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
聞香茶室露天庭院,小杉和芳芳還是繃著臉不說話,陶妮不安地左右看看,急躁地說:“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呀?你們都別這樣行不行?”
“我覺得我沒有什麼話可以和她講的。”小杉冷冷地說。
“小杉,我都已經跟你這樣道歉了,你幹嗎還要這麼不依不饒呢?你要我怎麼樣你才能
原諒我呢?”芳芳的口氣裏帶着哀求。
陶妮拉拉小杉:“就是啊,小杉,你別光顧着跟芳芳慪氣好不好?咱們來之前不是說好了要好好開導芳芳的嗎?現在你老這麼說話,還怎麼開導啊?”
小杉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好吧,剛才算我不對,我說話是太沖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啦。你們別管我,陶妮,你跟她說吧。”
“芳芳,其實小杉她並不是在生你的氣記你的仇,她只是為你感到擔心着急,上次我們倆聊了很久,我和小杉都覺得你現在這樣依着高端,順着高端是不對的,你怎麼可以什麼事情都被他抓在手裏呢?這樣下去是會出問題的。”芳芳低下頭:“我知道你們這是為了我好,可是我覺得你們對高端有誤解,你們對他的成見實在是太深了。其實他對你們沒有任何惡意,上次的事情他實在是沒別的辦法。再說他現在是在一心一意為我做事,你們不知道他現在對我有多體貼多溫柔。我是一個女人,我孤獨了這麼長時間,我真的很需要這樣一份感情。你們能理解我這種心情嗎?”
陶妮和小杉一時無言以對。
小杉注視着芳芳:“我能夠理解你現在這種心情。可是,我還是很為你感到擔心。你知道自從你和高端好了以後,你的變化有多大嗎?”
“我變了嗎?我哪裏變了?”芳芳委屈地抬起頭。
小杉直來直去地說道:“記得當初你為了香香的事情曾經跟我鬧得不可開交,就因為我沒有把香香失蹤的消息及時告訴你。可是這次呢?你不跟我們去找香香也就罷了,可等我們回來后你居然連問都不問一聲,你說你讓我們怎麼想。”
陶妮扯扯小杉的衣袖:“小杉,這事就別再說了,芳芳她肯定是怕自己再傷心所以才不敢問的。我們不是說好不提這事了嗎?”
芳芳怔在那裏,她獃獃地看着小杉:“香香怎麼啦?小杉,我怎麼一點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呢?你們什麼時候又去找過香香了?我為什麼一點兒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陶妮和小杉面面相覷,她們被芳芳的反應搞糊塗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們去找過香香?高端他沒跟你說嗎?”陶妮懷疑地望着芳芳。
芳芳拚命地搖着頭,一臉茫然。
小杉氣急敗壞地罵道:“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做,這太過分太惡劣了。”
陶妮也火大了:“就是啊,我真不敢相信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會瞞着你。”
看着芳芳着急的樣子,陶妮和小杉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了她。直到現在她們才知道,在香香的事情上原來一直在誤解芳芳。這麼重要的事情高端居然可以明目張胆地瞞着芳芳,大家都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小杉和陶妮把對芳芳的失望轉成了對高端的憤恨,兩人開始挖空心思地想着教會芳芳整治高端的辦法。
蘇玲玉好像也是在包間,正在東張西望地看着包房號。陶漢從大廳里快步走上來,看清楚了的確是蘇玲玉時,他伸手一把扯住了她,大聲吼道:“姓蘇的,看你今天往哪兒跑!”
大廳里的人被陶漢嚇了一跳,都回過頭來看着他們,蘇玲玉也被嚇了一跳,當她看清是陶漢時,似乎又顯得不太吃驚了,她甚至做出一種很嗲很欣喜的樣子來對陶漢說:“呀,你好呀,你來了?”
蘇玲玉的聲音和過去相比也優雅了許多。陶漢看着她的樣子眼裏冒出火來。
他一隻手高舉着卻打不下去,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懲罰蘇玲玉,嘴裏憤恨地大罵著:“你這個騙子,你這個王八蛋,你這個臭不要臉的,你居然還有臉回上海來。這回總算讓我抓到你了,你自己說咱們的這筆舊賬該怎麼算?”
蘇玲玉左右四周地看了看,她發現好多人都在往這邊看着。有的還在議論着什麼。蘇玲玉對陶漢示意周圍人都在看着,她輕聲地說:“陶漢,其實我今天就是來找你的,我們到裏邊談行不行?”
陶漢以為她又要耍花招,罵道:“你放屁,你來找我?你還敢來找我?你別跟我來這一套,為什麼要到裏邊談?難道你還知道羞恥嗎?我們就在這邊談,我就要讓大家都看看你這個女人的醜惡面目。”說完他轉頭對着旁邊看熱鬧的茶客,大聲說道:“你們知道我當初被她害得有多慘嗎?差點家破人亡啊。”
蘇玲玉臉上露出一種很難過的表情,她扭過頭避開眾人的目光。
這時茶室的領班急急地跑了過來,他對着陶漢堆着笑作着揖:“對不起,對不起,這位先生,你們有話到包間裏去說好不好?別影響我們這兒做生意,希望你能配合我們,對不起了,謝謝了。”
聞香茶室聽雨軒里,玻璃天窗上滴着水,就像是嗒嗒的雨聲。
蘇玲玉和陶漢面對面坐了許久,講述着她當年的困難:“……事情就是這樣的。其實我在收你那筆定金的時候都是想好好做你的生意的,我還關照手下要給你最好的材料,可沒想到當天夜裏就傳來消息說我那個前夫為了躲債出逃了,後面幾天我是天天被人逼債,差點連命都被討走了。那時候真的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在萬般無奈中我只能選擇了逃跑。”
陶漢斜着眼看着她,一副將信將疑的神情,氣似乎消了不少,但嘴上還是不饒她:“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蘇玲玉苦笑了一下,她從包里拿出一張支票,她將支票遞給陶漢:“這些錢是你當年付給我的定金,今天該退還給你了。”
陶漢斜眼看着這張十萬元的支票,撇了撇嘴:“空頭的吧?騙誰呢?”
蘇玲玉想了想收回了支票:“那你把你的銀行卡號給我。”
“幹嗎?你又要搞什麼花樣?想把我賬號里的錢全吸走啊?”
蘇玲玉笑了起來:“那我不成了吸血鬼了嗎?我是要把這十萬塊錢轉賬給你啊。你要不要?十萬塊也不是一筆小錢啊。”
陶漢懷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從錢包里拿出他的銀行卡放在蘇玲玉的跟前。
蘇玲玉用電話系統操作轉賬。陶漢充滿戒備地看着她。
“行了,錢已經轉到你賬上去了。你查一下吧。”蘇玲玉將陶漢的銀行卡遞還給他,陶漢拿出自己的電話開始撥號查詢。
電話里傳來聲音說當天交易轉入現金十萬元,陶漢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他看看自己的電話,再看看蘇玲玉,又看看天花板,他顯然還不敢相信蘇玲玉真的把錢還給了他,半天才出了聲:“你在搞什麼名堂?你怎麼會這麼爽快地把錢給我了呢?你又在玩什麼花樣?”
阿龍風風火火地出現在聽雨軒門口,“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今天路上堵車堵得不得了,我都着急壞了,不好意思,讓你們等這麼久。還沒點東西喝啊,小姐,小姐,把單子拿過來。我來給你們介紹。這是漢通裝潢材料公司的陶漢總經理,這是東洲置業的老總蘇總。”
陶漢獃獃地看着蘇玲玉,恍然大悟,“這就是你今天要跟我介紹的大老闆?”
“是啊。蘇總現在是房地產界有名的女強人啊。”
蘇玲玉很有風度地向陶漢伸出手來:“你好,陶總,我們來握把手吧。”
陶漢站起來狠狠地一甩手,“免了吧。你的手我不敢握,我看我還是走吧。”
阿龍不解地問:“哎,陶漢,你怎麼走了呢?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我現在對這宗生意不感興趣了。”
“你別開玩笑了,你發昏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我清楚得很。”陶漢說著就往門外走去。
蘇玲玉也一下子站了起來,對着陶漢的背影說:“陶漢,請你等一等,剛才我只還了你十萬元的定金,但是你的利息和戒指還有精神損失我還沒有還給你呢,你想不想要?”
陶漢一下子停住了腳步。阿龍更加不解了,“阿龍,對不起,請你現在離開一下好不好?我和陶先生有幾句比較私密的話要說。”蘇玲玉優雅地下了逐客令。阿龍看看陶漢又看看蘇玲玉,一臉狐疑地走了出去。
“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快說。”陶漢一臉不耐煩地衝著蘇玲玉說道。
蘇玲玉伸出手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摘下來放到陶漢手裏。當初的兩顆鑽已經變成三顆鑽。陶漢拿着這個戒指冷笑着,“嗬,這個戒指上的鑽石是一顆比一顆大啊。”
“是,你給我的那一顆是最小的,那還是你妹妹和她的好朋友一起湊錢買的。這中間一顆是我離掉的丈夫給的,那倒是一顆真正的婚鑽,但這個丈夫卻背叛了我,還把我拖進一潭髒水裏。這顆最大的是吳東洲給的,雖然他不能娶我,但還是給了我一個大戒指,他說他給我的這一個比給他老婆的還要貴。”
陶漢把戒指往蘇玲玉跟前一扔,他說道:“你跟我說這些廢話幹嗎?”
“陶漢,其實我是想跟你說,我心裏最清楚這裏面最珍貴的卻是那顆最小的。你是我碰到過的良心最好的男人,我曾坑過你,我心裏一直為此不安,所以我才會託了那麼多人去找你。現在我只想償還你,彌補你,幫助你。”
陶漢怔怔地看着她,蘇玲玉的話讓他出了滿頭滿臉的汗,“我說你說起這些話來怎麼就像是唱戲一樣,聽得我直冒虛汗?”
蘇玲玉從包里拿出文件夾遞給陶漢,“這是我們這筆生意的合同書,你可以帶回去給律師過目,這次是你賣東西給我,我付了錢再取貨,你有機會捲款潛逃。所以你沒有任何風險。”蘇玲玉說著把合同書輕輕地推到陶漢跟前。陶漢看着合同書,沒有伸手。
“陶漢,我騙過你好多次,如果我再想騙人的話,我肯定是要換人了,否則就不好玩了。這次我真的不騙你,請你再相信我一次吧。我還希望以後我們可以長期合作呢。”陶漢終於猶猶豫豫地伸手接過了那份合同書。
車子開到平江公寓大門口,芳芳下車,底氣不足地對她們揮手作別。芳芳進門,高端一臉着急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他大聲嚷道:“你怎麼弄得這麼晚才回來?打你也不接,你上哪兒去了?”
芳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換了鞋一聲不吭地走進屋去,高端奇怪地跟着她走了進去,他倚在衛生間的門框上看着芳芳洗臉,心裏在琢磨芳芳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態度。
“我給你打這麼多電話,你幹嗎不接?”
芳芳沒有理會,擦完臉后認真地往臉上撲着爽膚水,“我答應小杉下個月為她唱一次,是陶漢哥商場的開張演出。大概是在下個月的中上旬,這段時間你不要隨便幫我安排演出,如果要排的話一定要先經過我同意才能答應人家。我不願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情了。你聽見了嗎?”
“我知道了。用不用我去跟小杉談一下你的演出合約?”高端試探着,
“不用,以後小杉那邊的演出,我自己來處理。”
高端沒有吱聲,芳芳從鏡子中瞄了他一眼,有點挑釁地說:“你沒什麼意見吧?”高端聳聳肩:“我能有什麼意見?本來我就是在為你打工,什麼事當然是你說了算。”
“那就好。”芳芳拿起梳子梳頭髮,一不小心梳子掉在地上,高端彎腰撿起梳子,伸手想幫她,芳芳躲開他的手奪回梳子。
“你這是怎麼啦?為什麼這麼不開心?你是在生我的氣嗎?我又有什麼地方做錯了?還是小杉和陶妮又跟你說了什麼了?你為什麼不說話?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高端一連串地拋出一大串問題,每問一個問題后都要停頓一下等着芳芳的回答,可芳芳卻一直不說話,高端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從鏡子中看着芳芳面無表情地按摩着自己的臉,終於忍不住了,他生氣地把衛生間的門重重地往牆上一摔,然後走到客廳的沙發前氣呼呼地一屁股坐了下來,他說道:“我真受不了你這種樣子,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你出去一次回來后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芳芳也大聲回應:“問你自己啊。”
高端一下子站起來,又走到芳芳面前,“我怎麼啦?我怎麼啦?我又怎麼得罪你了?你心裏有什麼話你就直接給我說出來行不行?”
“好,那我問你,上次陶妮和小杉到這兒來找我,她們讓你轉告我香香有消息了,希望我和她們一起去找香香,你為什麼不把這件事情告訴我?”
高端一愣,他怔怔地看着芳芳,一時不知該做如何回答。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居然可以這樣瞞着我,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不知道香香她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嗎?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芳芳逼視着高端,高端躲開芳芳的眼光,轉身走回客廳坐到沙發上。
芳芳追到客廳里,“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了?難道你不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要我給你什麼解釋?”
芳芳一愣,她沒想到高端會是這種反應,“我要你跟我解釋清楚你為什麼不把香香的消息告訴我。”
“芳芳,我還是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芳芳生氣極了,她大聲地說道:“高端,你聽着,這件事情如果你不能給我任何解釋的話,那我們倆就完了,徹底完了!”
“芳芳,你今天回來是不是就是想跟我說這句話?你直接說就行了,幹嗎要繞這麼大一個***呢?是你的好朋友教你用這種方式來跟我說話的嗎?怪不得從你進門開始我就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吳芳芳,而是司馬小杉。”
芳芳氣得噎在原地,她盯着高端看了幾秒鐘,轉身奔進了卧室重重地把門關上。芳芳耳邊響起了小杉叮囑她的話,“芳芳,你知道嗎?高端他一直在利用你的軟弱,所以你這一回一定要讓他看到你強硬的一面,否則你會越來越被動的。”
芳芳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終於在牆上的鬧鐘指向一點的時候忍不住下床走到門前,悄悄擰開卧室的門往外看了看。客廳里電視開着,燈開着,卻空無一人。她茫然地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對着電視發起呆來。這時電視播着新聞,交警正在處理一起交通事故,芳芳心煩意亂地拿起遙控器胡亂地換着頻道。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芳芳衝過去一把抓起聽筒:“是高端嗎?喂,喂。”
電話里是撥號音,芳芳這時才發現原來是電視上響起的電話聲。
芳芳沮喪地放下了電話,她偶一回頭突然發現家裏有什麼東西不對勁,牆上原先掛結他的地方空了,衣櫥的門虛掩着,地上還掉了一個空衣架和一條領帶。芳芳走過去拉開櫥門一看,衣櫥里空了一半。
芳芳着急地沖回來拿起電話撥着號,拿着電話機焦慮地等着高端接聽。可是那頭一直沒有人接,她一遍遍地重撥着,臉上堆滿了焦慮。
此時的高端正坐在平江公寓小區綠地的一個長凳上,他的腳邊放着一大堆東西——結他、旅行包袋、網球拍。空響着,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就是不去接聽。
一個保安朝着他走了過來,看了看高端腳邊放着的東西說道:“先生,要幫忙嗎?”
“不用,謝謝。我一會兒就走。”高端搖搖頭。
電話又響,高端還是不肯接聽。
“先生,你的電話響了。”
“我知道。謝謝。”
保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高端手裏的電話一遍遍響着,在夜色中顯得十分刺耳。
已經過了午夜兩點,芳芳突然聽到外面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她激動地奔過去打開房門,卻看見樓梯上一個男青年正背着一個女青年打打鬧鬧地上樓梯,樣子十分親熱。芳芳的突然開門讓他們有點詫異,有些發窘,芳芳朝他們尷尬地咧了咧嘴,然後關上房門。
虛弱地靠在門背後,芳芳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這時茶几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芳芳渾身一激靈,她看了看電視,當她確信確實是自己的電話在響時,衝過去一把抓起電話,
“是高端嗎?喂,喂!”
電話里一陣沉默。
“高端,我知道是你,你說話呀,你快說話呀,我求你了。”
“芳芳,是我,我突然想起來我好像是忘了關家裏的煤氣總閥了,我有點不放心,呆會兒你自己去查看一下,還有,衛生間台盆的進水閥在漏水,我用一個盆接着,你也注意一下,我已經請物業明天來修了,如果他們明天不來的話你自己打電話去催一下。”
芳芳帶着哭腔說道:“高端,這是幹嗎呀?你怎麼可以這樣呢?你就打算這樣扔下我一走了之了嗎?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酷這麼無情呢?你這樣走了,我怎麼辦啊?”
“芳芳,不是我無情,真的不是我無情,我是覺得你現在已經不再愛我了,既然這樣,我也不想賴在你那兒了,還是早一點離開的比較好。”
“誰說我不愛你了,誰說的?我怎麼可能不愛你呢?我現在都快要發瘋了,我離不開你的,高端,我真的離不開你的,沒有你,我一分鐘都過不下去了。你現在在哪兒啊?你快回家來好不好?我一個人感到好孤單好害怕,你快回來吧,我求你了。”
“芳芳,你別這樣,其實我的心裏比你更難過。我這麼愛你,我怎麼捨得離開你呢?可是你總是這麼不信任我,真的讓我感到很絕望。”
“對不起高端,今天的事就算是我錯了行不行?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不該那樣對你說話的。”
“芳芳,那件事情你真的是錯怪我了,那天你在衛生間遲遲出不來,我忙着應付那兩個記者,這時候小杉和陶妮又跑過來興師問罪,場面實在太亂了。陶妮臨走時確實跟我說了些什麼,好像是說到了香香,可我一心希望她們快點離開,根本就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如果我知道是香香有消息了,我怎麼可能不告訴你呢?”
“這事就算了,讓它過去吧,我們不要再提了。高端,你現在在哪裏?我過去接你好不好?”
“不,芳芳,我想知道你到底相信不相信我的話?我不願意你對我有半點誤解,這對我很重要。”
“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你不會騙我的,我也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了,你也相信我好不好?”芳芳說到這兒電話突然斷了。
“喂,喂,高端,你在聽嗎?你怎麼掛了啊?”
這時,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芳芳一回頭看見高端拿着大包小包站在門口,芳芳的臉上露出驚訝欣喜的神色,她激動地撲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高端,高端也緊緊地抱住了她。
芳芳喜極而泣,“高端,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了。
芳芳和高端的“戰爭”在歷時幾個小時后告終,任憑小杉再怎樣傳授對付高端的方法,吳芳芳始終不是司馬小杉,高端的軟硬兼施讓她徹底迷濛了,一心只想窩在他溫柔的懷抱里。
翌日,陶漢走進了律師樓,他身邊的女律師拿着蘇玲玉的那份合同書,合同書上的甲方是東洲置業,乙方是漢通裝潢材料公司。
“很明顯,這是一份不平等條約,得益的全在你乙方這邊,而且金額又這麼大。你別想得太美了,人家肯定不肯簽的。”律師看着合同下了結論。
“不是我要簽,是甲方盯着我要簽。”陶漢得意地說道。
“是嗎?怎麼會有這種好事的?那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簽,你是萬無一失的。”
“是嗎?那我怎麼覺得心裏這麼不踏實呢?”
“如果這樣的合同你都害怕簽的話,那你還做什麼生意?簽吧,你也算是我的朋友了,我不會害你的。不過……”
“不過什麼?”陶漢緊張地問道,
女律師眯着眼睛看着陶漢,陶漢被她看得一臉困惑。
“不過你簽了這麼大一個單子后,應該改改行頭了。這麼粗的項鏈就別再戴在脖子上了,該真正地像點有錢人的樣子了。”
陶漢打量着自己的衣服:“我這個衣服不行嗎?這可都是高檔名牌啊。”
女律師笑了:“你要是再付我一點諮詢費的話,我就給你上一堂時尚課。”
在會議室舉行完簽約儀式后,蘇玲玉站起來和陶漢握手,陶漢看着蘇玲玉手上的戒指突然笑了起來。蘇玲玉微微一怔,也笑了。
簽完合約,陶漢滿面春風地來到小杉的公司辦公室,看着陶漢一身全新的行頭,小杉嚇了一跳,她走到陶漢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路易威登的時裝,浪琴的手錶,皮爾卡丹的皮包”。她又閉上眼睛聳了聳鼻子:“紀梵希香水,陶漢哥,你現在不得了啊。”
陶漢嘿嘿嘿地笑了又露出了他慣有的憨態,“敢情你什麼都懂啊。”
小杉把陶漢推到辦公室裏面,她大聲喊着陶妮,“陶妮,快來欣賞欣賞你哥,又改朝換代了,變成一個FASHIONMAN了。”
陶妮從裏屋走出來,她也把陶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這是幹嗎呢?哥?”
“我這是來給你們送生意的。然後還要請你們吃飯。”陶漢翹翹大拇指說道:“因為我和東洲置業的那筆生意簽下來了,他們的預付款也已經到我的賬上了。”
“真的嗎?哥,這真是太好了,你怎麼會這麼順利的呢?”
“順利吧?你們別忘了,我陶漢可是一個有本事的人噢,當然這裏面也有你、小杉、芳芳的功勞。”
“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陶妮不解地問,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以後等有時間了我再慢慢地告訴你們,現在你們趕緊去約一下芳芳,今天晚上我要請你們三個好好吃頓飯,先慶祝慶祝我們好人有好報。然後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下我的開業活動該怎麼搞。最主要的是今天要把芳芳唱歌的事情給敲定了。”
陶漢說著拿起桌上的電話遞給小杉:“快給芳芳打電話吧。”
小杉剛想去接陶漢手中的電話,陶漢又把手縮了回來:“哎,讓她一個人來,我不想見到那個人。”
“我和你一樣,我也不想見那個人。”
晚上,王朝酒店的豪華包房,陶漢、小杉、陶妮坐在一起研究菜譜。陶漢財大氣粗地說:“你們自己看,想吃什麼隨便點,千萬別為我省錢啊。”
“你現在這麼燒得慌,我們才不會為你省錢呢。小杉,想吃什麼?告訴他,我們今天得狠狠宰他一刀。”陶妮嘻嘻笑着。
小杉打了個哈欠:“晚上沒睡好,白天就一點胃口都沒有,我就想吃一點綠葉蔬菜。”
“那可不行。我記得你們三個在讀書的時候,每個周末都要到我們家來大吃一頓,那時候的你們一個個饞得跟什麼似的。爸媽總是要做上滿滿一桌子的菜才可以解掉你們一個禮拜的饞蟲。等一會兒你們一定把那時候的那股子勁兒使出來才行。”
門外,服務員小姐的聲音傳進來:“先生小姐這邊請。”
陶漢和小杉陶妮同時抬起頭來,只見穿着旗袍的服務員小姐引着芳芳和高端出現在門口。看到高端,他們都愣了愣,隨後都露出一種失望的神情來。芳芳和高端看到陶漢時也愣住了。高端轉臉看着芳芳,臉上打着問號。
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奇怪微妙,最受打擊的可能是陶漢,他看看芳芳又看看高端,眼神里有一種深深的失落:“啊,你們倆,一塊來了?”
芳芳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對不起,我們來晚了,這一路上實在是太堵車了。”
只有陶妮招呼着:“快來坐吧,坐。”
服務員拉開兩個椅子,芳芳和高端坐了下來。
陶妮對服務員說:“再多添一副碗筷吧。”
服務員拿上一副碗筷,然後站到陶漢邊上等陶漢點菜。陶漢皺着眉頭胡亂翻着菜譜,其他人誰也不說話。包房裏的空氣顯得十分沉悶。
高端感到很不自在,他攤開自己的手看了看說道:“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
“我也去一下吧。”芳芳跟着高端走了出去。
陶漢一臉困惑地看着小杉,“這是怎麼回事啊,你不是說就芳芳一個人來的嗎?”
小杉聳了聳肩,“我是讓她一個人來的,她也答應的,誰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陶漢把菜單往小杉跟前一推,“我沒興趣點這個菜了,還是你們來點吧。”
“我不點,我現在更沒胃口了。”小杉氣呼呼地說。
陶妮拿過菜單:“那我來點吧。哎,我跟你們說,既然高端他已經來了,你們呆會兒就不要給人臉色看了,否則芳芳會感到難堪的。”
陶漢和小杉對陶妮的話好像都沒什麼反應。
陶漢突然站了起來,“我看我還是走吧,小杉,開業演出的事情,我就交給你了,時間就放在下個月8號。你幫我跟芳芳把她唱歌的事再確定一下吧。”
“那芳芳的價錢呢?”小杉問,“隨便她開,她開多高的價我都滿足她。對了,我先給你一點定金吧,我不能讓你承擔風險。等你把芳芳的事定下來后,我們之間再簽一份合同。如果她的節目定不下來的話,我這台活動就不搞了。”陶漢說著又坐下來掏腰包,
小杉聳聳肩:“陶漢哥,你的思路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高端和芳芳在洗手間的台盆里洗手。高端陰着個臉。
“你怎麼啦?又不高興了?”芳芳輕聲問道。
“怪不得你剛才拚命地不想讓我和你一起來,你早跟我說是他請客的話,我就不來了。”
“我不知道陶漢哥也會來,小杉她在電話里根本沒跟我說他會來。”
“是嗎?那就是說你和他是意外相逢嘍。可惜我的插入破壞了你們這種相逢的喜悅感。我看呆會兒我還是識相一點走吧,瞧他剛才看我的眼神真是恨不得要把我撕了,我可不想再挨他一頓老拳。”
“高端,你就別多心了好不好?陶漢哥這個人是個直脾氣,打過罵過鬧過了就算是過去了,他心裏不會再有什麼疙瘩的。我猜想他今天一定是為請我演唱的事情過來的,你看他現在還想着要請我為他唱歌,這不就是在向我們表示友好了嗎?今天這樣的機會你和他不正好可以和解一下嗎?”
“我犯得着和他去講和嗎?他是你我的什麼人啊?”
“哎,行了,你就別這麼小氣了,他一直是把我看成是他的妹妹的,我真的好希望你們倆能夠成為朋友的。”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高端稍稍緩和了一下自己的口氣,“但我可以先不跟他計較上次的那一拳。”
芳芳安慰似地拍拍高端的背:“好了好了,上次的那一拳就算是我代他向你賠不是了,行不行?我們快過去吧,一會兒他們得等急了。”
回到豪華包房,他們發現陶漢的座位已經空了。
芳芳奇怪地問:“陶漢哥呢?”
“哦,他生意上有點急事就先走了。我們不用管他,呆會兒吃我們的就是了,看,他把買單的錢都給我們留出來了。”陶妮趕緊解釋。
芳芳拉了拉高端:“快坐吧。”
高端和芳芳一起坐了下來,顯得很不開心,斜眼看着窗外。
陶妮把點菜的存根單遞給芳芳:“我已經把菜點好了,你們看一看,還有沒有需要加的。”“我隨便的。”
陶妮對着高端努努嘴,芳芳會意地把菜單遞給高端:“你看看吧。”
高端擺擺手拒絕了,也不說話。
小杉把合同書遞到芳芳面前,“芳芳,陶漢哥剛才說他的開業演出的事情已經定下來要做了,就放在下個月8號,上次你儘管已經口頭答應他了,我想我們還是簽個正式合約吧,這樣比較保險一些。你看看,這上面是我們的一些意向,主要是針對時間、報酬、付款方式等問題的,如果你覺得沒什麼大的異議。呆會兒我們去公司重新打一份然後就把它簽了吧。”
芳芳拿過來看了看,然後把它遞給了高端。
小杉盯着芳芳:“看完了?可以嗎?”
“哦,我不太會看合同,所以現在的合同都是高端幫我看的,這都已經成習慣了。”芳芳說完有些慚愧地笑了笑,小杉揚了揚眉聳了聳肩,做了一個很不滿也很無可奈何的表情。
高端拿着合同書很仔細地看了起來,這時他的電話響了,他走出去接聽電話。
“你怎麼什麼事又交給他了,上次我們跟你說的那些話都白說了嗎?”小杉不滿地看着高端出門接電話的背影。
“……我後來覺得……他其實對我也沒有壞心,他倒是一直在全力地幫我。”芳芳訥訥地說。
“那上次香香的事情他後來跟你解釋了沒有?”
“噢,他跟我解釋了。”
“他怎麼說的?”
“他說上次因為那天家裏太亂了,急急慌慌的,所以也就沒有聽明白陶妮跟他講了些說什麼,後來……”
陶妮生氣地跳了起來,“他胡說,我明明跟他說得清清楚楚的,他怎麼可能聽不明白呢?我記得他還跟我重複了一遍呢,現在他居然跟你這麼說,他簡直是太莫名其妙,太豈有此理了。”
“你就這樣相信他了?”小杉盯着芳芳。“我覺得他可能是真的沒聽明白,否則他不可能不告訴我的。”芳芳解釋道。
陶妮生氣地說:“你,你真的就這樣相信他了?芳芳,你現在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立場,沒有原則呢?他這明明是在撒謊,算了,我不跟你說了,待會我一定要跟他當面問個清楚。”芳芳可憐巴巴地哀求:“陶妮,你別這樣行嗎?這事兒就別再提了,我求你了好不好?”
小杉拍了拍陶妮的肩:“算了,算了,別生氣了,也別再去追問他了,這問不出名堂的,你說你說明白了,他說他沒聽明白,這怎麼說得清楚呢?最多你們倆爭個面紅耳赤不歡而散罷了。關鍵在於芳芳現在百分之一百地相信他,你也就只能讓自己徹底地窩囊一回了,有什麼辦法呢?”
小杉說話的時候,芳芳一直在一邊“是啊,是啊”地點着頭,聽到最後她才聽明白小杉原來是在罵她,她一下子噎住了。
這時高端和一個端菜的服務員走了進來,服務員一邊擺菜一邊解說著:“這是醉蝦,這是基尾蝦,這是……
陶妮生氣地跳起來:“蝦蝦蝦,都是蝦,回頭吃了瞎話就更多了。”
服務員愣在那裏。高端也一愣,他看了看芳芳,芳芳低下頭去。
“小姐,那都是你自己點的。”服務員小心地說。
小杉擺擺手:“沒事兒,你上你的,她就是在跟自己生氣呢。”
一頓飯就這樣寡然無味地吞了下去,所有人都各懷心事。最不安的就是芳芳,她看看這邊看看那邊,眼睛裏流露出無措的茫然。好容易挨到吃完,一行人回到公司。
高端坐在公司的接待室里,他一直捧着那份意向書仔細看着,小杉一邊抽煙一邊冷冷地看着他。陶妮低着頭一口一口喝着水,心裏很窩囊,卻無從發泄。
高端從包里拿出筆來在意向書上塗寫了幾筆,然後遞給小杉,“我對第二、三項條款做了些修改,你看一下吧。”
小杉沒去接那份意向書,她冷冷地對着高端說道:“你不讓芳芳先過目一下?你們倆不需要先商量一下?”
“哦,不用了,芳芳她已經全權委託我幫她處理演出事務,她在這方面一向是很信任我的,我們之間已經形成了特有的默契。”
“是嗎?那好吧。”小杉伸手把那份意向合同拿過來一看,皺起了眉頭,陶妮湊過來一看也皺起了眉頭。
“高端,你這個價錢提得太過分了吧?”小杉說。
“竟然要高出我們價位的三倍?”陶妮也感到十分驚訝。
“高端,我說,如果不是對朋友的話你也不會開這麼高的價吧?我們報出的這個價已經是遠遠高出一般行價的了,因為是陶漢這樣提議的。”小杉十分生氣地說道。
“芳芳你還是看看吧,你來說說這個價到底合適不合適。”陶妮對芳芳說。
芳芳剛想伸手去拿合同書,卻被高端一把奪了過去,“其實芳芳她並不十分清楚自己的價位,我在這一行里滾,我比她更知道行情,否則她要用我幹什麼呢?我今天剛得到消息,芳芳的上個專輯這次鐵定得金曲獎,所以她的價位自然就漲了。”
芳芳暗暗地拉了拉高端的衣服,把高端拉到一邊輕聲地說:“高端,給小杉她們唱,我們別太計較報酬了,這樣多不好啊!”
“我這不是故意要和她們計較,問題是這裏頭有一個行規的問題。我今天幫你談下的另外一場演出,人家出的就是這個價,如果這裏降了,我那邊就得罪人了,那也是我的朋友,這些事情你不懂的,這裏頭關係太複雜了。”
芳芳為難地:“那,要不我們回去再想一想,商量商量再說。”
高端臉一沉:“不用了,你自己看着辦吧。如果你還要我替你做的話,你就應該信任我,尊重我,我有我做事的原則。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話,那也用不着再回去商量了,你直接跟她們簽就可以了。”
高端說著走到會議桌前,收拾自己的提包,一副想走人的樣子,芳芳也走了過來,她為難地看着高端,又看了看小杉。
芳芳吞吞吐吐地說:“那,要不還是你們再商量一下吧,我已經把這攤子事情全交給高端了,我就不插嘴了,你們決定吧。”
小杉和陶妮面面相覷,她們的臉上露出極其失望的神情。
高端又附加了一句:“對了,我還忘了一件事情,我忘了把稅金算上去了。”
“這裏不是寫着了嗎?稅是你們自理的。”
“對,不錯啊,你得把那部分稅金給我們,我們才能自己去交啊。所以這個價錢應該是這個數。我來寫一下。”高端說著拿起筆在合同書又改了個數字,酬金額一下子又增加了許多。小杉生氣地一把抓過那張合同,狠狠地把它撕了個粉碎,大家都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小杉走到桌前抓起電話撥了個號,她對着電話說道:“喂,陶漢哥,我跟你說,你這個生意我不接了,你如果想聽某些人唱歌的話,自己去演出廳的售票窗口掏錢買票吧,這樣或許還比較公道一點。”說著重重地擱下電話,她衝著芳芳和高端一瞪眼,口氣極其生硬地吼道:“行了,我們已經談完了,結束了。你們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