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 節驚悚二樓

第十三 節驚悚二樓

燕長鋒從灶堂里抽取了一根尚未完全熄滅的木棍,舉着往二樓方向走去,“我們早點休息,保存一下體力。二樓有床,視野也開闊些,晚上就住在那裏,不介意吧。”

蘇陽深知在目前的處境下,唯一能夠帶他脫離險境的就是燕長鋒,於是對他言聽計從,“行,你說怎樣就怎樣。”

走到樓梯口,燕長鋒停了下來,臉上現出奇怪的表情。

蘇陽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他睜大眼睛,仔細地看了一下前方,並未發現有什麼異樣,但越是這樣,越讓他覺得手腳冰涼。還有什麼比燕長鋒能夠看見而他卻看不見的東西更令人膽戰心驚的呢?

他戰戰兢兢地問:“你看到了什麼?”

燕長鋒轉過身,以手指指向樓梯口處,“你看!”

蘇陽哭喪着臉說:“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你就別嚇我了,快告訴我到底是什麼。”

“我嚇你?”燕長鋒“撲哧”一笑,說:“你還這麼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呀。我是讓你看那蜘蛛網。”

蘇陽懸着的心落定下來,埋怨道:“哎,一個破蜘蛛網有什麼好看的?”

“你不覺得蜘蛛結網的速度太快了點嗎?”

蘇陽這才注意到,僅僅在他們做飯、吃飯大半個小時的時間裏,之前被他們拆得七零八落的蜘蛛網竟然在兩隻蜘蛛的補綴下,恢復了大半。但他還是不明白燕長鋒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很快。可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燕長鋒微笑了下,說:“是沒有什麼關係。我只是覺得朱盛世為首的販毒集團手段好高明,會想到利用兩隻蜘蛛快速結網來掩飾出入的痕迹。平常人怎麼可能想到這麼密集的蜘蛛網後面竟會藏着個地窖呢?”

蘇陽“哦”了一聲,心中湧起的,不是對設局者匠心的佩服,而是恐懼——恐懼要面對這麼可怕的敵人。

燕長鋒對蘇陽說:“你稍等一下。”從腳腕的護腿上取出把尖刀,再隨手自地下撿起一根棍子,捅開密結的蜘蛛網,鑽入樓梯下。

隨着火光的隱沒,蘇陽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包圍之中,耳邊只傳來金屬與木頭相切割的“撲撲”鈍響,刺得神經發疼。

就在蘇陽為想像中黑暗中所潛藏的危險驚嚇得兩股戰戰,幾欲奔走的時候,燕長鋒終於從樓梯下鑽了出來。

蘇陽聲音發澀地問道:“你剛才在做什麼呢?”

燕長鋒用手抹去沾在頭上、發梢上的蜘蛛網、灰塵和汗水,說:“我把第三級樓梯給鋸掉了一些,這樣有人上來的話,就會踩塌樓梯,等於給我們一個事先的警告,讓我們可以及時對付他們。不過這幾天裏我們得留個心眼,千萬不要踩上它。”

蘇陽不得不佩服燕長鋒的縝密心思,沖他送了一個讚賞的眼神,然後小心翼翼地提腳,跨上樓梯。

燕長鋒打開朱盛世的卧室,說:“為安全起見,我們最好獃在一起,晚上就住這裏。”

蘇陽原本就害怕獨自住在個黑房子裏,聽到燕長鋒的話,自然是求之不得,連聲說:“好啊。”

燕長鋒看着蘇陽的笑臉,開始有點後悔剛才的提議:他是多了一重安全保護,可我卻多了一層危險。不過又不好這麼快改口,只好從客廳里找來兩張長凳,再卸了塊門板,在靠近門口處架起張簡陋的床。

看着蘇陽不解的眼神,燕長鋒只好找了個借口:“這樣有人靠近的話,我可以及早感知,給予反擊。”

蘇陽理解地點了點頭。

燕長鋒拿來當火把的那根木棍撲閃了下,最後一點火苗熄滅了。黑暗完全統治了屋子。蘇陽的心跟着悠悠忽忽地下沉。

燕長鋒摸黑着來到窗口,將窗帘拉開,打開窗戶。窗外沒有月光,只有漫天的星光,像無數雙冷漠的眼睛,一閃一閃地發出幽幽的光芒。星光下,是無邊的浩瀚蒼穹,蒼穹下,是兩三公里處延綿的群山,群山下,是距離朱宅不足500米的一片茂密樹林,像一隻黑魆魆的怪獸蹲着,猙獰地張着大嘴,隨時準備撲上來,將異端者吞入腹中。

蘇陽搬了兩張椅子,來到窗口,將一張遞給燕長鋒,坐下,想了想,說:“燕警官,我有個疑問想向你請教一下,可以嗎?”

燕長鋒點燃了一根煙,愜意地吐了個煙圈,“說吧。”

“你有沒有發現這房子很怪,整棟樓只有一個出入的大門,簡直就是一個囚籠。朱盛世為什麼會這麼建呢,難道他把房子當作壁壘?,”

“有可能吧。也許他自覺作孽太多,害怕別人潛入進來報復他,所以寧願不便,也要保障安全。”燕長鋒頓了頓,反問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座建築除了空間上的封閉外,還有一個很奇怪的特點?”

“是不是覺得它有點像古歐洲的城堡,而不像現代建築,有陽台,有大飄窗?”

“不是。你有沒有發現它的建築並不是常規的四方形,而是梯形?要不是少了一個尖頂,簡直就像是金字塔的翻版。”

蘇陽仔細回想了下,建築形狀確實如此,不禁大為奇怪,“還真是的喲。朱盛世搞這麼多鬼名堂做什麼?這樣結構的房子可不好建造。”

燕長鋒搖了搖頭,說:“也許是建築師的創意,或者製造這樣傾斜的弧度,為的是避免別人沿着牆壁攀爬上來。”

蘇陽咀嚼着燕長鋒之前所說的房子“要不是少了一個尖頂,簡直就像是金字塔的翻版”,若有所悟,“傳說中金字塔是建築中最具靈異的造型。據說連食物放在金字塔形狀的模型中,都可以比在外面保鮮更長時間。”

燕長鋒開玩笑地說:“朱盛世要保鮮什麼呢?該不會是想像埃及法老一樣,腐屍保存千年啊?”

蘇陽隨口答道:“也許人家想要保存的不是遺體,而是精神或靈魂呢。”提及“靈魂”二字,蘇陽突然想到一事,不禁失聲道:“難道真的是靈魂?”

“靈魂?什麼意思?”

蘇陽全身的肌肉開始緊張了起來,“你相不相信人的靈魂是一種能量,而這種能量有可能被保存下來?”

“繼續說下去。”

“你記不記得鎮上的人說過,朱素的媽媽去世后,她的靈魂曾經在這屋子裏現身過?然後我又在這裏撞見過朱素奶奶的靈魂。以前我一直懷疑是不是朱素她家人具有特殊的靈異能力,現在想來,是不是房子的問題?”

燕長鋒感覺蘇陽的說法有點異想天開,但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反駁他。畢竟他也隱約知道,關於埃及金字塔有太多未知的神秘。比如胡夫金字塔究竟是怎麼建造的,還有古埃及第十八王朝法老圖坦卡蒙國王陵墓的那一個著名咒語“誰要是干擾了法老的安寧,死亡就會降臨到他的頭上”,曾先後降臨到十數人身上等。

蘇陽完全沉浸在自己驚人發現的心潮激蕩中。他難於想像,如果這座房子真的是為“死人”而準備,為的是保存靈魂的話,那麼他們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究竟會遇上多少神秘古怪的事。

就在蘇陽緊張得全身直流冷汗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就像是有人在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推開門軸都已生鏽的破敗大門,哼呀哼呀,空曠而又沉悶,清晰入耳,中間夾雜着像是老太婆在你耳畔叨咕般的吧嗒聲音,有着說不出的怪異,讓人遍體生寒,毛髮倒豎。

蘇陽驚乍得差點從椅子跌落下去,喉嚨乾癟得幾乎發不出聲音,“這,這是什麼聲音?難道真的有鬼?”

燕長鋒側耳傾聽,卻發現根本無法辨定聲音的來源。它彷彿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又好像是有人手捧着音箱,在你身邊四處奔跑,總之,它就是從四面八方同時擁涌過來,忽遠忽近,似真亦幻,縹緲不定。你感覺它在身後,待你轉身,它卻又在你的身側幽幽響起。假如你捂住了耳朵,它就聚集在你的掌心,將聲音直灌入你的耳朵中。

燕長鋒心頭大駭不止,他實在無法想像夜深人靜、荒棄已久的孤宅里,會是從哪裏冒出這些古怪的聲音,難道真的如同蘇陽所說的,有鬼在作祟?再看蘇陽,正躲在牆角,用手使勁捂着耳朵,瑟縮成一團,恨不能用鉛水灌入耳中,讓自己徹底杜絕對一切聲音的接收。

燕長鋒強按捺住心頭的恐懼,伸出手去,將窗戶關上。古怪的聲音一下子消減了許多。他暗鬆了口氣,對蘇陽說:“沒事了。聲音是從外面傳來的,並不是什麼鬼魂作怪。”

蘇陽畏縮地把手拿開耳朵,果然那怪聲不似之前那麼強烈,而變得斷斷續續,若有若無,如同一個孤魂野鬼在窗外絕望徘徊、摧心長號,反倒將恐怖的氣氛渲染得更加濃烈。

“我受不了這鬼地方了。”恐懼摧垮了蘇陽的勇氣大壩,他嚎叫了一聲,一把拉開門,但隨即身體像被點住了穴道一般,僵立在門口。

燕長鋒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他肩頭不斷起伏的抖動可以窺探得出他心底劇烈的恐懼。究竟是怎樣的恐懼,才會將蘇陽的理智與身體牢牢控制住,哪怕他脆弱的神經已經崩潰,卻無法扳動僵硬的四肢,癱倒下去。

黑暗中,最容易傳染的就是人的恐懼。燕長鋒感覺有人往心臟處放置了一塊厚厚的冰,全身忍不住要跟着哆嗦了起來。

“不要怕,不要怕……”他極力地自我暗示着,以擺脫心頭的恐懼之情,再自口袋裏掏出打火機,用力地摁下,有一股火苗跳躍出來。

儘管只是一點微弱的火光,但對於黑暗中的蘇陽和燕長鋒來說,卻是無上的光明。蘇陽的靈魂受火光所牽引,“嗖”地一下子附回進身體。他怪叫了一聲,整個人往屋裏一縮,“啪”地一聲,將門甩上,神經質般地用身體緊緊抵住門,好像擔心外面有什麼東西要破門而入似的。

透過搖曳的火光,燕長鋒發現蘇陽臉色發青,嘴唇發白,全身像得了傷寒一樣地顫抖不止,額頭上大汗淋漓,簡直像是從水底剛打撈上來的溺水人。

那些冰冷的水從蘇陽的身上轉移進燕長鋒的心底,將他的聲音淋澆得又黏又膩,像水蛇一樣,“你看見什麼了?”

蘇陽拚命地搖頭,驚恐自臉上的每一個毛孔源源不斷地冒出,“沒,外面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什麼都沒有看到,你怎麼會嚇成這樣?”

“風,好冷的風。”蘇陽用雙手緊緊地環抱住自己,好像身陷冰窟一般。

“風?”燕長鋒實在無法想像一陣風可以讓人恐懼成這樣,“那有什麼可怕的?”

蘇陽嘶聲尖叫起來,“那不是普通的風,是從地獄裏來的風,一直吹進我的骨頭縫子裏!地獄來的風,它在阻止我走出這個門!”

看着蘇陽扭曲的神情,燕長鋒開始有點相信那風的邪門,不禁打了一個寒噤。他拉開衣櫃,從中找了一條毛毯,扔給蘇陽,“裹上它,暖一暖和吧。”

蘇陽將全身裹在毛毯里,身體的顫抖漸漸地平息了下來。窗外的怪聲似乎得到什麼昭示,不知什麼時候已悄然隱沒。整個屋子回復了一點人間的溫度。

燕長鋒枯坐在椅子上,雜亂無緒。他越來越覺得整個案情朝着自己無法控制的方向滑落。雖然自己竭力地想把它揪回理性的框架里,但鬼神的陰影卻已悄然襲來,任他手忙腳亂,也無從抵禦。“難道這屋子裏真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他驚悚着。

蘇陽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從燕長鋒身邊擦過,帶來一股冰冷的氣息,砭人肌骨。燕長鋒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被挑起來,“會不會他剛才開門的時候,將那不幹凈的東西給帶進屋子,或者附在他的身上?”他頓時想到昨天晚上蘇陽開窗“請鬼”的一幕,大腦里就像被無數雙利爪抓撓似的,滲出斑斑血跡。

藉著微弱的星光,他拿眼偷看了蘇陽一眼,發現他目光發直,面容槁白,行為僵硬,像極鬼附身的模樣,心中的恐懼在加深中。他用手緊緊地抓着椅背,幾乎要將堅硬的木頭捏碎,聲音平靜地問蘇陽:“你沒事吧。”

蘇陽緩緩地轉過頭來,直楞楞地盯着燕長鋒,死白木然的眼神看得燕長鋒的頭皮都幾乎麻炸開來。大約過了一分鐘,蘇陽扔下硬邦邦的一句話:“我困了,睡了。”說完就一頭栽倒在床上,不多時,竟然真的響起均勻的呼嚕聲。

燕長鋒心裏七上八下的,“他到底有沒有中邪呢?”他驚惶地環視了一下四周。鐵樣堅硬的牆壁,墨般黑暗的環境,死神披着黑色的斗篷,悠悠忽忽飄漾在四周,隨時都會繞到人的身後,將手中的繩索勒緊,把生命的氣息一點一點自喉嚨間擠出。

燕長鋒用力地搖了下頭,極力將這些念頭驅趕出自己的大腦,但卻控制不住恐懼自每一個毛孔中滲透進去,化作針芒,刺痛神經。

為平定心緒,他乾脆站了起來,從衣櫃裏翻出一個枕頭,一條床單,一條被單,將床單鋪在門口的簡單拼床上,把枕頭擱在上面,躺了上去。

雖然躺着,但他的眼睛卻始終無法閉上,彷彿黑暗中藏着無數的鬼魅,只待他眼睛落閉,就要撲將上來,扯住他的手,抓住他的腳,將他拖入地獄十八層中。

恐懼最終還是抵擋不過連日勞累所帶來的睏倦之意,迷迷糊糊之間,墜入了幽夢鄉。耳畔,依稀傳來長風的呼嘯聲,如怨如訴,似鬼泣,如狼嚎,好像一柄沾滿血腥的長劍在空中飛舞,將死亡的氣息一縷一縷地晃蕩出來,再一點一點地滲進屋子裏,化作冷酷的、壓抑的氣息,將人的夢境攪成一通噩夢。

燕長鋒半睡半醒間,只覺得房間裏的溫度越來越低,下意識地將被子緊緊裹住。大概是午夜時分,他隱約覺得蘇陽似乎受那寒氣的驅使,從床上爬起,摸到他的“門床”頭,與他並卧。燕長鋒雖覺得異樣,無奈睡意實在太濃,很快就將意識掩蓋了過去。但令他睡夢不得安寧的是,蘇陽大概是寒冷的緣故,總在不停地扯着他的被子,將燕長鋒的睡夢扯得斷斷續續的,就像是浸了水的米線。他只得用力地抓住被子,不讓它逃離開自己的身體。蘇陽也扯得更加頻繁與來勁了,到最後,簡直就變成了一種較量。如此持續了大概有一兩個小時,燕長鋒的雙臂變得酸麻不堪,手一松,被子一下子被扯掉了開去,帶動他的手臂跟着往後揮去,“咚”地一聲響。燕長鋒疼得倒吸了一口氣,他“刷”地一下從“門床”上坐起,惱怒地轉過頭去,準備臭罵一通蘇陽。

就在燕長鋒坐起的時候,他聽到大床那頭也傳來“咚”的一聲響,緊接着是一個人坐起來的聲音。頓時,他所有的睡意全都消去,含在嘴裏的罵聲也被咽進了肚裏:既然蘇陽是跟自己睡在同一張“門床”上,那麼又是誰在大床那邊?

但他很快就醒悟過來,全身都陷入冰窟中。他戰戰兢兢地伸出手去,沒錯,手指觸摸到的是冰冷的牆壁。“既然我是貼牆而睡,那麼剛才誰在跟我搶被單?那手是從床底下伸上來的,還是從牆外伸進來?”

不待他就這個問題進行深入思索,耳邊傳來蘇陽凄厲的叫聲:“鬼哪,有鬼!”緊接着,他聽到有人掉下床去的重重“撲通”聲,讓他的心跟着猛地揪疼了一下。他慌亂地跳下床去,大聲叫道:“蘇陽,是你嗎?”

聽到燕長鋒的聲音,蘇陽如同找到救星一般,拚命地往門口爬來,“燕警官,燕警官,是你嗎?天哪,快救救我,我又遇到鬼了!”

“鬼”字像一把尖刀,刺得燕長鋒心頭透涼。他中了魔似地呆里在原地,任蘇陽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地抓住他的腳,瑟瑟發抖不止。

良久,燕長鋒終於定下了神,出聲問道:“你撞見了什麼?”

蘇陽強撐着站立了起來,但整個身體如同秋風中的寒蟬,簌簌抖動,“燕警官,你昨晚是不是……一直都睡在這小床上?”

燕長鋒心頭一沉,知道蘇陽肯定遇上了與自己一樣的古怪事宜,抽搐着臉說:“是啊,怎麼了呢?”

蘇陽呻吟了一聲,“天哪,那昨晚睡在我旁邊,任我抓着他的手的人又是誰呢?”

燕長鋒的身形雖然挺立不動,但顫抖的聲音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懼,“人,什麼人?”

蘇陽哭喪着臉,說:“我不知道啊。昨晚我裹上你給我的毛毯后,就感覺上下眼皮特別地沉重,就好像毛毯中藏有瞌睡蟲似的,接下來你應該也看到了,我就直接上床睡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覺全身好冷。那種寒冷,就像昨晚在門口遇上的邪風一樣,可以凍進你的骨頭裏,好像每一塊骨頭縫裏都塞滿了冰渣。而且我老覺得窗戶上有無數雙的眼睛在盯着我看,就好像我在步雲花園屋裏窗戶上貼着的眼睛一樣,不過全都活了起來。我想睜開眼睛,可全身就像被釘住了一樣,怎麼都動不了。就在這時,我在床邊抓到了一隻手。我以為那是你,所以就緊緊地抓住不放,這才感覺稍微溫暖了些。看你沒有出聲,也沒有拒絕,我就一直抓着你的手,然後重新睡過去。直到剛才,剛才……”蘇陽臉上的肌肉在跳動着,嘶聲道:“剛才我還在睡夢中,聽到有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輕輕呼喚說:‘該起來了。’初時我以為是你,但猛然間覺得不對,那分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天哪,這屋子裏除了你我之外,什麼時候又進來了個女人呢?鬼,那一定是鬼!”

燕長鋒雖然心頭極度震驚,但多年警察生涯磨練出的膽色與定力,令他在危難時刻依然能夠保持冷靜。他閉上眼睛,仔細地琢磨着蘇陽的話,再對照自己的遭遇,猛然心頭一動,說:“你說,剛才你聽到有人在你耳邊說‘該起來了’,對不?”

蘇陽的臉都快擰成塊苦瓜,拚命地點頭道:“對啊,對啊。你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會不會說我們的壽命走到盡頭了?”

燕長鋒手忙腳亂地從身上摸出打火機,打着了,將放在桌子上僅剩的小半截蠟燭引燃。燭光將整個屋子的輪廓從黑暗中剝離了出來,一切與昨晚他們進來時的情景別無異樣,門窗緊閉,別無旁人,甚至溫度都保持在正常九月的溫度,有點清冷,但絕不至於寒冷。

燕長鋒抓起蘇陽的手,急促地說:“跟我來!”

“你做什麼呢?”蘇陽驚亂地想要去掙脫燕長鋒的手,無奈燕長鋒的手如同鐵箍,怎麼都掙不開,於是只能任由他拖着,踉踉蹌蹌地出了門,下到一樓。

站在大門口,燕長鋒神情古怪。他稍微猶豫了一下,將手中的蠟燭遞於蘇陽,“拿着。”

蘇陽接過蠟燭,獃獃地看着燕長鋒伸出手去,抓住門閂,用力地往後一拉,門“吱呀”地一聲,開了。

蘇陽目瞪口呆地看着門外的世界,懷疑自己身在夢中。但一滴燭油滴落下來,疼得他一把將它給甩了出去——這不是夢,他們可以離開這棟鬼屋了!

燕長鋒抬手看了下表,凌晨三點半。頭頂的天空依然是繁星閃耀,周圍的空氣中浮動着午夜特有的清冽,一切如此清新美好——他們自由了!

蘇陽彎下腰,從地上揀起一個亮晶晶的玩意兒,湊近到眼前一看,驚訝地說:“這不是大門的鎖嗎?怎麼被人鋸斷了?”

燕長鋒接過一看,果然鎖頭是齊根斷的,上面還有鋸齒的痕迹,另外鎖身殘留有淡淡的血漬。燕長鋒用手一抹,手指上頓時染了一片微紅。很顯然,血剛染上去不久。

蘇陽眼中現出迷惑之色,“誰在暗中幫助我們鋸斷鎖頭呢,難道是朱素?”

燕長鋒也百思不得其解。在房子裏他以為是某個神秘力量打開了門,放他們出去,但現在看來,顯然是人為的。若真的是人為,那麼從鎖頭上的血跡來看,應該剛鋸斷不超過十分鐘。可十分鐘前,他和蘇陽差不多剛剛醒來。難道對方可以在鋸斷鎖頭后,飛快地進入二樓反鎖上的房間,在蘇陽耳邊留下一句“該起來了”,隨即悄無聲息地自燕長鋒的身邊飄過,出了房門……平凡人中,誰能做到這一點?

燕長鋒只覺得整個大腦就像此刻天地的狀態,一片混沌,黑暗瀰漫。他無聲地嘆息了下,對蘇陽說:“先不想這個問題。我們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蘇陽點了下頭,贊同道:“嗯,逃命要緊。”

兩人依舊是爬着圍牆出去。燕長鋒率先跳下牆去,剛着地,就發現眼前黑乎乎地站着幾個人影。還來不及叫一聲“你是誰?”就覺得腰間一陣酥麻,整個人昏了過去。

蘇陽警覺到情景不對,但身體已經在下墜的過程中,於是狼狽地跌落在地。他剛掙扎着爬起來,只覺得脖頸間一陣強大的電流通過,慘叫了一聲,兩眼一翻白,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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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宅迷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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