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清晨,晨曦未上,大路上還籠着一層淡淡的晨霧。

從壽縣通往石家集的一條黃泥大路上,正有一輛馬車衝著晨霧,得得馳來。

就在馳近一片松林之際,車中忽然有人喝了聲:

“停車。”

奔行中的馬車,立即緩緩剎住。

奔行中的馬匹幾乎人立而起,這一瞬間,車輪拖地所發出來的刺耳聲響,和馬匹希聿聿的長鳴,互相呼應!

車子總算停下來了,從車中像飛鳥般躍下兩條人影,回頭朝松林走去。(馬車剎住,已經馳出了一大段路。)這兩人,正是龍眠山莊莊主擎天手李天雲,和他三弟謝東山。

松林前一方大石上,坐着一個青衫少年,生得劍眉星目,身材碩長,看去一表人材,只是神情落寞,坐在那裏怔怔出神。

這青衫少年赫然是被大家認為是“旋風花”的南宮靖!

李天雲和謝東山走近林前,南宮靖連看也沒朝兩人看上一眼,只是目注着遠處,一動不動。

李天雲攢攢眉道:“小雲和他是一起的,他在這裏,怎會不見小雲的呢?”

謝東山道:“大哥,你再仔細看看,此子坐着的姿勢,一直沒有動過,好像被人點了穴道。”

李天雲道:“被人點了穴道,還會讓他留在這裏?”

謝東山道:“大哥不信,不妨問問他,看他是不是會說話?”

李天雲一直走到南宮靖面前,問道:“你和小女在一起,不知小女去了那裏?”

南宮靖依然目注遠方,恍如不聞。

李天雲道:“看來他果然被人制住了穴道,咱們快些把他弄上車去。”

謝東山道:“這個容易。”跨上一步,伸手去拉南宮靖的手臂,一面說道:“你快跟我們上車去。”

他出手不敢太快,那是試試南宮靖是不是真的被人制使了穴道?但當他伸過手去,發現甫宮靖依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這下已可確定他身上穴道被人制住,手勢突然加快,一下抓住南宮靖手臂,把他拉到身邊,然後迅快的挾起身子,一連兩個起落,掠近馬車,把他先行送人車廂。

李天雲也迅快的跟了過來,說道:“三弟,快上車去。”

謝東山沉吟道:“大哥,小雲……”

李天雲道:“咱們不用替小雲擔心,她一身武功,足可自保,再說在這一帶,也出不了差錯,找不到咱們,她自會回去的,咱們還是快些走吧廠兩人迅快的鑽進車廂,車把式揚起長鞭,車子又開始輾動,朝着大路馳去。

李小雲和南宮靖一路尾隨着馬車來的。

他們經劉轉背易的容,當然毫無破綻,沒有人會看得出來。

離桐城近了,李小雲也等於回到了家,這幾十里方圓的一草一木,她閉着眼睛都可以背得出來。

龍眠山莊是在龍眠山的東麓。

李小雲帶着南宮靖一直來至別峰禪院。

這是龍眠山上的一座古剎,規格不大,層巒拱峙,靜若太古,游山的人,到了這裏,差不多都要住上一二天,可以洗滌塵俗,因此寺中也準備了客房,供遊客住宿。

兩人跨進山門,一名灰衫和尚就迎着合十道:“二位施主……”

李小雲沒待他說下去,就截着道:“我們是找清雲師傅來的,他在那裏?”

清雲,是別峰禪院的知客大師。

李小雲時常到這裏來玩,自然極熟。

灰衫和尚連忙合十道:“二位施主原來是知客師叔的熟人,師叔正好陪同一位城裏來的施主去了方丈那裏,只怕還有一會耽擱,二位請到客室待茶。”

李小雲道:“不用了,我們原是游山來的,想在寶剎住上兩天,是李大小姐介紹來看清雲師傅的,他既然忙着,就麻煩師傅給我們找兩間清靜的房間就好。”

灰衫和尚合十道:“客房現成,二位施主請隨小僧來。”

說完,就走在前面領路。

李小雲和南宮靖跟着他走出東首一道月洞門,穿行長廊,進入另一座院落,就是客房了。

只見一條寬闊的走廊,兩邊各有七八間房舍。

灰衫和尚走到盡頭一間門口,打開房門,合十道:

“二位施主請進,這裏的房間,有三人一間,四人一間的,只有這一間是兩個人一間的,窗外就是花圃,最清靜不過,施主正好二位,這間最合適了。”

李小雲聽得臉上驟然發熱,但這裏只有這一間是兩個人的,自己穿了男裝,就不好多說了。

好在自己帶着南宮靖到這裏來,是因晚上自己要去龍眠山莊,南宮靖有個落腳的地方而已!

當下就和南宮靖一起走了進去,房中果然對面放着兩張床鋪,窗下放一張半桌,收拾得還算乾淨。

李小雲點點頭道:“那就這一間好了。”

灰衫和尚合十道:“二位施主請坐,茶水自會有人送來,小僧告退了。”

李小雲道:“多謝師傅了。”

灰衫和尚道:“不用謝。”

說完,就回身退出。不多一會,香火道人沏了一壺茶送來。

李小雲拿起茶壺,倒了兩盅茶,回頭道:“大哥,你來喝茶。”

南宮靖道:“謝謝你。”

李小雲朝他溫柔的一笑道:“大哥和我也客氣起來天色漸漸昏暗下來,一陣悠揚的雲板聲音,從遠處傳來。

李小雲站起身道:“大哥,我們到齋堂里吃素齋去。”

齋堂是在後進,一座寬敞的大廳,可以容得下五十張桌子。

李小雲領着南宮靖走人齋堂,三十張桌子,差不多已坐滿了人。

只有靠左首兩張桌上,這一桌坐了疏朗朗幾個俗家打扮的人,那自然是借宿在寺里的遊客了。

左首一張桌,坐着六個人,李小雲認出其中一個臉色灰白,八字倒掛眉的老者正是虎倀夏侯前,心中暗暗一跳。

虎倀來了,虎頭庄的人可能也來了。

好在右首一桌上,只坐了五個人,李小雲就領着南宮靖在右首一桌坐下,一面低聲道:

“大哥,你坐着,我去裝飯。”

她迅快的裝了兩碗飯,回到座上,大家已經開動,兩人世就各自吃了起來。

李小雲在吃飯之時,有意無意的打量着兩張俗家人的桌上,好像除了虎倀夏侯前,其餘的人都不像江湖人。

和夏侯前同桌的,還有一個藍衫少年,看去不會超過二十,生得玉面朱唇,極為俊美,尤其一只眼睛黑白分明,朝自己兩人投來一瞥。

這人坐在那張桌上,就如鶴立雞群,他好像沒有同伴,只是一個人來游山的,因為他自始至終,沒有和旁人說過一句話。

李小雲兩人改換了面貌,人家只當他們是游山的兄弟。因為這裏經常有游山的人來往,倒也沒人注意。

飯後回到房裏,李小雲隨手拴上了房門,她總歸是女孩兒家,今晚和南宮靖同住一個房間,心頭小鹿止不住一陣跳動,心想:“這要給爹知道了,不把自己打死才怪!”

南宮靖神智受迷,自然無語可談,兩人喝了一盅茶,李小雲就道:“大哥你就在對面床上睡,現在可以睡了。”

南宮靖道:“愚兄晚上都不睡的。”

李小雲道:“那也可以上床了。”

南宮靖沒有再說,就自顧自到對面床上,盤膝坐定,運起功來。

李小雲用手拂滅燈燭,因時光還早,就和衣在床上躺着養神。

時間漸漸過去,現在初更已過,李小雲悄悄站起,走近後窗。

南宮靖忽然睜開眼來,問道:“兄弟,你要去那裏?”

李小雲被他突然一問,不覺吃了一驚,急忙走近他床前,悄聲道:“我要出去一次,很快就會回來的,你自己運功,不可出去。”

南宮靖點點頭道:“愚兄不會出去的。”

李小雲道:“那我走了。”

閃到窗下,輕輕推開窗戶,探頭朝外張望了一下,看看沒人,就足尖一點,輕巧的穿窗而出,回身把兩扇木窗輕輕掩上,目光再向四周一瞥,就長身掠起,一連幾個起落,縱出圍牆,一路朝東麓奔去。

這條路,她從小走慣了,就是閉着眼睛也能奔行,但因傍晚在齋堂里看到虎倀夏侯前,他當然不會是無緣無故到龍眠山來游山的。

因此她雖然一路奔行,還是十分小心,目光不住的搜索着山林兩邊,是否有人隱藏?但一路行來始終不曾看到半點人影。

從別峰禪院到龍眠山莊,不過二五里光景,現在矗立在山麓間黑幢幢的龍眠山莊,已經在望。

李小雲就格外小心,凝目看去,庄中靜悄悄的不聞半點人聲,連燈火都已全滅,好像莊上的人全已睡了。

這是自己的家,當然最熟悉也沒有了,她舍了正面,悄悄繞到庄后,四顧無人,點足躍起,一下越過高牆,落到後進暗陬。

就在這時候,只聽一陣輕快而雜杳的聲音,由遠而近!

李小雲急忙身形一縮,躲到一處轉角後面,摒息不動。

回到自己家裏,還要像小偷一樣,躲躲閃閃,想起來豈不可笑?

這時已有四五個人影,急步從前面過去,她雖然看不清他們的面貌,但一望而知是五名勁裝巡邏庄丁,手上都握着明晃晃的鋼刀,腰間也一定備有匣弩。

庄中雖然燈光全滅,但戒備極嚴。

李小雲暗暗忖道:爹和二位叔叔把假扮南宮靖的侯元擒來,庄,中又戒備森嚴,那一定是在密室里問他什麼了,爹的密室是在書房裏!

心念閃電般一轉,立即從暗處竄出,兩個起落,掠上迥廊。

就在她堪堪掠到之時,只聽又是一陣輕快而雜杏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了過來。她趕緊隱人一根柱后,果見又有五名庄丁從廊外過去。

一組五人,剛剛過去,又有一組過來,一去一來,形同穿梭!

李小雲心知今晚庄中戒備如此嚴密,要想從後進到達爹的書房,不知要躲閃多少次,而且從後進到書房,可能還佈置了不少明崗暗卡,要不被他們發現,只怕很不容易。

一念及此,迅快的從迥廊掠出,放輕腳步,朝那一組巡邏的庄丁跟了上去,這一着也虧她想出來了。

跟在巡邏庄丁後面,只要不被最後一個庄丁發現,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過去了,要不被最後一名庄丁發現,那也容易,只要放輕腳步跟着就行。

她挺起胸脯,緊跟在最後一名庄丁身後,果然輕而易舉的從後進一直到達前進,中間接而連三的和迎面而來的一組又一組巡邏庄丁擦身而過,好在庄中沒有燈火,巡邏的庄丁也不帶燈火,黑暗之中,誰會去數迎面過來的一組人的人數?

李小雲一路行來,果然不出所料,走廊、花叢、轉角等處,都站着有人!

現在這一組人,快轉到爹的書房了,李小雲目光迅速左右一掃,待最後一個庄丁走出三步,就迅速的一個輕縱,向右掠開。

再一點足,就隱入一處花叢,然後彎着腰,繞到書房右側,這面正好有一排花窗,裏面放下了窗帘。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一棵花樹後面,停下身來,舉手撩開了些花枝,側耳凝神,仔細打量了一會,才收回手,正待閃出身去!

只聽左首有人喝道:“什麼人?”

這下把李小雲嚇了一跳,但也立時聽出這喝聲是莊裏的副管事李進財,這就噓了一聲,低聲喝道:“進財,是我。”

李進財當然聽得出是大小姐的聲音,連忙走了過來,躬躬身道:“原來是大小姐……”

這一走近,他發現並不是李小雲,口中不覺咦了一聲。

李小雲不待他底下的話出口,說道:“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李進財聽她聲音果然是大小姐,方自一怔!

李小雲低聲道:“我怕敵人認出我來,所以易了容,爹和二叔、三叔,是不是在書房裏?”

李進財確定是大小姐了,才應了聲“是”。

李小雲又道:“大師哥和二師哥呢?”

她問二位師哥在那裏,是怕遇上他們,加以阻攔。

李進財道:“張少爺守着書房大門,沈少爺守着書房後院。”

李小雲道:“我有緊要的事要和爹說,你守在這裏別走開。”

李進財為難的道:“大小姐,莊主吩咐過,任何人都不準進去。”

李小雲道:“我知道,就是因為我得到極重要的消息,要去和爹稟報,你可知今晚為什麼要戒備如此森嚴,就因為……”

她故意不說下去,一面說道:“你守着,為了防備被人知道,我要從窗口進去,你給我注意四周的人。”

李進財聽她說得這麼鄭重,只得應了聲”是”。

李小雲話聲一落,就不再和他多說,閃出花叢,悄悄走近窗下,現在有李進財替她把風,就不用怕被人發現了,伸手輕輕扳開了一扇窗戶,手掌在窗檻上一按,輕巧的跨入窗內,然後朝李進財打了個手勢,要他不可離開,就輕輕的掩上了窗戶。

書房中依然沒有燈火,但這是自己家裏,她自然熟悉不過,知道密室是在書房裏首的一間。要開啟秘室,首先要把一排書架移開,才能進去。

她當然不能進去,心中思索着自己要怎樣才能聽到裏面的說話呢?一面目光掄動,只是打量着右首那一排書架,書房裏因四面都垂下了厚絨窗布,透不進一點光線。

她沉思有頃,忽然想到了一個計較,這就舉步緩緩走近右首一排書架,縱身躍了上去,一手攀住最上面的一格,一手迅快把一疊書搬了出來,輕輕抽出長劍,朝里首板壁上刺人,再緩緩的劃了一轉,把數寸厚的木板,劃成一個圓洞,小心翼翼的用手起下。

因為她知道這道板壁裏面,就是爹的密室,好在密室四壁都掛了厚重的絨布,她在木板上挖下這個小洞,裏面的人是不會發現的。

現在她只要把頭探進去,就可以聽到裏面說話的聲音了。

她把挖下的木板,放到另一格的書上,兩手攀着書架,緩緩伸進頭去,現在只隔了一道絨布,雖然看不到裏面的情形,但說話的聲音已可聽得很清楚!

只聽三叔謝東山的聲音笑道:“你當然不是南宮靖,南宮靖只是你的化名而已!”

這話聽得李小雲不禁一怔,忖道:

“南宮靖不叫南宮靖,那會是誰呢?

侯元嘶啞的道:“那你們要我說什麼呢?”

李小雲又是一怔,忖道:

“侯元的聲音會變得如此嘶啞,那是爹他們在他身上動了手腳?這小子活該,是要給他吃點苦頭,哦,爹他們到底為了什麼,要如此不擇手段,逼着南宮靖,難道南宮靖身上有着什麼秘密不成?”

只聽二叔霍天柱沉聲道:“這小子故意裝瘋賣傻,原來神志清楚得很!”

接着爹(李天雲)的聲音冷厲的道:“南宮靖,你給老夫聽着,你如果再不說實話,老夫就點你五陰絕脈,看你挺得住挺不住?”

侯元嘶聲道:“你們究竟要問什麼?在下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在下不是南宮靖,在下侯……”

“哈哈!”霍天柱沉笑道:“你是花豹侯元,就是你老子侯敞在這裏,霍某一樣要讓你逆血倒行!”

敢情他在說話之時,已經出手了,隨着只聽侯元口中悶哼一聲,嘶聲道:“你快解我穴道,我……我說了……”“這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霍天柱冷笑道:“你還要說你是侯元嗎?”“不,不!”侯元急促的道:“在下不是侯元,在下是南宮靖……”

他敢情忍受不住,才承認他是南宮靖的。

李小雲聽得心中一陣側然:幸虧他不是南宮靖,否則落到爹的手裏,就會和他一樣了,唉,爹這是為什麼呢?

霍天柱獰笑道:“你姓上官,對不對?”

侯元連聲道:“是,是,在下是姓上官……”

李天雲道:“二弟,鬆了他的穴道。”

李小雲忖道:南宮靖原來是姓上官!

霍天柱問道:“你這身武功,是你老子傳給你的?”

侯元應道:“是,是的。”

李天雲間道:“你老子在那裏!”

侯元也是心機極深的人,他心想:自己如果說出上官平的地方來,他們絕不會放過自己的。

這就垂首黯然道:“爹已經死了。”

李天雲道:“上官平已經死了,什麼時候死的?”

李小雲心中暗道:南宮靖的爹,原來叫上官平。

候元道:“三年前……”

李天雲又道:“你爹臨死時,交給你了什麼?”

侯元不假思索的道:“沒有。”

霍天柱喝道:“你若有半句虛言,霍某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侯元道:“真的沒有,爹……只交給在下一張名單……要……在下報仇……”

這話,他當然是胡謅的,旋風花殺了五名武林著名的人物,李天雲也中了一記“旋風花”,當然是有一張名單了。

李天雲道:“他沒把達摩手書‘洗髓經’交給你?”

李小雲聽到這裏,心裏已經明白了。

爹和少林寺智通、黃龍寺智光,以及神燈教、虎頭庄、金刀門等人,追着要找南宮靖,原來是為了達摩手書“洗髓經”!

爹和二位叔叔平日以俠義自居,原來竟然會是這樣的人!

只聽侯元嘶聲道:“爹沒有交給我,真的沒有……”

謝東山笑道:“大哥,上官平雖然死的時候沒有交給他,但他已經學會了,自然不用再交給他了。”

李天雲口中唔了一聲,忽然豁然大笑道:“三弟說得不錯,這小子既然學會了,自然默寫得出來……”

李小雲剛聽到這裏,突然庄外傳來一聲龍吟般響亮的長笑!

笑聲劃破長空,在黑夜中聽來好不蒼勁?

接着只聽有人高聲說道:“莊上的管家們聽着,神燈教寧教主持來拜會李莊主,快請進去通報一聲。”

李小雲想到大師哥可能馬上會進來稟報,急忙把書籍放回原處,輕輕躍下,一下躲到書桌後面爹坐的一把高背椅後面。

她堪堪蹲下身子,只聽書房門已被推開。

大師哥張義鈞匆匆奔人,走近書架,移開一具古瓷花瓶,底下就有一個銅環,輕輕拉了兩下。

這是爹在靜室運功時,遇有緊急事故,拉動銅環裏面就會響起鈴聲,李小雲自然也知道。

過沒多久,只見一排書架緩緩移開,一道木門啟處從裏面射出燈光,謝東山舉步跨出,問道:“什麼事?”

張義鈞躬身道:“啟稟三師叔,神燈教主來了。”

謝東山問道:“他在那裏?”

張義鈞道:“在大門口。”

謝東山點點頭,急忙回身走人。接着李天雲、霍天柱、謝東山三人魚貫從里走出。

李天雲推上書架,說道:“二弟、三弟、咱們出去。”

一面朝張義鈞吩咐道:“義鈞,你守在書房門口,不準任何人進入。”

張義鈞答應一聲。

李天雲率同霍天柱、謝東山匆匆往外行去。

張義鈞隨手帶上書房門,又站到書房門口。

李小雲暗暗舒了一口氣,正待站起,突聽站在書房門口的大師哥張義鈞大聲喝道:“什麼人?”

“你說會是誰?”

這人聲音低沉,像幽靈般出現在張義鈞面前。

李小雲心中一動,暗道:“會是虎倀夏侯前!”

張義鈞一看對方欺到面前,那還猶豫,口中大喝一聲,右掌已經及時劈出。

他是李天雲的大弟子,師傅是形意門名宿,這一記“劈掌”,自然使得掌風勁急,呼然有聲!

憑他的武功,對付江湖普通武師,自可綽有餘裕,但他遇上的卻是虎倀,江湖上凶名久着的黑虎神的前哨。

他豈會把李天雲門下放在眼裏?口中嘿了一聲,右手一探,就抓住了張義鈞手腕脈門,隨着喝道:“去你的。”

身形斜轉,一抖手就把張義鈞一個人凌空拋起,越過一排花樹,“砰”的一聲撞上圍牆,一時之間,撞得昏了過去。

張義鈞雖被一招摔出,但隱伏在花叢間的十幾名庄丁,卻在此時,一聲吆喝,從四面圍了上來,揮動雪亮的鋼刀,朝虎倀攻到。

虎倀夏侯前喉中發出一聲森冷的陰笑?人影飄忽,雙手抓動,眨眼之間,就有兩三個庄丁連口中“哎喲”都沒喊出,就被他抓着摔出,一個個像草槁人般飛了出去。

副管事李進財看出苗頭不對,竹哨吹得又響又急。

李小雲眼看庄丁們傷在虎倀手下,這到底是自己的家,正待閃出身去。

突聽有人大喝一聲:“什麼人到龍眠山莊撒野廠李小雲聽到喝聲,暗道:“霍二叔來了!”

十幾名庄丁這一陣工夫,至少已有半數被摔倒在地,另外巡邏的庄丁,也及時趕來支授。

但聽到霍天柱的喝聲,大家紛紛住手,各自後退了兩步,依然遠遠的把虎倀夏侯前圍在中間。

虎倀夏侯前深沉一笑道:“原來是霍二俠。”

霍天柱目光一注,哼道:“夏侯朋友夜闖龍眠山莊,那是沒有把咱們兄弟放在眼裏了?”

“豈敢?豈敢?”

夏侯前抱抱拳,陰笑道:

“兄弟只是掌門人的馬前卒,掌門人快要來了,要兄弟先來通報一聲的,沒想到貴庄的人,不問青紅皂白,像快刀斷亂麻以的亂所一通,兄弟只是把他們摔出去,出手不敢太重,可沒傷人。”

霍天柱聽他口氣,好像白虎神暴本仁就會趕來,自己一個人可接待不了。這就回頭道:

“李進財,你快去稟報莊主一聲,說白虎門的暴掌門人來了,請莊主快來。”

李進財答應一聲,急速轉身往外奔去。

就在此時,只見牆頭上已經多了一個高大人影,洪笑一聲道:“看來龍眠山莊果然名不虛傳,今晚戒備森嚴!”

隨着話聲,從丈余高的圍牆上一步跨了下來。他就像在平地上跨開大步一般,一步居然跨出四五文遠,落到地上。

接着只見人影閃動,黑豹侯休和四名黑衣勁裝漢子紛紛躍落地面,跟在他身後逼近書房門口。

這時右首一道圓洞門中正有一人急步走來,朗朗一笑道:“暴掌門人夤夜責臨敝庄,理該從大門通報,這般越牆而人,倒教兄弟有失迎迓,暴掌門人請到廳上待茶吧!”

這話口氣並不客氣,責他身為一派掌門,卻不懂禮數。

李小雲暗道:爹來了!

暴本仁洪笑道:“李莊主好說,這裏不是你的書房嗎?咱們就到你書房裏坐好了。”

李天雲來了,庄丁們立即點燃起七八盞氣死風燈,高高挑起。

李天雲聞言不覺神色為之一變,大笑道:

“暴掌門人夤夜來至敝庄,既不按江湖禮數,登門求見,卻越牆而入,兄弟忝為主人,請老哥到廳上待茶,老哥似乎也並不領情,但兄弟作主人的,禮數已經到了,暴掌門人究竟有何見教,那就請在這裏說吧!”

他不願把暴本仁延人書房裏去。

暴本仁雙目精光熠熠,望着李天雲洪笑道:“李莊主可是不願意請兄弟到書房裏坐嗎?”

他偏偏要到書房裏去?

李天雲作色道:“暴掌門人究有何事,不妨直說,兄弟洗耳恭聆。”

暴本仁回頭朝虎倀夏候前點點頭,意似嘉許的道:

“夏侯前,看來你的消息,果然不假了。”

夏侯前連忙躬身道:“屬下若非查證屬實,怎敢在掌門人面前胡說八道?”

話聲方落,只聽一聲清朗的大笑,說道:“不知暴掌門人聽到了什麼消息,可得聞乎?”

隨着話聲,已從圓洞門中走出六七個人來。

當前一個手拄龍頭杖的正是神燈教教主蒼龍寧勝天,他身後緊隨着五人。一個是高大肥胖手盤兩枚鐵膽的霍五太爺。其餘四人則是神燈教的四位香主黑煞神鄭玄通、催命符柴一桂、三絕手婁通、門神敖六。

他們身後則是李天雲要他在大廳上陪客的謝東山。

暴本仁嘿然道:“寧教主消息到是靈通得很!”

寧勝天大笑道:“彼此、彼此,暴掌門人不是也來了嗎?”

李天雲憤然作色道:“寧教主,咱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聽寧教主的口氣,今晚竟是衝著兄弟來的了?”

寧勝天含笑道:“李兄誤會了,兄弟只是聽說皖西三俠擒到了南宮靖,特來相詢,不知可有其事?”

謝東山接口道:“傳言未必可信,寧教主是聽誰說的?”

霍五太爺冷然道:“若是道聽途說,寧教主和兄弟也不會深夜造訪了。”

謝東山冷笑道:“霍老哥在莊上設下埋伏,依然未能擒得到南宮靖,咱們兄弟這點微未之技,又如何擒得下南宮靖呢!”

霍五太爺深沉一笑道:“但畢竟南宮靖是被你們皖西三俠運來了龍眠山莊,卻是不爭的事實。”

謝東山道:“你聽誰說的?”

寧勝天呵呵一笑道,拱手道:“李兄,方才兄弟已經給三位引見過了,這位霍五兄,乃是敝教已故金總護法的義兄,金總護法死在旋風花之下,敝教和霍五兄自然要追緝旋風花,替金總護法報仇,而且旋風花也曾向李兄下過帖子,襲擊過李兄,咱們不論怎麼說,也可以說是同仇敵愾,李兄若是把南宮靖擒來了,兄弟認為應該交由大家公決才對……”

李天雲道:“寧教主諸位在工山附近,也曾說過兄弟擒獲了南宮靖,兄弟曾要他們打開車廂讓寧教主看過,車中並無南宮靖,可見傳說盡屑子虛,前後不過數天,寧教主又聽說兄弟擒來了南宮靖,別人不知就裏,還有可說,寧教主明明親眼目睹車上只有兄弟三人,還一再追蹤,豈不可笑?”

霍五太爺道:“李莊主說的還是三天前的事,和二夫后的今天,當然又不一樣了,你李莊主已把南宮靖擒來,寧教主若無確切證據,豈會貿然找上龍眠山莊來?李莊主是形意門的名宿,平日一言九鼎,今晚當著寧教主、暴掌門人,卻育不由衷,自欺欺人,豈不更可笑了?”

李天雲被他當面搶白,氣得面色如血,半晌說不出話來。

霍天柱怒喝道:“霍五,你敢在龍眠山莊如此說話?”

霍五太爺大笑道:“怎麼?龍眠山莊不是龍潭虎穴,霍某既然敢來,有什麼不敢說的?

何況霍某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李莊主,你說說看,霍某那一句說得不對了?”

暴本仁洪笑一聲道:“還有什麼好說的?人在他書房裏,咱們進去搜!”

舉步朝書房門口逼來。

謝東山大喝一聲:“站住!”

右手握拳,一記“百步神拳”,擊出一團無形拳力,朝暴本仁當胸撞去。

暴本仁口中發出一聲沉嘿,押掌迎出。

李天雲眼看今晚之局,勢難善了,對方兩拔人中,虎頭庄只有暴本仁一個高手,容易對付,但謝三弟一個絕非暴本仁的對手,不如先收拾了暴本仁再說。心念閃電般一動,就在暴本仁發掌之際,不覺大笑道:“暴掌門人那是有意賜教了。”

他因謝三弟的“百步神拳”,出手不帶半點勁風,沒人注意,正好由他出面,和暴本仁動手,口中說著,右手一記“劈掌”凌空直劈出去,左手緊握拳頭,沒待右手收回,一記“炮拳”,又從左手袖底擊出。

這一下,可得分做兩點來說:第一,表面是他和暴本仁正式動手,而實際上動手的人卻有一明一暗兩個人,謝東山“百步神拳”,不帶風聲,是暗的一個。

第二、李天雲出手的一掌一拳,也分為一明一暗,右手“劈掌”,是明拳,左手“炮拳”卻是暗拳。他在劈掌上只使了六成力道;但在後面的“炮拳”上,卻便了十成力道。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暴本仁沒想到謝東山出手之後,李天雲也會及時出手,更沒想到李天雲在劈出一掌的同時,左手會隨着擊出。

他右手接住謝東山一記“百步神掌”,聽到李天雲的喝聲,左手抬處堪堪接住李天雲一掌,突覺一團剛猛無匹的拳勁同時相繼襲到,心頭猛然一凜。

這時他剛剛接住兩掌,(謝東山、李天雲各人一記)雙方勢均力敵,身形被震得後退一步,急切之間,要收回右掌,再待封出,已是不及!

但聽砰然一聲,李天雲的一記“炮拳”,擊中他右肩,把他一個高大人影又震得連退了兩步,一身真氣幾乎被拳風震散!

李天雲長笑一聲:“白虎門暴掌門人原來也不過如此!”

他當然不肯放過這一機會,一道人影隨着喝聲直欺而上,右手“攢拳”,左手“綳掌”

一先一后,宛如閃電般攻上。

謝東山和大哥數十年結義兄弟,自然知道大哥的心意,他正面和暴本仁動手,因自己練的是“百步神拳”,無形無聲,那是要自己暗中發拳了。

他當然也不會放過這一機會,腳下站着不動,卻運起十二成功力,身形一側,右手又是一拳,在不動聲色之你,暗中朝暴本仁擊撞過去。

暴本仁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他的功力雖然要勝過李天雲,但方才一時大意,右肩被李天雲“炮拳”擊中,整條右臂還在酸麻之際,李天雲又急攻上來,而且勢道沉猛,一時逼得他只好用左掌應敵,奮起全力,兩記硬打硬接。

但聽接連響起兩聲蓬蓬大震,李天雲全力攻出的一記“攢拳”,一記“綳掌”,固然被他接了下來,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兩步;但謝東山覷准他左側發出的一記“百步神拳”,就是算好他後退的步數而發,“百步神拳”又無聲無息,事前毫無朕兆。

暴本仁在後退到兩步之你,又砰然一聲,擊中他右肩胛上,這一拳直打得暴本仁悶哼一聲,後退的人又往前俯衝了一步。

暴本仁怒惱已極,身如旋風,一個急轉,口中暴喝一聲:“姓謝的,老夫就先劈了你!”

雙足一點,身形凌空撲起,單掌如斧,挾着一道凌厲掌風朝謝東山當頭劈落。

蒼龍寧勝天創立神燈教,在江湖上雖然介乎黑白之間,但他卻一向以俠義道自居,今晚為了追蹤南官靖和暴本仁先後抵達龍眠山莊,幾乎成了同路人,但他不願落人口實,說他和白虎門暴本仁是一路的。

是以看到李天雲和暴本仁動上了手,就往後退上了幾步,一手技杖,只作壁上觀。

他當然有他的打算,以他帶來的人手,足可對付皖西三俠,不必和暴本仁聯手,何況他也不想和皖西三俠破臉,不如暫時保持中立。

暴本仁這下怒極而發,“大風掌”一道狂隨宛如泰山壓頂而下,勢道之盛,凌厲無前!

謝東山身形一矮,向左閃出,他當然也早有準備,等他一蹲站起,口中吐氣開聲,右拳在前,左拳在後,兩記“百步神拳”連貫向空直搗上去。

霍天柱眼看他突然向老三撲來,也大笑一聲道:“暴本仁,你不敢和老大硬打,卻找上謝老三來了!”

方才明明是一明一暗,以二敵一,他卻說成暴本仁舍了老大,來找老三,因為暴本仁是舍了老大,來找老三,他才可以出手,這自然是他出手的借口了。

就在笑聲中,身子倏轉,右手也凌空拍出,不,他右手伸縮之間,一連拍出了三掌。

他使出來的是八卦門的“干字掌”,每一掌都是一招三式,取義“干三連”,純走陽勁,是八卦掌中攻勢最凌厲的掌功。

這時李天雲也出手了,他大笑道:“暴掌門人怎麼不想和李某放手一搏?”

他並未追蹤撲起,說話聲中,雙足站椿,右手握拳,又是一記“炮拳”,直向暴本仁后心凌空擊出。

這一下皖西三俠聯上了手,三方面同時發動,威勢果然非同小可!

謝東山的兩記“百步神拳”,本是無聲無息的兩團勁力,但和暴本仁一記“大風掌”乍接之下,卻在半空爆出蓮蓬兩聲巨響。

謝東山功力縱然不如暴本仁,但以兩記拳勁,抵敵一記“大風掌”,也差可扯平了。

暴本仁數十年修為,耳目何等靈敏?他身形撲起,已發現霍天柱、李天雲同時出手,自己只有一人,而且右肩前後各被對方擊中一記,此時還用不上力氣,等於只有一隻左掌,豈肯和三人硬拼?

因此趁着和謝東山兩記拳風擊實之時,藉著對方(謝東山)拳風迅速騰身而起。

這一着也差幸他見機得快,他身形堪堪騰起,霍天柱的三道干陽掌風呼呼接連涌到,從他腳底掠過。

李天雲的一記“炮拳”,也轟然有聲,從身邊划空射出。

暴本仁卻已一個筋斗,從斜刺里翻落牆頭,洪喝一聲:“小子,咱們走!”

侯休眼看師伯連番受挫,早已膽顫心驚,聞言趕緊長身掠起,隨他同來的虎倀夏侯前和四名黑衣大漢,也同時紛紛朝牆掠去。

謝東山喝道:“侯休,你們……”

李天雲一擺手道:“讓他們去吧!”接着目光一抬,朗聲笑道:“暴掌門人好走,恕李某不送。”

暴本仁像寶塔般站在牆頭上,洪喝道:“李天雲,你給老夫記着,白虎門不會放過你們皖西三俠的。”

霍天柱怒聲道:“老匹夫,今晚是你上門尋釁,方才若不是老大放你走,你們一個也別想離開龍眠山莊。”

暴本仁雙目圓睜,厲笑道:

“霍天柱,老夫再來你們龍眠山莊,第一個就是要你的命。”

接着朝寧勝天拱拱手道:“寧教主,暴某失陪,寧教主不是為南宮靖來的嗎?兄弟不妨奉送你一個消息,南宮靖就在李天雲的書房裏。”

說完,頓足飛起,一道人影,划空而逝。

寧勝天大笑道:“多謝暴老哥了。”

李天雲暗暗舒了口氣,暴本仁的退走,總算去了一個勁敵,一面拱拱手道:“寧教主相信他的話嗎?”

寧勝天還沒開口,霍五太爺已經接口道:“暴本仁方才一再的說,要到李莊主書房去看看,並不是臨時編出來的,當然不能說他心存挑撥,那麼他說的話,自有可信之處了。”

霍天柱冷聲道:“這麼說,你霍五也想進去看看了?”

霍五太爺道:“霍某正有此意。”

寧勝天忙道:“李莊主,兄弟方才說過,這位霍老哥是敝教金總護法的義兄,金總護法死在旋風花下,雷老哥立誓要為他義弟報仇,李莊主如果擒到了南宮靖,還望看在兄弟薄面,把南宮靖交與被旋風花殺害的五人家屬,共同處置,這樣豈不是可以大家都不傷和氣,不知李莊主意下如何?”

霍天柱冷聲道:”寧教主話是不錯,但咱們並沒擒到南宮靖,寧教主要龍眠山莊交出南宮靖,咱們如何交得出來?”

寧勝天微笑道:“李莊主真的沒把南宮靖擒來嗎?”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從圓洞門外傳了進來,接着只見走人一個黃衣老僧,他身後隨着八個青衫和尚。最後兩個和尚卻押着一個俗家漢子,一同走人。

李天雲一眼就認出那黃衣老僧正是廬山黃龍寺的監寺智光。他身後被兩個青衫和尚押着走進來的卻是王長記車行的一名車把式,心中暗暗攢了下眉。

智光雙手合十,含笑道:

“貧僧冒昧貧夜而來,還望李大莊主多多恕罪。”說到這裏,右手一抬,吩咐道:“現在可以解開他穴道了。”

他身後兩個押着車把式的青衲和尚,依言解開了車把式的穴道。

車把式穴道一解,就大聲嚷了起來:“你們這些和尚,怎的如此不講道理,硬把我擄來,要持怎的……”

他敢情只能說話,手腳還是動彈不得。

霍天柱喝道:“你們放開他。”

智光含笑道:“霍二俠不說,貧衲也會放開他的,貧衲只要他回答一句話就好。”接着朝車把式沉喝道:“說,你載皖西三快回龍眠山莊來的,對不?”

車把式道:“不錯。”

智光又道:“車上除了皖西三俠,還有一個年輕人,對不?”

車把式道:“皖西三俠都在這裏,你去問他們好了。”

“不成。”智光微微搖頭道:“貧衲要聽你的。”

車把式道:“我不說呢?”

智光陰笑道:“你要在貧衲面前充硬漢,那是自找苦吃了。”

車把式憤然道:“你敢對我怎樣?”

智光冷森一笑,說道:“貧衲不會對你怎樣,但你若倔強的話,貧衲的門人會對你不客氣。”

李天雲沉笑道:“大師把他押到龍眠山莊來問話,那是沒把李某放在眼裏了?”

智光雙手合十,詭笑道:

“李大莊主請多多原諒,旦等貧衲問完,再向李大莊主請罪。”

就在他說話之你,猛聽那車把式殺豬般的叫了起來。

霍天柱一個箭步掠了過去,大喝道:“你們還不放開他?”

八個青衲和尚早已列成了陣勢,霍天柱堪堪欺近,就有兩個青袖和尚手捧戒刀,一下攔到了面前。

也就在這同時,牆頭上忽然飛起一道人影,疾如鷹隼朝書房門口飛射過來!

李天雲因來人身法極快,他反應也是不慢,連對方人影都還沒看清,口中沉喝一聲:

“站住!”

揮手一掌迎着拍了過去。

那人只喝了一聲:“站開去。”

“砰!”李天雲只覺劈出去的一記掌風撞上了一股極大力道,被撞得身子一歪,斜退了一步。而那人已經閃人書房而去。

李天雲不由得一怔,口中又是一聲大喝,追蹤撲人,掄手一掌,就朝那人背後追擊過去。

蒼龍寧勝天手提龍頭杖,也急忙跟隨兩人身後,飛身掠人。智光也不甘後人,急步跟了過去。

這時牆頭又有一道人影疾撲而下,人還未到,一記強猛掌風已涌到霍天柱身後。

霍天柱急忙閃動身形,向左掠開。

那人只發了一掌,就挾着凌厲風聲,朝書房中投去。

霍天柱一怔,喝道:“暴本仁!”

不錯,這人正是暴本仁。

方才他勿匆退走,是發覺自己一人,最多只能和皖西三俠打成平手,(他右臂復原以後)但虎倀夏侯前和黑豹侯休,和帶來的虎頭庄四個弟子,卻成了他的累贅,因此他的退走,只是要夏侯前、侯休率同四名弟子退出龍眠山莊而已,他可不是真的走了。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霍天柱經這道掌風襲擊,慢了一步。

霍五太爺和神燈教的四位香主鄭玄通、柴一柱、婁通、敖六五條人影也隨着教主身後,像行雲流水般滑了進去。

落到最後的卻是霍天柱和謝東山兩人,也急急忙忙的縱身掠人。

書房四周,有窗戶的地方都放下了厚絨窗帘,裏面一片黝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這些人中間,只有李小雲早就在裏面的,比較習慣了黑暗,可以藉着書房門外氣死風燈透射過來的暗然燈光,看得到一點模糊的人影。

最先飛掠進來的是一個瘦小老者,雙目炯炯有光。

接着掠入的是爹。

再就是神燈教教主蒼龍寧勝天。

身穿黃衲的智光。

身材高大的暴本仁。

和霍五太爺,以及神燈教的四個香主。

最後則是二叔(霍天柱)和三叔(謝東山)。

李天雲的書房,本來相當寬敞,但一下驚人這許多人,而且又幾乎各佔一隅,(此時敵友不分,為了防範別人的襲擊,所以並沒聚在一起)就顯得擁擠了。

這是大家進來的情形。

那最先進來的瘦小老者堪堪掠入,李天雲追蹤而來,一道掌風朝瘦小老者身後襲到。

李小雲沒看清瘦小老者使了一記什麼手法,就把爹的一道凌厲掌風化解於無形,只聽他嘿然道:“李天雲,你別不識好歹,老夫只是並無傷人之意。”

他在黑暗之中,眨着宛如兩點寒星的眼睛,只是不住的打量着書房三面牆壁。

李小雲隱身在書桌後面,背後也有一排書櫥,但這邊正好臨近窗口,這排書櫥後面,當然不會有暗室了,因此也是最沒人注視的地方。

李天雲氣憤的道:“閣下何人?擅闖李某書房,還是你有理嗎?”

瘦小老者嘿然道:“旋風花殺害老夫師侄,老夫聽說你李大莊主已把南宮靖擒來,老夫能不過問嗎?”

李天雲道:“尊駕是……”

瘦小老者沒待他說下去,就接着道:“老夫邢鏗。”

“無形刀!”李天雲暗暗吸了口涼氣,忖道:

“會是金刀門金刀無敵郭東升的師叔無形刀邢鏗!”一面說道:“但事實上在下兄弟並未擒獲旋風花。

暴本仁洪笑一聲道:“李天雲,南宮靖明明就在你書房之中,你把他藏在那裏?依老夫相勸,你還是及早交出來的好。”

他在王山吃過無形刀邢鏗的虧,但在此時此地,站在同仇敵愾(姑且說他們是“同仇敵愾”吧)的立場,卻幫着邢鏗說話。

智光道:“書房地方不大,大家不妨找找看?”

只聽門口響起虎倀夏侯前的聲音說道:“掌門人,據屬下所知,李大莊主的書房裏,另有一間密室。”

無形刀邢鏗道:“密室在那裏?”

他幾十年老江湖了,跨進這一間窗明几淨的書室,可以一目了然,藏不了人,早就懷疑另有密室,此時經虎倀一說,那還遲疑?話聲甫出,右手也同時朝書房右首一排書架拍了過去。書房如有密室,只有兩處值得懷疑。

一是右首這排書架。

一是上首懸挂書畫的一堵牆壁。

兩者相較,自是右首這一排書架後面,有密室的可能較大。

他又是第一個進來的人,走在最前面,自然就站在上首,右手向有拍出二掌,最順手也沒有了。

你別看他只是隨手拍出一掌,要知他外號無形刀,掌力之強足。可開碑裂石,區區書架,如何經得起他如刀掌力?但聽蓬然一聲大響,一排書架立被掌風震得四分五裂,緊接着又是“嘩啦啦”一陣聲響了。

架上玉軸牙籤的古籍圖書,隨着倒坍下來,塵灰瀰漫!

李天雲氣怒已極,大喝道:“你敢毀壞我的藏書?”

雙掌驟發,朝邢鏗當胸劈了過去。

霍天柱、謝東山兩人一見大哥出手,也立即同時出手。霍天柱一記“干三連”,一招三式,三道掌風急襲邢鏗左側。謝東山的一記“百步神拳”,也跟着直接過去。

邢鏗沉笑一聲道:“老夫說過,本來不想傷人,你們皖西三俠倒先出手了。”

雙掌一合,向外推出。

書房雖然寬敞,但這四人都有幾十年修為,尤其皖西三俠明知無形刀邢鏗是第一號強敵,出手自然都使上了全力。一時掌風拳勁,交匯成一股巨大的狂飆,滿屋飛卷,聲勢至為驚人!

蒼龍寧勝天暗中朝霍五太爺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過去看看,可有暗門?”

霍五太爺點點頭,身子貼着牆壁,一下間到破碎書架前面,凝目查看,其實用不着查看,書架倒坍了,一道暗門早已露了出來。

因為方才書架倒坍之時,塵灰瀰漫,不易看清,接着李天雲等三人就發掌和邢鏗動上了手,沒人注意暗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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