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幽冥之界
漆黑的夜色里,黑色飛龍的身影在天幕下幾乎難以察覺,它小心翼翼地拍着翅膀,直到到了估計不會被發現的地方,才加快了速度。它一邊飛一邊忿忿地想:“我才不要在那裏傻等着呢,我現在就去把那個傢伙的城堡踩平,看着吧,我自己也可以把那隻小蟲子救出來!”它很少離開雲霧山,這也是第一次獨自在雲霧山以外的地方飛行(上次從雲霧山溜出來找昊風·龍行的路上可是有二十多隻飛龍跟在它後面追),覺得格外的自由,邊飛邊在空中翻着跟頭。
當天色漸漸亮起來,越過田野之後,下方出現了疏疏落落的民居。早起的人們無意中看見一隻飛龍正從上空經過,頓時引起了一片混亂,人們驚慌奔走、呼叫、雞飛狗跳,黑焰很喜歡人們看見它后的這種表現,刻意地又在這個村莊上空飛了幾個來回,把所有的人都嚇的躲回了屋子裏之後,才吼叫幾聲,得意洋洋地飛走。
村子裏的人們好不容易盼着它飛遠了,才松下一口氣,三三兩兩的從房子裏出來,聚在一起議論紛紛。還不等他們穩定下情緒,就見又有一紅一綠兩隻飛龍從遠處飛來,以黑龍數倍的速度從村子上空一掠而過。其中一隻龍發出極大的咆哮聲,幾乎是挾着風雷在飛行,當它們掠過時,半個天空都暗了下來。
“等我抓住那個傢伙!哼哼!等我抓住它!”陽暮一邊飛一邊咬牙切齒地嘟囔。
一向的綠炎保持着沉默,只是不斷的加快着速度。
它們的下方又出現了一個因為剛剛看見飛龍而混亂不堪的村子,人們對着它們指手劃腳地議論着。當一覺醒來發覺黑焰不見了之後,本來它們還在考慮黑焰會去哪裏?是去了德恩·利德公爵的城堡?還是去找昊風了?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傢伙的蹤跡好找的很,它根本是在一路恐嚇人類一路前進,沿着這些村鎮不怕找不到它。
綠炎和陽暮沿着下方的混亂加快了速度,果然,在一個城鎮的上方,它們看見了正在人們上空來回飛行,不時還吼叫幾聲,噴吐幾口火焰,耀武揚威的黑焰,顯然把人們嚇成那個樣子使它很開心。
“黑焰!你給我站住!”
陽暮的吼聲使黑焰從得意中清醒過來,轉身就逃。
“你給我逃!”陽暮俯衝下去攔住它,怒火衝天地說,“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要去救那隻小蟲子!”黑焰嘴硬。
陽暮一翅膀拍在它頭上:“昊風叫你等着你忘了嗎!”
“我憑什麼要聽他的!我偏要去把那個城堡踩平!”
“黑焰,你太不聽話了!只會給大家添麻煩!”連好脾氣的綠炎也忍不住開口責備。
“我就是要去!”
“給我回去,不然就趕你回雲霧山!”
“放開我!我就不回去!”
……
地面上的人們只是看見三隻飛龍在相互咆哮,大家都在害怕它們在這裏打起來,連累這個城鎮變成廢墟,有人甚至跪下來開始祈禱。幸虧它們只是彼此咆哮了一陣子,其中兩隻體形比較大的飛龍就一起抓住那隻比較小的,押着它向遠處飛走了。
一名士兵匆匆進來,附耳在德恩·利德公爵耳邊說了幾句。
“什麼?怎麼會有這種事?”德恩·得德公爵放下手中的酒杯,揚了一下眉頭。
“是真的,很多人都看見了。”
德恩·利德公爵沉吟片刻吩咐說:“快,把那個人質關到地牢裏去。”
士兵領命出去了。
在一邊的魔法師不解地問:“公爵大人,這是……”
德恩·利德公爵沉聲說:“剛才有三隻飛龍飛到了我的領地上空又飛走了。”
“三隻飛龍?”魔法師失聲叫起來,“難道是那個龍騎士?可是一名龍騎士只能指揮一隻飛龍啊!”
“不可不防啊……”德恩·利德公爵說,“告訴宗方他們,抓緊時間行動。”
牙凌被從豪華的客房拖進了地牢,扔在一堆稻草上,他吐着嘴裏的稻草大聲咒罵著,聽着鐵門關上的聲音和士兵們皮靴聲走遠的聲音過後,他才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臉上露出狡黠地笑容。他打量着這個地牢:十步見方的牢房半埋在地下,只有一個小氣窗和地面平行,可以從其中看見路過的士兵、僕人、奴隸等的腳。牢房三面是牆,一面是密不通風的鐵門,鐵門上只有一個安裝了一排鐵欄的小小窗口,欄杆的密度連手都伸不過去。
“這裏還不錯,比豪華客房好多了。”牙凌這麼想着,“至少不會有人整天整夜的跟着我。”他先跑到鐵門前向外看,發現外面是一條燈光昏暗的地下通道,通道里每隔不遠就站着一名士兵們,但是牙凌的牢房門口卻沒有專門的安插人看守。“大概是因為知道我不可能從這個牢房裏逃出去吧。”牙凌踢踢鐵門想。他又來到氣窗下,跳起來抓着護欄,把自己吊在上面往外看。外面是條狹窄的走廊,兩邊都是很高的建築物,這條走廊好象是城堡里的重要通道,士兵、僕從來往不絕。牙凌有點差異地想:“為什麼反而把我弄到人多的地方?”他再仰頭想上看看,恍然大悟,“明白了,因為這個地方飛龍們是下不來的啊。”他冷笑一聲想,“它們下不來難道我不會上去?我才不想要那個黑傢伙來救我呢!”他正在嘟囔着,卻看見一個紅鬍子的矮人扛着斧子,在一名士兵的引導下大搖大擺地走過去。
“什麼人物啊?”牙凌心想,“看他的樣子不會是德恩·利德公爵的手下——他的手下都跟些哈巴狗似的,這個傢伙卻象個打狗的啊。”他繼續呆在窗戶上,留心看那個矮人什麼時候出來。
年老的神官長聽了昊風·龍行的問話,嘆息了好一陣子才開始敘述當年的事:100年前,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這附近的空間產生了扭曲,出現了一個可以連通幽冥界和人間界的裂縫,一隻幽冥界的魔怪發現了這個通道,就開始從那裏堂而皇之的往來兩界,這片地方的居民頓時陷入了恐慌。開始這隻魔怪還比較收斂,只是在人類的村莊、城鎮裏四處遊盪,甚至偶爾在集市中拿幽冥界的礦石和人類買賣,但是當它發現到人類是一種和它相比弱小的多的生物時,它不願意再和人類平等相待了。這時的人類已經對這個魔怪的存在感到了習慣,大多數人已經對它失去了戒心,但是還有一個人沒有忘記它是一隻來自幽冥界的可怕生物,時時刻刻防備着它,這個人就是這個地方的領主世玄。
世玄領主自從魔怪來到他的領地上后就一直派人密切地監視着它,他認定了這隻魔怪一定會給地方帶來災難。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一天晚上,魔怪襲擊了跟它交易的商人,不但殺死了這個人,還把他的住宅夷為了平地,商人的妻子、子女等十幾人都一同喪生。得到報告的世玄領主立刻帶人前往,結果是世玄領主本人和他帶領的四十多人的精英部隊被殺紅了眼的魔怪全部殲滅,當天晚上那個地方變成了一片血海
失去了領主后整個地方的人民驚恐萬狀,人人自危,一邊派人向國王求援,一邊雇傭了傭兵,組織了自衛隊,試圖殺死魔怪。可是能夠來往於兩界間的魔怪神出鬼沒,力量也遠遠不是人類和傭兵們所能及的,於是那一段時間內幾乎每天早上都有傭兵和戰士的屍體被發現,漸漸的沒有人敢在夜裏出門,也沒有商隊敢經過這個地方,整個地方的經濟和生活秩序都在崩潰,有一些人已經開始逃離這塊土地。
這時,精靈族的王子,世人尊為神聖魔法師的少年偶然經過,他給這裏的人們帶來了希望。
神聖魔法師只用了短短一天的時間就找到了空間裂縫的所在,並且攔住了正要逃回幽冥界的魔怪,他施展了強大的魔法,把魔怪打的毫無還手之力,但是在他馬上就要取勝的時候,一名人類的士兵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幽冥界有一種其他空間沒有的珍貴的礦石,是製造魔法藥劑、魔法道具的絕佳材料,一般只有通過法術高強的魔法師從幽冥界召喚生物帶來,所以價格昂貴而難得,這隻魔怪曾經和人類交易的,就是這種礦石。當時那名人類士兵看見了有幾塊礦石被扔在空間裂縫的旁邊,一時生出了貪念,想走過去撿。他不知道一般的生物是無法通過扭曲了的空間裂縫的,於是在殺死魔怪和拯救一名將要絞成肉醬的士兵之間,神聖魔法師選擇了後者,他救了士兵,而魔怪趁機逃回了幽冥界。
死裏逃生的魔怪短時間內是不會再回來了,但是神聖魔法師又不可能總是守在這個地方,所以他利用魔法製造了這面魔法牆壁把空間的裂縫堵住,牆上的水晶就是整座牆壁魔法的中心,也是空間裂縫的中心位置,這個地方的人世世代代都知道絕對不能破壞這堵石牆,更不能動這塊水晶,因為這樣做的話,一旦破壞了神聖魔法師的魔法,幽冥界的魔怪隨時會再回來。
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德恩·利德公爵竟然對這塊水晶感起了興趣,數次派人來搶奪,這裏的人只好請出了遊俠聯盟的遊俠們來主持公道。
“原來是這樣。”昊風·龍行聽完后常常嘆口氣。因為一個人類的貪心而功虧一簣,當年的神聖魔法師一定也很不甘心吧?他看着故·冬晨和神官長,還是堅定地說:“但是我還是要拿這塊水晶去救我的徒弟!”
故·冬晨猛地拔出長劍:“那你先過我這一關!”
昊風·龍行看着他問:“這石牆,這水晶,就是為了封閉往幽冥界的通路,防止魔怪回來而設的吧?如果沒有了那隻魔怪,這塊水晶就不需要了吧?”
“你什麼意思?”
“我去幽冥界!除掉那個魔怪以後我再拿走這塊水晶。”昊風·龍行斷然地說。
“你簡直瘋了……”故·冬晨難以置信地說。
昊風苦笑一下,最近不知怎麼了,總是被人這麼形容,他靜靜的看他一眼,整頓了一下裝備,向那堵石牆走去。
“站住!”故·冬晨連忙攔住他,“我承認你是個很強大的人,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那是幽冥界的魔怪!不是我或者其他的人類!憑你的本事是不是真的應付的了!而且就算你殺了那個魔怪,其他的魔怪發現了這個縫隙怎麼辦?萬一成百上千的魔怪都從這裏擁出來,你對付的了嗎?到那時侯我們到哪裏再去尋找神聖魔法師來施加封印!”
“你對幽冥界知道多少?”昊風·龍行回頭問,“你對魔怪知道多少?你去過那裏嗎?”
“當然沒有——那不是人類能去的地方!”
“我知道,”昊風·龍行說,“因為我曾經去過。”
“喔!我記起來了……”岩風突然插口說,“就是上次風行說的那件事嗎!你終於還是替它去了!”
昊風·龍行不禁笑起來:“不然它就每天都吟詩給我聽,我想乾脆到幽冥界不回來了也好,總勝過每天聽它的作品。”
岩風和他一起“哈”笑起來。
故·冬晨在心裏萌生出的對昊風·龍行的不滿越來越強烈,不過說他是龍族的一員到有些道理,他對其他人冷淡而高傲的態度和對自己“族人”的關切、熱情,確實很象飛龍們的表現。
“幽冥界不是魔界或者地獄界,”昊風·龍行向他們解釋說,“那裏居住的不是窮凶極惡的魔鬼。我曾經受一位族人的拜託去過一次幽冥界——它打開的空間通道過不去一隻飛龍,雲霧山也只有我能去。我看見的那裏的居民是一種長相古怪兇惡,但是很羞怯的生物,膽子也很小,人一走過去他們就躲起來了。我看到他們可以用手輕易的敲碎岩石,但是卻不襲擊生物。知道我想拿那些礦石,他們放下就走開,也不和我爭奪——不過那些礦石在那裏遍地都是,也沒有必要爭奪。所以我覺得幽冥界的魔怪不是可怕的怪物,那隻襲擊人類的一定是其中特別的一隻。如果除掉它的話,留下這個通道也沒有壞處,至少通過和他們交易礦石可以使這裏繁榮。但是從我的觀察來看,不是特別膽大的魔怪,恐怕也不敢來人間界——我們看他們是可怕的怪物,他們也是覺得人類十分的醜陋可怕啊。”昊風·龍行很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停了一下又把自己曾經在幽冥界的見聞說了一遍。
聽完了他的話,故·冬晨和神官長對視一眼,聽他這麼說了,竟然覺得他說的事是可行的了。
“那麼我也要去!”故·冬晨大聲說,“我親眼看見那裏的情形才能相信你!”
“可是……”昊風·龍行猶豫說,“那個裂縫不是用魔法打開的通道,而是扭曲了的空間,說不定會……”
“被絞碎對不對!”故·冬晨提高了聲音,“既然你能過去,我自然也能!我才不怕呢!”
“好,”昊風·龍行不是個擅長拒絕別人的人,“我想岩風可以送……我們過去。”他本來想說的是送你過去,但是及時的改了口。
岩風偷偷吐吐舌頭——能夠逼的昊風·龍行說謊,自己的騎士還真是不得了呢!
昊風和在故·冬晨來到石牆下,他凝視了那塊水晶片刻,向它伸出了手。他的手一觸及水晶,以水晶為中心,整堵石牆就開始發出耀眼的光芒,水晶以它本身的意願抗拒着這股想要把自己取下來的力量。昊風·龍行身上蘊藏的強大魔力和那位神聖魔法師下的魔法展開了對抗,各色的光交織成一片,把周圍的一切都映成了詭異的顏色。
悄悄跟過來的神官長嚇得跪倒在地,低聲禱告起來。他內心深處當然是堅決地反對昊風的想法,只是不敢出言反駁而已。而且他也深以為憑昊風這樣一個戰士,不一定能夠取下那塊水晶(不然它早被利德派來的人偷走了),沒想到他的身上竟然擁有如此強大的魔力,從水晶強烈的抵抗來看,那顯然是與神聖魔術師的力量彼此抵觸的另外一種力量。
昊風收緊了手指,光芒漸漸收斂在他手中,他把那塊水晶拿了下來。
故·冬晨無言地聳聳肩。
石牆的正中,原來水晶所在的位置處開始出現一個扭曲的空間,越來越大,直到擴展成了一個人可以通過的大小。
昊風頭也不回地率先走了進去,故·冬晨稍一遲疑,也跟了上去。
進入這個空間扭曲形成的空洞之後,上下左右的一切變成了搖晃的,連腳下也輕飄飄地有種無法睬實的感覺。眼前是灰濛濛地不停扭曲轉動的混沌,什麼也看不清楚。昊風·龍行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顯得有點悶聲悶氣:“一直向前走,大約要走一刻鐘——注意,越向前壓力會越大。”
“你應該把水晶留在外面!”故·冬晨回頭看看,身後的入口只剩下了拳頭大的光點,他想起昊風剛才把拿下來的水晶放進了他自己的口袋裏,忍不住叫了起來。萬一他和昊風有什麼意外,至少這個通道還要封住。
“向前走!”昊風不知聽沒聽見他的話,沒有作正面回答,只是又提醒了一句。
“不用你提醒!”故·冬晨賭着氣,重重地邁着大步向前走去。
就象昊風·龍行所說的一樣,越向前走,四周扭曲旋轉的力量就越擠向人體,彷彿要把人撕碎、壓碾之後再扯進周圍那不正常的空間中去一樣。故·冬晨身上有岩風施加的魔法仍然覺得骨髓被壓出“咯咯”的聲音,腦子裏也好象開了鍋,神志極不清醒。好在前面不隔不會就會傳來昊風·龍行的聲音:“向前走!”故·冬晨就隨着他的聲音,一腳低一腳高地走着。
前面出現了一點紅色,漸漸擴大,故·冬晨迷迷糊糊地接近,如果衝過了一層粘稠的液體一樣,身上突然輕鬆起來,還不等他的眼睛適應眼前的一片白色,昊風·龍行的聲音又在身邊響了起來:“這裏就是幽冥界。”
德恩·利德公爵靜靜聽完宗方的話,一直沉默着,陰冷地看着對面坐的這個盜賊頭子。宗方忽然地端着盛滿紅酒的杯子搖晃着,眯着一隻眼睛透過水晶的杯子和鮮紅的液體看利德公爵,臉上是一副懶洋洋的笑容。
“他帶着水晶去了冥界?為什麼?”德恩·利德公爵終於開了口。
宗方輕鬆地說:“不是說了嗎,他要去除掉那個魔怪,然後光明正大地拿走那塊水晶來救他徒弟,嘖嘖,不愧是龍騎士,想法就是不一樣。”他刻意加重了“龍騎士”這三個字,並且喵了喵德恩·利德公爵的表情。大家心照不宣,那個昊風·龍行根本不是什麼友騎士,而德恩·利德公爵想利用他去做的,也不僅僅是那塊水晶而已。
“故·冬晨呢?”
“跟他去了——不過那隻飛龍可是守在那個通道口上,我派去的手下因為想靠近觀察,差一點變成了焦炭。飛龍喔……”宗方吹了一聲口哨。他自己也遠遠看了那隻飛龍好久,真是致命又迷人的生物,連他也不禁開始想騎飛龍的風光了。
“給我好好守着,他們一出來就告訴我。”德恩·利德公爵吩咐。
“不。”
“什麼?”
“不,我們受雇於你只是幫你把那塊水晶弄到手,不包括幫你打探、傳信,如果你要增加我們的服務內容的話……”宗方輕輕捻着手指。
“我已經付了很高的金額。”
“遠遠比不上你從那個龍騎士那裏得到的——而且,那只是水晶的價格。”
德恩·利德公爵沒有再說話,半晌揮揮手說:“那就拿水晶來見我。”
“好的,公爵大人。”宗方向他微微行了個禮,把那杯一口也沒碰過的酒放回桌上,走了出去。一直守在門外的一個牛頭人和兩個人類戰士立刻跟在他身後,搖搖擺擺揚長而去。
“就讓他去搶奪水晶吧,至少那會讓昊風·龍行分神……”德恩·利德公爵撫着椅背冷冷地說,“不過想不到他會跑到冥界去,萬一回不來可怎麼辦?水晶可在他身上。”
“他會回來的。只是幽冥界而已,對他而言不不如去雲霧山的溪谷來的險要……”那個黑袍人在他身後靜靜回答,彷彿他一直就站在那裏似的。
“你好象非常了解這個昊風·龍行?”
“我正在試圖更了解他。”
德恩·利德公爵冷笑一下:“不管你有什麼力度,不要誤了我的事,不然……”他手一用力,精鋼的椅子被捏的扭曲變形。
黑袍人向他微一領首,無聲地隱入了黑暗之中。
“錚……”
隨着輕響,一個在陽光下閃着動人光芒的小東西滾動着,一直滾到了宗方身後的那個牛頭人腳下,牛頭人掃了一眼,馬上滿歡喜,俯身拾在了手裏。
接着又是一個滾來,帶着光芒在地上劃了美麗的弧線。
這一次另外幾個人也注意到了,一起伸出了手去。宗方哼了一聲,踏上幾步把那個小小的金幣搶先拿在了手裏,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圖案,眉毛揚了一下。
“喂,大叔……那個半邊眉毛的大叔……”
宗方聽着這喊聲,摸了摸自己左邊的眉毛,那裏確實被一條傷疤蓋住了一半。
“……大叔,那是我的,還給我!”
宗方順着這個油腔滑調的聲音,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它的主人:在一處地牢露出地面的氣窗口,緊緊貼着一雙眼睛和半個鼻子,以及費力擠出鐵欄的三根手指,手指一張一合,他還在叫:“還給我吧!”
“呵,還你!”宗方手一彈,那枚金幣準確地射在那個鼻子上,隨着“哎喲”一聲,那雙眼睛、手指頓時不見了。宗方和他的部下們一起大笑了起來。
轉眼間那個人又爬了上來,口裏喊着:“砸死你!砸死你!”一邊把金幣一個一個丟過來。宗方一一接在了手裏,笑得更大專了,見公爵的衛兵都向這邊跑來,他把接到的金幣塞進口袋,帶着手下大步而去。身後傳來那個聲音的嚎叫:“你敢打我,再打我就叫了!嗷嗷嗷嗷……打死人了,救命啊……我把錢全給你還不行嗎!我師父可是龍騎士,小心他不會放過你……救命啊……”
宗方和他的部下在這一陣哭嚎聲中,越走越遠。
“這裏就是幽冥界。”昊風·龍行站在故·冬晨不遠處,眺望着遠方說。
故·冬晨看看自己身處的位置,似乎是一座小小的山頭,周圍的風光與人間界大不相同,最大的特點是所有的一切都籠罩着一種淡淡的綠色,不是知道這是它們本來就有的顏色,還是在那種光線下形成的——這裏的光源不是來自天空,反而是從腳下的岩石中發出來的,那種並不強烈卻無處不在的光線使周圍的一切都朦朦朧朧。天空中是灰白色的一片,即沒有日月也沒有星辰,故·冬晨甚至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整個世界一片壓抑的感覺。
他極目四望,除了幾株扭曲的似乎是樹的東西,什麼生物也沒看到。
“我們找個地方停一下,天亮再走吧?”昊風·龍行建議。
“現在是晚上?”故·冬晨雖然不想向他請教,但還是忍不住問。
“是啊,發光的時候就是晚上,白天天上會出太陽的。我一直沒弄明白他們這裏的日夜交替相隔多少時間,只是象現在這樣沒有負的晚上很容易下雨,我們還是找個地方避一避吧?”
有日夜交替,還會下雨,聽到這裏讓故·冬晨鬆了口氣,至少這裏有時間與自然的變化,不會是這種沉悶壓抑的影像。
昊鳳·龍行四下張望着,指着遠處說:“那邊有個礦屋,我們去那裏避雨。”故·冬晨的目力沒有他那麼好,向那邊什麼也看不見。只好沉默地跟着他走,但是翻過一大片岩石山谷爬上昊風·龍行說的那個地方時,他不由看着這片只有廖廖十幾株怪樹的禿山頂皺起了眉頭:“避雨?在這裏?”
昊風·龍行四處觀望,帶着擔憂的口吻說:“所有的生物都躲避起來了,一定是夜雨來臨的前兆。附近的樹都聚集在了這裏,我想這下面應該是個礦屋——如果不是我們可有麻煩了。”
故·冬晨被他的着重弄得也緊張起來,忽然看見一棵帶着捲曲的枝幹的植物靈敏地甩動着身體從山丘下跳了上來,幾下就爬上了比他和昊風·龍行所站的地方還要高的山頂,然後又一動不動,恢復了一株植物應有的安靜。“那是動物還是植物?”
“是樹。這種時候動物全躲進岩層中去了,只有植物不得不留在外面。這裏沒有高大的植物大概就是因為長的過大夜雨來臨時不利於躲避吧。”
“植物會移動……”故·冬晨搖搖頭。
“和我們居住的地方相差很大,不過,白天的時候這裏還是很美的地方,只是一到了夜晚,就變成了另一個世界。”昊風笑了一下,回想自己上次來這裏,日夜變化之大確實讓他吃驚不小。他很想向故·冬晨多作一些說明,可是又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道對方願不願意聽,只是說:“果然下雨了……”
水花四濺,帶着強烈的泥土腥味,故·冬晨終於明白為什麼要在山頂避雨了,因為這裏的“雨”是從地下湧出來的。
剛才還凝結住了一樣的空氣忽然颳起了狂風,呼嘯着,夾雜着“嘩嘩”的雨聲,雨從土中湧出,被風卷着向上而來,一直揚到半空中,然後又象真正的雨水那樣捕天蓋地地撒下來。故·冬晨向山下觀望,觸目能及的地方似乎已經全變成了水鄉澤國,但是了們腳下站的山丘卻依舊穩固,並沒有向外涌水,天上降下的雨水也沒有積存,很快就流走了。
昊風長鬆了口氣:“這裏果然是個礦屋。”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向故·冬晨說:“不知為什麼,這裏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發生這種夜雨天氣。夜間的雨從地下來,只有這種特殊的礦肪可以阻隔雨水,所以動物會早早地鑽進礦屋中的洞穴里,植物也會爬到山上來。就連這裏的居民,也只在礦屋裏面居住用礦石蓋的房子。”
“這更象是發洪水,哪裏是下雨……”故·冬晨用手摸着臉上的水抱怨。
“而且夜雨不止帶來水而已,還有那些居住在地中的怪物也會趁機出來捕獵……我上次來完全不知情,差一點成了它們的點心。”
不用昊風·龍行說完,故·冬晨已經發覺在水澤之中隱隱蠕動着一些巨大的物體了,昊風·龍行拉拉他說:“它們為了捕獵,都長有很長觸手或爪子,我們再往上走一走吧?”就在他說話間,一棵站在山腰的樹被一條長長的帶狀物捲住,拖進了水是再沒浮上來。接着一隻長着十幾隻冬指爪的大爪向山上伸來,企圖去抓另一棵樹,但是只抓了一把山上的岩石,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那是什麼怪物?”故·冬晨按住了劍。
昊風搖搖頭:“我只看過他們的爪子或觸角,它們離開了土地和地下水就不能生存,所以不會浮到上面來的。”他說話的工夫,又有一棵樹被抓住了。
“可怕的地方。”故·冬晨面對着紅色的夜光,地下湧出的雨水,出沒于波濤間的怪物,不由對這個世界作出了這樣的評價。
“這裏的白天還是挺漂亮的。”昊風只能這麼說。他盤膝坐在地上坐下來,等待着雨停、天亮。
故·冬晨不得不承認昊風·龍行是對的,這個世界的白天還挺漂亮。
這裏的太陽比人間的要小一些,掛在蛋白色的天空,發著十分柔和的光芒,淡藍色的雲朵偶爾會遮住太陽的話,整個世界的色彩都會出生奇妙的變化。
在陽光下整個大地都是綠色的,這裏沒有青草和大樹,但是有許多種在地面、岩石上伸延地蔓類植物,幾乎鋪滿了每一寸土地。那種在夜裏會蹦會跳,看起來七扭八曲的小樹白天看來也漂亮了許多,銀色的枝幹和各色的花朵,使周圍多了許多色彩的點綴,還有不少看起來十分美味的果實藏在枝葉之間。這片土地上出沒的動物個頭都不大,有着色彩亮麗的皮毛和無比敏捷的動物。不過一路走來還沒有看見過任何在空中飛翔的東西,也沒看見過任何河流或水塘。
昊風從樹上摘下幾片樹葉,自己在口中含了一片,其它的遞給了故·冬晨,故·冬晨照他的樣子去做,才發現這些葉片幾乎全是水做的,把那些甘甜的液體吸盡之後,都剩不下什麼渣滓。
“這是地下的水太豐富了,植物也就長成了這個樣子,地面上反而看不見河流湖泊。而且這裏的生物都認為水中是怪物生活的天地,他們都很怕水的。”
“它們這麼怕夜雨,為什麼不幹脆生長在那種礦屋上?”
“我想是那裏沒有半點水份的原因,植物沒有辦法在那裏生存,它們平時努力積蓄能量,為的就是下雨的夜晚可以逃跑。如果能量不足,往往會被吞吃掉,或者沒有足夠的力氣走回地面面臨乾枯……”昊風對這裏奇妙的生態也很有興趣,“其實這裏的怪物都住在地下,地面上十分安全,沒有任何有害的生物,白天來看的話簡直稱得上是天堂。”
“無害的生物?你忘了這裏的魔怪。”故·冬晨冷笑一聲。
“你是說這裏的‘人’嗎?他們的樣子雖然古怪,其實性格和這裏其他生物差不多,平和羞怯,很好相處的。”昊風在這片平原上走地十分輕鬆,一點也不擔心這裏面那些可怕的主人。
“別忘了他曾經製造的慘劇。”故·冬晨冷冷地提醒他。
“是啊,我想我們會弄明白的,我們還有三天兩夜時間。”昊風咬着嘴唇說。
“三天兩夜?”
“我們無法在這裏呆太久,這裏的礦屋發出的魔力會損害我們的身體,風行說過,人類在這裏最多呆三天三夜,不然就會象我上次一樣。”
故·冬晨很想知道他上次怎麼樣了,不過不願意老向他“請教”,就沒開口問。
昊風苦笑着用力比劃一下:“上次我在這裏呆了四天,回去之後長出一隻角來,用了三個多月才消褪。”
故·冬晨想像一下額頭正中長出一隻角的樣子舔舔嘴唇……真變成那樣可就無法見人了,不由跟着昊風加快了腳步。昊風見自己的話產生了效果,偷偷笑了一下。自己上次只是長出了一隻角,那是由於自己的身體不是普通的人,如果是故·冬晨這樣的人類,昊風決不想看見風行說過的情形發生,他抬頭遠眺,指着前方說:“那邊有座礦山脈,也許上面有村莊。”
黑焰不停地在地上走過來走過去,用尾巴把周圍的樹木、岩石打的四處亂飛,口裏咕咕噥噥地,也不知在自言自語什麼。陽暮蜷着身體把頭放在爪子上,綠炎靜靜地會着,量是四隻眼睛都盯在它身上,防備它再次溜掉,黑焰地不耐煩隨着時間的推移正在成倍地增加着,胸中蘊釀着雄雄怒火。
“別走來走去的,看的我頭暈,不耐煩的話回雲霧山去!”陽暮忍不住咆哮一聲,它自己心裏已經夠煩的了,看到黑焰的這個樣子,簡直讓它煩上加煩。
“你管我走不走!”黑焰向它吼回去。
“沒大沒小的小東西,你在跟誰說話。”
“幹嘛,想打架!”
“你以為我不敢教訓你!‘
“誰怕誰!”
兩條龍相互怒視着,怒火雄雄地眼睛越湊越近,綠炎一下子插到它們之間:“行了,不許打架!黑焰不該不尊重長輩,而你,陽暮怎麼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哼。”兩隻龍一起哼了一聲分開了。
“這麼下去無聊死了,我會長青苔的!”陽暮咬牙切齒地說。
“對對,太無聊了!”黑焰馬上贊同起它的觀點來。
綠炎嘆了口氣,舉頭看着天空,現在它完全感覺不到昊風的訊息了,難道他出了什麼事?還是……想到這裏,它心裏也焦躁了起來,黑焰湊了過來:“綠炎,我有個主意可以幫昊風的忙喔。”
陽暮先白了它一眼:“你能有什麼好主意。”
“嘿,我們可以把岩風找來啊,它的騎士可是個人類,由他先動手的話,昊風也就沒什麼話好說了吧?到時候我們只算是幫岩風和它的騎士的忙,去把那個城堡踩平,哈……一個活口也不留。”
“岩風和它的騎士……”綠炎思忖着這個建議。在雲霧山之外的地方,一個有騎士的飛龍的行動,無疑要方便得多。而且它可以感覺到,岩風就在很近的地方(以飛龍的速度和距離感而論)。
岩風靜靜地坐在石牆前,看着順着山路走下來的那個人類,對方的斗篷壓得低低的,在陡峭的山路上邁着無聲的步子,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在靠近一隻危險的飛龍。岩風就象一塊岩石,在對方走近自己之前,沒有做任何反應。
那個人來到岩風附近,出乎意料地推下了斗篷,露出的一張年輕、帶着溫和笑容的臉。他四周張望着,最後才向岩風說:“我是太陽神殿的明歌,尊貴的飛龍,我是來找您的騎士的,請問灰龍遊俠閣下是否在附近?”
“太陽神殿的神官。”岩風看見那個人胸口裝飾的圖形和他身上太陽神官特有的氣息皺了皺眉頭,作為一隻飛龍它對太陽神可沒有好感,不過故·冬晨所屬的遊俠聯盟與太陽神殿一向有着非常好的關係,故·冬晨自己也有不少神官朋友。
“灰龍遊俠曾寫信向我們詢問一個問題,我是應他的召喚而來幫助他尋找答案的。”明歌神官解釋說。
岩風聳聳肩,它記得故·冬晨為了更了解幽冥界的事,是給幾個神殿寫過信,沒想到太陽神殿會這麼重視,還特意派了個神官來,“他已經跑到幽冥界去了——跟我的一個族人一起。”岩風說完,看到自己的話令對方目瞪口呆,十分滿意這效果,“所以你幫不上他什麼忙了,請回吧。”
“去,去了異界?和一隻飛龍一起。”年輕的神官結結巴巴地問,“這怎麼可能,這太瘋狂了!”
“這是他的事,”岩風抖抖身子,又伏了下去,懶得再理對方。
“可,可是,異,異界……怎麼可能去的了,即使是飛龍的魔力,那也不可能把人送過去,何況還加上一隻飛龍!”
“他信上沒提這面牆的事嗎?”
“是的,我就是為此而來……”明哥正說著,看見岩風站起來向旁邊走開一步,露出身後那個扭曲了空間的通道來,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揮舞着雙手向前奔跑了幾步叫:“你們把那個水晶拿下來了!你們居然把那個水晶拿下來了!”
“這是我們的事,你沒有必要留下來,故·冬晨不需要你的幫忙了。”岩風對這些神官的一驚一乍十分不欣賞,冷冰冰地想把他打發走。
“通往異界的通道……異界……天啊……”這個扭曲的空間顯然讓明歌太吃驚了,他自言自語着,一步步靠過來,雙眼一眨不睿智地盯在那上面。
岩風從鼻子裏哼出一句:“太靠近的話會被絞成肉醬的。”雖然它並不討厭看見一個太陽神殿的神官被這扭曲了的力量撕碎,不過看在對方是為了故·冬晨的要求專門趕來的,給自己的騎士一個面子,提醒他一聲。
“異界……幽冥界……”明歌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它的話,還在往前走,都快踏那個通道裏面了,“人類一旦進入幽冥界,即使有龍族的魔法保護,也最多支持三天三夜,可是如果是昊風·龍行呢?他可以在裏面呆多久……”
聽見明歌提到了他本來不該知道的昊風·龍行的名字,岩風驀地警覺起來,張口一團火焰向他噴了過去。
明歌早有了準備,就連他身上的那太陽神殿特有了氣息在一瞬間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層黑暗的濃霧。他在黑霧的籠罩下快速移動位置,岩風的火焰驅散黑霧時,他已經向那處扭曲的空間投擲了一件什麼東西,隨着一聲爆炸的巨響,在散開的黑霧后,那堵石牆安然無恙,其間那個扭曲的空間卻消失不見了。
岩風發出了一聲怒吼:“你是什麼人?幹了什麼?”
明歌已經站在了石牆的頂上,微微地一笑:“我的目標是昊風·龍行,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自己從幽冥界回來。飛龍,你的騎士是死是活,我可不在乎,你祈禱昊風·龍行不會把他丟在冥界不管吧。”
岩風飛到空中,閃電疾雷夾着火焰一起飛向明歌所在的地方襲去,明歌的身影在一團光芒中虛化,漸漸消失不見,那堵牆石轟然倒塌,化成了一堆石礫。
岩風仰頭向天,又發出了一聲憤怒地長嘯,這時遠遠的天際三聲龍吟交替傳來,接着三隻飛龍掠出雲層,帶着風塵落在了它的身邊。黑龍當先衝過來歡呼:“岩風,終於找到你了!”
明歌一下子跌倒在椅子上,捂着胸口吐出了口血,他用手背抹着嘴苦笑,自己太小瞧飛龍的力量了,在搶先一步發動了轉移魔法的情況下,它的攻擊力竟然還是有一小部分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昨夜的冷茶,卻又噴出一口血,把杯子裏的水染成了紅色。
“昊風·龍行,讓我看看你的力量……看看你有沒有資格,成為世界的主人……成為我的傀儡……”
明歌喃喃自語着,伏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和佈滿了世界的那種生機勃勃的綠色相比,紅色的礦層山脈顯得死板荒涼,但是這裏“人”的村莊就建在那樣的山脈上,遠離腳下那廣闊的綠色原野。房屋的材料也是那種紅色的岩石,建造的高大樸實,其間點綴裝飾着許多綠色、藍色、蛋白色的飾物,倒是並不單調。
昊風和故·冬晨沿着山坡緩緩走上去,在途中遇見了第一個當地居民。對方的外表在故意冬晨眼中確實是個魔怪:青藍色的皮膚佈滿了鱗片織的皮甲,額頭上有一隻角,兩個瞳孔的紅色眼睛以及六根長而鋒利的手指,這個“魔怪”背上背着一隻比他自己還高、裏面裝滿了水果、綠葉的大筐正在上山,看見昊風他們后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怪叫,一下子就跳到了一塊岩石後面。
故·冬晨把手搭下了劍柄。
昊風向他搖搖頭,自己走近幾步,拍拍胸口說:“達巴!戈哇里!”他重複了好幾次,那個魔怪才小心地走了出來,怯生生地看着他們。
“你跟他說什麼?”
“我說‘我們是人類,我們沒有惡意。’”
“他打算幹什麼?”故·冬晨看見對方把大筐從肩上卸下來,剛剛放鬆了一些的神經又緊張起來。
那個“人”從筐里翻出了一堆水果,大片的樹葉之類的東西,擺在一塊岩石上,指指它們,又指指自己,然後背上筐子,快速向山上跑去。
“他幹嘛送我們東西?”
“不知道。”
“你問他啊!”
“我只會說這兩句這裏話!”
故·冬晨翻翻白眼,見那個魔怪快跑出視線之外了,忙發足疾奔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喊:“別跑!我有話問你!”昊風從地上隨手抓了幾個水果,也緊跟了上去。
那個魔怪本來動作十分敏捷,見有人追趕也不知道是不是嚇壞了,反而腳下跌絆,明顯慢了下來,最後在石頭上一腳沒踩穩趴倒在地,被故·冬晨一把抓住了肩膀,還不等故·冬晨說話,他就“哇哩咕噥”地怪叫了起來。
“別怕,我們沒惡意,我只想向你打聽件事……”故·冬里再怎麼解釋,對方也不聽,只是拚命地叫着。
昊風把手放在他膝上說:“我們真的不會傷害你……你看,我們要謝謝你的水果。”他把手中的水果分了一個給故·冬晨,並且放進口中大大地咬了兩口,示意故·冬晨也這麼做:“他們這裏只要接受了對方的東西,就會彼此視為朋友,我們吃給他看。”
果然看到他們吃了那些水果,魔怪的情緒明顯平復了下來,目光也從害怕變成了羞怯。
“果登,我是果登的朋友。”昊風又指着自己說。不過他不知道這裏距離自己上次到達的地方有多遠,也不知道這裏的居民之間彼此的往來有多少程度,這個“人”知不知道自己的那位朋友的大名。
“果登?”那個魔怪眼中放光,興奮地指手劃腳地說了一大套話,只是昊風根本聽不懂幾句,只好笑着反覆說了幾次:“朋友,我是果登的朋友。”
魔怪對於眼前的交流困難也很着急,熱切地拉着昊風的手向山上指着。
“他好象要我們跟他走。”昊風向故·冬晨說。故·冬晨點點頭,跟着在前面領路的魔怪向山上的村莊走去。
這個世界的植物含水份太多,不能當作木柴,爐子中正在燃燒的,是一些大小不一的石頭,火燃來自石頭中飽含的魔力。火焰上用植物和肉塊燉的湯已經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屋子裏充滿了撲鼻的香味,就連故·冬晨也食指大動。
昊風·龍行和故·冬晨被讓到屋子裏后,門外聚集了一大群好奇的人,他們羞怯地不肯走進來,只是從門縫、窗口向里窺望着,發出“嘰嘰喳喳”的議論聲。而屋子裏的主人是一個蒼老、殘疾的“魔怪”,他的左臂齊肘而斷,一條長長的傷疤從額頭一直劃到了下頷,不僅奪去了他一隻眼睛,還把他整張臉掛的扭曲起來,看起來更加猙獰可怕。
其他的人把昊風他們帶到這裏的原因,是這個老魔怪懂得人間界的語言,雖然他表達也是嗑嗑絆絆的,但是彼此總算可以交流,比只會說會那一句“外語”的昊風強多了。
“菲菲多……”魔怪先介紹了自己的名字,之後就儘力在記憶中搜尋應該使用的詞彙——已經很久了,他這許多年來都沒有使用過人類的語言,那些曾經熟悉的詞句就象當初他努力學習時一點一滴刻進他腦海一樣,又被時間一一取走了。他又仔細地打量了一次昊風·龍行和故·冬晨,這是兩個人類中的戰士,是一種危險的人類,他並不喜歡與這種人類打交道,可是他們卻來到了幽冥界。
“你們,為什麼,來?”菲多省略了想出來的客氣話,直接發問。
“為了很久以前,發生在人間界的一件事。”故·冬晨搶着問:“曾有一個……一人你們這裏的居民通過一條扭曲的空間進入過人間界,這件事你知道嗎?”
“人間界……不,我們不去那麼可怕的地方……”菲多目光中閃動着不安說,“異界,有去無回,不能去。”
“菲多,”昊風離開座位來到菲多面前,把手放在他膝蓋上,但這個在這裏表示親切友好的動作卻令菲多畏縮了一下,“菲多,我向你用我的朋友果登的名義保證,我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我們到這裏來,只是想知道當年那件事情的真相。我以前來過這裏一次,所以我不相信你們這裏會有亂殺無辜、兇殘暴虐的人。不過萬一真的有,那他對你們而言也是很危險的,請把事情的始末告訴我好嗎?”
菲多嘆口氣,他聽說過大英雄果登曾經和一個人間界來的“怪物”並肩作戰的故事,如果這個人類主是傳說中的那個人,那他也許是可以信賴的。可是經驗告訴他,人類是種多變、無常的怪物,他必須處處小心。他花了很多時間才建立了這個村子,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子孫,他要對大家的安全負責。
“我們這裏村莊之間的距離很遠,有些事我不一定聽說過……你們先在這裏住下,我們派人去另的村子幫你們打聽一下吧。”
由於屋子本身就是那種岩石建成的,所以一到夜晚,屋裏充滿了那種紅光,倒是節省了燈光的必要。
居民們為客人準備的住處里,故·冬晨正從窗口向外看着說:“好不容易都走了,他們簡直象在看什麼珍奇的動物一樣看我們。”
“對他們而言,我們的樣子是夠稀奇的了。”
故·冬晨聳聳肩,一整天被一大群魔怪包圍東看西瞅可不是件有趣的經歷,這裏的居民們的好奇心比人類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往床上一躺說:“我看那個菲多一定知道什麼卻不肯告訴我們,他那個樣子分明是在掩飾。”
昊風·龍行坐在另一張床上說:“這裏的人不會撒謊——他們說謊的樣子太明顯了,一眼就會被看穿。我在想菲多會不會就是那個到人間界去過的魔怪?”
“什麼!”故·冬晨一下子坐了起來。
“他的屋子裏擺放着瓷器,火上燒菜用的是鐵鍋,這樣的東西這個世界是不能生產的,還有他的傷疤,雖然隔了那麼久,我還是覺得那象是用利劍留下的傷痕……”
被他這麼一說,故·冬晨也回憶着連連點頭。“原來就是他!差點被了騙過去!我現在就……”
“等一下!”昊風跳過來攔住門口,“他如果有惡意,一見面就襲擊我們了!而且這裏的居民都很尊敬他,我認為他們不會對一個殘暴的人那麼尊敬的。”
“你‘認為’!你就會說這句話!”故·冬晨的怒火一下子冒出來,“你也不過來這過里一次,就以為自己對這裏的事什麼都了解啊!遇見過一次好人,就以為世界上全是好人!你是真的天真,還是故意要表現自己知道得多!”
昊風的目光跳動一下盯着他,故·冬晨一點也不打算讓步,同樣緊盯着昊風,岩風曾經悄悄告訴了他一些關於昊風·龍行這個“人”的事,雖然它有難言之隱,可故·冬晨還是知道了昊風·龍行被龍族視為一員,以及他的身體有一半更象是一隻飛龍的事。也許昊風·龍行更傾向於馬自己當作了一隻飛龍,可他的外表怎麼看也是一個人類的樣子(除了他那雙詭異的眼睛)。所以故·冬晨實在難以忍受他的那種自信與驕傲,而且他還曾經騎在過岩風的背上,自己才是岩風唯一的騎士!岩風把他說成一個劍術高手,把他的力量誇耀了又誇耀(認為龍族的成員天下無雙是飛龍們的通病),這讓故·冬晨更是對着昊風·龍行就有氣,他有意無意地,總想向對方挑釁一番。
昊風·龍行金色的眸子中根本看不出他有什麼想法,故·冬晨悄悄握緊了拳。
“對不起,我想我太心急了。”
昊風忽然這樣說。
“我想雖然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可是眼睛是不會騙人的,你不覺得他們都有很和善的眼神嗎?就連菲多也是。”昊風又溫和地加上一句。
故·冬晨也沒法堅持下去,只好長吁口氣:“既然你這麼認為……好吧,我們等明天再說,我們的時間可並不多了。”說完回到床上,拉過毯子倒頭便睡。
時間確實不多了。
昊風看着外面暗的夜色,他不知道這裏的環境對普通人類影響會有多大,也不知道岩風施加在故·冬晨身上的那個魔法還有多長時間的效用。總之岩風是自己的朋友中唯一選擇了騎士的,自己決不能讓它的騎士因為自己受到傷害。
他把手放進衣袋,摸着那塊水晶,也不知道牙凌現在怎麼樣了?黑焰有沒有胡鬧?綠炎它們管不管得住它?各種念頭在腦海中打着轉,他發現自己今夜很難入睡了。
“扭曲了的空間怎麼可能被輕易破壞!這連我們飛龍都做不到!”陽暮大吼大叫着,幾乎快撲到岩風臉上了。
綠炎仔仔細細把那個地方檢查了一遍后說:“記得前年風行弄的那個空間通道嗎?它要昊風通過那個通道去過一次幽冥界。”
黑焰急忙點頭:“當然記得,它叫昊風給它劃了小山那麼大的一堆礦石出來。”
“它是怎麼打開空間又把它關上的?”綠炎、陽暮、岩風幾乎同時自言自語地發問。它們當時都忘了詢問風行這個問題。
“我知道!”黑焰驕傲地豎起了尾巴,“我聽風行說過,它從自己的收藏品里找出了一個可以打開空間的東西——還是黑暗時代留下來的呢!”
“空間之路的魔法球?”岩風眯起眼睛問。
“我沒記住名字,反正是個圓形的。”黑焰還沒意識到眼前事情的嚴重性,只是在為自己知道的比別人多得意。
岩風嘆口氣:“那種東西只能使用一次——我猜那個假神官一定也有一個同樣的東西,他就是用它把這個空間關上了。”
“黑暗時代的遺物,這個世界上不知道還存留有多少?”綠炎喃喃地問。
岩風搖搖頭:“我一生喜歡收藏魔法物品,可是也從沒見過那東西,不知風行從哪弄來的?你們說雲霧山會不會還有誰有?”
綠炎和陽暮一起搖頭。
“岩風,你現在是我們當中最精通魔法的,有沒有其他辦法打開這個空間?”
岩風垂下了頭:“我對空間魔法所知很少,可是那種撕開空間的力量和我們飛龍的能量是相抵觸的,我從沒聽說過有哪只飛龍可以做到這一點,除非是當年……”它用餘光掃了黑龍一眼,沒再說下去。
“那怎麼辦?我們得想辦法!”陽暮的咆哮聲震得周圍岩石都跳動起來:“去抓人類魔法師來做!去找那種魔法物品!去拖過來!怎麼樣都好,我們不能獃著看時間過去!”
“我比你還要着急,我的騎士在那邊!他不是昊風,如果我的魔法效用消失的話,他會……”岩風用力一跺腳,沒再說下去。
“我們去打聽人類的魔法師吧……還有,可以聯繫精靈族,他們那邊有個被稱為神聖魔法師的傢伙……”
黑焰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在說什麼啊?我們不去找昊風嗎?”
“你這個沒腦子的笨蛋!”陽暮一下子撲到它耳邊吼,“你沒聽見我們說什麼嗎?昊風去了幽冥界,而且那個通道被人強行關掉,他回不來了!”
“什麼……”黑焰愣在了那裏,用了好幾分鐘才回過神來,“什麼,昊風被關在異界回不來了!這怎麼行!異界在哪兒?在哪裏?”它又叫又跳,各種魔法向四周沒命地射出,頓時周圍陷入了一片火焰閃電、飛沙走石之中,連其它三隻飛龍也不得不飛到空中躲避。
“昊風,我要救你出來,你們告訴我,那個異界在哪!”黑焰竭斯底里地吼叫着,它的力量轉眼已經苻毒了半個山頭。
綠炎它們相互對望一下,如果這個傢伙的力量還象過去那樣的話,打開一個空間通道應該不難吧?只是那樣的它還會不會為了昊風而如此激動。
昊風一把握住了故·冬晨的手腕,把他刺向菲多的刀推開了半寸,劍貼着菲多的肩頭掠了過去昊風擋在菲多面前,有些氣憤地看着岩風這個莽撞的騎士。菲多滿懷心事地來找他們,剛說了一句:“我承認,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故·冬晨就撥劍刺了過去。
“我們來不就是為了除掉這個魔怪永絕後患嗎!你不是還要回去救你徒弟!”故·冬晨先向昊風喊了出來。
“那也要問清是非!‘
“他當年製造那樣一場悲劇,殺了那麼多人,難道還不夠清楚!”
“如果他真那個殘暴嗜殺,只要一氣令下,這個村莊的人就會全向我們撲上來,根本不用半夜裏悄悄來找我們。”
昊風·龍行和故·冬晨的爭執,菲多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聽着,他忽然問:“我想請問,他後來怎麼樣了?你們從那裏來,應該知道的對不對?我來向你們承認一切,就是為了知道這件事最後的結果,如果他因為我而……”他說著,露出了痙的表情。
“他,是誰?你在說什麼人?”
“救我回來的那個人類,人類後來把他怎麼樣了?”菲多急切地問。
“神聖魔法師?他現在應該在月光山的精靈國度隱居,沒有誰能把精靈族的王子,大名鼎鼎的神聖魔法師怎麼樣的。”
“不,不是那個魔法師!是那個叫威立的人,他後來怎麼樣了?人類有沒有因為他幫助了我而傷害他?”
昊風和故·冬晨相互看看,他們在這個傳說故事中,並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昊風按着故·冬晨讓他坐下,對菲多說:“對我們人類而言,那件事已經是很久以前,近乎於傳說的故事了,如果你能把來龍去脈說一下,也許我們可以想到點什麼。”
“唉……”菲多又長嘆了口氣,“那是我還很年輕的時候……”
菲多一連詢問了他所能找到的所有最有見識的人,才確定了他無意中發現的那個扭曲了的空間是通往人間界的,年輕的菲多對那個世界充滿了好奇,他曾聽年長的人說過,人類全是些長的十分可怕、行為變化無常的怪物,也知道通過這種空間也許會出現可怕後果——不等走到對面身體就被巨大的力量扯碎,但是年輕人的冒險之心終於勝過了這一切,他趁朋友們不注意,獨自跑到了人間界。
開始的那次旅行簡直把他嚇壞了:他不僅看見了長的十分恐怖的向他揮舞“武器”(後來才知道,那是一把鐵鏟而已),而且還看見了一大片水,大白天就在地面上流淌着,當水中的一個小生物躍出水面時,他幾乎嚇得跳起來。那次的冒險他幾乎是逃回了家園。不過當他鼓起了勇氣,第二次、第三次踏上那塊土地后,對那裏的印像漸漸有了改觀。
第一次和人類交流是他從樹林裏救了一個被野獸襲擊的打柴人,那個人顯得很害怕他,可是傷勢使之無法拒絕他的幫助,當菲多把對方送回家之後,打柴人的小女兒為了表示對這個怪“人”的感謝,送給了他一個雞蛋,菲多無所回報,只好把自己刻的一個石頭動物回贈給了對方。
幾天後,菲多的那塊“石頭”為這戶貧困的農人換來了數萬金幣(而且他們還能被那個奸詐的過路法師給騙了,只得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價格),那家人就再也不反對小女兒為這個魔怪交談,並且教他人類的語言了,他們把菲多請進了家門,給予他隆重的接待,想向他要求更多的“石頭”。這時菲多才隱約記起,幽冥界的礦石在人間界,是被當作特殊的魔法石使用的。正好他對人類的鐵器、瓷器、紙張等也很有興趣,於是順理成章地開始了和人類的交易。
那段日子菲多過得十分愉快,他的“貨物”包括了石頭、水果和野味,這些東西在這個小鎮都受到了空前的歡迎,從他的貨物中獲得了巨大利益的人們簡直把這個魔怪看成了天使,走到哪裏都把他奉為上賓。而菲多也得到了大批人類的產物,其中還有無數的書籍,那些日子他迷上了人類的一切,呆在人界的時間越來越長,醜陋的人類在他眼中逐漸也沒那麼可怕了,他甚至還交到了幾個人類朋友。
這一切維持了大半年,直到那個世世玄的領主找上了他。
世玄先是向他宣告,這附近的領地全昌屬於他的,在這裏交易必須向他交納稅金,菲多馬上就答應了,並且按照人類的標準付了一大筆金錢出來,然後世玄又提出要求菲多把貨物集中交給他,由他統一出售的條件。
菲多比起人類來顯得相當天真,但是他並不愚笨,他當然明白這位高傲的不可一世的領主想把自己的貨物拒為已有,把自己當成搖錢樹的打算。菲多不需要很多錢,他要買的人類貨物都是些小東西,用一塊礦石的收入足夠他買半個市場回去,但是他喜歡在人類喧嘩的市場上,和人類交易的感覺,他也不願意被人利用。
菲多不懂得人類的談話技巧,他直截了當地說明自己不願意讓對方來利用發財,他更喜歡現在和他合作的那家貪小便宜,卻不敢違背大良心的商人一家(就是菲多最初遇到的那戶農人,隨着菲多的貿易開展,他們已經轉職成為專門經營“菲多牌”貨物的商人了,並且成了鎮上數一數二的有錢人)。
菲多的直率損害了世玄領主的驕傲,也為後來的悲劇埋下了伏筆。
又過了一段時間,這一天菲多從幽冥界運了貨物回來,高興地走進那戶熟悉的商人家門,卻難以置信地發現,那家人全倒在血泊中,個個身首異處,血臉、死亡、朋友的屍體……這一切記菲多陷入了狂亂,他拚命地尋找,拚命地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世玄領主帶着全副武裝的軍隊包圍了這個地方,宣稱這是菲多殺害了這一家人,任憑菲多怎麼解釋他也不肯聽,命令部下把菲多抓了起來。
開始菲多並沒有反抗,為了弄清事實,他寧願讓人類捆綁起來可是世玄領主讓左右退下之後向他說的話卻讓他明白了一切。
“這裏的人全死了,大家都會相信是你殺的,即使以後你拿再多的貨物來,也沒有人敢和你交易了,可是那個小女孩——你最喜歡的那個小女孩還活着,她接下來的生死取決於你。我放你走,只要你以後按照我的要求提供貨物,她就可以活下去,並且平平安安長大,不然……你馬上就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鼻子、手指……”他最後吩咐:“第一次我要十塊中等大小的礦石,兩天之內,你明白嗎,可愛的怪物?”
人類的思維和行為確實遠遠超出了菲多的理解,但是人類也忽略了一點,菲多一向表現的太溫順和氣了,他忘記這是一個來自異界,天生就擁有奇異能力的生物。
菲多輕易就掙脫開了身上的精鋼鏈鎖,狂怒中的他向世玄領主攻擊,輕易地殺死了對方,也接連地殺光了領主的部下們,懷着一臉的悲痛、憤怒、狂亂……逃回了自己的世界。
昊風和故·冬晨靜靜地聽着,如果這是真的,那麼一切的罪責在於人類的貪婪,而不在於菲多。
故·冬晨懷疑地問:“既然這樣,你為什麼後來又多次去人間界,還殺害了許多傭兵和士兵?”
菲多痛苦地捂住臉:“他說過蘭娜還活着,我想去救她出來……可是那些人類太厲害了,我每次都會受傷,失去了手臂,失去了眼睛,一次一次,還是沒能找到蘭娜……最後還來了那個可怕的魔法師……”
蘭娜就是他說的那個人類小女孩,昊風和故·冬晨一起點點頭。昊風問:“那麼威立又是什麼人?”
“他是一個士兵,曾經也追殺過我,可他相信了我的話,在那個魔法師來之前,他幫我逃走,並且一直把我送到了空間通道那裏。就是追了上來了,他把我推進了通道,自己回去阻攔對方……後來我再也回不去了,通道的那一邊被一種力量封住了,我不知道威立的下落,也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魔法師有沒有殺了他……”
“他應該沒事……”昊風喃喃地說。
故·冬問:“你怎麼知道?”
“那個士兵,故事時在那個神聖魔法師功虧一簣的士兵應該就是菲多的朋友,我想神聖魔法師一定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和那個威立一起編造了一個故事,並且建起了石牆,封住了通道,那也是為了使菲多不再被貪婪的人類打撓吧?”
“這只是一個可能。”故·冬晨還是反駁他。
“他的魔力那麼乾淨純潔,他一定是個善良的人,他不會傷害一個為了救朋友豁出命的人的!”昊風握着那塊水晶斬釘截鐵地說。
菲多回憶着那個少年魔法師,他有一雙那麼明亮清澈的眼睛,於是他同意地點着頭:“那麼,你們打算怎麼對付我呢?我再也不想和人類戰鬥了……我失去了太多東西了……”菲多發出了一聲嘆息。
“不,我要向你道歉!”故·冬晨出乎意料地站起來,向菲多行了一個禮:“我曾經把你看作一個兇殘的怪物,請你能原文我的無知。另外我對那些人類對你作過的事深感羞愧,希望你不要因此把所有的人類都看成那樣的敗類。”
菲多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其實我還是很喜歡人類的,有蘭娜、威立,那位神聖魔法師,還有你們……”
昊風和故·冬晨一起笑了起來。
他們不知不覺中說了一夜,外面天已經亮了,世界從詭異的黑夜,一下變成了亮明的白晝。
“菲多,你以後還會去人間界嗎?”
菲多連連搖頭:“不去了,我老了,那裏留給我的回憶夠多了。如果你們回去后那個通道真的又打開了,再過上幾十年,等那邊的人類把那件事忘得差不多了之後,也許我會建議小孩子們去看看的。”
“那到時候要記得我們。你提起大名鼎鼎的機龍遊俠,應該所有人都知道的,然後他會轉告我的。”昊風拍着菲多的肩說,故·冬晨也笑着點着頭。
昊風對故·冬晨說:“那我們也該回去了。菲多他們不會再過去,人類沒有飛龍那樣強大的魔法作後盾也過不來,事情就算解決了。”
“那就走吧,我可不想再遇見‘下雨’了。”故·冬晨心情也很好,難得地開起了玩笑。
昊風向他建議:“帶幾塊石頭回去給岩風,飛龍們就喜歡這個。”
他們正在計劃着歸程,一個居民忽然嚷嚷着衝進來,拉着菲多往外跑,昊風他們聽不必他們在說什麼,也忙跟了出去,順着那個居民的手指,他們看着遠處有一道光柱升上了天空,正在不停閃動,周圍的空氣形成了幾股小龍捲風,正在旋轉個不停。
“出什麼事了?”
“通道……”菲多結結巴巴地說,“空間通道出現或消失時的樣子……”
“空間通道……”故·冬晨和昊風一起叫起來,那邊正是他們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