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

第八部分

第六十五章

“跳!跳!跳!跳!跳!跳!跳!”

三個小身影,背着巨大的身影,在樹上飛躍着。

阿義的背上綁着半塊水泥柱。

我的背上用鐵鏈綁着兩塊水泥柱。

師父的背上,用極粗的鐵鏈重重綁上一條大鉛塊。

從工廠偷來的大鉛塊。

八卦山的初晨,澆灌百樹的不是露水,而是凌霄派的汗水。

“乙晶……小師妹……放學會不……會來看我們練功……啊?”阿義上氣接不着下氣,在蜂群的追趕下喘着。

是的,蜂窩是練習輕功的地雷,怕被咬就不要學輕功。

“……”我實在心煩。

“會……還是……還是不會?啊!干你娘!”阿義的屁股已經插上幾隻勇敢的虎頭蜂。

“不會吧!”我大叫,腳下一緩,蜂群隨即逼近。

“吵架啦?師父給你們調停調停!”師父的汗水浸透了衣服,被上的巨大鉛塊幾乎扯斷了厚重的鐵鏈。

“不要跟我說話!我要專心練功!”我說,心情又往下沉了不少。

“傍晚找你的花貓兒一起吃火鍋吧!”師父笑道:“凌霄派要和和睦睦的。”

“我們沒吵架!”我說,心想:要是只是吵架的話,那還算是幸運的了。

我害怕的是,乙晶正被那金髮帥哥迷得團團轉。

跳了一個早上后,師父選了塊荒山野地,要我跟阿義輪流跟他架招。

“淵仔,記得你前天晚上那一戰嗎?”師父說。

“記得,九死一生。”我說。

“你經過嚴格鍛煉的身體,比起你的意念還要迅速得多,所以出招閃電,以無念勝有念。”師父說。

的確是的,要是等我謀定而後動,前天晚上我就死在假屍的突擊之下了。

我的身體至今,還強烈記得那瞬間彈出的急劍,削斷假屍手腕的快勁!

“你出招急如閃電,除了你的身體超越你的意念之外,最重要的是,你瞬間激發的殺氣,能在關鍵時刻大大提高你的武功。”師父微笑:“這點關乎天生資質,在這一點上,我跟阿義是及不上你的。”

阿義搖搖頭,說:“師父,你大概有點糊塗。”

我回憶着那晚的血戰,說:“所以,現在我們要練習出招於意念之前?”

師父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阿義的怪劍頗有創地,但出招的速度卻慢上你的乙晶劍法七成,需要練習無念勝有念的,是他不是你。”

我有些領悟,又有些迷惑。

師父看着我們兩人,說:“功夫的至高境界,是有念勝無念,而非無念勝有念。”

我嘗試地說:“要能做到以念運劍、以念行招,才是隨心所欲的境界,而不是無意識的攻擊防守。”

師父點點頭,說:“意念要凌駕在招式之前,招式又要能疾風電轉,才能以一敵百,才能在危機之前做出種種判斷。”

阿義揉揉眼睛,說:“好深奧,總之我要練習無念勝有念吧?”

師父說:“對,你向師父進招,要有搏命對抗的覺悟喔!”

我問道:“那我呢?”

師父將樹枝丟給阿義,說:“你在一旁看着,觀想自己的身法與劍速,跟師父對抗的樣子!”

阿義嘆道:“師兄真是輕鬆,而我……”說著,阿義突然飛劍刺向師父眉心,大叫:“看我的無念勝有念!”

師父輕鬆閃過,笑罵:“這叫亂七八糟劍。”

阿義的怪劍在師父的周身穴道前暴起暴落,師父的身法,則鬼魅般貼着阿義身法的破綻滑動,彷彿隨時可以取下阿義的性命。

我在一旁觀想着自己跟師父身法相迭交錯的樣子,背上不禁冒出瀑布般的冷汗。

師父真的非常可怕!

師父的劍尖只是指着地上微擺,但師父的身法跟殺意的念向,卻使得阿義狂風暴雨般的招式猶如土風舞般可笑,轉瞬間已經將阿義殺了七十三次。

以前師父要我跟阿義要自行創建出屬於自己的劍招,因為自己創出的劍法,才是真正隨心而動的最強劍法,武俠小說中主角跟着破舊秘笈練功,反而是拾人牙慧,是武功的最最下層。

所以,師父從不要我們學他的身法,也極少糾正我們的身法。

因為身法沒有什麼對錯,常常,身法的破綻僅僅是“速度”不夠的問題。

師父的身法跟殺意令人目眩神迷,令人寒毛直豎。

我的意念一開始還能跟得上師父的身法,還能以自己的意念跟師父對上一兩招,但後來師父使出全力飛轉時,我說什麼也跟不上師父的影子。

時間慢慢跟着大太陽移動,阿義已經死過上萬次了。

我的視覺融入在師父跟阿義的劍影里,突然,我抄起地上的樹劍,大叫:“換手!”

第六十六章

阿義一楞,師父隨即用樹劍點了他的“叮咚穴”,再輕輕一掌將阿義推出劍圈,迎接我的乙晶劍法!

我一劍遞出,師父的身法飛動,我意念電轉,身法低掠,先一步封住了師父的身法去勢,師父的腳步一滯,瞬即飄開。

“很好!再來!”師父大喜,手中的樹劍破空飛出,我一笑,身影隨即跟着劍力衝出。

中午的烈日下,我初踏入武學最高的境界,兩柄樹劍忽快忽慢地交談着。

時而搏鬥、時而細語、時而震耳欲聾,時而,生命在光輝燦爛中消逝。

幸好,我的生命僅僅消逝了三十七次。

“很好,繼續坐在一旁觀想,等會再試試你的新領悟!”師父喜不自勝,又說道:“阿義,換你上!這次要更快更快!”

阿義剛剛沖開穴道,早已躍躍欲試,一拿起樹劍就上。

我坐在一旁,靜靜地融入劍風中。

傍晚(是的,我們一直比劍到傍晚),師徒三人便玩起拋接大石的遊戲。

不過這種遊戲一點也不有趣,還非常地累人。

我們將清晨背着的水泥塊用內力垂直拋向天空,然後使儘力量接住它,然後,再拋一次。

師父也顯得頗累,畢竟不斷地拋接不知重量的大鉛塊,需要極強的內力。

拋出水泥塊,一點也不難,但要垂直拋出就很難,要不斷地垂直往上拋就更是難上加難,但是,等到水泥塊急速下墮時,要接着它,就不只是力量夠不夠的問題,而是“有沒有種”的問題了。

接不好的話,輕則斷骨、內傷,重則被壓扁。

這種練功方式趨近病態,但,更病態的不是練功方式本身,而是……

這個拋接巨石的遊戲,是我提出來的……也許我跟師父真有一點相像吧?這真是凌霄派勇愚的好傳統。

就這樣,師徒三人像神經病一樣,在八卦山最荒涼的地方,迎着恥笑我們的落日,不斷地向天空擲着沉重的骰子,然後更沉重地接住。

“不要停啊!”師父打氣着:“強健的臂力可以使出招更加平穩快速!”

當然。

這樣練臂力的方式,更可以激發出體內早已不存在的內力,比起海底練劍是種不同的成效。

新時代的健身男女房中,地上常擺着輕不隆咚的啞鈴,有些人還在腳上綁着短鉛塊慢跑健身,我只能說,他們真是一群幸福的孩子。

不過沒關係,維護他們的幸福,就是需要我在深山中進行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特訓,就是需要我在一次次的土石流中逆擊滾滾而落的崩石,就是需要這樣艱苦鍛煉下的真功夫。

“累了嗎?”師父大叫。

“不累!”我說,腳幾乎已經站不穩了。

就這樣,就這樣。

凌霄派就這樣在八卦山裡特訓了兩周,每天直到晚上七、八點,才飛踩着招牌、電線杆回到大破洞睡覺,免得我跟阿義的家人以為我們失蹤了。

也免得乙晶找不到我。

雖然我是多此一舉了……乙晶根本沒找過我。

一次也沒有。

師父一直問我乙晶跟我之間究竟是怎麼了,還要我去找她,但我就是心裏煩透了,也下不了決心去找乙晶。

我多希望乙晶能主動關心一下正在特訓的我。

特別是,這兩周我根本沒去學校,乙晶難道都不會想我嗎?還是功課真的太忙了?忙到跟家教形影不離?!

“真是的,晶兒是女孩子家,你應當自己去找人家才是!”師父搶過火鍋,說:“還吃?!不給你吃!”

我摸着肚子,說:“我還沒飽呢!”

阿義說:“師父說得對,你快去找乙晶吧,趁我們跟藍金決一死戰前,把處男好好破掉,人生才不會有遺憾。誰知道我們會不會死掉?還是被藍金一劍切掉小鳥?”

師父疑惑地說:“什麼是處男?”

阿義說:“處男是一種虛名,師父你就別太在意了。”

師父“喔”了一聲,還是不讓我吃火鍋,說:“你去找晶兒說說話,師父才讓你吃火鍋。”

我沒好氣地說:“出去就出去,難道我沒錢買吃的?”

說著,我躍下大破洞。

慢慢地走向不曾陌生的方向。

那個方向,通往我最心愛的人。

第六十七章

乙晶的窗戶是亮的。

我看了看門鈴,又看了看窗戶。

然後只看着窗戶。

“你在做什麼?”我閉上眼睛,感受着乙晶身上傳來的氣息。

乙晶的氣息,是一股能將我暖暖包圍的能量。

“我來看你了。”

我一腳踏上她家院子前的小樹,輕輕翻上窗緣,像只忐忑不安的小雀,偷偷在窗口窺探着。

當我的眼睛瞄向房內時,我的呼吸靜止了。

手腳也冰冷了。

乙晶躺在床上,吃吃地笑着。

這種笑,只有在我偷偷呵她癢時,乙晶才會這樣可愛地笑着。

但現在,乙晶的身邊並不是我,而是一雙清澈發亮的藍眸子。

藍眸子笑着,乙晶也笑着,笑得雙眼都發光了。

星辰般藍眸子的主人,正是高大英挺的英文家教,HydraSmith。

Hydra坐在乙晶的身旁,任乙晶躺在她的大腿上,他兩隻淡紅色的唇片微動,呢喃着、呢喃着。

我運起內力,想聽個明白,卻發現Hydra突然不再出聲了,只是不斷撥弄乙晶的秀髮,而乙晶依舊看着Hydra的眼睛發笑。

此時,我發現鼻子酸得厲害。

然後,心跳也停了。

心愛的人,躺在莫名其妙的人的腿上,這樣銀鈴般的笑聲。

此刻,我只想戰死。

讓飛蝗般的飛箭釘滿我枯槁的身軀,讓巨雷般的劍氣轟垮我不再跳動的心房,讓我的頭顱,隨着血花飛舞在樹林裏,滾到不知名的山谷。

我想力戰到死。

這樣的結局,才是屬於我的結局。

本來,結局不該是這樣的。

本來,我有無論如何都要血戰歸來的勇氣與自信,但現在,上天的意思我已明白了。

我會戰死。

也因為如此,所以上天安排了一個好人,代替我照顧乙晶。

讓這樣的好人,接收了乙晶天使般的笑聲。

我看着看着,雙手飛快點了“不哭穴”,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我不哭,因為我想說……上天,你錯了。

你徹底錯了。

沒有人比我更愛乙晶。

也沒有人能代替我照顧乙晶。

所以,我會活着回來。

回來娶我的花貓兒。

你儘管冷眼旁觀施加在我身上的命運吧,上天,還有你這個DNA不乾不淨的洋鬼子,我在拚命特訓捍衛社會正義時,你卻在這裏抱着我的最愛。

就在我想轉身躍走時,Hydra突然低頭,輕輕在乙晶的唇上一吻,我全身一震,殺氣如原子彈爆炸。

Hydra這一吻,令乙晶慢慢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

Hydra將乙晶的頭放在枕頭上,站了起來,為乙晶蓋了條軟被子,滿意地整理他那粉紅色的襯衫,有意無意地看着窗外,看着窗帘後面的我。

我沒有迴避他的眼神。

我為何要迴避?

Hydra笑了笑,從手提包中拿出一隻木頭盒子,一隻雕工相當精美的木頭盒子。

難道是求婚戒指?!

我的拳頭綳得出血。

只見Hydra將木盒子打開,我卻傻了眼。

如此精緻的木盒子裏面,放的竟然不是戒指、寶石,而是兩條藍色的蠶寶寶。

Hydra在木盒子裏養了兩條蠶?全身發藍的蠶?

可怕的是,那兩條藍蠶啃的,並不是桑葉,而是一隻小蠍子,或者說,半隻小蠍子。

Hydra笑了笑,摸着他那兩條奇怪又噁心的爛寵物,說:“Itstimetoplay。”

Itstimetoplaywhat?playeachother?

那兩條藍蠶聽了,竟拉拔起蠕蠕的身子,直條條地站了起來,像小蛇吐信般昂然。

就在我感到詭異與毛骨悚然時,我竟有種“我非殺了這傢伙不可”的衝動。

這是什麼感覺?

從站到窗口偷看屋裏到剛剛,我從未想過要以自己的功夫殺了這情敵,但現在,我卻有種難以壓抑的殺意……不,不是殺意!

我發現,我不是想殺了他。

我是想逃走!

當我發現這一點時,我簡直無法置信自己身體的第六感。

我對眼前的男人,打從心裏畏懼着,連手腳都在發抖。

“憑什麼我要怕他?怕他奪走乙晶?怕他那兩條爛蠶?”我自問着,伸手點了大腿內側的“不要發抖穴”。

兩條藍蠶持續昂然着,一動不動。

一動不動。

“轟隆!”遠方一陣巨響,一棟民宅冒出熊熊黑煙,我轉頭一看,火焰衝破窗口,隨即被屋內壓縮中的空氣吸了進去。

是瓦斯爆炸!

我翻身沖往爆炸現場,想趕往火場救人,但,我一邊飛躍一邊暗暗吃驚,那火場中有個深陷烈焰的強大殺氣!

這樣的情節已經上演了四次!

那強大的殺氣該不會?

該不會又是沒有眼睛的刺客吧?!

“小心!殺氣有兩個!”師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隨即與我同行。

“你們等等我!不要跳太快!”阿義急切地從一旁跳出,丟了一柄開山刀給我。

“開山刀?”我微微訝異。

“對付這麼厲害的敵人,拿扯鈴或樹枝我可不放心!”阿義嚷着,自己的腰上也掛了一柄開山刀、一柄生魚片刀。

“動作快一點,那兩個殺氣正把火場裏的人殺掉。”師父感應着遠處的火場。

“來不及了。”我說,腳步停了下來。

“可恨。”師父也停了下來。

師徒三人,就站在火場的正下方,火場在三樓,黑煙不斷湧出的三樓。

“既然傷者都被殺光了,我們要不要等他們自己下來?”我問,看着師父。

師父看着越來越多的圍觀群眾,說:“不行,如果在街上開戰,必然傷及無辜!”

我點點頭,說:“那就上吧!別讓人家等太久。”

阿義拿起雙刀,說:“對,別讓他們活太久。”

三人不理會圍觀群眾的眼神,悍然拔地竄上三樓,隱沒在濃濃黑煙中。

第六十八章

濃煙致命,濃煙里的劍更致命。

“閉住一半的氣。”師父說道:“這裏真適合決一死戰,跟秦皇陵底下很像。”

我跟阿義閉住氣息,凝神招架濃煙中的偽死神。

“這次會是真的藍金嗎?”阿義的語氣有些局促。

“就算是假的,也是強到不行。”我手中的開山刀反手橫卧胸前。

“既然都很強,不如直接掛掉真的。”阿義說

“讓我撥開雲霧見青天!”師父雙長齊翻、大袖裹風,黑煙頓時向我們四周急速退散,走廊的盡頭,隱隱約約可見兩個踩着屍首的凶神。

凶神目不視物,因為他們果然沒有眼珠子。

但凶神畢竟知道我們發現他們的位置,兩柄武士刀衝出黑煙,向我們猛衝!

師父一笑,師徒三人也沖向凶神!

決戰的終點站,就在走廊的正中央。

而一切的動作,都在走廊的正中央遲緩下來,或者說,心靈上的遲緩。

遲緩遲緩,震慄的感覺卻加速着。

師父手中的兩把鐵尺射出,一柄插中凶神的臂膀,一柄則被武士刀震落。

而另一個凶神的武士刀上,還冒着烈焰,向阿義劈去。

阿義矮身閃過,但背上卻中了凶神一腳,整個人給踢向焦黑的牆壁,那一瞬間我的開山刀撲向凶神,凶神卻飛快地以武士刀擊開我這一刀,此刻濃煙再度將我們捲入,我心一慌,喉尖頓時一痛,趕忙縱身往後一彈,勉強躲過致命的封喉。

師父呢?

倉皇間,我無暇大叫救命,因為武士刀斬開濃煙向我劈落!

斬開濃煙的驚天一刀!卻也露出凶神的身形!

念先於動!

我撩起開山刀,刀勁帶動身法,迎向武士刀的暴風圈!

“我先刺到的。”阿義說。

“什麼?你說什麼?”我說。

“真的。”阿義拔出生魚片刀,血登時從創口中噴出。

“是我先得手的。”我說,不必拔出開山刀。

因為我的開山刀沒有刺進任何凶神的身上,而是直接朝他的頸子來一記全壘打。

雖說是全壘打,但在這濃煙中我也不曉得頭飛到了哪裏。

“要不是我的刀刺進他的背心,你能砍到個屁?”阿義喘着氣,看着師父從濃煙中走出。師父太強,我也厭倦描寫被師父揍垮的凶神變成什麼樣子。

我們沒事,師父當然也沒事。如果扣掉他額上的刀傷的話。

不過,我們三人的頭髮跟眉毛,全都燒到捲起來了。

“快走!不然會被當成縱火犯。”阿義說,三人趕緊衝到屋壁,一起猛力“崩”出一個大缺口,跟着火舌噴出濃煙密佈的戰場。

“媽的,幫我把背上的火吹掉!”阿義在空中哭喊着。

“不要!”我勇敢地回絕。

“我也不要!”師父笑着說。

回到大破洞,師父拿着小刀,將我眉毛、頭髮燒焦的部份剃掉,然後換我幫阿義剃,不過我的手“不小心”滑了幾下,便將阿義的兩道眉毛剃得乾乾淨淨,還順手點了阿義的“叮咚穴”,趁他不能動彈時,拿起麥克筆在他的額頭上畫了一條很有男子氣概的眉毛。

為什麼我只有畫一條呢?

因為師父在一旁嚴肅地看着我畫眉毛時,說:“這樣畫好醜。”所以師父接過了麥克筆,親自為阿義畫上另一條比較娟秀的眉毛。師父總是比較細心。

我本來還想幫阿義的額頭,畫上楊戩的“第三隻眼”,但因為師父說阿義已經在哭了,就只好算了。

當然,阿義衝破穴道后是非常生氣的,不過他也只能像瘋子一樣亂吼亂叫,因為他打不過我們兩個。

功夫的世界就是那麼現實,打不過人家,就只能任人擺佈。

等阿義又哭又鬧地抓狂完后,師徒三人坐在地板上發獃,師父才嚴肅地說:“剛剛我對付的那個刺客,在臨死前要我去找我那假女兒,說完才斷了氣,好像是幫人傳話的樣子。”

我這時跳了起來,懊喪地說:“啊!我居然忘了告訴你!你那個……那個假女兒,要我托話給你,說有急事找你!我一直都忘了這件事!”

師父“哼”了一聲,說:“不打緊,反正她又不是我的女兒。你什麼時候去員林的?怎不跟我說?”

我紅着臉說:“我忘了說。”

阿義摸着光溜溜的眉毛,說道:“那個刺客要師父去找師父的女兒,喔,假女兒,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他把師父的女兒給殺了?還是學真正的藍金,把那一家子給殺光光了?”

師父的臉一陣發白,說:“殺了乾淨,省得我自己動手。”

我看出師父心中其實是很緊張的,於是我拉着師父的手,說:“雖然很晚了,但是我們還是去一趟員林吧。”

師父猶疑着,賴在地上不肯走。

我只好說道:“功夫助人不分對象,只要是好人就該救,不是嗎?”

師父點點頭,說:“這麼晚了,怎麼去?”站了起來,換了件沒被燒焦的唐裝。

我從抽屜掏出一把鈔票,說:“用錢去。”

五分鐘后,師徒三人便在計程車中,吩咐司機快快衝向員林。

這是我們師徒三人,最後一次前往員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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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恐怖病系列·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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