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醫術通神 老夫人喜獲麟兒慶復明 蕈雲突現 小英雄概論異獸誓除妖
秦含柳在快要接近家門的時候,突然聽得一聲凄厲的慘嗥,從屋子裏面傳了出來。使得他心裏猛然一震,三步並作兩步,身形比閃電還快,連門也顧不得叫,就從一扇半開的窗戶里,唰的一聲,飛竄進去,只嚇得屋子裏面的人一齊驚呼一聲,認為是神祗下降,一齊俯伏在地,向他叩拜不已。只有他的義父秦逸庵,正為老妻慘死,悲痛得神智不清地坐在一張藤椅上,沒有隨同其他的人一齊下跪。
秦含柳仔細對屋子裏的情形一看,才發現自己的義母,臉色蒼白的平躺在床上,一床棉被,蓋着一半身體,從棉被下面,流出一灘鮮血,看樣子人已經死了,那瞼容上還流露出一種極為痛苦的樣子。義父秦逸庵則坐在床旁的一張藤椅上,兩眼發直,傻傻地望着自己,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地下跪着的則是附近的幾個山民的老婆,秦含柳馬上將他們拉了起來,問道:“各位嬸嬸,我是秦含柳,怎麼對我行起大禮來了,我的家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請各位叔伯趕快告訴我好吧!”
跪在地上的那幾個女的被他拉了起來以後,這才看清楚來人果然是在三年以前失蹤了的秦含柳,只不過人長高了不少,衣服還是濕淋淋的,好像剛從水裏面鑽出來不久的樣子。由於剛才他出現的方式,把眾人震驚住了。因此,幾乎有點不敢相信他的話,大家直把眼睛揉了又揉,生怕看錯了,最後,才肯定他確實是秦含柳。眾人裏面,有個混名叫快嘴張的,馬上搶着向前說道:“小官人,原來是你呀!剛才倒真把我們嚇了一大跳,三年以前,你一聲不響的走了,害得老太爺和老夫人一連哭了好多天,尤其是老夫人把一雙眼睛都哭瞎了,由於我們大家全得過老太爺的好處,所以大家輪流來替老夫人做點雜事,在去年這個時候,老夫人居然懷了孕,大家都替兩位老人家高興不迭,沒有想到會是個討命的,老夫人年老生子,竟然生不下來,竟然給肚裏那個小娃兒頂死了。小官人,這三年來,你究竟在甚麼地方呀!看樣子倒像是遇着神仙了,是不是知道老夫人有難,特地趕回來拯救,真要如此,那麼老天爺總算長了眼睛,哎唷!小官人一身怎麼濕淋淋的呀?”
快嘴張這一說開了頭,話就像連珠炮似地劈哩啪啦的一大串,真是說得又急又快,秦含柳要不是在洞府裏面待了三年,把一雙耳朵,訓練得靈敏非凡,恐怕也聽不清楚他究竟說些什麼。現在聽倒是聽清楚了,心裏一陣急疼,幾乎暈了過去,幸好三年以來,養成了沉靜的習慣,才把心情鎮靜下去,馬上想起自己帶回來的一些珍菓,裏面有千年參實,龍肝爪等都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何不拿來一試。因此,也就不理眾人,七嘴八舌的問話,很迅速的把帶在身上的小包袱打開,拿了幾顆參實,走到床前,撬開老夫人的牙關,將菓汁擠了進去,然後嘴對着嘴,將自己的一口真元之氣,度了過去,助老夫人把參實的菓汁,送入丹田,運轉全身。約有盞茶功夫,老夫人的臉色,就逐漸紅潤起來,秦含柳一看,知道業已得救,方才站起身來,對眾人說道:“麻煩各位嬸嬸,替我將老夫人的身子弄乾凈了,等她醒來以後,我再想法好了,現在我還得把父親弄醒過來。”
眾人見秦含柳只給了老夫人幾粒手指拇大的東西一吃,死了過去的人,臉上居然有了血色,同時鼻端也稍稍有了氣息,越發認為秦含柳已經成了神仙,對於他吩咐的話,大家一起爭先恐後地搶着去做。秦含柳也在此時,走到義父面前,從他頭頂上一掌拍了下去,太虛元氣,從泥丸宮直透命門,老先生原只不過因為夫人難產,自己雖然研究醫學多年,竟然挽救不了自己親人的一條性命。所以當老夫人被腹內的小孩,頂得慘嗥一聲,死了過去的時候,自己的心裏,就像被刀子猛扎了一下,當時兩眼一翻,一陣急疼攻心,眼神發直地同時暈了過去。因此,當秦含柳一掌拍下以後,喉嚨裏面一陣呼嚕呼嚕,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濃痰,人就馬上清醒過來,第一眼就看到秦含柳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禁懷疑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一把拉住秦含柳的雙手,痛苦失聲地說道:“柳兒,我們是不是在陰曹地府相見,你的娘死得好慘啊!”
秦含柳趕緊安慰他說:“爹爹,不要難過呀,是柳兒回家了,娘還有救,您老人家千萬不要傷心呀!”
秦逸庵把秦含柳的手抓到手裏的時候,就感到溫暖得很,不像是在陰曹地府,再聽到秦含柳這麼一說,不禁驚喜得把一雙眼睛睜得桂圓一般,獃獃地看着秦含柳的面孔,還沒有講話,那邊床上老夫人已經哎唷一聲,叫了起來,說道:“哎唷,痛死我了!”
秦逸庵此時已經顧不得問秦含柳這些年來的經過,急急的起來,拉着秦含柳的小手,走近床邊,看到老夫人已經完全清醒過來,床上也經過眾人弄乾凈了,換上了一床乾淨的棉被,蓋住了下體,好像已經不再流血了。因此,馬上回過頭來向秦含柳問道:“柳兒,你給了甚麼東西讓娘吃,有這麼大的效力?”
秦含柳急忙指着床邊擱着的小包袱,說道:“爹爹,就是那裏面的千年參實嚒!”
秦逸庵不禁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地說:“原來是這些天材地寶,那就怪不得了!”
話完以後,不禁又把雙眉皺緊地說道:“人雖然救醒了,可是你娘老年生子,骨盆過小,還是沒有辦法可想呀!那怎麼辦呢?”
原來中國自秦以後,扁鵲的外科手術業已失傳,秦逸庵只是對內科和普通傷毒有極深刻的研究,否則就不致坐視自己的老伴難產而死。所以又擔憂起來,卻不知秦含柳在三年之中,除了精讀靈虛客的各項武學以外,對於他所收集的那些醫書,因為性之所近,研究得最深,那些失了傅的外科手術,都為靈虛客收集在內,因此對於外科的常識,非常豐富,只不過洞中沒有人求醫,從來沒有實驗過而已。因此,當他聽完秦逸庵的話后,馬上安慰他道:“爹爹,沒有關係,讓柳兒試試看,能不能夠把肚子剖開,取了出來,好在這裏還有很多參實在此,即或不成,大概也不致喪命。”
秦逸庵聞言不禁大為驚奇,問道:“柳兒,這三年你究竟到甚麼地方去了?又幾時學會了剖腹取胎,那是扁鵲的不傳之秘,早已失傳了的,你如不會,可千萬不能開玩笑啊!”
秦含柳胸有成竹的說道:“爹爹,正是那扁鵲先生的秘傳,柳兒怎麼學來的,待會兒再講好了,現在替娘動手術要緊,請你馬上找一瓶燒酒和一點麻藥好嗎!”
秦逸庵聽說是扁鵲的秘傳,就放心了,馬上取出自己的藥箱,從裏面找出一包麻藥,再從地窯裏面,拿出一瓶藏了多年的貴州茅台,一起交給秦含柳。但見他從身上取出那把從洞府裏面帶回來的小匕首,用一團新鮮棉花,蘸了一些燒酒把刀擦得乾乾淨淨,然後把手洗乾淨,先用麻藥給老夫人聞上,再將老夫人的衣服解開,露出那個懷了孕的大肚皮,用手按上,感到裏面的小孩,還在亂動,秦含柳想了想,就用太虛元氣,透過去閉住他的穴道,嘴裏說道:“小弟弟,請你老實一點吧!讓哥哥把你抱了出來!”
這種孩子氣的話,直聽得大家感到好笑,可是老夫人的肚皮經他的小手一按以後,裏面不再蠕動,顯得那個尚未出生的小孩,居然非常聽從他的話,不但眾人感到驚奇,就是深明醫理的秦逸庵,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知其所以然。
秦含柳也不管眾人驚異的表情,接着用燒酒將老夫人的肚皮洗凈,然後拿起小刀,回想自己在洞府里那些醫書上所記載的部位和順序,小心翼翼地先用太虛元氣將老夫人的血海制止,再用匕首劃開肚皮,因為大人小孩都非常安靜,血脈又給他制住穴道,不往外流,因此,很順利地就完成了手術。比起現今醫院裏那些訓練有素的醫師護士,還要來得乾淨俐落,在那個時代的常人眼裏看了,簡直就把秦含柳當作神仙了。後來就由當時曾經目睹秦含柳剖腹取胎的眾人口裏,一傳十,十傳百,鬧得遠近皆知,四處前來求醫的人,絡繹不絕,最後,秦含柳不勝其煩,就開了一些靈驗的單方,叫他們自己去配製,現在雲南省有名醫治刀傷的白葯,據說就是他傳下來的單方之一。
閑話少說,且說秦含柳動完手術以後,從老夫人的肚子裏面,取出一個重約五六斤的白胖胖的小子,先將他的穴道解開,然後將他交給那些照料老夫人的山婦,馬上動手用太虛元氣將剖開的肚皮合上,按照秘笈所藏的化生萬物的功訣,以手撫住創口,使其合縫,由於他此時的功力,尚未達到巔峰狀態,足足費了一大頓飯的時間,方才將創口的肉,合在一起,回復沒有動手術以前一樣的平整。秦含柳頭上的汗珠,也已經像雨水一般地掉下來,直到最後一點傷痕都沒有了,才把手一松,頹然往旁邊那張椅上一坐,似乎已經精疲力倦,站不起來。這也就是後來他遇到了瀟湘怪叟卞夢熊,只能藉助紫蓮玉棗,不敢再用太虛元氣,幫助他去腐生肌的道理。本來太虛元氣,練到絕頂,就可以運轉宇宙間所有的陰陽二氣,所變萬物的組織,隨心所欲的化生萬物,那是非要千年萬年以上的修為不可。否則那鬼谷子和靈虛客不就成了宇宙的主宰了嗎?就是現在自然科學掌握了這個質能互變的道理,藉助無數的儀器設備,集中無數人的智慧能力,也不過只能把幾種特殊的元素,互相轉變而已。秦含柳如果不是吃了很多天地間的奇珍異寶,助長了幾百年的功力,就是縫合創口這一點巧奪天地造化的功夫,也不容易實施呢!怪不得他在療合母親的創口以後,要元氣大傷,幾乎站不起來了呢!也幸虧有了這次經驗,才在以後不敢亂用這化生萬物的功訣,使得自己的元氣減弱,而在力敵萬載盤炫的時候,不致功虧一簣,貽患無窮,當然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且說秦含柳運用這種奪天地造化的神功,為他義母當時療合創口以後,大家都為這神話似地奇迹,驚得呆在那兒,作聲不得,誰也沒有注意秦含柳的疲乏。直到那個取出來的小胖娃娃,在穴道解除,氣血慢慢流轉一周,又恢復了知覺,哇的一聲哭出那出世以後的第一聲時,方才把眾人從驚痴中警覺過來,異口同聲地說了一聲:“小官人三年不見,真的變成了神仙了嚒?”
說完,各人馬上七手八腳地替那小孩剪臍帶,包紮,秦逸庵也同時注意到了秦含柳的臉色,老人家究竟不愧名醫,馬上發現秦含柳有點用力過度的虛脫現象,好在旁邊有的是千年參實和另外一些不知名的奇菓,立即送了一粒參實到秦含柳的口裏,才很快幫助秦含柳把那一口中元之氣,提了上來,沒有傷着本元。秦含柳吞下參實以後,將真氣運轉一周,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把舌頭一伸,做了個鬼臉說道:“好險,好險!想不到化生萬物會這樣困難。”
泰逸庵給他這麼沒頭沒腦地一說,真弄得有點莫名其妙起來,不由自主地問道:“柳兒,什麼化生萬物這般困難……”
話還沒說完,就給眾人的道賀聲打斷了,只聽那個快嘴張的尖銳的聲音,在擾嚷的道賀聲中,響亮的說道:“老爺子,恭喜了,今天不但小官人回了家,老夫人還添了個公子,這下子雙喜臨門,老爺子可得請我們這些左鄰右舍喝一杯喲!”
秦逸庵這才想起家裏,還有很多外人在此,暫時不便盤問秦含柳的一切,同時老伴的麻藥還沒有去掉,尚有許多事情要做。因此,也就將問秦含柳的話,說到一半,就自動打住,轉過頭來要秦含柳把老伴的麻藥去掉,就對眾人說道:“各位芳鄰,自從老伴失明以後,就偏勞各位,尤其最近兩天,更難得大家這麼熱心幫忙,小老兒把家事料理好后,過兩天一定請各位芳鄰喝一杯,表示小老頭的一點敬意。”
眾人本來是取笑玩的,想不到秦逸庵竟然千恩萬謝地真要請大家喝,想到平日得到這兩口子的好處,倒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起來。眾口同聲地說道:“老爺子真是太客氣了,這一點微勞算得什麼!平日如果沒有老爺子在,恐怕我們家裏不知要耽擱多少人命呢!剛才是快嘴張開玩笑,要老爺子請客,那怎麼敢當呢?還是等小少爺滿月,再來打擾吧!”
秦逸庵雖然知道大家是一片誠心,但仍然說道:“這個應該,這個應該,小犬滿月的時候,自然請各位芳鄰來湊個熱鬧了。”
眾人看到秦夫人已經安然無恙,小孩也已包紮完畢,雖然說與秦家是鄰居,實際講來,因為這是山區,大家並沒有住在一起,最少的也還要隔個兩三里路程,不過秦逸庵經常施藥,義務的為大家治病,所以與附近幾十里的人家,都相處得和一家人一樣,彼此並沒有因為這一點距離,而顯得疏遠,反而比起現在的都市,雖然緊靠着一堵牆,卻老死不相往來,甚至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雞飛狗走,彼此視若仇敵的情形,不知要好上多少萬倍。這也是中國農村,傳統下來的淳厚風氣所致,絕不是今天生活在工業社會的人,所能領略到的。所以,自從秦含柳失蹤,老夫人把一雙眼睛哭瞎了以後,住得近的幾家山民,就經常地自動來替老夫人打雜,秦逸庵夫婦雖然不願打擾人家,可是這是旁人的一份心意,自然不好拒絕。時間久了,這些人差不多都成了習慣,差不多每天都有人來秦家照料,到了老夫人快要分娩的這幾天,今天在場這幾個,更把鋪蓋都搬來,陪着老夫人睡了幾夜,現在看見秦家已經沒有什麼事了,各人也就想到了自己的家裏,需要回去照料一番,又知道他們父子相見,可能還有一些私事要談。所以,雖然眼見秦含柳那些出神入化的舉動,想留下來聽聽他的經過,還是在客氣一番過後,紛紛向秦逸庵告辭去了。
秦逸庵把眾人送走了以後,回到屋裏,看見秦含柳已經把他母親的麻藥取下,正在用安息香使地回醒過來。因此,也就暫時不打擾他,自己坐到藤椅上面,休息一會兒再說,說實在的,這幾天來,老人家可還真沒有合過眼睛呢?
老人家聞着安息香的味道,疲乏的精神,也慢慢恢復過來,這時只聽得床上的老伴,幽幽地吁了一口氣,然後聲音非常嘹亮地在那裏問道:“老頭子,孩子生下來了沒有,怎麼我感到肚子裏面空空的,餓得發慌呀!有什麼東西吃沒!”
秦逸庵還沒有站起來答話,秦含柳早從那堆菓子裏面,選了一個形似福橘的菓子,把皮剝開,那一股清雅的香氣,登時充滿了整個屋子,使人聞到心寧氣爽,他把菓肉剖作兩半,一半送到老夫人的嘴裏,一半遞給秦逸庵,嘴裏說道:“爹、娘,你們嘗嘗這個,好吃得很呢!”
老夫人和秦逸庵把菓肉送到嘴,入口即融,但覺像喝了一口瓊漿似的,那菓汁吞下以後,口裏還留有一股香味。同時,當那菓汁到了肚裏以後,立刻產生一種溫熱的感覺,從丹田部位,向四外發散,不但肚子不再感到飢餓,而且精神立即抖擻起來,老夫人在聽到那一聲爹娘以後,剛想說話,恰被那片菓肉將口堵住,此時,霍的一聲,陡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伸出兩手,向前摸索着說道:“是柳兒嗎?想得為娘的好苦呀!這三年以來,你在甚麼地方過活呀!該吃了不少的苦吧!”
說完,當她摸着向他懷裏投進的秦含柳時,一把緊緊地摟住,眼淚就像雨水一般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秦含柳在洞府裏面整整待了三年,雖然說練成了舉世無比的一身本領,但年齡上,究竟還是一個十足的小孩,心靈里自然急需要母愛的滋潤。因此,此時也恢復了那一派天真孺慕的表情,兩眼流着眼淚,賴在義母的懷裏,仰起頭來,看着老夫人的臉上,孩子氣地說道:“娘?您好了嗎?柳兒在這三年裏,也天天想着您呀?”
母子兩人,驀然相逢,彼此流着眼淚高興,唏噓在一起,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秦逸庵究竟是一個男人,沒有他們那麼衝動,因此在旁邊說道:“老伴,柳兒回家了,你該高興才對呀!幹嗎倒哭起來啦!今天如果不是他回來,你的老命也早已完了,現在你的身體已經完全復原,小孩也生下來了,柳兒累了老半天,也該讓他休息一下呀!”
老夫人這才想起自己正在分娩,當時只感到下體一陣急疼,慘噑了一聲,就失去了知覺,現在果然感到身體有異,可是眼睛瞎了,看不見甚麼,因此急對秦逸庵問道:“老頭子,你說甚麼?小孩在那裏,我看不見該怎麼辦呀!”
秦含柳這時才記起義母為自己哭瞎了眼睛,因此,搶着說道:“娘,弟弟就放在您身邊,現在正在睡覺呢?讓我替娘把眼睛醫好了,再去抱他好不好呀?”
老夫人以為他在說孩子話,不禁笑着說道:“傻孩子,娘的眼睛已經瞎了三年,怎麼還能治得好呢?快別說孩子話了,先把弟弟抱給我才是正經!”
秦逸庵自從看到秦含柳為老伴動手術的那一份神技以後,知道他在這三年裏面,一定有着一段非常神奇的遭遇,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因此,也就在一旁說道:“老伴,你不要小看了柳兒,他說治得好就一定治得好,不信,你就先讓治治看吧!”
老夫人聽到自己的丈夫也是這樣說,臉上不禁充滿了半信半疑的表情,對着秦含柳說:“孩子,你真能治得好嗎?可千萬不要勉強啊!娘這三年來,已經習慣了摸索着做事,瞎了眼睛並沒有甚麼不方便的呀!”
秦含柳極有信心地安慰地道:“娘,娘,您躺下來讓柳兒看看吧!保證能夠讓娘再見光明。”
老夫人依言躺下,秦含柳扒到床頭,將她的眼皮撐開,看了看,見那眼珠子仍然同好人一般無二,只那瞳仁稍微顯得有點呆板,再用手將脈一按,停了一刻鐘,就知道老人家是因為哭泣過度,使得明睛穴受阻,視神經萎縮所致,只要將明睛穴打通,吃一點恢復視神經的東西,就可以馬上復原,知道自己從深潭中所得的那一顆蟣蝮龍腦珠,正是這一類的聖品,因此,心有成竹的對秦逸庵說道:“爹爹,麻煩您老人家把葯爐子生起火來。”
自己同時跑到廚房,找出一個乾淨的細磁碗,交給老夫人說道:“娘,請您老人家把奶擠出一點來,讓柳兒合葯!”
當老夫人把奶擠滿了一碗的時候,秦逸庵也將葯爐的火生起來了。秦含柳找出一個乾淨的藥罐子,把人奶倒了進去,然後不慌不忙地從懷裏取出那顆鴨蛋大小的龍腦珠來。雖然是在白天,那珠子所泛的奇光,仍然照耀得滿室生輝,秦逸庵也是一個識貨的,見了馬上問道:“柳兒,怎麼天地間的奇珍異寶,都讓你一個得全了,有了這顆蟣蝮龍腦珠,你娘的眼睛,沒有問題一定可以復明,只不過未免太可惜了一點,你究竟是從那裏得來的呀!”
秦含柳一面將龍腦珠放到人奶裏面把蓋蓋緊,用文火慢慢地熬着,一面對他義父說道:“爹爹,只要娘的眼睛能夠復明,這一顆小小的珠子,算得了甚麼!”
說著,就把自己這三年來的一切遭遇,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那驚險的地方,直聽得兩老提心弔膽,那神奇的地方,又令得兩位老人搖頭吐舌。直到秦含柳把話說完,兩位老人才一齊鬆了一口氣,用無限憐愛的語氣,對秦含柳說道:“孩子,這三年來,真難為你是怎麼過的。”
此時,那顆龍腦珠,已經溶化在奶汁裏面,從藥罐的蓋縫裏,透出一股清涼無比的香氣。秦含柳知道火候到了,趕緊將火弄熄,等藥罐稍冷的時候,方才取下,揭開蓋子一看,但見裏面的奶汁已經變成了一片碧綠的顏色,青瑩瑩的,光是看那顏色,就令人從心坎裏面感到舒爽,珠液的表面,還浮有幾滴純白的龍腦油,秦含柳伸手在藥罐外邊試了一試,溫度覺得可以進口了,然後將珠液倒在磁碗裏面,用一條玉匙將浮在上面的龍腦油取了出來以後,才將磁碗遞給老夫人,要她將珠液暍下。然後將那幾滴龍腦油,滴入老夫人的眼中,要她將眼睛閉上,靜躺在床的上面。只見秦含柳將兩隻小手搓熱之後,分別往老夫人的兩個太陽窩上一按,老夫人立時覺得兩隻眼角裏面癢兮兮地,像有無數蟲子在裏面鑽動似地,丹田裏面,也同時升起一股清涼之氣,順着巨闕,璇璣,華蓋,天突,廉泉,經人中而分為兩股,沿玉柱的邊沿,直抵兩隻眼角上的明睛穴,頃刻之間搔癢立止,眼睛裏面只感到涼颼颼地,好不舒服。老夫人急忙將眼睛睜開一看,滿屋的情景,盡入眼底,瞎了將近三年的眸子,只在僅僅一個多時辰之內,竟然完全復明,內心真是喜極而泣,激動得說不出話,一個翻身,爬了起來,將秦含柳的一雙小手抓住,從頭到腳看了又看,嘴裏不斷地喃喃自語地說道:“乖兒,真難為你了,乖兒,真難為你了。”
可是一眼看到秦含柳的身上,有點濕淋淋的,雖然水份已經給體溫蒸發得差不多了,仍然看得出來,是從水裏鑽了出來的樣子,不禁又感到非常心痛地對着秦逸庵說道:“老頭子,瞧你多麼粗心,柳兒回來這麼久了,他這一身水濕的衣服,還不讓他換掉,如是浸壞了,看你怎麼辦?”
說完,馬上起來,從衣櫥裏面,找出幾件新的小孩衣服出來,要秦含柳趕快拿去換下。
其實,秦含柳現在身上穿的,與其說是衣服,倒不如說是一堆布片要來得恰當得多。原來他在洞底裏面,呆了三年之久,身體業已比從前長大了許多,秦含柳雖然聰明,洞府裏面也留有布匹和衣服,但他從來沒有學過裁縫,根本不知道要怎麼縫製,那些現成衣服么,又都是大人們穿的,根本不能使用。同時,那時他的全部精神,已經為那洞府裏面的神奇藏書,給迷住了,也不願意化太多的時間,用在做衣服上面。因此,當他感到衣服小了或破壞了的時候,就只用剪刀一剪,當中添一片布進去,就算完事。而且幸虧那座洞府,是一整塊翠玉雕成,洞門緊閉以後,萬毒不侵,才使得那些布片,保存了千百年之久,仍然像新的一樣,否則,秦含柳經過這三年之久,一身衣服早就粉碎得無法穿了呢!所以當他從義母手裏接過那些新衣服的時候,心裏真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趕緊跑到自己從前的卧室裏面,將衣服換下。奇怪得很,那身衣服,並不感到小,就像是在今年,才替他做的一樣,再一看那卧室,一切東西,都和從前的佈置,完全一樣,沒有變動,不覺感到非常奇怪,衣服還沒有完全穿好,就一面扣着扣子,一面跑了出來,向他的義母問道:“娘,我長大了這麼多,怎麼衣服穿到身上,會一點也不感到小呀?”
老夫人此時已經將那嬰孩抱在懷裏餵奶,對於秦含柳的問話,還沒有回答,旁邊的秦逸庵,忙一把將秦含柳拉了過來,告訴他道:“自從你失蹤了以後,你娘不但把眼睛哭瞎了,而且始終認定你不會死,一定還要回來,除了把你的卧室,保持原狀,不讓別人把它弄亂以外,並且每一年總要按照想像中你長了多大,做幾套衣服擺着,沒有想到真讓她給料對了。”
接着,老人家就把他失蹤以後的一切情形,說了出來,原來秦氏夫婦,年齡相差大概有十幾歲的樣子,自從搬到龍潭歸隱以後,就每天沉緬在醫學裏面,盡量運用自己的醫術,施藥救人。因此,附近的山民,都對此二位老人,尊敬不已,稱為善人而不名,可是他們家裏,甚麼都好,就是兩夫婦眼看已要過中年,膝下猶虛,沒有半個子息,因當秦逸庵四十多歲那年,從門口檢到秦含柳以後,就視同拱壁,認為是天賜麟兒,真是對他愛護得無微不至。沒有想到把他撫養到八九歲的時候,又會突然失蹤,不見回來,大家當然可以想到兩老着急的情形。可是請了很多人幫忙,把附近幾十里的山嶺崖壑,都找遍了,不但沒有發現一點影子,就是屍骨也找不到一片,秦逸庵人比較達觀,實在找不到,也就算了,只在最初幾個月裏,內心感到非常難過,過後也就慢慢地淡了。但秦夫人卻因此終日哭泣不止,幾個月的功夫,不但把一雙眼睛哭瞎了,人也憂思成疾,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不成人形。秦逸庵妄自深明醫理,對於他的老伴,還是沒有辦法,不過他知道心病必須用心藥來醫,才能見效。因此天天對着老伴分析秦含柳,絕不是甚麼夭折之相。同時還把昆曇上人的話,一而再,再而三的說給老伴聽,並且捏造了許多故事,說秦含柳被一個仙人收到門下去做弟子去了,那位仙人把他帶走的時候,還曾經為附近的山民看到。過了一段時間,又找一個住得比較遠的山民,吩咐他向老夫人撒謊說,那位仙人在把秦含柳帶走的時候,還曾經囑咐他轉告說,三年以後,就會把他送回,並且描述得活靈活現,說那位仙人講完那幾句話以後,就變成一道活閃,那麼一晃就不見了。
經過這麼一來,才慢慢把秦夫人哄信,身體才逐漸復原,又天天惦念着秦含柳的衣食住行起來,雖然眼睛看不見了,還是每天央着那些前來幫忙的山婦,幫忙她替想像中長大的秦含柳,剪裁衣服,並且堅持着自己摸索着縫製起來。
秦逸庵從旁看得出來,自己的老妻,對於秦含柳不但愛如己出,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也難怪,過得中年,才撿得這麼一位兒子,而且又是那麼聰明伶俐,孝順聽話,任何一個人見了,都會感到他的可愛,何況是一位秉性非常善良,具有偉大母愛的秦夫人呢?自然要把一身的精神,都寄托在秦含柳的身上了。
三年的時間,很快就要過去,秦逸庵心裏非常明白,自己的謊言,到時如果揭穿,老伴的情形會變得怎麼樣,實在不敢想像,心想除非讓她再找到一個兒子,使得精神另有寄託,才不致再度害病。可是幾次與她商量,想另外再收養一個附近山民的子女,作為自己的螟蛉,可是都被老妻拒絕,說是收養十個,也絕抵不上秦含柳一個,沒的分了心思,將來秦含柳回來,自己會照應不周。秦逸庵對於老妻的彆扭脾氣,知道得非常清楚,因此從來不信怪力亂神的老夫子,也不免每天禱告上蒼,希望秦含柳能安然無恙的準時回來,或是自己的老妻,能夠老蚌生珠,親自懷孕,生下一男半女。當然,他知道這兩個希望,都渺茫得很,並不敢過份期望他們能夠實現。
但天下的事情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到了第三年的春天,秦含柳雖然沒有回來的影子,但秦夫人居然懷起孕來了,兩老口不免都感到喜笑顏開,只有秦逸庵心裏知道,秦夫人雖然比自己年輕十幾歲,但也有四十多了,老年生子,又是第一胎,能否順利分娩,實在難料。因此,在欣喜的心情下,卻不免還暗暗地擔上了一份心事,果然十月懷胎,到了分娩的時候,因為嬰孩過大,骨盆太小,發生難產,自己當時決定要捏殺嬰孩,保全母體,但是秦夫人說什麼也不肯答應,反而要他把自己殺死,剖腹取胎,保全嬰孩。大家想想,秦逸庵和他的夫人,生活了幾十年,兩人的感情,好到無以復加,怎麼肯依,因此,就與夫人爭執起來。
可是,秦夫人肚子裏的那個傢伙,卻等不及他們的決定,在裏面掙紮起來,小腦袋一頂,就把秦夫人痛得暈死過去,那一聲慘嗥,就是她臨死以前的叫喚,秦逸庵一見如此,也當時急得兩眼發直,神志昏迷不醒地倒在床邊的藤椅上,那些助產的山婦,給這樣一來,全都嚇得慌了手腳。如果不是秦含柳及時趕到,不但老夫人流血過多,無法保存,就是那個嬰孩,也會憋死在母親的肚子裏面。
秦含柳聽完義父的敘述以後,對於母親那份關注的至愛,從內心感到一陣溫暖,很感動地獃獃望着他的母親,良久方才進出那麼一句:“娘,您真好!”
秦夫人手裏抱着嬰孩,很慈祥地看着秦含柳,用手拍了拍身邊的床板,微笑着說道:“乖兒,坐過來讓娘看清楚一點,嗯!娘沒想錯,三年了,確實應該長得這麼大了。來!弟弟是你救出來的,你就給他取個名字吧!”
秦含柳靠着母親的身體坐下,從她手裏把嬰孩接了過來,小傢伙白裏透紅,眼睛尚未睜,眯成一條細縫,就像在那裏微笑似地,令人看了,感到說不出的可愛,秦含柳一面逗着他,一面說道:“娘,我想替他取個名字叫做萱茂,希望爹爹和娘得着小弟弟以後,身體永保健康。”
兩老見秦含柳連替小弟取名字的時候,都忘不了父母的健康,心裏那份高興,真是說不出來的安慰,一齊哈哈大笑說道:“乖兒,好,小弟就叫做萱茂好了。”
接着,大家又歡敘一些別後的離情,由於老夫人雙目復明,又慶得麟兒,加上秦含柳無恙歸來,真是三喜臨門。第二天,就準備幾桌豐盛的酒菜,把附近的鄰居,請到家裏,一方面酬謝大家平日的幫忙關照,一方面慶祝自己一家的團圓,而秦含柳的回家的那一段神話式的傳奇,也讓大家加油添醋的傳播出去,弄得後來秦家門庭若市,除了有病求醫的以外,還有許多是專程來瞻仰瞻仰這位小神仙的風采了。幸好秦含柳非常懂得韜光隱晦,除了治病以外,其他的功夫,一點也不顯露出來,只在半夜的時候,偷偷地起來,帶着阿黑至山頂上練功。時間久了,求醫的人雖然還是絡繹不絕,但是秦含柳除了醫術比老先生還高明以外,其他一切均與常人無異。同時,這些求醫的人,都不過是附近兩三百里地的愚夫愚婦,見慣無奇,對於當初的那段傳說,也就淡忘了下去,不然,那時冥靈上人正在開創陰風教,需要網羅天下奇才異能之士,說不定就會把他引來,都說不定呢!
這樣,秦含柳在家裏過了兩年,在這兩年之內,除了替人家治病以外,就是把洞裏面所學的醫術轉授給自己的義父,並且遵照昆曇上人的遺志,把當時斬殺蜍龍的那一片死谷,開闢成為一個葯圃,再由秦含柳帶着小雪阿黑,四齣搜尋靈藥,移植過來,再父子合力,煉製出許多特效丸藥,廣事施捨,真不知讓他救活了多少垂危的生命。
在這一段時間裏面,秦老先生看到秦含柳年齡雖然還小,可是各方面均已成熟,也就把昆曇上人遺給他的東西,提前交給他自己保管。自然,這些東西,現在對於秦含柳來講,已經沒有甚麼意義,除了那幾顆蜍龍珠,秦含柳感到非常好玩,經常帶到身上以外,還有一部清涼草,也由他的義父編成幾個草墊,放在外面,用來救人。其他的東西,也就隨隨便便地往卧室裏面的小柜子裏一塞,就沒有再去管他了,卻想不到後來離家出走尋親,他那位小弟弟秦萱茂,卻因此得到好處,引起另一段很離奇的故事發展,他自己也因為那幾顆珠子,在雷波分堂巧破飛蛇坑免除了太白神丐等一行人的危難,因為秦萱茂的故事,是作者另一部書的主題,也就不再在此饒舌了。
且說在第二年的端午節,那天沒有甚麼病人,一家數口,很難在過節的時候,這麼清閑。因此,秦夫人準備一餐精美的酒菜在一起過節,老先生一時高興,多喝了兩杯,醉后不知不覺之間,把當初收留秦含柳的那一段往事,意外地說了出來,秦含柳這才知道兩老並非自己的生身父母,不覺悲從中來,痛哭失聲,立即追問自己的雙親在甚麼地方。
秦逸庵經他這麼一問,人馬上清醒過來,雖然有點後悔自己失言,不過他心裏並沒有打算將他永遠瞞住,只不過想等他成年後再告訴他自己出去尋找,現在既然說出一點影子,同時也認為他現在的本領,出外一定不會吃甚麼虧,讓他了解清楚,馬上出去訪尋,也未嘗不可。因此,就把當初收起來的小包袱和九龍玉佩取了出來,告訴他一切詳細的經過,並且說明自己並不知道他的雙親在那裏,只不過從佩上的柳字,推想他家可能姓柳,替他取名叫做秦含柳的意思也就在此。
秦含柳知道了這些,當然急着要下山去訪親尋仇,秦逸庵也贊成他去,可是秦夫人始終認為他年齡太小,不宜單獨在外面走動,堅持不肯讓他馬上離開,勸他長大了再去,要不然就讓秦逸庵陪着他一起下山。秦含柳,兩樣都不願意,但他知道義母對他的愛護,當然不便頂撞,使得義母傷心,就勉強答應了第二個意見,但到了晚上,愈想愈感到不太妥當,一方面義父年齡太老,不宜在外面跋涉,陪同自己,反而阻礙了行程。同時,家裏也需有人照顧,何況差不多天天都有病人前來求醫,而差不多全是重病,如果自己父子都走掉了,豈不要耽擱人家的性命,無形中種下惡業了嗎?
因此,就在半夜,偷偷地把行裝整理好,留下一封書信,說明不必要義父陪同的理由,就帶着小雪阿黑一溜煙似地跑下山去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兩老發現他的留信,人早已去到幾百里以外去了,秦夫人雖然感到不放心,但那信里說的都是正理,再加秦逸庵的勸說,兩老都深以秦含柳的本事,相信不致會出甚麼亂子,也就只好放下愁懷,等待他訪親回來了。
因為秦含柳在家裏常聽到義父說起,在昆明有一家親戚,所以一下山來,就打聽到昆明的路程,因此,才在路上,與霓裳仙子秦碧雲母女相逢。
瀟湘怪叟卞夢熊,聽完了秦含柳所說的這一段經過,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會有這麼大的本事,原來是他自小得到那麼多的曠世奇緣所致。因此,不但為自己的老友,能夠有這麼一位後人感到慶幸,同時對於未來武林之中,即將掀起的一場浩劫,感到放了一大半心。知道有了這一位世侄的存在,未來那場浩劫,即使不能拯救,也一定可以少死不少人。
兩人在這古墓裏面,一呆就是半年,由於紫蓮玉棗和石乳靈泉的功效,加以秦含柳的太虛元氣,不但瀟湘怪叟的新肉長成,那些毒化的肌肉,紛紛結痂脫落,而且在功力上,也比起從前,增進了不少。混身除了鬚髮還是一片雪白以外,一身皮膚的顏色,更變得細嫩潤滑,像個孩童似地。
在這半年裏面,小雪也給秦含柳訓練得頗有幾分火候,尤其是那一份刁鑽鬼怪的性格比起阿黑,更要機靈得多,後來確實給秦含柳添了不少的助力,但也惹了不少的麻煩。
這天,瀟湘怪叟身上最後一塊創痂,也已完全脫落,那塊堵住墓門的大石,也經秦含柳在這半年裏面,用太虛元氣凝練的剛勁,一點一點的鑿得去了一大半,足可容得一個大人鑽出鑽進,伯侄兩人馬上打算離開此地。可是彼此一看自己身上,不覺呆了,秦含柳身上穿的雖然是在龍潭所得那些冰蠶絲織成的衣服,可是已經污穢得不堪入目,必須洗滌過後,才能穿着見人,至於瀟湘怪叟身上,那一身衣服,早給自己一身毒水,浸得不能再穿,此時更是一絲不掛,根本無法出來見人。秦含柳每天出墓打獵,知道這附近根本沒有人家,就是有錢,也無法買到衣服,何況伯侄兩人,彼此都是分文不名呢?倒不免使得這兩位身懷絕技的高人感到萬分為難起來。
最後他們商量的結果,決定等到晚上,兩人再行出墓,先找一處溪流,把秦含柳身上的衣服洗乾淨,秦含柳穿着褲子,把上衣讓瀟湘怪叟圍住腰腹,再到山下的居民那裏去想辦法。
商量好了,兩人就把那些脫下來的創痂,一起掃攏來挖一個深坑,把它埋了起來,然後用柴火,將那些有毒的地方,徹底的燒了一遍,以免將來有人誤入墓室,不小心中了餘毒,雖然毒性經過石乳靈泉和紫蓮玉棗的作用,減弱了不少,但也還是相當厲害。
說也奇怪,兩個人在墓室裏面,待了半年,並不感到氣悶,這一想起出困,僅僅只有半天的功夫,也感到在裏面度日如年,非常難受。尤其是瀟湘怪叟,更恨不得馬上天黑才好,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到天色已經大黑,兩人方才帶着小雪從古墓裏面鑽了出來。此時正在月初,月亮只有彎彎的一線,像蛾眉一樣地掛在東邊的天上,光線非常微弱。因此,滿天星斗,閃耀爭輝,佈置得一面蒼穹,就像是嵌滿了鑽石的大圓屋頂一樣,上面沒有半點雲絮,四周高可參天的古樹,在星光的照耀下,在地面顯出一層淡淡的影子,份外顯得寧靜。
瀟湘怪叟在古墓里悶了半年,那一身絕毒,製得他在半年裏面,連轉身都感到困難,如果不是修練了近百年的內功,已經習於靜坐,那情境真是急也得把人急死。雖然這半年的時間,沒有使得他發狂,但可也蹩得夠了。此時,身體初得自由,又遇着這樣幽美恬靜的景色,心中的高興,真不是筆者所能形容萬一,但見他引吭一聲高嘯,只震得山風陡起,四周的樹葉,簌簌一陣亂落,驚得林中的宿鳥,振翅高飛,那功力之高,就是藝絕天人的秦含柳看到,也感到欽佩不已。
瀟湘怪叟在這一陣狂嘯之後,把胸中積鬱的一股子悶氣,發泄得乾乾淨淨,然後說一聲走,領先搶着就往嶺西那一帶飛縱而去。原來他對這一帶地形,尚稱熟悉,知道在那嶺西一百鄉里的地方,山頂有一座小小的岩池,泉水清洌無比,因為地勢太高,亘古甚少人跡,自己伯侄兩人,衣冠不整,在那塊地方去衣濯洗澡,絕不愁被人看到,同時,也想藉此看看這位世侄的真正功夫,究竟到了甚麼程度。
但見他身形一起,宛如白鶴臨空,雙足微微在地面一點,就像一隻初離弓弦的弩箭一般,一縱就是二三十丈遠,那速度之快,真是賽過奔馬。可是回頭一看,不但秦含柳緊跟在自己的身後,步履從容,顯得像個沒事人一樣,就是那隻小猴子,也只不過相差幾步遠近,心裏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年齡雖然超過一百,鬚髮均已雪白,那一種好勝的心裏,仍然不減當年,不覺犯了童心,馬上展開自己苦練多年的絕技,蹈空履虛,存心要同這位世侄一較長短。
原來這一種蹈空履虛的功夫,雖然不能像秦含柳的凌虛氣勁一樣,可以直衝雲霄,一瀉千里,但也是用內勁把真氣迫向下方,受那地面實物的反激,形成一股氣墊,使得身形不為地形所阻,可以像滑雪一般向前飛馳。此種道理,現已為科學界所利用,就是不久以後,即將問世的地面汽墊飛車,各位讀者,經常看報,想必不需作者再多饒舌。
瀟湘怪叟把這一項絕技施展出來,果然不同凡響,但見人像一道電閃似地,離開地面兩三尺高,順着地勢的高低,時升時降,一連幾個急閃,就朝嶺西的另一座山頂上面射去。
百多里路程,只不過片刻就到,那座岩池,就已經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可是瀟湘怪叟剛把身形剎住,就只聽得頭頂噓的一聲,一道白影,從空急降,落到地面,不是秦含柳還是誰呀!時間輿他到的,恰好不早不晚,分毫不差,老頭心裏明白這位世侄不願讓他難看,存心如此,實際並未盡其全力,心裏真是又喜又愧,不禁哈哈大笑一聲,拍着秦含柳的肩膀說道:“柳侄,老伯服了你啦!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目前武林裏面,能夠與你抗衡的,恐怕已經再也找不出人了。”
語聲剛落,驀然聽得一聲鶴唳,划空而過,彷佛鶴背傳來一絲極端輕微的冷笑之聲,彷彿是在那裏諷刺他所說的話一樣。
瀟湘怪叟當時一愕,接着就要縱起身形,朝那發笑的方向追去,可是秦含柳卻一把將他抓住,勸慰地說道:“老伯,何必輿來人一般見識,我們還要洗澡,理他作甚麼!人家此時,恐怕早已走到百里以外的地方去啦!”
說著,同時遙指着即將隱在天際的一點白色小影,告訴瀟湘怪叟說道:“他們不過藉著靈禽的腳力飛行,有甚麼了不起的,比起你老人家的蹈空履虛,還差得遠呢!”
瀟湘怪叟不禁老臉感到羞紅,心想自己枉活了這麼大的年歲,反而比不上人家一個娃兒能沉得住氣,想想秦含柳所說的道理,認為確實不錯,心頭那一絲偶然升起的嗔念,馬上消失的乾乾淨淨。同時,也想到自己現在赤身露體,去追趕人家,那像甚麼話呀!因此,不但不再生氣,反而感到非常好笑起來。
就只這幾句話的功夫,驀見嶺下一條細小的白線,在星光的反映下,絲的一聲,向峰頂岩池的地方疾射而至,瀟湘怪叟以為來了甚麼怪物,蓄勁在掌,正準備迎頭一掌,痛擊過去,那邊秦含柳趕快叫道:“伯伯,那是小雪呀!”
瀟湘怪叟幸好只將掌舉起,尚未拍出,趕緊穩住,停睛一看,可不是那頭小猴子還是甚麼!不禁心裏暗叫一聲慚愧,從秦含柳的嘴裏,這頭猴子,也只不過是經他訓練半年的時候,竟然比起自己的蹈空履虛,也慢不了多少。心裏不禁嘀咕着秦含柳的所學,究竟是甚麼武功,會有這麼厲害。當然他不知道那是秦含柳把自己本身的真氣,貫注到小雪身上的原故,秦含柳的功力,既然已經抵得普通練武的人幾百年的修為,那小雪在這半年以內,所得益處,那還會小嗎?何況小雪本身是靈山異種,最會找尋靈藥,平日吃的那些奇珍異菓,當不見會比秦含柳少到那裏去。因此,雖然只經秦含柳半年的訓練,那功力也抵得上普通練武者的二三十年的火候了,何況跳縱更是它的天生本能,身體又小又靈,自然不會落後太多。秦含柳看到他的臉色,把這一番道理,解釋給他聽以後,瀟湘怪叟,這才恍然大悟,雖說如此,也不免對這頭小猴子另眼相看,對它稱讚不已。小雪早懂人語,因此,對於瀟湘怪叟的稱讚,感到非常高興,後來卻因為這一點因緣,給瀟湘怪叟幫了一次很大的忙,那是后話不提。
且說秦含柳伯侄兩人,在這一座岩池裏面,把一身脫光,泡在水裏,在古墓裏面,半年之內,沒有洗過身子,那一身泥垢,可想而知,如果那池子裏面,不是一股活水的話,給他們這麼一洗,不變得一團混濁,那才怪呢!兩人在水裏足足洗了一個多時辰,方才把一身油泥,洗得乾乾淨淨,接着再把冰蠶衣洗凈,恢復從前的潔白顏色,冰蠶絲有入水不濕的性能,因此,他們也用不着它晾乾,洗好以後,就馬上拿來披在身上,走出岩池,並肩站在旁邊一塊聳立的大岩石上,讓夜風把身上的水份吹乾兩人全都露着上體,不但秦含柳那一身細如凝脂的白肉,像和闐美玉一般,就是瀟湘怪叟的皮膚,因為全是新肉,也細膩得白里泛紅,再加上那一點飄若輕紗的純白衣料,纏在腰腹之間,被那微微的晚風,吹得飄飄蕩蕩,遠遠望去直如一老一少,兩個意欲乘風飛去的神仙一樣,有誰會相信那是一對凡人。
秦含柳此時,才開始仔細打量四周的環境,原來這個峰頂,是一塊整個突出的大山岩所構成,因為岩石曾經受到地底噴出的一種氣體的侵蝕,變得奇形怪狀,洞窟玲瓏,剔透雲根,岩勢起伏,參差有致,整塊岩石,就是帝王的御花園裏,那些天下巧匠,用盡心思堆砌而成的巨大假山一樣。可是還沒有那種假山的斧鑿痕迹,直是妙境天成,非人工可以媲美。那個小小的岩池,就是面上一個最大的凹洞,大概後來那股氣體出凈,接着從地底噴出一股清泉,這個凹洞,剛把水接住,因此遂形成了這麼一座小巧玲瓏的天池。水注滿以後,就順着右邊的缺口流到岩邊,剛好那是一塊突出的地方,因此池水就此一落千丈,擊得岩腳下的山石,發出隆隆的響聲,真是氣勢如虹,巍峨已極,因為此處地勢最高,又是一塊整岩,地面自然寸草不生,沒有一點障礙,那視野的廣闊,真是一望無涯,天下江山,盡收眼底。但見那遠近的山壁,高低起伏,像一群俯伏在地,羅拜在天子腳下的臣民一般,遙望黃河,蜿蜒曲折,像一條白色絲帶,攤在地面,不禁令人看得胸襟開闊,豪氣如雲。伯侄兩人,正在這兒靜靜的欣賞那午夜勝景的時候,突然,遙見那遠遠的北方,天際之間,恍惚毫光,接着一團白氣,從地平線上,垂直上升,粗如十幾個人才能合抱大石柱,升到差不多有兩三百丈高的時候,柱頂的白氣,突然四敞開來,形成一朵絕大的蕈雲,蕈頂越散越開,那股氣柱也隨着向上收縮,底層越來越細,最後終於與地平線脫離關係,慢慢地那蕈柄縮得不見,蕈頂也不再是傘形,再經天風一吹,就化成了幾團雪白的飛絮,慢慢地朝四外飄散開去。
瀟湘怪叟見了,只不過感到神奇有趣,嘴裏稱怪不已,秦含柳在靈虛洞底,對於氣象、天文、地質,都有很深刻的研究,一看到這種情形,不禁臉上變了顏色,嘴裏喃喃自語的說道:“糟糕!萬載盤炫快要出世,整個人類,恐怕就要遭受大劫啦!”
瀟湘怪叟根本沒有聽到過甚麼萬載盤炫,因此滿臉懷疑地問道:“柳侄,你說的萬載盤炫,究竟是甚麼東西,居然會有這麼厲害,竟會使得整個人類遭劫,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挽教?”
秦含柳此時望着那遙遠的北方,正在那裏獃獃的出神,對於瀟湘怪叟的問話,似乎沒有聽到,臉上陰晴不定,似乎在考慮一件甚麼極為嚴重的事一樣。最後,只見他一臉堅決的表情,好像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又在那裏自言自語地說道:“好在它此時尚未完全長成氣候,大概還可能將它制止,既然讓我發現,為了億萬生靈的性命,就是冒着萬險,也得前往一試了。”
這一番話,更說得瀟湘怪叟,有如丈二金剛,簡直更摸不清頭腦,不過曉得事情一定非常嚴重,因此心裏更急着想知道清楚,不禁又大聲地對秦含柳說道:“柳侄,究竟是怎麼回事呀!說給老伯伯聽聽,兩人也好商量商量,共同想出一個辦法來呀!”
秦含柳這才猛然驚覺,發現自己失態,紅着臉很不好意思地向瀟湘怪叟說道:“卞伯伯,請恕小侄失禮,因為這東西我並未見過,不過根據洞府奇書所載,確實是太利害了,因此不覺一時想出了神,伯父千萬不要見怪。”
接着秦含柳就把那書上記載的情況,仔細解釋給瀟湘怪叟卞夢熊,老頭活了這麼大的年歲,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東西,真是聞所未聞,不禁對於這位世侄的博學,更加感到欽佩不止。
原來根據洞府奇書內,古人對於地質的研究,人類生存在這世界上,前前後後一共經過了四次極為寒冷的時期。那時,冰河——龐大無比的冰塊,從北方緩緩地流了下來,所過之處,森林都被夷成平地,稍小一點岩石,也經不起那巨大冰塊的衝力,被撞得四分五裂,倒塌了下來,使得整個世界,進入了一個長達幾百年的嚴寒季節。那時的氣溫,差不多經常保持在冰點以下,差不多的生物,不是當時被冰塊撞擊而死,就是被凍得僵硬,能夠逃得活命的,真是少之又少,直到那些冰塊,慢慢地融化以後,氣候才又開始轉暖。可是人類經此一來,文明又被推毀到原始狀態,要經過很久的時間,才能慢慢地建立起來,想像那時恐懼的情況,真要令人不寒而慄。
這種時期,在那洞府奇書上稱為炫變,現代的地質學者,則稱之為冰河期。從時間上推算,第一次大概發生在五十五萬年以前,第二次大概在四十萬年以前,第三次約在十五萬年以前左右,最近一次則發生在四萬年以前。各冰河期之間,現代地質學者稱之為間冰期,如果還有第五冰河期的話,則我們現在應該是在第四間冰河期內。其中第二冰河期的時間最長,到后綿延差不多十五萬年之久,才開始進入間冰期,現代地質學雖然是一門專門科學,但由於去古太遠,卻始終無法確實了解造成人類生靈這一種浩劫的原因所在。
根據洞府奇書上的記載,原來在人類沒有出現以前,整個世界上全為許多龐大無比的巨獸所盤據,就是最初出現的人類,也都是一些身高數丈的巨大猿人,不過輿那些巨大的恐龍之類的爬蟲野獸,比較起來,還是顯得非常渺小。這些野獸,都是在那混沌未開之時,秉那天地間的乖戾之氣而生,因此都是一些窮凶極惡的傢伙,整日價地彼此追逐殘殺,力氣弱小的,差不多都逐漸淘汰了下去。
在這一些稀奇古怪的巨獸裏面,有一種叫做盤炫的怪物,是秉天地奇淫絕毒陰寒之氣而生,長得形如海星,中生九首,四周十八隻附有吸盤的軟足,縱開起來,最小的時候,也有百十來丈長,在這些巨獸的體型里,雖然不能說是最大,但也已經不算小了。一旦逐年長大,到達萬年以上,那體形就大得有點怕人,任你龐然巨獸,也要瞠乎其後了。尤其厲害的是,此物消化力量,特彆強大,身體的構造,也很特殊,只有嘴巴,沒有肛門,任何東西,給它吃了進去以後,不但皮毛筋骨,都讓它消化得乾乾淨淨,就是身上一切廢料,也都被練化成為自己的丹毒,因此年歲越大,毒性越重,一目讓它長成了氣候,更不需要憑自己的體力,去與其他的巨獸拚鬥,只須將那丹氣,向對方一噴,就可以使得對方失去抵抗的能力,任憑它去宰割。因此,只要任何巨獸一發現了它的蹤跡,就馬上停止彼此的拚鬥,聯合起來,共同將它消滅,加以它的生殖力量又很單薄,每次僅僅只能產生一子,一條盤炫,雖然可以活到十萬年,終其生也只不過生產三四次而已,因此,它的數量,真是少之又少,與其他的巨獸比較起來,真是微不足道。
但此物狡猾已極,在它的丹毒尚未練成以前,盡量避開與大群的亘獸碰頭,只在暗中窺機偷襲,只要等到氣候長成,那時就是它的天下了。可是那時遍地都是巨獸,讓它生存的機會,還是不多,其中只有一條,因為隱藏在北極的冰山底下,而那時大多數的巨獸,都非常怕冶,所以才讓它躲過被圍攻的命運,終於長成了氣候。從冰山底下竄了出來,一怒之下,把積鬱了好幾萬年的丹毒,全部噴了出來,那些巨獸,因為身體太大,根本無處躲避。因此,差不多在同一段很短的時期之內,全部中毒死亡。倒是那些弱小的動物,卻因為盤炫的毒氣,性質較輕,不易降落地面,反而很幸運地逃出了活命,那條盤炫,卻因為這樣一來,慢慢地沒有東西可吃,經過一萬多年以後,終於餓斃。
這時,人類的最大生存危險,總算全部消滅,才逐漸進化起來,終於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
可是,那條最大的盤炫,雖然已經餓死,但它在北極冰山底下,仍然留下了種子,由於出路為冰雪封死,得食不易所以成長得很慢,但因為已經再沒有能夠與它竟爭的巨獸存在,雖然長得很慢,還是讓它越長越大,身體大了,食量也就增加起來,同時力氣也大得出奇,那些覆蓋在它身上的冰雪,再也阻它不住,在它長年不斷的頂撞之下,凍結成為整體的冰山,終於給它撞得四分五裂,形成一道一道巨大無比的冰河,向全世界各地崩流而去。因此,遂造成了有史以來第一次的大眩變冰河期。
由於尋食困難,這條萬載盤炫,不久以後,也就步着它父親的後塵,在留下幾個種子,而宣告餓死。僥倖逃得性命的人類和少數生物,才又慢慢繁殖活躍起來,由於整個世界,長年為冰雪所侵的原故,一些能夠適應寒冰的中型巨獸,也就慢慢出現,這些巨獸隨冰塊的溶化,氣候轉暖,迫得向極地遷移,遂給那條盤炫的後代,又提供了使它成長的食糧。
這一次,因為那幾條盤炫,藏處不深,未成氣候,就竄了出來,極地的冰山,由於它們彼此追逐食糧的原故,又被撞得崩紛離拆,開始向四周流出。但這次的食糧非常豐富,因此,第二次炫變冰河期里,冰河的來勢和冰塊的體積,雖然比較第一次炫變冰河,要小得多,可是卻連綿不絕,前後達十五萬年之久,方才因糧盡餓斃。
這次留下的種子更多,但人類的進化,也已到了有相當的程度,當時有一部份遠見之士,鑒於上代的傳說,組織了一個搜炫隊,冒險到那遙遠的北方極地,從冰雪裏面,把那些炫卵挖了出來,予以毀滅,雖然經好幾代人的努力,將那些炫卵都挖得差不多了,可是百密仍有一疏,在那極海的底層,仍然留下一枚沒有被搜出來,不過海底的溫度太低,孵化的時間比較長些。所以第二次到第三次炫變間期的時間,也就比較拉長了一點,大約中間的有十萬多年的樣子,才又發生第三次炫變冰河期。這一次冰河期的猛烈,較之最初一次,還要來得厲害,可是那條萬載盤炫,因為龐大的動物,快已死絕,尋食也更困難,所以死得很快,只在原地留下一個種子,所以第四炫變冰河期與第三炫變冰河期中間的距離,大約與前一次相差不遠。不過這一次的萬載盤炫,由於先天較弱,為害不凶,所以人類的文明摧毀的程度不大,才能迅速地進化到現在這樣子,不過這條盤炫,是否也留下有種子在世,上古的時候,也經有很多奇才異能之士,到極地去搜尋過,卻沒有甚麼發現,再經過秦始皇同楚項羽兩次燒書,有關此事的記載,沒有一點留下,所以現在的人,能夠知道這種情況的,恐怕已經沒有了,秦含柳如果不是巧遇奇緣,看到靈虛洞底那些藏書,也同樣無法了解。
因為書上記載,說明萬載盤炫的出土之先,必須將本身丹毒,化開重冰,吐了出來,以吸取天地間的奇淫暴戾之氣,以增長本身真力,才能撞得動那些冰凍了十幾萬年以上的堅冰,造成劫運。今天晚上秦含柳和瀟湘怪叟,所看到的那團白氣蕈形氣柱,正好與盤炫噴毒的特徵吻合,你想秦含柳見了,那得不驚。雖然說盤炫像這樣噴毒,還得好幾年的時候,才能出困,但以前沒有人加以注意,誰也不知道它究竟已經噴了多久呢?秦含柳沒有聽到瀟湘怪叟對他的問話,就是正在沉思這個問題,經過他從氣柱噴出的高度和大小上面加以推算,知道它還沒有完全長成氣候,根據自己歷次運用太虛元氣的威力來看,也許自己尚能將這條東西制止。因此,心裏才下定決心,就是冒着萬險,也要前去將此物毀滅,以挽救人類生靈的空前浩劫,使得第五炫變冰河期,從此不再出現。
瀟湘怪叟聽完秦含柳這一段敘述,不禁感到這位世侄,年齡雖然只有十三四歲,竟然會有這麼仁慈的胸懷,與如此偉大的抱負,心裏的喜愛,真是達到了巔峰。因此,正色地對秦含柳說道:“柳侄,你能有如此雄偉的心志,伯伯雖然已經快要就木,也一定要拼着老命陪你一同到極地去走一趟,助你一臂之力,就是死在那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我們把衣服找到之後,就開始出發吧!等到大功告成,再回來找尋你父母的仇人不遲,做人就應該先公后私,個人的私仇,比起整個人類生靈的浩劫來,實在是微不足道的了。相信就是你父母在天之靈,也會因為你的這種行為,而感到高興和驕傲。
秦含柳本來心裏對於為父母復仇的事,還在心裏有一點不安,因為此去極地,究竟能否生還,自己實在沒有甚麼把握,萬一因此犧牲,父母之仇不但沒有人去報了,就是柳家的香火,也要從此斷絕。經過瀟湘怪叟這麼一說,心裏那一點不安,完全消失,暗自想道:假若自己先替父母報仇,耽擱了剷除萬載盤炫的時機,柳家的香火還不是照樣要斷絕嗎?只顧小我的人,在大我不保的情況下,要想保全小我,也不可能的呀?因此,很恭謹對瀟湘怪叟說道:“卞伯伯,你的話,使小侄頓開茅塞,柳兒決定暫時放棄訪尋仇家的工作,先同伯父一起到極地去把那萬載盤炫剷除以後再說。不過這傢伙出世,可能還要好幾年工夫后,這兒到極地去,可能還要經過幾千里的汪洋大海,我們還得好好準備一番,才能開始出發呢!”
伯侄兩人,正在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突然看到山腰二三十里路遠的地方,一片火光燭天,從夜風裏面,隱隱傳來幾聲廝殺的喊聲。
這一來,有分教,秦含柳巧逢義俠,洞悉身世,虎目含悲復親仇。銀鈴女怒激少俠,雪地揚烕,龍吟一劍斬盤炫。
(武俠屋掃描heart78523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