大和尚。
這和尚的右耳受過傷,因為上面還塗著葯,一道傷口也很明顯,不錯,八方和尚來了。
八方和尚粗濁的一聲“阿彌陀佛”,立刻把鏢局的兩個夥計引過來了。
“和尚,你是……”
八方和尚大手一撥,兩個夥計往一邊歪。
“和尚,你要幹甚麼?”
八方和尚已站在廳前石階下,他伸手取下掛在脖子上的鋼念珠子,重重地又是一聲“阿彌陀佛”。
兩個夥計衝上前,左右伸手就要拉,八方和尚雙肘微揚,兩個夥計被一股暗力摔滾在地上。
於是,鏢師文昌洪走出來了。
文昌洪看這大和尚,立刻明白來者不善,他站在台階上一抱拳,道:“這位大師,你直闖進門,大概不為化緣而來了?”
八方和尚哈哈一笑,道:“不錯!”
文昌洪道:“但請明言。”
八方和尚看看文昌洪,道:“你是此地當家的?”
文昌洪道:“在下鏢師文昌洪。”
八方和尚冷然道:“去,找你們總鏢頭來說話。”
文昌洪面色一變,叱道:“大和尚。你不像是出家人,你好比攔路打劫的。”
八方和尚嘿嘿冷笑,道:“是嗎?哈……嘿……”
文昌洪就要跳下台階了,他打算把和尚趕出大門外,“跨海鏢局”不是和尚撒野的地方。
後面,副總鏢頭羅世人出來了。
“昌洪等等。”
文昌洪一聽回身道:“副總鏢頭,你來得正好,不知哪裏跑來這野和尚,像是吃了西洋人火藥似的,說話直衝人。”
羅世人只一看,便想到君不畏提到的東王廟大和尚,他內心還真的吃一驚,怎麼這和尚找上門來了?
再想想後院養傷的君不畏,大夫說他至少要在床上休養十天才可以下床,如今這才幾天。
羅世人不及搬動指頭算,他得應付面前這大和尚。
“大師,你有甚麼指教?”
八方和尚道:“貧僧找你們總鏢頭。”
“對我說也一樣。”
“不行!”
“為甚麼?”
“你不配!”
羅世人不由心火上升,道:“總鏢頭今天不見客!”
八方和尚嘿嘿大笑,道:“非見不可!”
羅世人大怒,挺腰跳下台階,叱道:“大和尚,你是來找麻煩的呀!”
八方和尚道:“不是找麻煩,是殺人!”
羅世人一聽,嘿然道:“你好大膽子,竟敢上門來殺人喲!”
八方和尚道:“這也不是頭一回殺人。”
羅世人大吼道:“你還常殺人呀!”
八方和尚粗聲道:“貧僧未出家前,哪天會不見血腥?”
“鏘!”
羅世人的長短刀拔在手上了。他這兩把刀已磨得發光,他雙刀指地,怒道:“大和尚,你想開葷也可以,那得露兩招讓羅某瞧瞧。”
八方和尚哈哈笑了,他看看羅世人與另外三個人,道:“我看嘛,你們四人一齊上吧。”
羅世人道:“吹牛不是?”
他撲上去了,長短刀交互刺劈,二十一刀一口氣兜殺,他一心不叫大和尚喘息。
豈料八方和尚只三個旋身,突然暴喝一聲:“打!”
“叭!”
“唉!”
只見一把長刀往屋頂飛,羅世人跳在一邊右臂猛力地甩不停,再看他的右手背已經腫脹起來了。
八方和尚以他的鋼念珠當鋼鞭,出招便得手,立刻把文昌洪幾人震住了。
大家都瞪眼了。
這時候早驚動了鏢局的人,紛紛奔出門外,總鏢頭苗剛也出來了。
苗剛只一看,便知道和尚是東王廟的八方和尚,他沉聲道:
“閃開!”
眾人往邊站,苗剛走下台階重重抱拳,道:“曾聽君先生說過,有位八方和尚在東王廟作住持,莫非就是大師?”
八方和尚上下看看苗剛,道:“不錯,你是誰?”
苗剛道:“‘跨海鏢局’總鏢頭苗剛。”
八方和尚道:“你還是出來了。”
苗剛道:“你找我苗某人?”
八方和尚道:“找你索人。”
苗剛道:“你索人?”
“不錯。”
“誰?”
“姓君的那小子。”
“君先生?”
“他人呢?”
苗剛哈哈一笑,道:“你找君先生呀,他早就不在我這裏了。”
八方和尚道:“姓君的不在你這裏?”
苗剛道:“君先生若在我這裏,你就休想耀武揚威了。”
不料八方和尚哈哈大笑,道:“姓君的必然在你這裏,而且也奄奄一息了,你休想欺騙貧僧。”
苗剛吃一驚,他也立刻明白,原來八方和尚前來撿拾便宜來了,如果君不畏身上中的毒未除去,如今正是奄奄一息了。
其實,君不畏自己也不清楚他是怎麼中了“毒美人”宋心兒的劇毒,所幸他高燒被大汗把劇毒排出了體外。
苗剛把頭一抬,怒道:“大師說我說謊?”
八方和尚道:“姓君的只有逃回你這裏,否則必然毒發而死在外面,但他不曾死在外面,所以貧僧料定姓君的必在你這裏。”
苗剛怒叱道:“全憑臆測,你很霸道!”
八方和尚冷笑道:“貧僧已經霸道了,總鏢頭,你敢帶貧僧進入內部搜查?”
苗剛叱道:“你是甚麼東西?”
八方和尚嘿嘿一笑,道:“如此說來,我們的廢話太多了吧。”
苗剛雙手一伸,退後一大步,吼道:“拿叉!”苗剛的兵器是長叉一支,短叉四支,如今他只抓住一把長叉在手,嘩啦啦一聲叉響,他抖了個叉花,橫過身對八方和尚道:“大師,你出招了!”
八方和尚哈哈一笑,道:“小心了!”
大夥隨他的喝叫聲望去,只見八方和尚手中那串一百零八粒鋼念珠,突然筆直的宛似一根鋼鞭劈頭便往苗剛打去,他那高大的身子鐵塔似的壓過去。
苗剛一聲:“來得好!”
他鋼叉豎起斜撥,“嘩”的一聲半空中激起一片碎芒,兩個高大的身影霎時間殺在一起。
“跨海鏢局”的人全部圍在四周觀戰,大廳前面,苗剛以守為攻,一時間還能挺住,卻是誰也清楚,時間稍久,苗剛必敗無疑。
站在廊上的苗小玉與黑妞兒自然也憂心如焚。
苗小玉早就來了,她也知道這大和尚正是東王廟的八方和尚。
苗小玉見大哥已額頭冒汗,敗象已露,便對黑妞兒道:“我去會這惡僧。”
黑妞兒把手中鐵棍一頓,道:“大小姐,我去!”
苗小玉伸手拉黑妞兒,不料黑妞兒已彈身半空中,口中厲-吼:“打!”
正在搏鬥的八方和尚,眼見不出三招就可把苗剛手上的鋼叉奪下,突聞半空中一聲大吼,顯然有人殺來。好個八方和尚,他大步橫跨,手中的念珠往空猛掃。
“叭啦啦……”
“咚……”
黑妞兒的身子尚未落下,手上鐵棍甫下壓,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道震得往一邊摔去。
她被摔得不輕,但卻不哼一聲。
黑妞兒也稱得是女力士,她皮厚不怕摔,只左掌按地一彈又起,她舉棍又要撲上了。
便在這時候,突然一聲冷喝,道:“住手!”
這一聲冷喝來自大門內,眾人無不大吃一驚。
八方和尚的雙目睜大了。
苗剛等一眾鏢局的人也都張口結舌,苗小玉還把手按在她的櫻唇上,怕的是驚叫出聲來。
來的人舉步很重,穩穩地站在大門內了。
不錯,君不畏來了。
他的模樣很平常,就好像他只是來探望朋友似的。
八方和尚驚呆了。
“你……”
君不畏突然一瞪眼,道:“八方和尚,你莫非找君某嗎?”
八方和尚道:“不錯!”
君不畏哈哈一笑,道:“巧了,君某正打算再去東王廟呢,你卻送上門來了。”
八方和尚道:“你……你沒有中毒?”
君不畏冷冷道:“地龍本身就有毒,毒攻毒的結果,君某一些感覺也沒有,這也不足為奇。”他一頓,又道:“嗯,我明白了,你這惡和尚,莫非以為君某中毒,前來撿拾便宜了。”
八方和尚仔細看君不畏,果然不似中毒樣,他乃老江湖,利害關係分得清,他自不會此刻再動手。
哈哈一聲狂笑,八方和尚道:“貧僧前來,正是要找你君施主。”
君不畏錯步橫移,擺出一副欲出手的架式,道:“惡僧,你已找到了,還等甚麼?”
八方和尚急忙搖手,道:“不,不,貧僧並非前來與君施主動手。”他指指左右,又哈哈一笑,道:“這兒是不適合動手殺人的,是不是?”
君不畏道:“你的目的?”
八方和尚道:“約你大駕前往東王廟後山的望月谷,大家放手一搏。”
君不畏道:“必又是你們四位了。”
八方和尚道:“你怕了?”
君不畏道:“何時?”
八方和尚道:“日子就由你決定了。”
他說出此話,雙目十分注意君不畏的反應,真是老奸巨猾,他不但不信君不畏未中毒,而且知道君不畏身上的傷也重。
但君不畏也精悍,他立刻回應道:“如果由我來決定,那麼,儘早解決,這就走。”
八方和尚一瞪眼,立刻再搖手,道:“也不急在一時,這麼辦,十日之後的半夜子時,大家望月谷決一死戰。”
君不畏冷冷道:“為甚麼要拖延那麼久?”
八方和尚道:“雙方充分的準備,君施主,生死之斗非同兒戲,你也妥為準備,對不起,貧僧話已帶到,咱們望月谷見了。”
他說完便走,匆忙地出門而去。
八方和尚幾乎是半逃走的,君不畏發出冷冷的哼聲,他哼的聲音大,大夥都聽清楚他這種帶着憤怒的聲音。
苗小玉當先奔向君不畏。
苗剛大聲喝叫:“快關上大門!”
兩個漢子匆忙地把大門上了閂,只見苗小玉扶住搖搖欲倒的君不畏,道:“你怎麼出來了?”
君不畏微微一笑,道:“這惡和尚還是怕我。”
苗小玉急叫:“你別走。”
苗剛道:“去弄張木板過來,讓君兄弟躺在木板上,快抬回後院。”
苗小玉以袖為君不畏拭去額角的汗,另一面,黑妞兒也用力伸臂環抱住搖搖欲倒的君不畏。
如果此刻八方和尚再闖進來,君不畏便完了。
君不畏又躺在床上了,到了這時候,他才聯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被熱水蒸發出的汗水為甚麼有毒,原來他在不知不覺中已中了“毒美人”宋心兒的毒手,直到他離開東王廟之後,宋心兒因在休養中,想着君不畏應該是毒發之時,所以才叫八方和尚前來“跨海鏢局”。
君不畏只一想通,心中也不由大吃一驚,只是這麼下床一趟,他又氣喘如牛,傷口又作痛不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八方和尚匆匆地奔回東王廟沒有半天工夫,“跨海鏢局”的大門又被人拍得咚咚響。
“又是誰來了?”小劉剛由船上回來,他也聽說東王廟和尚宋鬧事的這碼子事,心中正憤怒着。他奔到門下,問道:“誰?”
“我……”
“你是誰?”
“開了門你就會知道了。”
小劉道:“不說是誰,不開門。”
“‘石敢當賭館’的少東家石小開!”
小劉一聽吃一驚,他忙回頭看,只見羅世人已站在他身後面。
小劉向羅世人點頭,羅世人便開口了,“是石少東嗎?”
“總鏢頭,開門啊!”
大門拉開了,果然,石小開哈哈笑着走進來。
羅世人道:“石少東,你有事?”
“有。”
“你找誰?”
“君先生。”
怔了一下,羅世人道:“嗨,石少東,你來得不巧了。”
石小開道;“怎麼說?”
羅世人道:“君先生不在。”
石小開冷笑,道:“副總鏢頭,我的人回報,親眼看到君先生進來你們鏢局,怎麼說不在?”
羅世人更吃驚,他明白石小開派人盯住“跨海鏢局”了,只要發現君不畏,他的人立刻回去向他報告。
羅世人硬起頭皮要扯謊了。
他攔住石小開,涎臉吃吃笑,道:“石少東,我老老實實地對你說,君先生剛才是回來過,但他立刻又走了。”
愣了一下,石小開道:“我不信。”
羅世人道:“不信進去找呀。”
石小開伸手撥開羅世人,道:“我當然要進去找。”
他大步往大廳上走,迎面遇上苗剛。
苗剛早就聽到石小開來了。
“石少東,你又來了。”
“又來找君先生。”
“可是請君先生去會一會你請來的‘江南賭仙’錢大山嗎?”
“我不能叫錢老乾等。”
“君先生來了又走了。”
“怎麼你也這麼說?”
“我鏢局的都會這麼說,因為君先生真的走了。”
“真的這麼巧?”
“天下有很多出人意外的巧事。”
石小開半帶怒道:“他回來就走,為的何事?”
苗剛道:“君先生樹大招風,惹火了他人,被人邀約決鬥了。”
石小開一喜,道:“真的?”
苗剛為了打發石小開快走,便只得一半實情一半假地道:
“一點也不錯。”
石小開道:“誰有這麼大能耐?”
苗剛道:“東王廟的大和尚。”
石小開吃吃一笑,道:“你真會開玩笑,東王廟的幾個老和尚,沒有一個會武功。”
苗剛道:“如今東王廟只有一個大和尚,他的法號叫八方和尚。”
石小開吃驚地道:“這是真的?”
苗剛道:“石少東何不前去看看?”
石小開道:“我當然要去,只不過我想知道,八方和尚敢同君不畏比斗?”
苗剛道:“他們已經比過一次了。”
石小開哈哈一笑,道:“這麼大的消息,我怎麼不知道,太可惜了。”
苗剛道:“想來君先生必去準備了,至於何時比斗,那我就不知道了。”
石小開道:“我的人說過,是有個大和尚進入你們鏢局裏動手,后又看到姓君的進來,唔……我要回去查一下,姓君的他躲在甚麼地方。”
苗剛道:“石少東,你去查吧,姓君的又不是我鏢局的人,以後你找姓君的,別盡往我這兒跑,多辛苦呀。”
石小開當然知道苗剛不高興,他注目地看看大廳內,這才幹干一笑,道:“苗兄,打擾了。”
石小開哈哈笑着走了。
他只要知道有人約斗君不畏,心中就高興。
他一直希望君不畏死,因為君不畏敢於取走他的銀子。
石小開又來鏢局的事,很快又傳到君不畏的耳朵里,君不畏冷冷地對身邊緊張的苗小玉道:“我會去找他的,他以為請來一個老殺手便不得了,哼!看我怎麼整治他吧。”
苗小玉道:“君兄,別忘了,石家在小風城的勢力不容忽視,還是少惹為妙。”
“少惹?哈……苗小姐,難道你還不清楚嗎?你不惹他,他卻不會放過你,他已經找來三次了。”
苗小玉道:“常言道,惹不過躲得過,咱們可以躲他,何必硬拚。”
君不畏嘿地一聲笑了。
“我為你急壞了,你還笑!”苗小玉撒嬌了。
“苗小姐,你忘了,我乃標準浪子,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浪子,我會被姓石的嚇退?我也不是縮頭烏龜。”他伸手拉過苗小玉的手,又道:“我如果是個膽小如鼠的人物,你就不會這麼對我好了,是吧?”
苗小玉把頭貼在君不畏的肩上了。
苗小玉的聲音是溫柔的,也是關懷的,她細聲地道:“你說對了,當我第一次在‘石敢當賭館’見你手持緝拿田九旺的告示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膽子夠大。”
君不畏道:“我的武功也高。”
苗小玉道:“如果不是武功高,你怎敢拿那一張捉大海盜田九旺的告示?”
君不畏道:“只可惜至今我仍然未找到大海盜田九旺,我更不知道甚麼時候才會找到大海盜田九旺。”
苗小玉道:“君兄,你一直念念不忘要找大海盜田九旺,好像你與田九旺有甚麼深仇大恨,你……不可能為了那區區一千兩賞銀。”
君不畏的臉色變了,他帶着凄楚與悲憤。
苗小玉當然看出來了,她明白,君不畏必然與田九旺有仇,而且是深仇大恨。
苗小玉嘆口氣,道:“如果君兄非殺田九旺不可,我一定全力配合。”
君不畏道;“但求早早探聽出田九旺在何處,別的,苗小姐就不用插手了。”
苗小玉道:“君兄,我們海上走鏢的人,對於海上的消息總比一般的人知道得多,我會為君兄儘力。”
君不畏笑笑,緩緩閉上眼睛。
石小開很愉快,因為他至今才知道,小風城附近還會有卧虎藏龍。
小風城東王廟的住持是道上高手,可是這樣的事他到現在才知道,只不過石小開仍然很高興。
他幾乎是大笑着走進賭場大門的。
賭場的人看到他們的少東家又高興了,大夥的滿面不快便也一掃而空。
石家上下這幾天誰也笑不出來,主子不笑誰也不敢笑。
石小開邊往裏走,邊大聲地叱道:“快去把總管找來,他在後街。”
立刻就有人往後街奔去。
石小開走到賭場後院,蘭兒當先迎上前來:“少東,找到姓君的那小子了嗎?”
石小開道:“雖未找到姓君的那小子,卻有一件好消息,哈……”他拍拍蘭兒,又道:“你準備一下,馬上跟我去東王廟。”
蘭兒道:“少東家要去上香?”
石小開道:“哈……求神,何如求人?”
蘭兒吃吃一笑,道:“少東不是在耳房請來一位高手嗎?怎麼再去求人呢?”
石小開道:“別多說了,你去打扮一下,馬上隨我出去,我也得換穿一件外套了。”
蘭兒立刻轉往自己房間去了。
便在這時候,翡翠與美玉兩人聞聲過來了。
兩人走到石小開身邊,美玉道:“少東要出門?”
石小開道:“你二人小心侍候錢老,不可怠慢。”
美玉笑道:“錢老吃了酒正在酣睡,他愉快極了。”
石小開點點頭,他把外套披上,那蘭兒便也匆匆地又來了。
“少東,我打扮好了。”
石小開一看,哈哈笑了。他是有心人,當然,蘭兒也知道。
他們幾人正在說著話,石家的總管石壯來了。
石壯走進門,道:“少東,你召我?”
石小開道:“你快去備下一份厚禮,咱們要去東王廟見一個人。”
石壯道:“東王廟有甚麼人?不過幾個老和尚。”
石小開哈哈笑了。
“阿壯,東王廟住了一位厲害的出家人,也是同那個姓君的死對頭,正是我們歡迎的人呢。”
石壯笑了,道:“這事我們怎會不知道呢?”他伸手拍拍腦袋,又道:“送給和尚甚麼東西好呢?”
石小開道:“去弄個大紅包,外表看是禮物,咱們在禮物上放些銀子,哈,甚麼人都不會拒絕銀子吧。”
石壯大笑,道:“對,對,我這就去辦。”
石壯辦的禮物很簡單,四方紅盒裏面裝的是兩斤紅糖,只不過在紅糖上面放了白銀一百兩。
石小開把大門前的大車命人套上馬,他與石壯兩人坐在車轅上,蘭兒雙手抱禮物,斜着身子坐在車裏面。
石壯抖動韁繩,大車便立刻出了小風城。
順着一條大路,馬車很快馳到一片紫竹林邊,石小開指着紫竹林呵呵一笑,道:“我小時候常來這兒玩,裏面的和尚我認識,他們裝鬼亂嚇人,哈……”
石壯道:“怎麼如今換人了?我得進去看看了。”
石壯把大車停在東王廟門外,伸手扶蘭兒下了車,他便上前去拍廟門。
“喂,白天怎麼關廟門呀?”
“誰?”這聲音很粗,好像破喉嚨發出的聲音。
石壯立刻回應,道:“大和尚,我們是小風城石家,我們少東家親來拜見,快開門啦!”
廟門拉開了,只見八方和尚挺着巨大身子堵住廟門,道:
“你們是什麼人?”
他一眼瞧見蘭兒,麵皮一松,點點頭,道:“請進!”
八方和尚把石小開三人帶到廟後院的客室中,石小開對蘭兒點點頭,那蘭兒俏生生地雙手托着個四方紅盒走到八方和尚面前,笑嘻嘻地道:“大師,這是我們少東家對你的表示,你笑納口巴。”
八方和尚伸手只一接,便哈哈笑了。
他發覺盒子重,顯然盒裏面裝的是銀子,一百兩銀子也不少,算一算就是六斤多。
八方和尚把方盒往桌上一放,笑道:“你們前來找貧僧,可有甚麼指教?”
石小開道:“指教不敢,聽說大師去過‘跨海鏢局’,可有這回事?”
八方和尚道:“去會一個姓君的。”
石小開道:“大師,姓君的自恃武功了得,就沒把咱們這些人放在他的眼裏。”
八方和尚道:“這麼說來,你們也與姓君的有過節了?”
“何止過節,恨不得殺了那小子!”石小開咬着牙。
石壯接道:“大師,姓君的只不過一個外鄉客,他好大膽子,啃吃到咱們頭上來了,娘的,強龍不壓地頭蛇,那小子甚麼東西!”
石小開道:“我非弄死他而後甘心!”
八方和尚道:“得,咱們是同路人了,哈……”
石小開道:“大師,你怎麼同姓君的小子幹上了?”
八方和尚道:“石少東家,我現在帶三位去見幾個人,走吧……”
他當先往外就走,石小開三人暗吃驚,怎麼這兒還有另外幾人?
三人緊跟在八方和尚後面,只轉了個彎,便見八方和尚推開一道廂門,一行人走進去,廂門內又有一道內室的門,八方和尚先是伸手拍了幾下,低聲道:“三位醒過來了嗎?”
門拉開了,只見室內燃着燈,室中央一張桌子,兩邊一共兩張床,有男女三人在裏面。
這三人正是“刀聖”洪巴,“毒美人”宋心兒與“俏郎君”彭朋。
三個人仍然在養傷,三人中有兩個人仍然身上包紮着布帶,顯然傷得不輕。
室內太小,石小開三人只能站在房門口。
石小開舉目瞧,他發現那個女人真迷人,眼珠子還不停地在閃動。
他不知道這女人是會要命的。
石小開發現宋心兒長得美,一身白肉更吸引人,他的眼睛也大了。
宋心兒當然看出石小開的反應,她吃吃一笑,問八方和尚道:“八方,他們是誰?”
八方和尚哈哈一笑,道:“直截了當的說,他們也算是咱們同路人了。”
一直不開口的“刀聖”洪巴,這時候沉聲又問:“八方,他們的目的……”
八方和尚道:“洪老,他們的目的令你聽了雀躍。”
洪巴道:“怎麼說?”
八方和尚道:“他們也正想殺了姓君的那小子。”
洪巴立刻挺起身來,他伸手一讓點點頭道:“快進來坐。”
石小開一人走進去,他卻坐在宋心兒身邊。
宋心兒吃吃地笑了。
蘭兒也在笑,她衝著八方和尚笑得媚,笑得八方和尚早就半帶迷糊了。
洪巴直問石小開,道:“請問你是……”
石小開道:“你老還不知道,在下石小開,小風城的石不全乃家父。”
洪巴雙眉一挑,道:“噢,石不全石老是你爹呀!”
石小開道:“你認識我爹?”
洪巴道:“當年就久仰大名,但以後,曾聞令尊突然傷殘,令人不解。”
石小開道:“原來你老也知道家父,真是太好了。”
他免不了斜視宋心兒,更令宋心兒開心地笑了。
“俏郎君”彭朋不爽,他的麵皮綳得緊,他有些討厭石小開。
彭朋這是正常表現,天下沒有人喜歡看到別的男人勾搭他的女人。
彭朋冷笑有聲,但石小開卻不在意。
八方和尚站在門外,道:“洪老,你們談談,我去弄些吃的送過來。”
一邊的石壯道:“我去外面馬車上等你。”
石小開揮揮手,石壯立刻往外走,那蘭兒笑對八方和尚道:
“大師呀,弄吃的是我們女人的事,走,我陪大師去。”
八方和尚哈哈一笑,當即往附近的灶房走去。
蘭兒跟着走,她見八方和尚那麼高大粗壯,有着令她愉快的感受,她笑得好媚。
一個粗缸裏面裝滿了米糧,大鍋內有些魚肉之類,蘭兒見了並不吃驚,因為這兒真正的和尚不在了。
蘭兒的動作很快,她把魚與肉切的切、煮的煮,米也蒸上了,而一邊的八方和尚沒有動手。
他只是看着,他的雙手伸伸縮縮地就好像欲撲抓甚麼。
蘭兒雙手一拍,對八方和尚笑笑,道:“好了,等着熟了好吃吧。”
她此話甫落,身子突然被摟得平地而起,她已被八方和尚抱在懷裏了。
“哈……”
蘭兒俏笑,道:“野和尚呀。”
“哈……比野和尚還野十分。”八方和尚笑着。
蘭兒道:“你想怎樣?”
“把你吃掉。”
蘭兒笑笑,道:“別沒吃成我,反把你吃掉了。”
八方和尚道:“那得折騰以後才知道。”
蘭兒伸臂反抱住八方和尚的粗脖子,她主動地把櫻唇送上去,八方和尚厚厚的大嘴張開,幾乎吞了蘭兒半張臉,他大舌伸出,蘭兒好像吃大餅,於是……
這兩個人也不管附近房中的別人了。
誰也不會去注意附近房內的叮叮噹噹聲。
石小開當然不在意,他對“刀聖”洪巴道:“洪老,何必住在這兒呢,你老移駕我的地方,想吃甚麼有甚麼,想用甚麼也不缺,我有大車在外面,我也會把小風城最好的大夫請來,為你老還有他兩位的傷醫好。”
“刀聖”洪巴對彭朋與宋心兒道:“我沒意見,你兩位怎麼樣?”
石小開立刻對宋心兒道:“我那裏不但方便,也更安全,去了便會知道。”
宋心兒道:“好呀,我去。”
彭朋冷冷道:“真的很方便?”
石小開道:“去了便知道。”
宋心兒已緩緩直起身子來了。
彭朋隨之而起,石小開見這光景,立刻伸手扶住宋心兒,道:“慢慢,我扶你走。”
宋心兒幾乎貼在石小開懷裏了,這光景看得彭朋十分惱火,哼聲不停地自他口傳出來。
石壯在大車一邊放了個墊腳小凳子,他一個個地把洪巴、宋心兒,彭朋三人扶上車,石小開也跳上車轅。
石壯往廟內看,當然是看蘭兒的。
他還未問及蘭兒怎麼不出來,石小開已開口了。
“開車了。”
石壯指着廟內,道:“蘭兒……她……”
石小開笑笑,道:“你快上車咱們趕回去,蘭兒認識路,她會回家的。”
石壯不開口了。
他只一聽便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哈哈一聲笑,石壯揮鞭故意大聲叫:“哈……呼!”
那當然是要廟內的蘭兒知道,他們全都回城裏了。
蘭兒不是聾子,她早就聽到了。
八方和尚更知道,既然是石小開有意撮合,他還有甚麼顧忌的,於是……
馬也瘋狂了。
石壯的長鞭一路揮打,打得拉車的兩匹馬幾乎亂了蹄,所幸路不遠,沒多久大車便停在“石敢當賭館”大門前。
石小開跳下車,他伸手去扶宋心兒。
“到了,宋姑娘下來吧。”
宋心兒微微笑,弱不禁風似的扶緊石小開的手臂跳到大車下,她此刻也不看彭朋,一味地對石小開笑着。
“刀聖”洪巴跳下車,雙目直往大街那面看去,對於“跨海鏢局”,他有着切膚之痛,如果此刻聽聽他的咬牙之聲,便知道他如何地銜恨。
“刀聖”洪巴是玩刀名家,他卻兩次栽在君不畏手上,只不過現在他終於明白,君不畏就是“地龍”。
以他刀聖之尊,大概只有敗在君不畏手中令他激起一股更好勝之雄心,也就是說,他無法容忍有人騎在他的頭上。
這就是江湖,江湖上任何一個成名高手,都持不容許有人凌駕他之上的心態,洪巴就一心要除掉君不畏,不論用甚麼手段。
石小開並沒有把他接來洪巴三人之事立刻告訴他老爹石不全,那是因為他被宋心兒迷住了。
石小開真的被宋心兒迷昏頭了,他命人把賭場後院清出兩間客房,特別把宋心兒安頓在那間耳房裏。
石小開也請來大夫為三人治傷,當然,賭場後面也擺出精美酒席招待宋心兒三人。
石小開把翡翠與美玉兩人分開來,由她二人分別侍候洪巴與彭朋兩人。
那彭朋見了美玉與翡翠,便暗中對宋心兒打個暗號,宋心兒卻吃吃笑開懷了。
酒席開在大客房,石小開愉快地招待着洪巴、彭朋與宋心兒三人,雖然宋心兒身上仍帶傷,如今經過大夫的調治,她好多了。
她也盡情地陪着石小開,大家舉杯,就好像多年的老朋友相聚在一起,舉杯便干。
這一頓吃到了快二更天才完事。
石小開看看洪巴和彭朋,二人已經醉眼朦朧了。
他暗示翡翠與美玉,侍候洪巴與彭朋兩人回房中,那彭朋還說酒話:“今夜我抱着個睡覺的,好不好?”
美玉立刻吃吃笑,道:“好嘛,咱們這就回房去。”
兩人搖搖晃晃地往外就走,那宋心兒早已歪在石小開的懷中閉上眼睛了。
石小開伸出舌頭舐嘴巴,滿面笑哈哈地道:“真的,花瓣似的細嫩,哈……”
他在宋心兒的耳畔細聲道:“宋姑娘,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去。”
宋心兒只不過嗯了一聲。
石小開張臂就抱,他把宋心兒抱在懷:“真輕呀。”
他邊走邊義道:“傳言真不假,女人越輕越美,男人越輕越賤。”
很快地,他把宋心兒抱進耳房中,這耳房君不畏就曾住過幾天。
石小開把宋心兒放倒在床上,回身就把門關上,緊接着脫衣裳,他先把宋心兒剝個精光。
宋心兒是有名的毒美人,只不過石小開只覺得她美,可並不知道美人的頭上冠了個“毒”字。
石小開如果知道宋心兒的過去,打死他也不敢招惹這個毒美人。
他現在就開始動手了。
他還不知道他是在玩火,而玩火多危險呢!
石小開這時候膽子大極了,色膽包天正是如此。
他只一挺腰桿,便聽得“啊”地一聲。
這“啊”聲不是別人叫的,石小開叫出聲來了。
“轟!”
石小開被下面的宋心兒一撥,便橫倒在宋心兒一邊了。
石小開張口喘氣,臉在歪,眼在瞪,就好像害了急驚風似的。
宋心兒哧哧一聲笑,她坐在石小開一邊。低聲道:“男人呢,就是壞在你這傢伙上,不知多少人喪了命。”
她匆匆地穿衣裳,當然不給石小開穿。
宋心兒穿好衣衫走出耳房,他找到彭朋住的那客房,卻是面色一緊,因為她很不高興地聽得裏面的怪聲音。
她正要發火罵人了,卻已聞得彭朋的聲音,道:“我的心兒,得手了?”
宋心兒道:“出來吧。”
房間裏有人聲,美玉驚呼,道:“你……”
“哈……我怎麼會同你上雲台?一邊躺着吧。”
隨之傳來一聲“啊!”,想是美玉被制住了。
於是,另一房中的洪巴出來了。
洪巴不知道宋心兒與彭朋動了歹念,他怔怔地問:“你兩位不睡幹甚麼?”
宋心兒卻對跟出來的翡翠姑娘道:“快去告訴你家老太爺,他如果不想他的兒子死,就快些來。”
翡翠一聽吃一驚,怎麼了?剛才大家還碰杯,怎麼轉眼變成仇人了?
這是少主人生死關頭,她立刻往前面奔去,真巧,總管石壯就守在二門還未走呢。
“不得了!石總管。”
石壯見是翡翠姑娘,笑了道:“別大驚小怪,甚麼事?”
翡翠指着後院,道:“快去請老爺子,少主人快沒命了呀!”
石壯吃一驚道:“怎麼說?”
翡翠道:“我也不知道,不過那女人說,晚了少主人就沒命。”
石壯要去後面瞧,翡翠道:“還是去後街把老爺請來,別誤了少主人的性命呀!”
石壯一聽也對,轉頭便往大門外走。
這時候“石敢當賭場”正熱鬧着,今夜的賭客真不少,大約地數一數,總有個六七十人之多。
石家的總管奔回後街老宅內,他把事情向老東家“八手遮天”石不全報告一遍。
石不全聽了大怒,他沉聲道:“甚麼樣的江湖人物,怎麼也不對我報告便領回來?這是自找麻煩嘛!”
石壯道:“老爺子,快走吧,救少主人要緊呀。”
石不全一掌拍得桌面裂開一道口子,他重重地吩咐兩個大漢,道:“走!”
兩個大漢兩邊站,舉臂托起椅子,匆匆地便往外走。
石壯已把幾個殺手召到。
尹在東、尤不白、莫文中與李克發,四個人一齊抄傢伙,緊緊地跟在石不全後面走,沒有一人敢吭一聲。
從後街到前街,何需多久,一行人便進了“石敢當賭館”的大門內,如今大夥賭得凶,誰也不知道進來一批拿刀的人。
現在,石不全到後院了。
石不全抬頭燈下看,只見耳廂房外站着三個他不認得的人物,其中一個女子長得又白又俏,他還多看了一眼。
石壯拉住翡翠,道:“甚麼事,快向老爺子報告吧。”
翡翠還未開口呢,宋心兒卻俏生生地迎上來,道:“哪一位是當家的呀?”
石不全冷哼道:“你是誰?”
宋心兒吃吃笑,道:“你大概就是石老爺子了?”
石不全道:“你還未回答老夫,你是誰?”
宋心兒吃吃笑,“刀聖”洪巴開口了:“老夫洪巴,江湖人稱‘刀聖’的便是。”
他把名號露出來,石不全幾乎從椅子內跳起來,道:“啊,你就是江北久負盛名的‘刀聖’洪巴?”
“老夫正是。”
石不全道:“真是失敬了。”
洪巴道:“我來介紹這兩位。”他指着彭朋,道:“這位是‘俏郎君’彭朋,另一位名叫宋心兒。”
石不全卻並未聽過。
他當然不知道這兩人,彭朋與宋心兒的地盤是三江,很少往南邊的海邊來。
但洪巴的名氣大,因為洪巴的刀法辛辣。
石不全道:“能把三位請來,石某人榮幸。”
洪巴指着耳房,道:“原本是合力對付姓君的那小子,豈料你這個兒子心術不正,他對宋姑娘不禮貌。”
石不全一怔,道:“這話怎麼說?”
洪巴道:“老夫羞於啟齒,你進去一看便知。”
石不全立刻命抬他的人把他抬進耳房。
石不全一到床前,啊!他的眼睜大了,張口沒吼出聲音,雙手直搖。
兩個抬他的漢子也吃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當他看着面形扭曲、雙目怒視、只有一口氣的兒子的時候,他大叫:“這是中毒了!”
宋心兒在外面一聲冷笑,道:“不錯,你兒子是中毒了,而且也快斷氣了。”
石不全道:“這是誰下的毒手?”
宋心兒道:“你怎麼不問為甚麼會這樣?”
石不全道:“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宋心兒道:“你兒子把我灌了不少酒,他抱我上床剝光我衣衫,他要幹甚麼?他爬我身上要行非禮呀!”
石不全道:“所以你下毒手?”
宋心兒道:“我不想被你兒子污辱。”
石不全道:“你用的甚麼毒?”
宋心兒吃吃笑了。
石不全一驚,道:“你笑甚麼?”
宋心兒道:“石老,我的外號‘毒美人’,在三江地方哪一個不對我讓三分,我老實對你說,如果想解我的毒,大概天底下只有我自己。”
石不全冷哼一聲,道:“你打算怎樣解決?”
宋心兒慢慢走到彭朋面前,她還嗲聲嗲氣地道:“我的郎呀,你說怎麼辦吧!”
她把身子也靠向彭朋,一副溫柔的樣子。
彭朋說話真簡單,他重重地道:“對這老兒說,他如果想要兒子,就用銀子換。”
宋心兒道:“情郎呀,咱們開價多少呀?”
彭朋道:“白銀一萬兩。”
石不全火大了。
他聽得全身血脈賁張,大聲吼叱:“好哇,敢在老夫頭上敲竹杠呀!”
不料彭朋卻沉聲道:“答不答應一句話,不答應我們馬上走。”
“走?一個也休想走。”
這話是石壯說的,他一招手,大叫:“圍起來!”
於是,尹在東四人把宋心兒三人圍住了。
洪巴冷冷道:“找死不是?”
石不全道:“你們是預謀。”
洪巴道:“只怪你的兒子色迷昏頭了。”
石不全手一揮,叱道:“都退下!”
宋心兒哧哧一笑,道:“倒省得我的毒物出手了。”
她果然早暗自摸一把毒物在掌中,燈光下,誰都看到她的右手套了一隻皮套。
石不全指着床上,道:“把我兒子救過來。”
宋心兒道:“那得一萬兩銀子,我要百兩一張銀票,少一個也免談。”
石不全咬牙道:“啃吃到石某家門來了!”他一頓對石壯道:“到帳房去,照她說的取來一百張百兩銀票。”
石壯氣得一跺腳,轉頭便往前面走。
石不全已怒指床上,對宋心兒道:“可惡!,你的手段太卑鄙了。”
宋心兒嘿嘿冷笑,道:“也算是你為你兒子出些遮羞費吧。”
彭朋半天未開口,這時候卻對宋心兒道:“我親愛的,咱們也不缺銀子花用,一萬兩銀子算甚麼,以我的意思,咱們走吧。”
石不全大怒,道:“休逼老夫下絕手。”
宋心兒道:“彆氣壞身子,我會照我的話做的。”她靠一靠彭朋,又道:“我的心肝,咱們說了算話,拿了銀子救他的人,然後,嘻……”
她的動作很誇張,媚得眾人心一緊。
彭朋卻哈哈笑了。
一大把銀票送來了,石壯的額上冒汗水,一副又急又氣的樣子。
石不全沉喝道:“夠嗎?”
石壯道:“由帳房支的,夠了。”
石不全道:“拿來。”他獨目閃着凶芒,伸手取過石壯手上遞來的銀票。
宋心兒雙目直視石不全手中的銀票,聞言卻淡淡地道:“我們不逼你。”
石不全道:“救人吧!”
宋心兒道:“拿來!”
石不全立刻把銀票往桌上一放,道:“人救活過來,你拿銀子走人。”
宋心兒取出一粒紅丹,那麼快捷地往床上的石小開口中塞去,然後取來一杯水喝入口中,只見她也不怕羞地把口對着石小開的口便把一口水吐人石小開的嘴中了。
她還真為銀子犧牲。
石不全羞得直冒火,這個女人真夠毒。
宋心兒大方地站起來,她拾起桌上的銀票便往袋裏塞,大床上的石小開發出“哦”地一聲,麵皮好看多了。
宋心兒當先往外走,石不全咬牙咯嘣響,他不出聲攔人,直到宋心兒三人走到院中,石不全開口了。
“站住!”
宋心兒與彭朋回過身,洪巴也哼了一聲。
石不全道:“老夫以為你必留了一手,宋姑娘,我們不阻攔你們,請把真的解藥也留下。”
宋心兒吃吃笑了。
“高,果然薑是老的辣,不錯,我是留了一招,剛才如果你們出手攔我們,你這兒子就別活了。”
石不全道:“拿來吧!閑話就少說了。”
宋心兒手掌一伸,屈指力彈,道:“拿去等一盞茶后再服用,他便可站起來了。”
她不但彈出一粒藥丸,而且手一揮間笑開懷了。
她揮的那一招很少有人看見,但如果有人追她,這追的人便上當了。
君不畏就是在不知不覺中上了她的當。
石不全看着宋心兒三人相繼走去,他那份惱怒就甭提多嚇人了。
“等一醒過來,叫他回後街!”
石壯忙應道:“老爺子,這是咱們的地頭上,這三個人算甚麼東西,東王廟又怎樣,着人去放火燒了東王廟。”
石不全叱道:“江湖上有許多事情已經不能硬幹了,以後你們得多用用腦筋。”
石不全不走前門,他由兩人抬着從賭場的後門回大宅院,一路上罵不絕口。
宋心兒一路上笑着回到東王廟。
也真巧,八方和尚睡著了,蘭兒剛剛走到廟門外,忽見黑暗中奔來三個人,她機靈,立刻躲在暗中瞧,她發現三個人往廟內走去,這不是少爺請去的三個人嗎?
蘭兒心想:“他們三個怎麼半夜回來了?”
她溜到后牆窗下聽,果然她聽得吃一驚,事情怎麼會是這樣呀?
宋心兒的話是愉快的:“洪老,這一趟你到南邊來,撈了些甚麼?”
洪巴道:“先是丁一山那小子,太湖他們混不下去了,跑到海上找目標,被姓君的斷了財路,他給我銀子一千兩,要我除掉姓君的,嗨,想不到姓君的是傳言中的‘地龍’,老夫丟不起這個人,才與兩位聯手,真是的……”
他未說下去,卻聽得宋心兒道:“洪老,咱們同八方和尚再合作,只不過銀子如何分呀?”
彭朋道:“我們聽洪老的。”
洪巴道:“不,點子是你兩位出的,我聽兩位的。”
宋心兒吃吃一笑,道:“那好,咱們三三九,每人三千兩,餘下一千就給八方和尚了。”
洪巴當然點頭同意,銀子三人當時就分了。
那八方和尚還在呼呼大睡呢。
石小開又活了,只不過當他明白自己上了宋心兒的當以後,他冷笑了。
他應該發火生氣才是。
石小開不是個沒有腦筋的人,有關這一點,他爹石不全最清楚,所以石不全有許多大的方針都會同這個寶貝兒子作商量。
石小開明白一件事,他知道宋心兒他們不會馬上離去,因為宋心兒與洪巴等已與君不畏約定,他們要在望月谷大拚鬥。
江湖上有個不成文的慣例,那便是雙方有約就得赴約,否則,失約的一方就別再混了。
石小開算日子,到時的望月谷應該是個月明之夜,雙方必然各有準備,那麼,他為甚麼不守在暗中撿拾便宜?
石小開冷笑,他心中也在思忖:石家的銀子也是你們這兩批人可以伸手索要的?看吧,叫你們連本帶利吐出來,我石小開還要索你們的命!
石小開把這事也對他爹石不全仔細地報告過,於是,石不全也笑了。
就在這時候,蘭兒來了。
蘭兒本來躲在東王廟後面偷聽宋心兒三人的話,她越聽越害怕,知道不能再留下,便匆匆地趕回城裏來了。
蘭兒把聽到的話向石小開仔細地說了一遍,當然她不會把她同八方和尚那一段向石小開提說的。
石小開聽到蘭兒的話,對蘭兒大加讚賞,只不過當他聽得宋心兒三人已把訛詐去的一萬兩銀子分了贓,他憤怒得直咬牙。
※※※※※※
這幾日小風城似乎風平浪靜了,而且平靜得出奇。
平靜得有些過份,便會令人有窒息之感,如果說“山雨欲來風滿樓”也許較為合適。
君不畏在苗小玉的體貼服侍下,他不但傷已痊癒,而且精神比之以前更旺盛。
苗小玉十分擔心八方和尚曾經留下的話。
八方和尚約君不畏十日後的半夜子時,在東王廟後面的望月谷決一死戰。
苗小玉算算日子,應該就在今夜,她苦惱了。
君不畏卻並未放在心上,這一天他吃得更多,也笑得更多,就好像他把決鬥的事忘記了。
苗小玉不能阻止決鬥的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希望同君不畏一齊去赴約。
苗小玉很憂心,就如同她哥苗剛一樣,很想同君不畏一齊前往。
苗剛相信,他鏢局的力量也不容忽視,至少也可以幫助君不畏壓住陣腳,攔下一半敵人和力量。
苗剛一人便可以抵住八方和尚,如果苗剛以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戰術,他可以纏住八方和尚。
跨海鏢局上下是一心的,只因為君不畏對鏢局的貢獻令他們感動,便也使得大夥這幾天心神悶得發慌。
苗家兄妹想不出辦法,大夥全都乾瞪眼。
君不畏好自在,他吃過晚飯便躺在床上睡著了,他好像忘了有決鬥這回事了。全鏢局只有他一個人睡得着。
苗小玉急得直搓手,苗剛不時地往外望。
苗小玉見君不畏睡得酣,她便只得迴轉自己房裏,只不過她又不時地命黑妞兒在窗外偷偷窺探君不畏。
黑妞兒總是回答:“君先生睡得很好。”
快半夜了吧。
已經半夜了,苗小玉數着指頭算一算,自言自語地道:“難道不是今夜,是明天夜裏?”
她伸頭看窗外明月,又自言自語:“也許,唔……也許自己緊張得把決鬥的日子記錯了。”
於是,苗小玉把黑妞兒召過來了。
“他仍然睡得很好?”
黑妞兒道:“一動也不動,睡得真酣,大概傷養好了體力需要恢復才這樣吧。”
苗小玉道:“都過了三更天了,你去睡吧。”
君不畏早就站在望月谷內一塊凸出的大石上了。
他才剛剛站定,附近傳來沙沙聲,在深草叢的波動下,冒出四條人影。
不錯,八方和尚已站在君不畏的左邊三丈遠處。
“刀聖”洪巴冷凜地站在君不畏的正前方,臉上一副孤傲的令態,他每次對敵總是冷傲的,因為他已冷傲了數十年。
彭朋與宋心兒卻並肩站在君不畏右方,兩個人這時候還手拉手,好像不是來拚命,而與賞月的一對情侶差不多。
五個人照上面了,可是誰也未曾先說話。
雖然沒有人說話,卻聽得冷笑聲連連。
君不畏沒有冷笑,他的樣子很平淡。
僵持只是剎那間,洪巴當先開了口:“算個人物!”
君不畏道:“我是人物,你就是狗屎。”
洪巴冷哼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不錯,我們以四對一,其目的就是要取你性命,因為老夫輸不起,數十年的風雲江湖,不能由你這小子一馬掃。”
君不畏道:“長江總是後浪推前浪,你不能永霸刀藝稱老大。”
洪巴道:“殺了你老夫依然享‘刀聖’之尊。”
君不畏道:“即使你勝了,也不是自己一人之功,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洪巴道:“就算你知道老夫欺世盜名吧。你已消失在江湖中了,嘿……”
八方和尚道:“洪老,動手吧。”他踏前一步,又道:“倒是想不通,你這小子這幾天躲到甚麼地方去了?”
君不畏道:“你以為我躲在甚麼地方?”
八方和尚道:“你必然受了傷,你必然……”他手指宋心兒,又道:“你難道沒有中宋姑娘的毒?你是怎麼躲過的?”
宋心兒接道:“你應該在不知不覺中毒發身亡的,你是怎麼躲過這一劫的?”
君不畏道:“你們已經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了,我是‘地龍’,地龍本身就有百毒不侵的本能。”
宋心兒叱道:“那是真正的毒蟲,你不是,你仍然是個人!”
君不畏吃吃一笑,道:“宋心兒,你好絕情呀,咱們曾經睡一張床呀,你對我是那麼地溫馴,你的……”
彭朋氣得面色泛青,宋心兒厲叫一聲,道:“你……不要再說了!”
君不畏道:“我說的全是實話呀,你……”
宋心兒叱道:“此一時彼一時也,那時候我的心也交給你了,可是你卻對我虛虛實實,你可曾聽過那句傷感的話嗎?你以為我無情無義對你下毒手嗎?”她緩緩地舉首望着明月,口中喃喃地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君不畏聽得清,他嗤之以鼻道:“你狗屁,你都想要我的命了,你還拿情逗我呀,哈……”
宋心兒道:“你叫浪子,你怎知道甚麼叫愛之深恨之切的道理,你……是個聰明的豬。”
君不畏突然厲聲道:“你是黑道毒羅剎,我乃北地一浪子,咱們逢場作戲還可以,玩真的?你忘了我是浪子呀!哼,你不是身邊又有這麼一位男不男、女不女的俏郎君在陪着你嗎?”
彭朋早就忍耐不住了,他厲吼如虎道:“老子斃了你這畜生!”
他的人隨着叫聲已彈向半空中,半空中也傳出“嘩嘩啦啦”的算盤聲。
君不畏上過他的當,君不畏知道彭朋的算盤子中有炸開花的鐵珠子,上一回在東王廟一戰,他差一點被炸死,就為了這回事,他這幾日想得多。
君不畏乃擲鏢高手,他的擲鏢功夫可以淵源於百年前的神鏢將勝英。
君不畏當然苦思着如何破解彭朋的算盤子兒。
此刻,彭朋的算盤子尚未射出,而君不畏卻已錯身往後躲。
他不會往前方,前方站着老洪巴。
他也不會往左閃,八方和尚等在那兒。
彭朋彈落在大石上立刻又往君不畏撲去,便也聽得“颯”聲傳出。
於是,君不畏忽然迎着射來的一溜星點回撲上去。
君不畏的左手便在此時抖出一隻小小長形布袋,那麼準確地便把空中射來的幾點黑星收進他的布袋中了。
他不只是把射來的星彈收入布袋,且在他尚未落地而快要落地的剎那間,布袋忽然又抖散開來,一片星芒射向左側的八方和尚。
“打!”
八方和尚本欲出手,見一片黑星射來,他掄動手提鋼念珠便打。
只聽得叮噹聲中傳來一聲爆炸,“砰!”
“啊唷!”
八方和尚以手捂住半張紅麵皮疾退又閃,霎時間鮮血自他的手掌外溢,只差未炸瞎他的眼。
這只是一個來回起落間的事,君不畏又掠過重撲過來的彭朋,便也撩起一蓬血雨在他的身後灑向空中,只聽得彭朋殺豬似的一聲尖嚎:“噢!”
君不畏的一刀反手切在彭朋的後背上,入肉一寸深,那一刀任誰也看得出,君不畏不要姓彭的活了。
“俏郎君”彭朋往地上歪着,但他手中的算盤子兒卻像連珠炮似的抖出來了。
只不過君不畏的閃躲很妙,而且也用手中布袋收了不少,直到彭朋一聲咒罵:“你娘的老皮……唷……”
“毒美人”便在此時奔向俏郎君,她急叫:“阿朋!”
彭朋戟指君不畏大叫:“殺了他!我不要這小子再活,去,殺了他呀!”
宋心兒看着彭朋的背上一刀,她的麵皮也變了。
宋心兒高舉着雙手,她不用看,雙尖刀已往君不畏奔上來了:“我跟你拚了!”
不只是宋心兒,八方和尚也撲上來了。
君不畏大聲地笑道:“洪老頭,你怎麼還不出手?”
洪巴沒出手,他一直在看,他發覺君不畏又有了長進,君不畏怎麼會想出以布袋把彭朋的算盤子兒收去?
洪巴當然也聯想到,君不畏既然想出辦法破解算盤子兒的爆炸,他就一定想到防護宋心兒的毒,那麼,他也許已想到如何對自己下刀了。
洪巴就是想得多。
他本來就老奸巨猾,當然就會把事情先想通。
江湖上既會用腦筋又會出刀的人,這個人就會命長。
洪巴今年六十了吧!
君不畏呼叫洪巴,並未把洪巴叫得出刀,洪巴反而往大石後面退,他好像是準備逃走了。
空中再一次響起“叮噹”之聲,閃掠中君不畏發覺不見洪巴了,他不由心中一緊。
八方和尚真狠,流着滿面鮮血,雙手抓緊鋼念珠便直往君不畏的頭上套去,他的前身大敞開,那光景便是要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樣子。
另一面,宋心兒七刀刺空,反手一把毒粉撒出手,她口咬一刀,右手一刀平地撞向君不畏。
這兩人來得兇狠,任誰也知道要趕快躲。
君不畏不躲。
他不但未躲,而且還一頭穿過那片毒霧迎上宋心兒。
“噌!”
“啊!”
“轟!”
聲音連串,只見宋心兒落地就倒,她的右足好像挨刀了。
她未站起來,卻也回頭擲出一把刀:“打!”
“當!”
君不畏撥落射來的刀,他剛旋身,頭頂上一串念珠套下來。
君不畏本能地舉臂去撥,卻被念珠套上左臂了。
八方和尚用力收,君不畏懸空而被帶向半空中。
好一隻巨掌就快擊中落下來的君不畏了,便在這時候,在石后一團人影也飛出來了。
是的,“刀聖”洪巴就在此絕佳時候出手了。
“殺!”
好一聲厲吼出自洪巴之口,半空中往下沉的君不畏右手尖刀疾削,他削中那隻欲擊打他的巨掌。
“咔!”
“唔……”
八方和尚的右手不見了,好一股鮮血灑出來。
八方和尚的右手雖斷,也痛得他大叫,但左手仍然抓緊那串套牢君不畏左臂的念珠用力往大石上摔去。
也就在同時間,洪巴的刀也到了。
聽吧,空中響起金鐵撞擊聲如五月火炮,君不畏的口中閃出一道電芒,然後他被摔在大石上,震得他七葷八素。
“啊”聲起自兩個人,不,應該是三個人,因為君不畏在錯步想站穩的的候,洪巴的刀那麼巧地切過他的后大腿上,足有半尺那麼長。
那八方和尚已無力再握他的念珠,旋着身子在狂嗥。
洪巴被君不畏口中的電芒切過他的下巴連到胸前,幾乎就要了他的老命。
於是,望月谷中這一戰,就這麼結束了。
君不畏退出七八丈,他急忙用手中布袋用力地把大腿緊緊紮起來,冷然地一瞥,便往黑暗中奔去。
他要馬上治他的傷要緊。
望月谷中只剩下八方和尚四個人了。
四個人全部受了重傷,如果能走路,大概只有八方和尚與洪巴兩人還勉強。
宋心兒抱腿尖嚎,大罵君不畏狗東西。
彭朋已死去活來五次之多,他手中空抖着算盤架,這時候他已罵不出聲音了。
八方和尚痛得站站坐坐,悔恨自己為甚麼舉手去打人,如果他只以雙手緊抓念珠狂摔,君不畏就拿他沒辦法,非被他摔死不可。
他悔恨也咒罵。
只有洪巴沒出聲,他正取出隨身的刀傷葯為自己的傷處敷藥,只要少流血,他就會有救。
四個人如此痛苦地掙扎着。
宋心兒開口說話了。
她抬頭看看天色,道:“和尚,你也別再回去了,東王廟還給那幾個和尚吧。”
八方和尚道:“為甚麼?”
宋心兒道:“你如今受了重傷,你難道就不怕小風城石家的人找去?”
八方和尚愣了一下,道:“這倒是忘記了。”
宋心兒道:“洪老,你也快快離開此地吧。”
洪巴道:“你說得對,我們都不能再住下去了。”
彭朋道:“親愛的……我……”
宋心兒道:“不用愁,咱們慢慢地走,咱們先治一治身上的傷,我身邊有的是刀傷葯。”
八方和尚過來了,他舉着斷臂急道:“宋姑娘,快呀,快先給我治一治傷,我快把血流光了。”
宋心兒道:“應該的,你看你這斷臂多麼厲害,鮮血就像泉水一般流不停。”
八方和尚把個斷臂送到宋心兒面前,道:“快呀……”
宋心兒自懷中摸出一把藥粉,她用力地按在八方和尚的傷處,便聽得八方和尚吸大氣地道:“唔……不痛了,不痛了,好涼爽啊。”
宋心兒吃吃一笑,道:“和尚,我為了減少你的痛苦,才使用我的蝕骨奪命粉,你馬上便一點痛苦也不會再有了。”
八方和尚還未聽出宋心兒的話,他點頭。
只不過點了兩三下,立刻欲跳起來,大叫:“甚麼?蝕骨奪命粉,你……”
宋心兒冷笑了。
八方和尚欲揮拳,但他的左臂已很難再提得起來,他厲吼:“賤……人……你……”
宋心兒道:“和尚,你又何必活得殘缺不全呢,我可是為你好,讓你少受罪呀。”
“轟!”
八方和尚好大的軀體往宋心兒壓過去,但宋心兒往一邊閃兩尺便躲過了。
八方和尚真叫死不瞑目,他的一雙眼珠子幾乎滾出眼眶外面了。
洪巴不為所動,他只是淡淡地道:“這樣也好。”
宋心兒道:“洪老,你不以為我殘忍吧!咱們這是不是相殘?”
洪巴道:“老夫見過的場面多了,這又算得了甚麼!”
宋心兒似乎滿意地一笑,她伸手去八方和尚的袋中摸去,而且很快地摸出一把銀票。
她笑得很甜,道:“和尚,你用不到這些了,我為你收下了。”
真叫毒美人,果然毒得可愛又可恨。
彭朋對洪巴道:“洪老,你要不要分一些?”
洪巴忙搖手,道:“不用,不用。”
“哈……”這一聲笑真嚇人呢。
笑聲本來是好聽的,任何一種笑,除了奸笑、冷笑令人不悅之外,別的笑都應該很好聽,但此時傳來的大笑不但不悅耳,甚至還令人毛骨悚然。
“誰?”
宋心兒忘了傷痛,懷中暗暗摸了一把毒粉。
彭朋雙目四下瞧,卻甚麼也沒有看到。
洪巴看到了,因為草坡中有一團黑影出現了。
漸漸地,三個人全都看到了,只見兩個大漢分兩邊抬着一張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老者,不用多猜就知道此人是誰了。
是的,石不全來了。
石不全的兒子石小開也來了,石小開緊緊地跟在椅子後面,他的手上提着一把東洋刀。
石不全的椅子抬到大石右面,他的雙目只有一目露出來,因為江湖上都知道石不全自毀一目,而且又是當眾出手,所以他一直戴着眼罩。
他的一腿也被他當眾砸爛膝蓋,就為了一個“狠”字。
石不全很愉快,他吃吃地笑着。
洪巴不笑,他沉聲道:“父子兩人全到了!”
石不全忽然不笑了。他的右手戟指,冷然地喝叱:“不長眼睛的東西,你們好大狗膽,啃吃到我姓石的頭上來了。”
冷笑連聲,石小開道:“爹,少同這些北地佬多說廢話,宰人吧!”
宋心兒嘻嘻笑道:“唷,那不是可愛的少東家嗎?怎麼了,你又不愛我了?”
石小開大怒,叱罵道:“臭婊子,爛女人,你是個毒心腸的母狗,你等着,本少爺就要剝光你一身衣裳,叫你曝屍在這望月谷中,萬蟻吃你的一身白肉,萬蛆蝕穿你的一身賤骨頭,你等着!”
石小開果真氣極了,他差一點被這毒女人玩死,如果真是那樣死去,石小開才真的貽笑大方了。
石小開把惡毒的能罵的字眼全用上了,宋心兒卻聽得心驚肉跳,但她的表面卻又十分鎮定。
宋心兒斜目看着石小開,道:“石少東,別那麼氣我呀,其實我也有些愛你的,如果此刻只有我們兩個人,我肯為你做一切你叫我做的,你……過來呀。”
石小開沉聲道:“你娘的,死到臨頭還賣弄風騷,可惜老子不領你這份坑人的事情。”
石不全冷冷道:“三位,老夫的那些銀票呢?真可惜,只怕是未曾動用了。”
石小開一手握刀,一手往“刀聖”洪巴伸去,沉聲冷厲地道:“拿出來!”
洪巴嘿嘿笑道:“石少東,何不自己取呀?”
石小開揚刀道:“拿出來!”
洪巴道:“你不敢對一個傷者下手?”
石小開再吼:“拿出來!”
石小開就要刀劈了,洪巴便在這時候出刀了。
“刀聖”洪巴刀無虛殺,他的那把鋒利尖刀已沾上石小開的胸上了,而石小開並不驚慌。
石小開快步往後閃,他閃得十分妙,顯然石小開的武功不弱。
如果洪巴未受傷,石小開早就被尖刀開膛了,洪巴有着無奈的脫力感。
便在這時候,半空中發出撲嚕嚕衣袂震飄聲,一團黑影罩過來。
黑影中發出一聲冷叱:“找死!”
“啊!”
“刀聖”洪巴正追殺石小開,頭上被人拍了一掌,僅僅一掌,洪巴便倒在石小開的面前了。
那黑影真快,彈躍間又飛回那張椅子上了。
石不全露了一手大力金剛掌並不為奇,奇的是他那種飛撲,那比好人的身法還利落。
“殺!”
石小開的東洋刀像切西瓜似的抹過洪巴的脖子,好大的一顆人頭滾向草叢裏。
石小開東洋刀在洪巴的衣衫上挑了七次,他伸手取過一疊露出來的銀票。
他連數一下也未曾數,一古腦地塞入袋中了。
這只是剎那間的事,“刀聖”洪巴已了結在望月谷中了,他的屍體就在八方和尚附近。
他老人家再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其實他早應該想到免不了這樣的結局,因為他的生命早就與刀結合為一了,有道是“瓦罐不離井邊破”,玩刀的就會死在刀下。
現在,石小開聳聳雙肩,提刀站在彭朋面前了。
石小開也一樣地向彭朋伸手,道:“拿來!”
彭朋連眼皮也未抬一下。
彭朋是跌坐在一灘血上,月光下看不真切,宛似坐在一片尿水上。
他的手中握了個空空如也的算盤架子,架框閃着微弱的光芒,如果不細看,誰也不知道他手上拿的甚麼玩意兒。
石小開憤怒了。
石小開的東洋刀就快要戳中彭朋肩窩了,石小開是要把彭朋那彎佝的上身戳正,因為這時候是他在耀武揚威,形勢上他也是站在不敗之地。
他的刀尖頂中彭朋了,而且也快把閉目不動的彭朋頂得上身往後歪。
只不過彭朋仍然閉着雙目,而且嘴巴半張,這樣子看來他就如同死了一樣。
石小開就一愣,還以為彭朋真的死了,於是……
於是他微抖着上身嘿嘿笑了。
他當然是得意地笑了。
石小開笑了,他的東洋刀就快收回來了,便在他刀把將橫之時,突然間一溜箭雨迎面激射過來。
隨着一溜箭雨,彭朋手上似彈簧的響聲,他手上立刻多了一件似刀又似尺的東西,和身直往石小開撞去。
彭朋的口中還在笑。
他這時候能笑得出來,也算夠人物的了。
他不但笑,而且還說了一句令人聽來起疙瘩的話。
“我的兒,咱們一齊上路吧!”
石小開的動作快極了,如果射來的一撥利箭只有一兩支,甚至三兩支,他大概都能躲得過,可惜一下子就是十二支。
十二支利箭不是箭,那是彭朋的算盤上串連珠於的鐵支架,當彭朋把暗鈕處拉開后,算盤鐵框在他以內力反彈之下射出了。
石小開的東洋刀上下左右狂撥又打,他展開身法虛實不定地跳躍,口中已忍不住“噢”了一聲。
“轟!”
“叭!”
彭朋的身子如影隨形,差半寸旋身,半空中的黑影又彈回那張椅子上了,是的,石不全出手了。
石不全救下兒子,他沉聲道:“真的沒長進,面對一個要死的人,你應該更小心才是。”
太近了,石小開如何小心?
石小開站定以後幾乎倒下去,他的左手抱住左腿直吸大氣,他的肩頭上也中了支箭,入肉兩寸深。
石小開也是狠角色,他咬牙拔出腿上的一支箭,拋在地上,只走了三大步便站在彭朋身前,東洋刀已揚起來了。
石不全道:“他已經死了。”
“殺!”
石小開雙手抱刀殺,生生把彭朋的頭切掉。
人已死,他照樣殺,而且下手更絕情。
“毒美人”宋心兒一點也不震驚,她甚至還在冷冷地笑,冷冷地看着石小開。
而石小開的東洋刀卻已挑開彭朋的上衣,找到一大把銀票,而且還有幾件古玩,這令石小開呵呵笑了。
他一樣也不留地全部塞入口袋中了。
現在,石小開走向“毒美人”宋心兒了。
宋心兒仍然在笑,她越笑越好看。
她把一張桃花似的面龐半仰起來,雙手按在她的傷處,而且還一揉一搓的樣子。
她的右腿白骨泛光,不但挨刀,而且還被刀切掉一大片腿肉,骨頭也露出來了。
她現在就在緊緊地摸着,但她的臉上還是笑眯眯的,對於石小開的逼來,她表現得就如同一個受難的人突然遇到自己的人來救她似的。
笑着,宋心兒道:“石少爺,你受傷了吧?”
她還有這種心情,實在令人噴飯。
石小開聳動鼻子,叱道:“少來!你應該為他們的死去而負責。”
宋心兒道:“是嗎?”
石小開道:“都是你這賤人,娘的老皮,你又不是甚麼黃花閨女,卻裝得像個甚麼貞節烈女,以為你們就那麼容易得手了?娘的皮,這是我石家的地頭呀!”
宋心兒卻吃地一笑,道:“石少爺,我不願意失去弄銀子的機會嘛,你知道咱們行走江湖不就是為了銀子嗎?你多多擔待嘛。”她指指地上的屍體,又道:“他們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我也不去多想了,石少爺,你如果放我一馬,我以後就是你的人了,你說好不好嘛?”她撒起嬌來了。
石小開嘿嘿笑了。
突然,石不全吼叱道:“小開,你若再接近她一步,你就會沒命了。”
石小開立刻大步往後退,宋心兒道:“來嘛,你看我已經傷得這樣,我能對你怎樣?”
石小開停下身子,沉聲道:“宋心兒,你把雙掌攤開來給我瞧瞧。”
石不全叱道:“真沒出息,你還想收留她呀?你如果真如此,必死無葬身之地。”
石小開衝著他爹淡淡地道:“爹,你就以為兒子沒有出息吧!”
他“吧”字出口,猛可里大旋身,一道冷芒自他的手中直飛而去,“嗤”聲甫起,便聽得好凄厲的一聲尖叫。
“哦!”
宋心兒的雙手用力地抓住那穿心的一刀,她的口角已有鮮血外溢。
是的,石小開的東洋刀突然擲出,宋心兒連躲的機會也沒有,她被刀扎透后心。
等到那股子煙霧消失,石小開方才走過去拔出他的那把東洋刀,只見刀身上一團黑紫,不由得低頭看着已死的“毒美人”宋心兒,他更吃驚了。
只見又是一股灰煙冒自宋心兒的身上,且發出闢辟叭叭響聲,不旋踵間,宋心兒的衣衫和血軀只剩下一副白骨與一灘血水,連頭髮也隨風飄起來了。
宋心兒早就不想活了。
彭朋死了,她就想找機會對石小開下手,如果她有機會對石小開展開攻擊,石小開就會像她一樣化為膿血和白骨一堆,與她死在一起。
可惜,她的目的被石不全識破,而石小開又突下毒手,宋心兒真是死難瞑目。
宋心兒在石小開惡言要她死得蟻噬蛆蝕之後,她就暗中把她身上最毒的化骨毒水瓶暗暗取在手中了。
宋心兒死了,石小開氣得直躲腳,因為宋心兒的衣袋裏裝了不少銀票,如今已化為烏有,他怎能不火?
石不全抬頭看天色,他對兒子道:“回去吧,下一個就是那個姓君的,哼,誰弄了咱們的銀子,誰就得死……”
石小開道:“爹,剛才你也看到了,姓君的果然武功奇高,想收拾姓君的,我們得好生設法對付他了。”
石不全道:“我仍然覺得姓君的沒甚麼了不起。”
他把手在椅子背上一拍,道:“走……回去……”
兩個大漢抬起椅子便往小風城奔去。
石小開臨去,他還回頭看看望月谷的夜景。
望月谷的風景實在不錯,如果地上不是躺着幾具屍體,這兒還真充滿了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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