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十七)
陶妮來到了公安局報案。
警察讓她在一份報案記錄上簽字,她咬着嘴唇含着眼淚,一派茫然無措的表情。這時韓波從外面急匆匆地奔進來:“陶妮!”陶妮一見韓波,她的眼淚唰地落了下來。
韓波喘着氣說:“陶妮,我一接到你的電話就往這兒趕,可是路上堵車,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有線索了嗎?”
陶妮不住地搖着頭,淚水嘩嘩地往下流着,她張了張嘴,但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韓波難過地拍着她的背:“別這樣,別這樣,我們再去找,我們一定能把香香找回來的。”
話雖如此,可他們從公安局出來后跑遍了汽車站、輪船渡、碼頭,甚至是兒童福利院,依舊一無所獲。
回到了家門口,韓波和陶妮顯得很疲憊也很沮喪。陶妮在門口停住了腳步。
“陶妮,我們進去吧。兩個老的這會兒一定等急了。”韓波覺得站在門口也不是個辦法。
陶妮低着頭站在那兒不動,她渾身抖個不停。
“你怎麼啦?陶妮?”韓波看到陶妮的樣子很可憐。
“他們知道了肯定會受不了的,媽媽本來就有病,她如果再急病的話,這個家該怎麼辦啊?我真的好害怕。”陶妮連聲音也開始發抖了。
韓波也一時沒了主意,想想說:“那我們就瞞一瞞,先不告訴他們,等小杉回來了再告訴他們。說不定過幾天我們就把香香找回來了呢。好不好?”
正說著,夏心潔的小車從後面駛了過來,在家門口停下了,司馬父和夏心潔從車裏面走了下來,他們看到陶妮和韓波時稍稍愣了愣。陶妮趕緊把自己的劉海再往下拉一拉,盡量蓋住額頭的傷。
韓波裝作若無其事地說:“爸,媽,你們這才回來?”
司馬父應了一聲:“嗯,我和媽媽出去處理了一些事情。”
夏心潔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陶妮:“你們也剛回來啊?香香呢?”
“我,我們……”陶妮不知該怎麼說了。
韓波急忙把話接了過來:“噢,陶妮她把香香帶到她媽媽家去玩了,所以回來就晚了,香香就留在陶妮媽媽家。”
夏心潔盯着陶妮:“為什麼要把香香留在你媽媽家啊?”
陶妮結結巴巴,不敢抬頭看她:“香香在我媽媽家玩得高興了就不肯回來了,我爸媽也捨不得她走,所以我就答應把香香留在那兒住幾天。我下個星期就去把她領回來。”說完心虛地低下頭去。
夏心潔看着她不滿地皺起了眉頭:“你怎麼可以自作主張就把孩子送到外面去住啊,事先也不跟我們打個招呼,你覺得這樣做妥當嗎?”
“我是想,我是想……”陶妮囁嚅着。
韓波在一邊解釋:“媽,陶妮的爸媽一直就都喜歡香香,他們一定會把香香照顧得很好的,你不用擔心的。”
司馬父倒是沒有半點的多心,隨和地說:“是啊,是啊,我看香香離開幾天也好,這樣陶妮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這些天香香這麼黏她,我還挺擔心的呢,陶妮現在懷了孕也是累不得的,你看她臉色這麼差。”
夏心潔板著臉:“就是這樣的話也該先跟我們商量一下啊。”
“爸,媽,實在對不起,是我錯了。”陶妮說著眼圈紅了。
晚飯時候,陶妮心事重重地強咽着飯菜,韓波不時關心地看着她。
“陶妮,你爸爸媽媽都好嗎?”司馬父問。
“他們挺好的。”陶妮心中有鬼,說話時一副怯怯的樣子。
夏心潔突然想起剛才進門時的一幕,就問:“韓波,你今天怎麼會想起陪陶妮回娘家的呢?”
“噢,不,我沒去,我們只是剛好在門口碰到的。”韓波故作鎮定。夏心潔一臉不信任地說:“是嗎?這麼巧?”
保姆小陳端上一小盅雞湯放在陶妮面前:“烏骨雞燉好了,陶姐你快趁熱吃吧,這是阿姨特意關照為你燉的。”
陶妮看看雞湯,又看看夏心潔、司馬父。
夏心潔催促着:“吃吧。”
陶妮搖搖頭:“可我吃不下了,我已經吃得很飽了。”
夏心潔不容她討價還價:“要吃的,我看你今天根本沒吃什麼東西嘛,你現在懷着孩子,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來的。才這麼一點雞湯,快把它喝光了。”
陶妮在夏心潔的注視下不得不拿起湯匙來,但她剛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噁心起來,韓波趕緊接過她的碗放在桌上,給她遞上一張餐巾紙:“實在吃不下就別硬吃了,等想吃的時候再吃吧。”
司馬父也附和着說:“對對對,喝不下就不要硬喝。”
“你快上去休息吧,早點睡。”韓波擔心陶妮再坐下去就要漏餡了。
“那我先上去了。”陶妮借這機會,就趕緊站起身上樓了,韓波的目光一直跟隨着她,他很為陶妮擔憂。
夏心潔把這一切都收在眼底,她向韓波投來一絲猜疑的目光。
窗外月亮在雲層中穿行,四處一片寂靜,陶妮閉着眼倒在床上,淚水已經把枕頭弄濕了一片。電話突然響了,陶妮驚恐地一下子跳了起來,她衝過去拿起電話:“喂,是,是,什麼?你說什麼?”陶妮聽着電話,她臉色變得慘白,話筒慢慢地從她的手中滑了下去。
司馬父從書房裏出來,關門時,一抬頭便發現陶妮正站在小杉的房門前敲門,韓波開了門,陶妮跟他說了句什麼,韓波伸手把她摟進了房間,門輕輕地關上了。
司馬父看着這一幕愣在那裏,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到房間,司馬父心神不定地翻着一本雜誌。衛生間傳出水聲,司馬父走過去拉開衛生間的移門,只見夏心潔正在台盆前刷牙,司馬父看了看夏心潔,欲言又止,拉上移門退了回去。
夏心潔從衛生間裏走出來:“你幹嗎?”
“哦,沒什麼。我是想讓你早點睡,明天要早起趕飛機的。”司馬父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了。
“我知道。”夏心潔上了床,司馬父還在翻那本雜誌。
“你也早點睡吧。把那邊的窗帘拉一下。”月光從窗帘的一角射了進來,正照在夏心潔的臉上。
“好。”司馬父走過去伸手拉窗帘,突然他的手停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樓下——韓波摟着陶妮走出小樓,他們走出花園,走到馬路上招車。
司馬父徹底驚呆了,他怔怔地拉上窗帘,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他走過去想和夏心潔說什麼,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公安局法醫鑒定處,兩個公安人員帶着韓波和陶妮走過長長的走廊,陶妮在瑟瑟發抖,韓波緊緊地摟住了她,希望那樣可以給她一些力量。
他們一起走進停屍房,公安人員掀開一塊白布讓他們指認,韓波和陶妮的神色由緊張到釋然,朝公安人員搖搖頭。陶妮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幾乎站立不穩。
這個時候,小杉和芳芳正坐車行駛在廣東的公路上,小杉從包里拿出一盒錄音帶,拍了拍前面的女司機:“聽聽這盤帶子吧。”
坐在副駕駛的高端接過錄音帶把它塞進車上的錄音機里,芳芳的歌聲響起。芳芳嚇了一跳:“你把剛才的演出錄下來了?”
“對啊。”小杉側着頭看着芳芳的反應。
芳芳緊張地說:“快關了吧,我不敢聽。”
“我想聽,我想聽。你唱得多好啊,芳姐,我不騙你,我聽過我們公司簽的這麼多歌手的歌,你是最好的,你以後一定會大紅大紫的。”女司機由衷地誇獎芳芳。
芳芳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哪有這麼好,你別抬舉我了。”
女司機認真地說:“我從來不抬舉人的,你不信問阿端,我是從來不隨便夸人的,阿端你說是不是?”
“對,阿琳說的是真的,你今天唱得確實很成功。”高端點點頭。
錄音帶中,芳芳的歌聲夾雜着一陣陣的掌聲。
“聽到嗎?大家都在鼓掌。現在的觀眾這麼挑剔,他們不會瞎鼓掌的。”女司機很內行似的。
小杉笑了:“芳芳,真的很不錯,你現在應該非常有自信了。一顆新星正在冉冉上升啊。”
芳芳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小杉,高端一直神色嚴肅地從反光鏡里看着芳芳,這時他也不由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回到賓館,只見茶几上放着一大蓬盛開的粉紅玫瑰。
“天哪,這麼漂亮的玫瑰花,哪來的?”芳芳驚呼。
“不會是這家酒店送的吧?這兒不可能有這麼好的服務吧?”小杉也很奇怪。兩人興奮地沖了過去,芳芳陶醉地聞了聞玫瑰,小杉發現玫瑰花里夾着一張小卡片,上面寫着“祝賀今晚的演出圓滿成功,願你的歌聲永遠美妙生動高端”。小杉看着卡片臉上顯出一種琢磨不透的表情來,她把卡片遞給芳芳,芳芳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被感動的痕迹。她拿着卡片發起怔來。
小杉看到芳芳的反應,故意拿話刺她:“感動啦?”
“什麼呀?”芳芳連忙辯解。
“芳芳,我可得提醒你對高端可得小心一些。”小杉很嚴肅地說道。
芳芳覺得小杉有點大驚小怪,問道:“怎麼啦?”
小杉認真地對芳芳說:“我這一路上都在觀察高端,我發現他和五年前的他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芳芳放下手中的卡片,認真地問小杉:“怎麼不一樣了?”
小杉也不跟芳芳兜***,實話實說:“五年前他只是自私一點懦弱一點,但還算是挺純情的,而現在他已經很老於世故了。”
“你怎麼看出來的?”芳芳不明白。
“感覺。他對你好得過分了,所以讓我感到不真實。說實在的,我現在很擔心你會一不小心再滑到他那邊去。”
芳芳坐到了沙發上,把高跟鞋換下來,對小杉笑笑說道:“不會的,我和他沒有可能的,小杉,我是有腦子的,你就別瞎操心了,你快去洗澡吧。”
“你先洗吧。洗完后趕緊睡,你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聽到芳芳這樣說,小杉放心了。
“那好吧。”芳芳拿着衣服進了衛生間。
小杉脫掉鞋子和外套,往床上盤腿一坐,順手拿過床頭柜上的電話。她剛想去摘電話機,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小杉趕緊接起電話,那邊傳來了韓波焦慮的聲音:
“喂?”
小杉興奮地叫:“韓波,我一聽鈴聲就知道是你,我剛才正好要給你打過去,咱們倆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小杉,我有事情要告訴你。”韓波的語調急促。
小杉眉飛色舞地說著:“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告訴你,先聽我說好不好。你知道嗎?芳芳這一路的演出成功得不得了,她現在幾乎已經成為明星了,明天晚上她還有一場最關鍵的演出,是她的經紀公司臨時幫她爭取的,在省體育館,到時候國內最紅的歌星都會和她同台演出,你真的不知道這樣一次演出對芳芳有多重要!”
韓波有些着急地抬高嗓門:“小杉,你聽我說……”
“喂,你着什麼急啊,我還沒說完呢。我還得跟你彙報彙報我的情況呢。我告訴你,我這趟也沒白跑,我為我們公司接了一個大活,這裏有一個服裝集團要在上海建一個超大的服裝城,請我們公司幫他們做一台開業晚會,價格出得比恆業那次還要高。我把我們給恆業做的晚會錄像帶給他們老總一看,他馬上就拍板了。韓波,這可是你的功勞啊,接下來你又可
以大顯身手了,這件事情估計明天晚上就可以拍板。”小杉說得興高采烈,韓波幾次想插話,可都無法插進去,他索性不吭聲了。
“喂,喂,你在聽嗎?”小杉說著說著聽到電話那頭沒了聲音。
韓波聲音低沉地說:“你說完了嗎?小杉,說完了聽我說好不好?”
小杉這才覺得不對勁:“怎麼啦?韓波,你不高興了嗎?”
“對不起,小杉,我給你打這個電話是要告訴你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家裏出事了,你和芳芳得趕緊回來了。”韓波終於把話說完了。
小杉臉上的表情緊張起來:“家裏出事了?出什麼事了?”
衛生間裏,芳芳關掉沖淋水龍頭,一邊哼着歌一邊裹着浴巾從浴缸里跨出來,她對着大鏡子做了幾個勁歌的舞蹈動作,發現鏡中的自己顯得這麼美麗。芳芳變換着各個角度看着自己,滿意地往自己的臉上身上塗了點潤膚露,然後邊哼歌邊打開門走了出去。
小杉坐在床上抽煙,她緊張地醞釀怎麼向芳芳開口。
芳芳卻並沒有注意到小杉神情的異樣:“小杉,我剛才在洗澡的時候突然發現我其實也可以唱勁歌的,你說我要不要向他們提出來下一場演出換一首快歌唱,如果唱快歌,我以前學的舞蹈就可以派上用場了,我可以邊跳邊唱,這樣風格就有些變化了。”芳芳一邊擦着頭髮,一邊還邊唱邊扭着,十分像模像樣。
小杉看着她歡快的樣子,由衷地說:“芳芳,我好久沒看到你像現在這樣快樂過了。”芳芳繼續扭着:“你覺得怎麼樣?”
小杉怔怔地看着芳芳,她有些發愣。
“你覺得不好是不是?那就算了。”芳芳還在期待着小杉的肯定。
小杉看着馬上就要大紅大紫的芳芳,遺憾地說:“不是,我覺得你一定能唱好,不管你是唱勁歌還是唱慢歌,我相信都能成功,明天的演出機會太好了,你如果不唱就太可惜了。”芳芳調皮地說:“誰說我不唱了?不管是快歌還是慢歌,我當然得唱了,這一路下來,我突然發現我原來是個歌唱的天才,你覺得呢?”
“當然!”小杉狠狠地掐滅煙頭,像是作出了一個決定:“芳芳,明天等你演出結束后我們馬上回上海去。”
“明天就走?為什麼這麼急呀?不是說好還要參加一些活動的嗎?”芳芳覺得很突然。
小杉的心裏已經亂成一團麻了,但還是盡量的把情緒平穩下來:“我不想參加了,因為我想家了。”芳芳沒有一絲覺察到小杉的情緒變化,說到家她又興奮地說:“其實我也想家了,我都這麼多天沒有見到香香了,我還是第一次離開她這麼久呢,我都快想死她了。”小杉聽了這個話,心似乎抽搐了一下,但她馬上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說話。
司馬家的早上,司馬父和夏心潔吃完早餐,夏心潔放下餐巾站起身來,囑咐着小保姆:“小陳,我們不在家的時候,你要多照顧陶妮姐,要多給她補充營養。一會兒她下來吃早飯的時候,別忘了讓她喝蓮子紅棗湯。”
“陶姐她已經出去了。”小陳在廚房裏答應着。
“她出去了?”夏心潔有些納悶。
“對,我看她一大早就和韓哥一塊兒出門去了。”
司馬父一怔。
車上,夏心潔和司馬父都皺着眉頭思考着。
夏心潔試探性地問丈夫:“你說陶妮和韓波這兩個人這兩天是怎麼回事?怎麼老是同進同出的?他們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司馬父遲疑了一下,說:“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什麼事?說啊。”夏心潔敏感地意識到司馬父知道了什麼。
司馬父看了看前面的司機,湊過頭去向夏心潔耳語了幾句。夏心潔立刻變了臉色,怒氣沖沖地問:“這是真的嗎?是你親眼看見的嗎?”
司馬父點點頭。
夏心潔又責怪司馬父:“你幹嗎不早說?”
司馬父自知理虧,囁嚅道:“我怕你一衝動又會鬧出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來。”
夏心潔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樣做不是在縱容他們嗎?你真是要氣死我了。女婿和媳婦趁着女兒和兒子都不在家的時候竟然搞到了一起,你竟然不敢問不敢管,回頭等小柯和小杉回到家,我們怎麼跟他們交待啊?”
司馬父拉了拉夏心潔,示意她別當著司機的面說這種話。夏心潔甩掉司馬父的手:“停車,快停車。”
司機一下子急剎車,他回頭看着夏心潔,“你要幹什麼?”司馬父知道又要天下大亂。
“回去,我們馬上回去,我們就在家裏等着他們回來,我要當面向他們問個明白。”
司馬父看着她,一臉悔不該言的樣子。
夏心潔看到丈夫的樣子,定了定神,說:“你放心,我不會對他們怎麼樣的,我去跟他們講道理。”
“那我們還去不去北京了?”司馬父還是希望這事不要鬧大,他想緩衝一下。
“不去了,家裏都鬧騰成這種樣子了,還去談什麼生意!我們走了以後家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你說能行嗎?”夏心潔說罷衝著司機喊:“還愣着幹嗎?快掉頭回家。”
司機掉了個頭,往回開去。
司馬父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就知道跟你說的話就是這個結果,你就不能冷靜一點嗎?”
公園附近的每一根電線杆上都貼着尋人啟事,上面留下的電話號碼和地址都是小杉公司的。陶妮和韓波坐在旁邊的長椅上,手上還拿着一些尋人啟事和糨糊。
“陶妮,我們在這裏稍稍坐一會我就送你回家去吧,其實這些事情由我來做就可以了。可你偏要出來,你現在的臉色這麼不好,我真的很擔心你的身體。”看到陶妮蒼白的臉,韓波對她說。
陶妮搖搖頭:“我沒關係,我們呆會兒換個地方把這些啟事貼完了吧。”
“不用你貼了,我已經發動我的一大批學生,他們現在正在到處張貼這張啟示呢。”韓波說。
“是嗎?那還得去跟小王和小方說一聲,讓他們千萬不要離開公司,萬一人家看了啟示打電話過來呢。”陶妮感激地看了看韓波。
“我已經跟他們說了,他們現在都在辦公室盯着呢,小方說他今天晚上就睡在公司里了,你就放心好了。”韓波嘴裏說著,心裏其實也沒底。
陶妮哽咽着:“我多想在芳芳回來之前就能夠找到香香啊,否則該怎麼跟她交待啊。香香現在就像她的命根子一樣,她一定會急瘋的。我怎麼總是闖禍呢,我可能真是個掃帚星。”韓波驚詫地看着陶妮:“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的呢?陶妮,你理智一些堅強一些好不好?”
“可我現在真的一點都堅強不起來,我好恨自己,好討厭自己。”陶妮嗚咽着說。
“你在恨自己什麼,討厭自己什麼呢?你是在恨自己去救了那個落水孩子嗎?”韓波反問道。
陶妮不住地搖頭。
韓波開導着方寸大亂的陶妮:“就是啊,按着你的性情,如果當時讓你看着那個孩子沉入湖底的話你真的會恨自己一輩子的。而且,現在也不能肯定就是因為你耽誤了這點時間香香才丟的,說不定你不去救那個小孩,她也已經丟了。所以在這件事情上錯的真的不是你,陶妮,你一定要明白這一點,不要再這樣責怪自己了好不好?”
陶妮搖着頭:“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就是因為我的緣故。”
韓波拍拍她:“我們走吧,坐久了會着涼的。”陶妮和韓波站了起來,他們彎腰收拾凳上放着的那些尋人啟事,這時一個中年男人抱着一個女孩子從他們身邊匆匆走過,他正在往馬路對面走去。似乎有什麼東西讓陶妮覺得異樣,她直起身往那個方向看着找着,忽然她的表情緊張起來了,因為她看見在人群中若隱若現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懷裏的孩子穿着和香香一模一樣的連帽衫,陶妮激動地一下子跳了起來:“香香,是香香!”
韓波也一下子跳了起來:“香香?在哪裏?”
陶妮手一指,她衝著中年男子就追過去了,韓波也一起追了過去。
中年男子走到汽車站,正好來了一輛公共汽車,中年男子抱着孩子上了車,車門一關,車子開走了。這時韓波和陶妮才趕了過來,他們着急地跟着汽車快步奔跑着,他們一邊跑一邊扯開嗓子叫着:
“等一等,香香,香香。”
“停車,快停車。”
車上有些乘客回頭看着,那個中年男子也回過頭來看着他們倆,那個孩子戴着帽子看不清臉,中年男子用手捂着孩子的頭,孩子好像睡著了,沒有動彈。
售票員把頭探出來:“你們別趕了,乘下一趟車吧,很快就會來的。”
“停車,我們是要找人的,快停車。”韓波大聲地喊道。
售票員沒聽清韓波說什麼,她伸出手甩甩小旗子,就將身子縮進車窗里。車子加速往前開去。
陶妮一邊跑一邊喘着氣張着嘴,但她已經叫不出聲來了。
韓波見狀着急萬分:“陶妮,你別跑,你停下。”
陶妮還是拚命地跑着,她臉色蒼白,氣喘吁吁。韓波一把拉住她不讓她再跑了,他伸手招出租車,“快!快追上前面那輛公汽。”韓波叫着。
坐在車上,陶妮喘着粗氣,捂着肚子,她的頭上全是冷汗。
“你沒事吧?你是不是很不舒服?”韓波擔心地問。
“我肚子疼。”陶妮的臉色蒼白,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韓波掏出手帕遞給陶妮,責怪道:“你看你,你看你,我讓你別跑的。”
陶妮咬着嘴唇,她的臉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她實在支撐不住了,把頭靠在韓波的肩膀上。
“你很疼嗎?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韓波怕陶妮有什麼閃失。
“不,我不去醫院,師傅,追上去,千萬別讓他跑了。”陶妮用最後一絲力氣叫道。
出租車拚命追着公交車,前面卻一直有一輛小車擋路,這時,公交車過了鐵道道口,而出租車前面的那輛車卻在道口前碰到了紅燈,它停了下來,出租車司機拚命按着喇叭,道口的護攔落了下來。
司機轉頭看着他倆:“朋友,這下沒戲了,追不上了,怎麼辦?”
陶妮的臉上露出極其絕望的神色,她打開車門下了車,韓波從兜里掏錢塞給出租車司機,跳下車追趕陶妮:“陶妮,陶妮,你等一等,你要幹什麼?”
陶妮衝過去要爬過護欄,韓波一把拉住了她,陶妮發了瘋一樣掙扎着,鐵路護道員舉着小旗吹着哨子過來趕着他們。火車的轟隆聲由遠至近,韓波強行把陶妮拉到一邊。陶妮絕望地大叫:“我們追不上了,我們真的追不上了。香香不見了,她又不見了,怎麼辦?這可怎
么辦啊?”
陶妮失去控制地嚎啕大哭。火車的轟隆聲越來越響。韓波一把緊緊地抱住了陶妮,他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給她支持讓她平靜。
火車聲漸漸遠去,他們身後的車流人流開始重新啟動,韓波鬆開了陶妮,這時陶妮人一軟,手上的提包滑落到腳邊。韓波俯身替她撿包時發現陶妮的腳下有一攤鮮血,她的褲管已經全部被鮮血染紅了。韓波張着嘴巴、瞪着雙眼、神色大駭!
芳芳的演出將要開始,小杉坐在賓館的床上,壓低聲音打着電話:“尋人啟事一共印了多少份?”
電話那頭是公司的小王:“一共印了兩百三十份,韓老師拿去五十多份,其餘的都由他的學生拿去張貼了。”
“有電話進來嗎?”小杉急忙問道。
“有,但是不多,都是些好奇的人來問長問短的,還沒有人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小王的回答等於白說。
小杉像是自言自語似的:“看來得再找幾家大一點的報社去登一下尋人啟事……對,你馬上去辦這件事情,費用再高也要登。還有,在尋人啟事上再添上一條,提供正確線索者有獎,找到孩子的人有重謝。明白了嗎?”
小杉掛了電話,接着又拿起電話來撥號。
司馬父和夏心潔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兩人並排坐着無話可說。電話鈴響,司馬父走過去拿起電話:“喂,是小杉啊?”
“爸,陶妮或是韓波在家嗎?”是小杉故作輕鬆的聲音。
“哦,他們倆都不在家。”司馬父納悶兒地搖了搖頭。
夏心潔走過來一把搶過電話:“小杉,你和芳芳什麼時候回來?”
“我們打算今天晚上趕晚班飛機回來。”
“謝天謝地你總算要回來了,我和你爸正在擔心你後院起火呢。”
“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司馬父拉了拉夏心潔的衣服想阻止夏心潔說下去,可夏心潔根本不理他:“我的意思是你得用點心把自己的老公看看緊,管管好,別太大意了。”
“怎麼啦?媽,你到底想說什麼呀?”
“我和你爸覺得他和陶妮的關係不太正常。”夏心潔越說越激動。
“媽,你看你都想哪兒去了,韓波和陶妮,他們倆怎麼可能呢?”小杉想不明白媽媽為什麼這樣說。
“他們倆就沒有可能嗎?我告訴你,我和你爸這兩天可是親眼看着他們倆是怎麼樣眉來眼去、摟摟抱抱的。”
電話那端的小杉愣了愣,緊蹙眉頭,似乎在用勁琢磨着夏心潔的話。
“不相信是嗎?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總該相信你爸爸的話吧?”她對着對司馬父擺擺手,“你來告訴小杉是不是那麼回事。”
司馬父不悅地回到沙發上坐下:“你這是幹什麼呀?”
“讓你說你就說,把你昨天晚上看到的說給小杉聽。”夏心潔氣不打一處來地召喚着司馬父。
聽到“昨天晚上”小杉似乎是完全明白了:“媽,我知道韓波和陶妮昨天晚上幹什麼去了,他們都打電話跟我說了。你們就別瞎猜疑了。陶妮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絕對不會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情的,我對她是一百個一千個信任的。”
夏心潔更加來氣了:“行,行行,你就護着她幫着她吧,我倒想看看你這樣下去會有什麼好結果,到時候真的出了事,別怨我們做父母的沒有提醒過你。”
小杉寬慰着夏心潔,順便給她打打預防針:“媽,我知道你這是在為我好,可我真的希望你能多給陶妮和韓波一些信任和體諒,我們現在已經是一家人了,我們的心得往一塊去,這樣我們這個家才會經得起各種風浪啊。”
夏心潔不耐煩地說:“算了,算了,這種大道理你就不用跟我們講了。反正我們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跟你說了,你不聽,我們也沒辦法。以後我們不會再去管這種閑事了,我和你爸也不是那種沒事幹的閑人。”說著就氣呼呼地掛了電話,對着司馬父說:“走,我們去機場,趕下一班飛機。我們不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小杉剛掛上了電話。這時芳芳從衛生間裏出來:“我都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司馬夫婦離開后,韓波攙扶着陶妮回到了家。陶妮虛弱地躺在床上,她縮着身子,瑟瑟發抖。韓波推門進來,陶妮看見他支撐着坐了起來,韓波趕緊把外套遞給她:“快把衣服披上,你現在一定要注意保暖,千萬不能着涼了。”
韓波幫着陶妮披上外套,然後又把暖水袋遞給了她:“小陳出去會老鄉去了,我給你熬了點血糯米粥,你喝了再睡吧。”
陶妮搖了搖頭:“我不想喝。”
“你不喝不行,你現在身體這麼虛,一定要喝一點熱的東西才能撐得住。來,拿着。”韓波把粥端到陶妮面前。
陶妮接過那碗粥:“謝謝你,韓波。”
“謝什麼,我們現在是一家人。”韓波坐下來看着陶妮喝粥。
陶妮端着那碗粥發著愣。
“快喝吧。”韓波催促着。
陶妮把碗放了下來:“韓波,芳芳她們什麼時候回來?”
“她們今天晚上就能回來。”韓波答道。
陶妮乞求着說:“我……我想去接芳芳,等一會兒你陪我去機場好不好?”
“不行!你這樣的身體能去機場嗎?你不要命了?”韓波不容置疑道。
陶妮還在爭取:“我能行,我不要緊,我想去接她。”
韓波有點火了:“跟你說不行就是不行,陶妮,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擰呢?你要我跟你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你現在不能再去想那件事情了,你得好好歇着,否則你的身體會垮掉的,你知道嗎?快喝粥!”
陶妮喝了一口粥,抬起頭,堅定地說:“我一定要去接她的,一定要去的。”
韓波看着她,無可奈何了。
廣州體育館裏掌聲雷動,演出剛剛結束,高端和小杉陪着芳芳走出演出廳,有一些歌迷擠上來讓芳芳簽名。芳芳臉上稍稍有些愕然的表情,她沒想到有人會找她簽名,她看了看小杉,又看了看高端,她拿起筆在歌迷的節目單上一筆一畫工工整整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行人圍着芳芳上了早已等待的麵包車,高端從座位上拿起一束鮮花遞給芳芳:“祝賀你,今晚的演出非常成功。”
車子開動,芳芳坐到靠窗的位置上,有一些觀眾從車邊走過,他們熱情地衝車上的芳芳揮手打招呼,芳芳也沖他們揮着手。還有觀眾對她按響照相機的快門。芳芳有些緊張也有些興奮,回頭問小杉:“小杉,我現在的臉是不是很紅、很難看啊?”
“沒有,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小杉實在興奮不起來。
還是那個女司機,她興奮地對芳芳說:“怎麼樣?我說你一定會紅的吧。看見了吧,你已經一夜成名了。”
芳芳開心地笑了:“你說得好誇張。”
高端很認真地說:“阿琳說的是實話,你真的很有觀眾緣,今天已經有唱片公司來打聽你了,公司已經在考慮為你製作專輯的事情了。”芳芳感覺自己好像是飄在空中一樣。
在機場候機時,高端、芳芳和小杉在賣品部逛着。芳芳興奮地看這看那,小杉則顯得心事重重。
芳芳拿起一隻抱抱熊看着:“這種樣子的抱抱熊香香還沒有呢,她一定會喜歡的,小杉,你說這種好玩,還是那種好玩?你覺得香香會喜歡哪一個?”
小杉終於下定決心,她嚴肅地拿過芳芳手裏的抱抱熊,把它們重新放回到貨架上,芳芳不解地看着小杉,小杉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去。
她們走到機場候機室一角,芳芳不解地望着小杉說:“怎麼啦?小杉?”
“芳芳,有一件事情我現在不得不要告訴你了,你一定要做好思想準備。”小杉的表情讓芳芳感到一絲不安。
芳芳緊張了起來:“究竟是怎麼啦?”
小杉一時不知該怎樣開口。
“是不是家裏出什麼事了?是不是香香出什麼事了?”芳芳本能的猜到了。
小杉難過地點了點頭,芳芳一下子呆在那裏,許久她才說出一句話來:“香香出了什麼事?你快告訴我,你說啊!”
高端在賣品部的另一角翻閱雜誌,他挑了幾本雜誌走到櫃枱前付了錢,一轉頭髮現後面已經沒有了芳芳和小杉,他把賣品部找了個遍,卻不見了芳芳的影子,高端走出賣品部東張西望地找着芳芳,突然他停住了腳步,他看到前面不遠的僻靜處,芳芳正蹲在地上,雙手掩面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高端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
“別這樣,芳芳,你別這樣好不好?你起來,你聽我說。”小杉上去想把芳芳拉起來,可沒想到被起身後的芳芳用力地狠狠地甩開,小杉一個踉蹌。此時的芳芳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她紅着眼狠狠地瞪着小杉,歇斯底里地大叫:“為什麼?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香香?你們難道不知道香香她對我有多重要嗎?就因為她是我和小松生的孩子,你們就認為她是可有可無的對不對?”
“芳芳,你理智一點好不好?我們怎麼會認為香香是可有可無的呢?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們大家有多疼她多愛她,我們大家都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小杉勸解着情緒失控的芳芳。
“你說得好聽吧。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媽媽就不會隨隨便便把她扔在外面自己一走了之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陶妮就不會把香香的事情拋在一邊去救一個不相干的孩子的,她平時愛管閑事也就算了,可她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我的孩子呢?她簡直是太可惡太可惡了,我真的恨死她了。”芳芳失控地喊叫着。
“芳芳,我能理解你現在的不理智,可你這樣說陶妮實在是太不公平了,陶妮她這兩天……”小杉的辯解芳芳根本就聽不進去。
芳芳指着小杉:“還有你!香香她昨天就已經不見了,可你居然到現在才告訴我,你這算是疼她愛她嗎?香香她生死不明,可在這個時候你居然還瞞着我讓我在這裏又唱又跳,你怎麼可以這樣做!我是她的媽媽啊,從昨天到現在香香她會受多少苦多少難啊?她會有多孤獨多害怕啊?可我這個做媽媽的卻一無所知,你這麼做實在是太殘酷了!太殘酷了!”
小杉有些委屈,她難過地低下頭:“對不起,芳芳,我知道我這麼做傷害了你,可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啊。如果你回上海就一定能找到香香的話,我是怎麼都不會瞞你的。可問題是你現在回去了也是沒用的。”
芳芳大叫着:“什麼叫我回去了也是沒用的,我是她的媽媽啊,不管我找得到找不到她,我都得回去找她啊,否則我這心裏一輩子都不會安寧的。”
小杉的聲音越來越小了:“可是今天晚上的演出這麼重要,這樣的機會如果放棄的話也許以後就再也不會重來了,芳芳,我實在是不願意看着你失去太多東西,我這也是在為你的前途考慮啊。”
芳芳聽了這些話,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你不要跟我說什麼前途,香香都已經不見了,我還有什麼前途?只有你才會把自己的前途看得這麼重要,我不是你,這麼冷血這麼自私這麼功利。司馬小杉,我恨你,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的。”
小杉被罵得臉色鐵青,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一點的話,你就痛痛快快地罵吧。我不會生氣的,你罵吧。”
芳芳不作聲了,她咬着嘴唇,胸脯一起一伏的,眼淚卻不停地在臉上流淌着。
這時廣播裏傳來了登機的報告聲。廣播一遍遍地播着,小杉和芳芳都含着眼淚僵立在那裏,遠處的高端想了想,朝她們走了過去。上了飛機,高端、芳芳、小杉並排坐着。芳芳一直伏在小桌板上哭,小杉給她遞上一塊紙巾,芳芳不接,把頭扭向一邊。高端在另一邊給她遞過紙巾,芳芳卻接住了,她用紙巾擦着淚水,高端又殷勤地替她張開了垃圾紙袋。小杉難過地扭過頭去看着窗外。
上海機場國內到達處出口,陶妮的脖子上裹着厚厚的圍巾,頭上戴着帽子。韓波小心地扶着她,他們着急地探頭看着裏面。陶妮抬頭看看前面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又抬腕看了看錶,身子晃了晃。
“你沒事吧?我看我們還是到那邊去坐一坐吧?”韓波扶穩了陶妮。
陶妮搖搖頭。
又有一些旅客從裏面出來,韓波指指前面:“芳芳他們出來了,我看到他們了。”陶妮順着韓波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芳芳、小杉和高端正從裏面走了出來。韓波沖他們揮着手,可陶妮卻縮在那裏,一臉膽怯。小杉也看到了陶妮,她指指陶妮跟芳芳說了句什麼,但芳芳卻低着頭,並不朝陶妮那兒看。
芳芳走出出口,陶妮迎了上去,怯怯地叫:“芳芳,芳芳。”
芳芳紅着眼繃著臉垂着眼皮像是沒聽見一樣,她不看陶妮,繼續朝前走着。陶妮心裏一陣難過。她跟着芳芳急急地走着。
韓波輕聲問小杉:“她都知道了?”
小杉同樣紅着眼睛點了點頭。
芳芳悶着頭往前走着,大家跟在後面,沒有人再說一句話。
芳芳踩上自動扶梯,陶妮站到她旁邊,小聲說:“芳芳,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一定非常非常難過,我知道我這次是闖大禍了。是我不好,是我沒照看好香香。芳芳,你放心,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把香香找回來的,真的,我拼了命也要把她找回來。”
芳芳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還是沒有說話。電梯到了下面,芳芳又大步往前走着,陶妮拚命地跟着她,追着她,終於走不動了,她停住了腳步,幾乎要癱軟下來。韓波一把扶住了她。芳芳繼續往前面走着。
韓波大聲叫道:“芳芳,你停一停好嗎?”
芳芳並不理他。
“芳芳,為了找香香,陶妮她今天急得累得流產了。她已經沒有力氣這樣追着你走了,你就不能停下來跟她說一句話嗎?”韓波急了。
韓波的話讓芳芳和小杉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小杉愣了愣,她趕緊走過來摟住了臉色蒼白的陶妮,心疼地說:“怎麼會這樣的呢?怎麼會這樣的呢?陶妮,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身體是不能出門的,你幹嗎還要出來啊?你瘋了嗎?”
芳芳緩緩轉過臉來,她和陶妮默默地相視着,她們的眼裏都涌動着淚水。
韓波緩緩地說:“芳芳,我知道現在你的心裏一定是非常非常難過,但我也知道現在陶妮、小杉的心裏一定也和你一樣的難過。因為你們三個是不分彼此的最好的朋友。你要相信,你現在心裏有多痛,她們倆的心裏也就有多痛。你知道嗎,為了找香香,陶妮她就像發了瘋一樣,今天她差一點就要鑽到火車的車輪子下面去了。現在,陶妮自己的孩子也沒有了,她都已經這樣了,難道你還不能原諒她嗎?”
芳芳的淚下來了,小杉的眼裏也飽含熱淚。
韓波繼續說著:“你們三個曾經發誓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什麼叫好朋友?真正的好朋友在危難之際一定是會互相支撐,互相分擔、互相寬容的,芳芳,你要明白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的朋友和你在一起!”
三個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她們互相深深地凝望着,任憑淚水在她們的臉上恣意地流淌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